黎星星感动极了,将头埋入方煜的胸膛中。方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神情很平静。
过了会,俩人又手挽手,去馄饨摊上吃饭。
因为所带的钱不多,只能点一碗,俩个人一起吃。
黎星星只吃了两个,就推说自己不饿,将碗推给了方煜。
方煜一边吃,一边跟她闲聊:“星星,我们也该想想以后的事情了。”
“以后,就是每天吃喝玩乐,很美好呀。”她捧着脸,笑嘻嘻道。
她天真无邪,完全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方煜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我是说,我们是修士,得弄点灵石吧?”
“啊,灵石。”她这才慢半拍,想了一下:“我不是带来很多吗?”
“我们要开辟洞府,准备大婚,还吃喝玩乐了那么久,都快用光了。”方煜无奈道。
黎星星过了好几年安逸日子,从未想过这么多,她想,自己私奔出来,表哥那里是回不去了,那还哪里能弄到灵石呢?
好在方煜没有再问,过了会他吃完馄饨,俩人去看烟花。
“我也想放烟花!”她叫嚷道。
方煜道:“星星,我们没钱了。”
黎星星有些沮丧,不说话了,只听他又笑着道:“放烟花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可以看别人放,他们花钱,我们享受。”
“对哦!”她又高兴起来。
前面有一座桥,桥上行人寥寥,他们携手往桥上走,想着在桥上看烟花,这里太挤了。黎星星专心爬桥,漫天星辰里,多了一抹白色身影。
那人银发白衣,姿容胜雪,浅蓝色的眼眸中,似乎结了一层寒霜,正冷冷看着他们。
她看了,顿时尖叫一声:“表哥???”
方煜愣了一下,很快就稳住了,不慌不忙道:“谢公子来了啊。”
“星星,你过来!”谢意强忍心中的怒意,看着她,冷冷道。
黎星星犹豫了一下,方煜低下头,轻声道:“你先去,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她点了点头,松开手,朝谢意走去。
谢意在河畔的柳树下等她。
漆黑的河水倒映着漫天的星辰,偶有烟花绽放,稍纵即逝。他看黎星星似乎长胖了一些,紧张地捏着袖口,眼神里透着胆怯。
“为何不告而别?”他问。
黎星星狡辩道:“表哥,我没有,只不过你不在家,我不好告诉你而已。”
“星星,你以为我会信吗?”谢意看到不远处,桥上的方煜,难掩厌恶:“而且这个方煜,心思不纯,不是什么好人!”
她原本缩着头像个鹌鹑一样,听到表哥责骂情郎,一下子急了,抬头道:“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对我很好,人也聪明,是你对他有意见!”
谢意冷笑道:“那你觉得,他为何偏偏找你?”
“我们心意相投,有什么问题吗?”黎星星怒容满面,道:“不像你,天天都很忙,从来没有时间陪我!”
她的气势上来了,谢意抿了抿唇,道:“星星,你跟我回去,以后,我会注意多陪陪你。”
“哼,谁稀罕啊,谢公子忙得很,一边当谢家家主,一边还在雾山草药铺,当什么风老板。”黎星星阴阳怪气道:“你对凌姣姣,又是什么心思?她就很好吗?!”
谢意冷眸看着她:“她很好,以后你不能说她!”
“就准你说我,我不能说你吗?!”黎星星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呜呜道:“他、他对我真的很好,你知道的,我从小孤零零一个人,我好想,好想有人陪陪我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谢意的语气也柔和下来,他叹了一声,低声道:“星星,可是,你我兄妹,注定是无法像普通修士那样生活的。”
黎星星眼角挂着泪,道:“我试了,可是,也没啥问题啊……”
“你试了?”
谢意心中一把火升了起来,他压抑又痛苦道:“你忘了你我的母亲是怎么离世的吗?你难道也想如此吗?”
“我很克制的……”她小声道:“表哥,我跟你不一样,我只要不孕育后代,应该也没事吧……”
正说着,她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俯身干呕起来。
不仅谢意面色一变,黎星星也是。
她呕吐完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前途渺茫,抬头,眼前只能浮现出记忆里那张苍白、熟悉,濒临死亡的面庞。
那是她母亲临死前的模样。
“表哥!我不会要死吧表哥!”她捂着脸尖叫。
谢意什么都没说,神情阴郁,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过了一小会,他脸色稍霁,道:“你只是吃错了东西。”
估计是跟方煜在一起,吃了外面摊子上不干不净的小食,所以才恶心、呕吐了。
黎星星放下心来,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
“我好怕啊,”她啜泣道,桥上的方煜听到哭声朝这边走来,她立刻转身扑入他的怀抱中,“呜呜,刚刚快吓死我了……”
“谢公子,”他搂着她,语气不轻不重道:“你说了什么,令我的道侣如此伤心?”
谢意不理他,只看着黎星星:“星星。你跟我回家吧。”
她想跟表哥走,但是不想一个人跟着他走。黎星星趴在方煜的怀里,犹豫了一下,然后使劲摇了摇头。
她想,自己是表哥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也是跟他同样身受血脉诅咒之人,表哥怎么都不会放任自己在外流浪。
她得矜持一下,然后跟表哥提条件。
条件就是让他承认自己和方煜的道侣关系,接受方煜,让他也回谢家。
“那我走了。”谢意语气冷淡。
黎星星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方煜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紧了一紧。
她心里有点慌,但为了面子,还强撑着:“哼,你走就是了!”
黑夜漫漫,远处的喧闹声远的像另一个世界,谢意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眸看了他们一眼。
她的眼里还挂着泪珠,愣愣看着。
河畔石灯照着微弱的光芒,他的银发随风而动,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过了会,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搂抱在一起的俩人,皆是心中一喜。
谢意走近,狂风吹得宽大衣袖飞舞,他一脸冷意,看不出是来求和的。
“星星,我不是你的父母,你要走,我无话可说。”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储物袋,递给她,语气平静:“这里面有灵石一万块,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黎星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绝情,但她都说到这份上,也不可能低头。她愣了半天,本想拒绝,但是想起今日的窘迫,最终伸手接了过去。
她哼了一声:“我会注意的。你也小心凌姣姣!”
小心被她吸干!
谢意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待他走远了,她连忙打开储物袋。
储物袋里散发着一阵幽香,方煜冷笑道:“你表哥又戴耳饰又用香料,真不像是个正常男人。”
“我以前也觉得他不近女色,怕是有什么问题,直到他天天跑去找那个凌姣姣。”黎星星抱怨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对了,你最后跟他说的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他小心?”方煜问。
她踮起脚,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笑得直不起腰。
“反正,我以后跟定你啦。”黎星星拿着储物袋,快乐道:“一万块灵石,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她对灵石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灵石能兑换很多铜钱,可以在凡间几百年都衣食无忧。
方煜顺着她的话说:“嗯,我们去买烟花。”
“好,”她高高兴兴道:“买烟花去喽!”
谢意走出小镇,随手丢掷了一个空的瓷瓶。
黑暗的丛林里,走出一个人,原是谢管家。
“那是什么?”他听到瓷瓶碰到山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给公灵兽绝育的香料。”谢意道。
谢管家讶然道:“看不出,公子您还懂兽医。”
他的话勾起了谢意的回忆,曾有一个人,总是爱叫他‘小兽医’。
谢意勾起唇角,但心中又有一丝怅然,匆匆一别后,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谢管家看他身后无人,问:“表小姐不回来吗?”
“她现在一心都在那方煜的身上,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冷冷道:“等着吧,一万块灵石投石问路,方煜的野心,不会藏太久的。”
远处城镇上,传来烟花爆炸的声音,将夜空照得金红。
他忽然道:“问仙大会是什么时候?”
谢管家道:“公子,就是明年,想来也快了。”
凌飞琼在北海,又过了一年。
去岁,她送走了停云子和慕少羽,独自一人在洞府中修行。
师父点拨迷津,让凌飞琼少走了很多弯路。她到了灵寂境之后,吸纳灵气的速度加快,小境界稳步往上提。
虽然灵石不多了,但是临渊仙境里的灵晶,既能传授上古秘术,也能作为精粹的灵气,供她修炼。
不过一年的时光,她就到了灵寂境五层。
这几乎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修炼半百才能达到的水准。
到了灵寂境五层后,她没有继续修炼,而是稳固了一下境界。
她的一缕神识潜入临渊仙境,灵草生长茂盛,魔将信正在一旁握着锄头发呆。
“仙子来了啊!”他看到凌飞琼,眼前一亮:“可有新出的话本子?”
“没有,过几日我去集市上买一些。”凌飞琼很久没离开洞府了,她满意地查看灵草,看来魔尊司空妄没有破坏掉。
“司空妄呢?”她每月来一次仙境,已有几次没见到他了。
魔将信低声道:“君上闭关了!他要冲击合道境,呃,那时候仙子您……还没上灵寂境五层。”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敬畏,绫波仙子之前的修行,他是知道的。能够在短时间内上灵寂境五层,可不是一般人。
但是魔尊一旦闭关,轻易是不会出来的。
“我们能出来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凌飞琼看了一眼灵田,由于谢家草药铺送的灵泉水早就没了,月见蔷薇已经死了。
“再等等。”她摇头:“等我参加完问仙大会,再去谢家买花。”
“好的。”
“不要告诉你们魔尊。”
他心领神会,知道他们的主人得罪了凌波仙子,怕是以后都要蹲大牢了。虽然司空妄在闭关,但是渡劫成功的希望也不大。
魔将信现在知道谁才是老大,脸上不觉多了一丝谄媚,他谦恭道:“明白!多亏了仙子,我们大家伙儿戒骄戒躁,现在有好几个,都突破了一层小境界了!”
这几年,农修们种田种地,一点点修炼,状态跟以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凌飞琼点头:“好,我先走了。”
她的一缕神识离开了临渊仙境,双眸缓缓睁开。虽然闭关不易知道光阴流逝,但是她通过茂盛的草木,判断出现在是盛夏。
问仙大会在今年的十月举行,想来时间不多了。
她决定出发。
凌飞琼走出洞府,望着浩瀚的北海,呼唤阿金。不多时,阿金展翅飞来,高兴地叫了几声,在她的周身飞旋。
“我们走吧!”
她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给洞府设了个防护阵法,就离开了。阿金翱翔上云霄,朝南飞去。
凌飞琼先到一个市集上,采买了一些物资,投给渔网里的农修们。
又顺便买了许多新的话本子,投递给系统,让它安静。
因为和之前的路径、方向不一致,她没有去曾经卖红薯、遇到风雪的小镇,也不知道他的新草药铺,开的如何了。
时光飞逝。
系统从狗血的话本子世界里出来,猛然发现周围景致不太对劲——云下绿荫如海,大山连绵,鲜有人烟。
“宿主,这是哪里啊?”
“南疆。”凌飞琼道:“我看时间还有俩月,先去南疆看看。”
南疆是原主的故乡,通过极寒之海幻境里的信息,她大概得知了在什么地方。
系统闻言一震:“哦,你要回去复仇了。”
凌飞琼又飞了数日,问了几次路,终于找到了凌姣姣的老家。
那是一座山下的小城,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盛京城,人与修士共居,听当地人说,共有三个大的修真世家,大多是化气境修为。
三大家族里,没有凌家。
想必,当年的凌家管家已经改名换姓,另立门户了。
她循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凌家旧宅。
凌飞琼从后门往前走,高大的院墙挡住了院内的风光,墙头砖瓦上没有杂草,破损处,也都有修葺。
看来宅中一直有人居住。
沿着青石小路走到尽头,她抬头看了一眼正门上的牌匾:江宅。
还未多想,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朝这边走来。
凌飞琼暂时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捻了一个隐身咒。
正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花团锦簇的道袍,头戴道冠的化气境中年男人,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将凌姣姣驱除出门外的管家。
只见管家走出来,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吩咐杂役:“快给搬下来!”
杂役们道:“是,老爷。”
凌飞琼看得有些不明白,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旧宅里走出的第二个人,她也认识。
几年不见,凌天威修为未进分毫,人倒是愈发胖了。他捻着胡须,盯着杂役将牌匾抬下。
管家陪着笑道:“凌天尊,这座宅子,还你您了,这些年,我们也就是帮小姐看管一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凌天威哼了一声,道:“这些年灵田、房屋租赁的收益,你要一五一十报上来!”
“是是是……”
旧宅里又走出第三个人。
这个人,凌飞琼竟然还认识。
原主的表妹白婷婷,提着裙子,婷婷袅袅走了出来,娇滴滴唤了一声:“伯父~”
凌夫人并不在。
至于白婷婷为何在这里,凌飞琼猜想,她并没有听从自己的劝阻,去盛京城投奔凌天威了。很有可能,也是她将凌家老宅的资产情况告诉了凌天威。
凌天威的修为还只是灵寂境三层,他不难对付,但是要提防他使用巫蛊。
凌飞琼吃过亏,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
她继续隐身站着,看着杂役们将牌匾撤下,江管家点头哈腰,请凌天威、白婷婷入府。旧宅的大门重重合拢,她捻决点了点额头,再睁开眼时,看到了宅邸四周低阶的防护阵法。
这种阵法很简单,根本拦不住她。
凌飞琼的修为已经比在场所有人都高了,她隐藏自身气息后,轻而易举翻过院墙,进入府邸中。
“把这些都拆了!”凌天尊在府上四处走动,看到什么不顺眼,就吩咐杂役。
管家跟在后面,唯唯诺诺。
几人走到后院,看到了一个封锁的小门。凌天威正想开口问,白婷婷道:“这是凌波天女的祠堂。”
凌家自称凌波天女的后裔,嫡系是凌姣姣一脉。凌天威身为旁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现在,他终于可以达成所愿了。
“既是先祖的祠堂,一定要重新打扫,过几日,我要祭祀凌家先祖。”凌天威郑重道。
白婷婷看着管家,轻斥道:“还不去开门?”
江管家连忙去了。
这些年,江管家虽然霸占了凌府,却迫于外界压力,不敢拆掉凌波天女的祠堂。他用钥匙打开门,躬身请几人入内。
祠堂中,杂草丛生,屋舍破败。
香炉倒斜,屋梁结网。
凌波天女泥像上的色彩斑驳,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有一双黑瞳,无悲无喜望着众生。
“晚辈凌天威,在此发宏愿,一定要为天女重塑金身。”他行了一礼。
江管家听了,心中叫苦不已。塑金身不过是个托词,主要是为了搜刮他的钱财啊!
一行人离开了祠堂。
凌飞琼没有走。
她站在杂草丛中,若有所思地望着破烂不堪的祠堂。她冒充凌波天女久了,现在看到正主,有种微妙的感觉。
古井旁有一块石碑,她走过去看了一眼。
她现在大部分文字都认得了,碑文上说,凌波天女于千年前降世,率领众多修士,打败魔头,拯救苍生,后来和道侣归隐,留下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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