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势不两立,皆因为彼此都是天敌,水火不容互相克制,九幽老祖满以为自己会面临的是一个魔修小辈的挑衅,聂萦的修为在他眼中不值一提,谁料到这个魔修到面前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仙修,清冽灵气扑面而来,他逼窒了一息,眼睁睁地看着聂萦的拳头悍然突破防御,重重轰在他胸口。
即使是九幽老祖也不得不倒退了一步,勃然大怒:“果然是仙界余孽!”
同时他鼓动魔气,黑雾翻涌而上,誓要将灵气吞噬殆尽,没想到聂萦在千钧一发之际调动丹田,灵气重新蛰伏,魔气倾巢而出,血雾黑气交织,硬生生地保住了聂萦全身而退。
九幽老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活了这把年纪,也没听说有谁可以仙魔兼修,体内既有灵气又有魔气的:“你,你是个什么妖怪!?”
而聂萦也不好受,仓促之间两次转换,对丹田和经脉负担极大,难免有残余的仙魔之气留在身体各处交融厮杀,小冰花更是抓住了机会凶狠反噬,她不得不紧紧咬牙,生怕一张嘴鲜血就会喷出。
但是看到九幽老祖的惊惶,她心里又快意无比,咽下一口血,凶悍地说:“为你天罗网上冤魂索命之人!”
她话音刚落,头顶乌云里轰然作响,一道紫色天雷当头劈下!以红石坡顶为中点的方圆十数里,清气涤荡,弥漫魔气被逼得离开坡顶向四周败退。
谢玄素,凤凰涅槃,金丹重成!
九幽老祖惊怒交加,下意识地想要一举吸取聂萦的魔气,多少魔修都葬送在他这一抓之下,被吸得血肉枯干,化成了他自己的修为。
就在利爪袭到的时候,聂萦若有所感,抬头咧嘴一笑,周身气息再变,九幽老祖暗叫不好,赶紧收势已经来不及,汹涌灵气借着他吸取之势如海潮翻卷而来,在接触到的瞬间吱吱作响,硬生生把他的身体灼伤无数,甚至经脉里都被灵气灌入,撕裂般的疼痛遍布周身。
“呸!呸呸!”九幽老祖如鲠在喉,脸色铁青,只能眼睁睁看着聂萦再度逃离。
如是几次缠斗下来,九幽老祖现在看聂萦就像是看个乌龟壳,想要掀翻,又不知道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乌龟还是毒蛇,好不好就伸出头来咬自己一口。
他放眼望去,八个结阵的魔修分神对付聂萦的血云旗,他们可没有灵气相助,被大旗翻卷缠住趁势就是一口吸走体内魔气,正在手忙脚乱,而底下已经先期到达的魔修和在裂缝周围修炼的魔修打得有来有往,并没有碾压之像。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又看到头顶天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眼看坡顶那个小子马上就要结丹成功。
不知为何,他对谢玄素没来由地心生忌惮,这紫色天雷也似曾相识,一旦结丹必定是强敌。
九幽老祖心一横,决定豁出去拼死一搏,哪怕这次吸到的是灵气,区区金丹期仙修能有多少修为?拼着半条命不要,今天也要把这个妖孽斩杀当地!
他陡然拉升,飞到聂萦头顶,面目狰狞,双爪齐出,滔天吸力对着范围以内所有生灵一起发动:“全都给我死!”
此时他已经不顾吸取的是聂萦还是其他魔修,反正只要处于爪下的一切,他都要攫取化为己有。
聂萦头都不抬,身体直坠而下,九幽老祖眼看她下落的势头是向着两方还在打斗的魔修,大声嘲讽:“果然跟仙界那群道貌岸然的王八蛋一样,嘴上说得再好,死到临头还是要拉人垫背!”
他以为聂萦是准备混入人群躲避攻击,心里发狠,更加使出全身魔力,凭空悍然出现一个吸力大漩涡,贪婪地吞噬着在场所有一切。
底下的魔修打得正眼红,突然惊恐地发现不但自身魔气朝上直贯逃逸,甚至脚下都要站不稳,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向上一看,竟然是九幽老祖,于是哀声大起。
聂萦却丝毫不慌,愉快地笑着说:“死老头,你是真急眼了啊!”
她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地方,非要停留在红石坡等待九幽老祖找上门来,还不就是因为这里有一道虚空裂缝!
虽然小,但也够用了。
聂萦身处旋涡正中央,急速下落,看样子简直是飞蛾扑火,要冲进虚空裂缝自寻死路一样。
却在脚尖险险踏入裂缝的那个时机,聂萦身形骤停,张开双臂,多年修行的法诀此刻疯狂转动,无数混沌之气透过她的身体在瞬间转化成魔气,带着她特有的淡淡甜香,弥漫至全场。
九幽老祖不是要吸魔气吗?让他吸个够!
经过几轮灵气魔气转化,又加上如此大的负担,要不是聂萦本身丹田其实是化神期的水准,早就破烂不堪,迟早步谢玄素的后尘。
九幽老祖起初只顾狠下心一门心思吸取所有能吸取到的魔气,渐渐觉得不对,定睛一看,聂萦脚下的地面裂缝,竟然已经不是往外喷吐黑气的模样,而是被聂萦强行转化一空,现出深邃黑不见底的虚空景象。
他心知不妙,但吸力旋涡已成,不是他想撤就能撤的,眼看无穷无尽的魔气扑面而来,他纵是化神也容纳不了这么多,若是胀满丹田,怕不是要爆体。
九幽老祖赶紧竭尽全力准备抽身,忽然,听到聂萦一声断喝:“小谢!”
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第九道天雷劈下,紫色光芒绽放,九品金丹已成!
谢玄素霍然起身,心随意转,启明剑呛然出鞘,剑意勃发之际,空中突然绽放无数冰蓝小花,散布间仿佛一道登天梯,直达九幽老祖所在之地。
而他脚下一点,轻灵矫健,踩着小冰花纵身而上,雪亮剑锋直直刺向九幽老祖!
第95章
魔界至尊九幽老祖在红石坡被不知名剑修一剑重创, 仓皇逃窜的消息几天内就传遍了魔界,再也没有魔修敢把‘大能开坛说法’当成个笑话或者骗局,凡是身上沾染血气不多,自认可以安全过关的低阶魔修晓行夜宿, 蜂拥而至。
红石坡前那些背靠虚空裂缝拼死一搏的魔修更是感恩戴德, 托聂萦最后那一波转换魔气大量溢出之福,凡是活下来的, 境界无不突飞猛进, 一水儿筑基大圆满,被聂萦拎着领子赶走之前, 叮叮当当忙活了一天,把偌大的红石坡给生生雕成了一座玲珑剔透的石头宫殿,倒也气派。
聂萦坐在最高处的石椅上, 托着腮,惆怅地透过门洞看着魔界红色的天空。
谢玄素低头站在面前,面色苍白,毫无大功臣该有的骄傲之像。
“大师姐,对不起。”他呐呐地说。
也该着九幽老祖命不该绝,他正因为控制不住吸了太多聂萦转化的魔气而险些变成一个大气球爆体身亡之际, 被谢玄素一剑穿心, 受了重创的同时,充盈在他体内的魔气也四散而出,反而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聂萦不说话, 谢玄素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了一眼, 看她无悲无喜的面孔, 心里恐慌更甚,一咬牙说:“我愿踏遍魔界, 追杀九幽,不拿到他的人头,绝不回来!”
“小谢,你这样说,我都要怀疑你是想跑路了。”聂萦幽幽地说,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谢玄素心上,他心头一紧,迷茫地问:“大师姐何出此言?”
聂萦放下手,身子前倾,紧紧地盯着他:“那天你的剑法,真是好的很。”
看着谢玄素懵然不知的样子,聂萦忍不住都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还想装傻么?”
谢玄素脸色数遍,终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白着脸说:“不敢瞒大师姐,我。我确实觉得不对,那一剑最后失了气势,似乎有什么地方突然缺了一块。”
他出剑的时候,有一种玄妙的感觉,满满的胜券在握,没想到灵气全速运转之际,突然卡了一下,勃发剑意就欠缺了这么一点点,才让九幽老祖逃了命。
事后他反复自省过很多次,都不明白这意外是从何而来。
聂萦勃然变色:当然是缺了一块!因为在她丹田内还有一朵小冰花。
话说她看到九幽老祖被一剑穿心的时候,不见喜悦,只有震惊,想起了自己也曾被面无表情的仙尊谢玄素一剑贯穿,那刺痛铭心刻骨!
事到如今,她已经全部想明白了,冰魄寒山并不是什么秘境探险意外发现的灵器,而是谢玄素的本命法宝,与生俱来,血魂相依,他去人间走了一遭,被沈氏的秘境传承解除了封印才完全显现出来。
她神识扫过,谢玄素在她面前纤毫毕现,月费四到.六元即可看文,数十万本资源都在腾熏群扒椅寺把衣陆救六散从脊骨间徐徐闪烁蓝色光芒,由下向上直透灵台,整个光芒构成一座三角形冰山的模样。
冰魄寒山!这就是冰魄寒山!谢玄素本人就是冰魄寒山!
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然不知道!
聂萦咽下一口老血,脑子飞快转动,现在是胜利前的最后一步,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谢玄素这时候想走?门儿都没有!
反复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聂萦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你这是修炼出了纰漏,不怪你,只怪我们现在没有宗门,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了。”
谢玄素敏感地觉得大师姐有点口不对心,但一贯以来的无条件信任又让他忽略了这点,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主动叩首:“请大师姐教诲。”
“这个也简单!“聂萦拍板,“双修就可以了!”
谢玄素只觉得耳朵里轰地一声,比那天结丹降下的九天劫雷还要厉害,立时把他劈了个里焦外嫩,他愣愣地抬头看着聂萦,脸色血红,脑子里嗡嗡乱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聂萦自顾自地打着如意算盘:冰魄寒山是谢玄素的本命法宝,自己夺又夺不过来,但法宝的一部分深入她的丹田,只要谢玄素有对她不利的心思,神念一动那就是心腹大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两人一起运转灵力,在养护法宝的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颗小冰花给炼化过去。
一切都是假的,先让自己恢复到化神期才是真的!
聂萦无意中往下一看,谢玄素的样子吓了她一跳:“你怎么了?不愿意?”
“不不不,我愿意的!”谢玄素一个激灵,猛醒过来,连连点头,颠三倒四地说,“我非常愿意!”
“愿意就好,这种事,主要还是靠你。”聂萦想着冰魄寒山到底是谢玄素的本命法宝,他不主动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索性一推六二五,“我就不操心了,你去做准备吧,好了叫我就行。”
谢玄素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又回来小心翼翼地问:“那……要不要有个仪式什么的?”
在仙界结为道侣可是大事,至少在宗门内要举行个典礼,甚至友好宗门都要来人庆贺,双方灵气互相纠缠,结阵上告天地,当众许下结为同心的誓言。
但是,这里是魔界……
聂萦正在想事儿,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看着谢玄素多少有些失望地离去,一向挺拔如修竹的腰杆也垮塌了些,聂萦皱眉哼了一声:“年少轻狂!这就迫不及待要本座登基为魔尊了?九幽老儿的余孽还没清扫干净呢。”
千年之前的魔界一片混乱肮脏,像九幽门那样以活人血食为生的邪道绝不是少数,她还得慢慢梳理,等自己这一批魔修扩散出去,都知道用混沌之气修炼的好处,那才是她整顿魔界,重登魔尊宝座的时候。
谢玄素被天大的好消息轰得失魂落魄,一路走下去,脑子里一片浆糊,突然看到赵闻道甩着袖子走过,急忙上前一把拉住:“赵师兄,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我要沐浴一番。”
赵闻道奇怪地看着他,招出玉笔给他加了个清洁咒:“魔界哪里来的水源,凑合吧。”
谢玄素涨红了脸反驳:“不能凑合!”
赵闻道更加奇怪:“你都金丹了,脱胎换骨,纤尘不染的,费那事做甚?莫不是……”
见他开始拄着笔沉吟,谢玄素转而抓住向楼上走去的江小皮:“江师妹,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水源?”
江小皮现在已经完全不是过去的顽皮模样,面沉如水,撩起眼皮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东边:“此去远行五百里,人界有个水塘,不过也快干了,要去趁早。”
“多谢江师妹。”谢玄素再不耽搁,当下招出启明剑,御剑而起,如一道流星破空而去。
赵闻道被他吓了一跳,低声嘟囔了两句,转而问江小皮:“师妹哪里去?”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小皮认真地说:“我要去弃仙修魔。”
赵闻道下意识地阻拦:“你疯啦!?不行!”
江小皮死气沉沉的眼睛转向他:“有什么不行的?你也知道我灵根驳杂,当年能入两忘门纯粹是走了大师姐的关系,如今身在魔界,修行更是无望,还不如重头再来。”
她指向山脚围着裂缝刻苦修炼的魔修们,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信我还不如这群土老帽!”
“不是……哎呀。”赵闻道自从跟着聂萦逃亡以来,一直过得是随波逐流的日子,甚至聂萦那日显出魔修身份也只是让他更加咸鱼躺平,一脑子‘就这样吧,爱谁谁’的念头。
但是此刻,和自己一起从两忘门出来的小师妹居然要修魔!
仿佛一道雷终于劈醒了躲在厚实龟壳里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他,他不得不沉痛地告诉自己:自己身处的世界变了,是该要考虑一下以后该何去何从。
“何必呢!”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是个阵修,我们又是跟随大师姐的老人儿,以后她开宗立派,你光靠着布阵的本事就能在宗门里有一席之地,修了魔又能怎样?大师姐要打手的话,随便就能来一群!这些魔修都是亡命之徒,你跟他们拼什么?”
“布阵?”江小皮冷笑一声,“栖霞道君是阵修高手,在两忘门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她说话?阵修到了头也不过如此,以前我知道自己没天分,但是现在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我干嘛不去闯一闯?”
她扬起眉毛,凶悍毕露:“不就是拼命吗?谁怕谁!”
说完,她一转身,毅然决然地向着头顶大殿走去。
聂萦盯着江小皮:“你想好了?”
“想好了。”江小皮重重点头,没料到聂萦下一步就抬手往她脑袋上来了一下:“想好个屁!我早就想说你了,这段日子以来你变成什么样子了?真要给装高冷守寡啊?”
她印象中的左护法江牧云,最开始出现的时候一身狼狈,当时她带着手下魔修围着虚空裂缝休整,江牧云像个幽魂一样从黑暗中静静走出,一言不发地盘膝坐下调息,然后九幽老祖的追兵杀到,敌众我寡正在危急时候,江牧云一道大阵铺出,解了聂萦的围,让她反杀成功。
待回到千年前,顽劣不堪的江小皮屡次让聂萦头疼,但是真等她逐渐向从前那个江牧云靠拢的时候,聂萦又不忍心了。
就像现在,被聂萦抽了,江小皮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瘪嘴撒娇,连躲都没躲一下,闷声说:“寡妇不寡妇的,我也不敢说,但我心里空落落的,是再也补不起来了。”
她伸出一只手按在胸口,自嘲地一笑:“我连筑基都不到,修为毁了不可惜,我只希望自己能变强一点,我知道大师姐是要做大事的,以后再遇到危险关头,我不想再等着别人来救……”
聂萦目光闪烁,揉揉她的头发告诫:“毁修为很痛的。”
江小皮答非所问地说:“那庄无尘自爆金丹的时候,一定也很痛。”
聂萦默然,又说:“修魔是你个人的选择,我不干涉,但是小皮你要知道,一旦修魔,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大师姐,你知道我最喜欢魔界什么吗?”江小皮认真地说,不等聂萦开口就自己做出了回答:“魔界是一个再也看不到星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