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顶着寒风继续说,心里却在想,别看他娘和奶奶两个人婆媳关系不怎么样,但有些时候这两人关系可好了,比如现在,彼此欣赏。
等到了城里家属院,俞铭已经吧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包括亲爹想让他离婚另娶的事情。
刚开始激动的俞奶奶也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站在筒子楼下面等自己的儿媳妇,没忍住骂出口:“你娘就不是个好的,有好事的想不起来我,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她就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婆婆了,没心没肺的。”
俞铭保持沉默,他一句话都没说,也不敢说,别看他奶奶现在说的多生气,但实际上心里可生气了,他一旦说话,那就是里外不是人。
果然,俞奶奶生气的念了两声,但自行车停下来,李翠过来抓住她的手,抹着眼泪喊她娘的时候,俞奶奶嘴里的话立马变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哭什么哭,这十年寡妇都熬过来了,还怕继续做寡妇?”
俞铭:“……”
他锁自行车的手都在发抖,他奶奶这话说的太霸气了,霸气到吓人!
李翠抹着眼泪委屈的说:“娘,你也说了,我都守寡十年了,自然能继续守下去,而小铭这都十年没爹了,接下来有没有也没什么差别,可我这不是为了您着想吗,毕竟这是您的亲生儿子。”
哼,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可不是为自己受的,是为了婆婆,有她这么孝顺的儿媳妇,她婆婆怎么舍得骂啊。
俞奶奶面无表情的说:“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但你却是只有这一个男人,小铭只有这一个爹,你觉得咱俩谁的损失更大?”
真是造了什么孽哟,都这个时候了,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儿媳妇竟然还想着和她作对,真是气死她了。
李翠听到这话,擦了擦眼泪,欢喜说道:“有娘这话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担心娘舍不得,其他的,我和小铭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看他娘跟变脸似的表情,俞铭表情淡定,甚至还有心情提醒:“奶奶,娘,咱们先上楼回家吧,家里暖和,别冻着了。”
他在心里为死而复生的亲爹默哀,这个家已经彻底没了亲爹的地位。
“对对对,先回家,看我这没眼力的劲儿,娘,你累坏了吧,我馋着你。”李翠扶着婆婆的胳膊,满脸带笑的说,婆婆好不容易来趟城里,她一定要想法子把婆婆留下。
俞奶奶挥开她的手,没好气的说:“我还能走,不用你扶着。”
她又不是需要人照顾的老太太,哪用得着扶,真是的。
李翠听话松开手,接下来就老实跟在婆婆后面,看起来格外的听话和……可怜!
看着他们三个前后脚回家,周围的邻居都不由开始同情李翠,说她真是太可怜了,好不容易娶了儿媳妇,可以享福了,死了的男人开始回来找事了……
此时的她们已经下意识忘了之前李翠过的是什么日子!
等到俞生再次带着金晓冉登门的时候,就看到过道上满是人,烧水的烧水,看孩子的看孩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总之都很忙,各有各留在外面的理由!
俞生目不斜视的越过这些人,走到自家门口,一件高傲的抬着头,他一点也不心慌,他占着理呢,哪个领导来都没用,他这是回自己家。
不过他给自己做了一堆心里准备,安慰了自己好久,但是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不能冷静。
“娘。”看着坐在客厅的来人,他没忍住一愣,随即眼泪就落了下来,竟呜呜大哭起来:“娘,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儿子做梦都想承欢膝下呀。”
俞奶奶看着死而复生的儿子,眼眶也红了:“儿啊,你这些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活着也不回来看看,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和你爹呀?”
十年不见的母子两个抱在一起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没人敢劝,觉得老太太哭的茶壶多了,李翠赶紧把手里的手帕递过去,小声说:“娘,你擦擦。”
俞奶奶把手帕接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不哭,俞奶奶擦了擦眼泪,看着俞生问:“你给娘说说,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十年你在外面是怎么过了,肯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说到最后一句话,俞奶奶又忍不住想哭了,她儿子过的不容易啊。
俞生赶紧安慰亲娘:“娘,我这些年过的一点也不苦,我是被晓冉的娘救了,我醒来以后就失忆了,在晓冉家里生活了十年,前段时间晓冉的娘去世,我也因此受刺激恢复记忆……”
听着儿子的话,原本还在哭的俞奶奶哭不下去了,她颤抖着声音问:“儿啊,你和那个晓冉的娘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又不是个傻的,她儿子在一个女人家里生活了十年,最后还因为人家死了受刺激恢复记忆,她在傻也不能安慰自己说儿子和人家是清白的呀。
俞生一噎,他不好意思的点头:“娘,你不知道,晓冉她娘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特别好的女人,十年都没和邻居红过眼,把我也照顾的特别好,如果”
“如果不是她死了,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恢复记忆,永远也不会想起来你还有亲娘,媳妇和孩子。”李翠在旁边冷冷接道。
俞生:“……”
他看着李翠皱眉说:“李翠,当初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就霸道,十年过去了,你性子还是一点没变,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样的恶婆婆怎么和儿媳妇相处啊。”
不行,他必须得让李翠改,不然他可不放心把晓冉嫁过来。
李翠冷笑一声,她冷着脸说:“那可能让你失望了,我这样的恶婆婆和儿媳妇相处的特别好,哦,我做儿媳妇的时候,也和恶婆婆相处的很好,所以如果相处不好,那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恶婆婆俞奶奶:“……”
她造了什么孽哟,竟然会有这么一个恶毒的儿媳妇。
俞生更生气了,他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李翠:“你不止做婆婆不合格,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妇,我娘把我养大,怎么对你都是应该的。”
李翠:“……”
很好,这下子婆媳两个人终于统一战线了,看着俞生的眼神就像看什么恶心玩意一样,尤其是俞奶奶,气的拍桌子:“俞生,你这十年都在外面学了什么?”
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话,他娘把他养大,所以怎么对他儿媳妇都是应该的,都是屁话,怎么不说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啊,真是气死她了。
俞生有些茫然的说:“娘,我说的话怎么了,我都是在向着你呀。”
旁边的金晓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眼睛闪了闪,别的不说,做俞家的儿媳妇,好似还挺幸福的。
果然,俞奶奶等着俞生说:“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对你都是应该的,你儿媳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生她没养她的。”
俞生被说懵了,他下意识反驳:“可她是我媳妇。”
俞奶奶火力全开:“呸,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什么证据,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李翠是寡妇,她男人早死了,这十年她自己把儿子拉扯大,和你有个屁的关系,哦,孩子小的时候你死了,孩子大了娶了媳妇要享福的时候你又活了,你咋那么好的命呢……”
李翠在旁边听着,眼里不由闪过一抹笑,哎,她想给婆婆养老,可不光是因为婆婆做饭好吃,还因为她婆婆是个明事理的好婆婆呀,和她一样!
俞生:“……”
“娘,你是我娘啊。”他不敢置信的说道,这谁家娘能说出这种话啊,简直让人震惊。
俞奶奶继续骂:“是,我是你娘,但是你自己说,我养你长大,但是你为我做过什么,你给我养老了吗?这十年给我养老的是你大哥,给你养儿子的是我儿媳妇,和你有什么关系,一点也没有。”
俞生被骂的满头包,苦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都没法张嘴啊。
俞奶奶骂完儿子,看向一直站在她儿子身后没说话的女人,稍微缓了下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金晓冉乖巧回答:“奶奶好,我叫金晓冉。”
不老实不行啊,这老太太太吓人了,骂起儿子来都毫不留情,更别说她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老太太语气和缓的说:“晓冉啊,你别害怕,你是俞生这王八羔子救命恩人的女儿,我不会骂你的。”
金晓冉小心翼翼的点头,她看了一眼俞生,没敢说话。
俞生敢说:“娘,晓冉家里都没人了,我想让她嫁给俞铭,这样以后我也能继续看顾她。”
“你给我闭嘴。”听到他说话,俞奶奶的嗓门瞬间高了起来,她冲着俞生问:“你是不是傻,啊,小铭都已经娶媳妇了,你这是想让晓冉做破坏人家家庭的坏女人,你就是这么报答人家亲娘的救命之恩的,你的脑子呢?我看晓冉她娘救你的时候,是只救活了你的人,没救回来你的脑子呀。”
俞生:“……”
他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心里却觉得苦,他记得之前娘从来都没这么骂过他,现在……
他娘真是一点也没给他留脸面啊。
俞奶奶骂完儿子,再次看向金晓冉,笑着问:“晓冉啊,你家里没人了也不
怕,有奶奶在呢,一会儿奶奶带你回家,奶奶给你找个老实会疼人的对象。”
“那不行,娘,晓冉不能跟你回农村,我答应她娘给她在城里找对象。”俞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俞奶奶立马扭头看向他,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冷笑着问:“在城里找对象?哈,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能给她陪嫁什么,你是能给她找个工作,还是能给她一个城市户口,你什么都不能给,她凭什么嫁给城里人?”
说这话的时候俞奶奶是一点也没给金晓冉留情面,谁让她一句话也不说,就一直躲在俞生背后,那就该骂,一个女人,怎么能没点主见。
金晓冉脸色白了白,她下意识往俞生背后躲,但想到什么,她忍住没躲,小声说道:“我……我可以嫁给农村人,但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她一定要留在这儿,她绝对不能回老家。
俞奶奶看她敢站出来说话,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她可以接受不同的意见,但是她不能容忍一个女人一直躲在男人身后,这也是她和这个不孝儿媳妇还能继续相处的重要原因!
然而,不等俞奶奶说话,俞生就一脸心疼的说:“那不行,农村的日子可苦了,你过不了。”
在农村过了一辈子的俞奶奶:“……”
看着死而复生的儿子,此刻她心里没有任何激动,左右看了看,可惜没找到顺手的家伙什儿。
李翠指着厨房:“娘,厨房里有擀面杖。”
俞奶奶转身就往厨房走,很快就拿着擀面杖出来了,她不打死俞生这个不孝子,就对不起她这个恶婆婆的称号。
“娘,你这是干什么呀?”俞生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就要挨打,他下意识转身就要跑。
俞奶奶恶狠狠的说:“我干什么,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你觉得晓冉吃不了农村的苦,那你娘我还不是在农村待了一辈子,怎么着,她不能吃你娘就能吃了是吗?”
俞生:“……”
他刚才也是话赶话说到那儿的,真没想那么多呀。
看到这一幕,李翠不由心情很好,哼,她治不了俞生,总有人能治得了。
想到什么,她看向瑟瑟站在旁边的金晓冉,难得说了句掏心窝的话:“俞生这个人,我当他十年前就死了,所以哪怕你娘对他有救命之恩,但在我这里没用,另外我也不会让你留在我家,咱俩没关系,而且儿子是我一个拉扯大的,俞生做不了主,你懂吗?”
金晓冉忙不迭点头:“我懂。”
李翠看她还能听得进去话,难得给她指明路:“你可别听俞生瞎说,听我婆婆的,我婆婆人好。”
金晓冉:“……”
难道她真的要给一个农村人吗?
这一刻,她多少有点绝望,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嫁人是她唯一的出路。
俞奶奶一直追着俞生打,一直到俞爷爷和俞大伯赶来,俞奶奶才扔了擀面杖,但这仍然不影响她骂不孝子。
俞生都快哭了:“爹,我娘她不讲理。”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被亲娘追着打,这以后可怎么在孩子面前抬起头。
俞爷爷:“……”
老婆子说的对,这个儿子不孝顺啊。
俞爷爷叹了口气:“老二啊,你既然没死,那就跟着我和你娘回老家了,只要你认干,咱大队就饿不死你。”
俞生眼睛瞪圆,他赶紧说:“爹,我不回去,我在这儿有家”
“你没家,我男人已经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李翠打断他的话说道。
这十年的日子过的这么自在,她怎么可能再留一个男人在家,想都不要想。
俞生指了指自己:“我没死,我活着回来了。”
李翠冷笑:“那谁知道你这十年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而且你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呢。”
俞生:“……”
最后,俞生还是跟着俞爷爷和俞奶奶走了,因为这个家,已经明显没了他的位置。
李翠看着安静下来的家,叹了口气,朝俞铭说道:“小铭,他是你爹,我不拦着你孝顺他,但是我不允许他再踏进这个家。”
俞铭点点头,突然多了一个爹,他自己还有点乱呢,但有一点他清楚,把他养大的娘更重要。
李翠看儿子听话,笑了笑继续交待:“一会儿你去接遥遥,把这事也给她说一声,可不能为了一个该死的人而影响你们的感情。”
俞铭继续点头。
李翠叹气:“哎,金晓冉也是个可怜的人。”
俞铭:“……”
这个头他点不下去,不敢点!
看时间差不多了, 俞铭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娘,我去接遥遥下班。”
说完这句话, 关上门就跑了。
还没说尽兴的李翠:“……”
楼下,俞铭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自从知道他爹没死以后, 他娘就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爷爷奶奶把他爹带走以后,他娘更是逮着他一直念叨。
怎么说呢,十年前他爹死了, 他娘可能是觉得人死如灯灭,之前的事都不计较了, 但现在突然知道他爹没死,而且这十年还在外面有了一个家, 过的还不错, 他娘瞬间就不舒服了。
而现在他爹被带走了, 他娘就可着他念叨,整整一下午, 他实在是不行了, 他得寻求外援, 接他媳妇去。
楚遥虽然上了一天班, 但心里也是惦记着家里的, 所以今天这个班上的没什么效率, 一下班也不管别人, 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跑。
看见站在外面的俞铭, 她小跑着过去,眼巴巴看着他问:“怎么样, 事情处理好了吗?”
俞铭点头,拍了拍自行车:“处理好了,上车,我带你回家。”
“你赶紧给我说说。”楚遥坐上自行车,抓着俞铭的衣服好奇的问。
她是真的好奇啊,好奇死而复生的公公会是什么下场,咳咳,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婆婆战斗力,更别说还有和婆婆斗的不相上下的婆婆的婆婆了。
俞铭嘴角抽了抽,他发誓,他从自家媳妇语气里听到了满满的好奇而不是担心,他无奈说到:“爹被爷爷带回老家了,说是以后就在俞家大队落户,和娘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他和他爹,父子关系是断绝不了的,所以等他爹老了,他或许还要承担养老的责任,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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