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琴师(容度)

被二人勉强控制的男人有着一头黑色短发，因为被压制在下所以看不清样貌。
他左肩处开始向下半边身体都已经不是人形，那里长出了黑色的鳞甲，在日光下泛起幽冷的诡异光泽。
“变……变异……兽化人……”白染听到身边的爱莎恐惧地呢喃。
“兽化人？”白染问，心想这鳞甲看起来有几分像是龙鳞。
爱莎惊恐道：“被二级以上的变异星兽污染，就会产生兽化现象……身体逐渐变异，最后会失去神智发狂。”
白染看着那名在极度痛苦中依旧不发一声的男人，他似乎是在极力克制自己，裸露的脖颈因为用力爆出青筋。
那名叫做巴里特的脏辫男大步走到黑发男人跟前，提起手中的钢筋却还是停顿了一下。
红发女人额头上满是冷汗，咬牙喝道：“动手！你该清楚，对他来说，有些事生不如死！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巴里特有些焦躁，当下大吼一声，举起手中钢筋想着男人覆满鳞甲的手臂直直贯了下去！
白染看出这一击是要直接废了男人一条手臂，可就在这一瞬，她心底忽然生起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只见黑发男人倏然抬头，漆黑的鳞甲顺着脖颈爬上他的脸颊，在冷白的肤色对比下更显诡谲。
男人五官立体，鼻梁挺直，看上去像是混血，此刻他的左眼受到兽化的影响，泛出一抹危险的赤红。
一切都在转瞬之间，男人抬头的刹那，落下的钢管被骤然压缩的气流震成碎渣，与此同时四周的气压再次急剧变化——
正尽力压制他的红发女人和褐发男人几乎同时被爆开的气流掀飞！
白染在气流爆发的同时似乎听到了一阵频率极高的刺耳噪音。她是琴修，对声音极其敏感，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这不是正常物体震动所能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超过了一般的频率，应该是大范围空气微粒以极高速震动的结果。
很快事实就验证了这一点，空气中的压强忽然增加，爱莎率先支撑不住被压倒在地，痛苦地□□。
那边巴里特等三人也无法直起身，红发女人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唇角就流出鲜血来，白染看到她眼中的绝望。
白染的目光落回到黑发男人身上，这种情况应该是他造成的，要么是他本身的能力暴走，要么是他兽化后获得的能力导致的。
微弱的声音响起，白染有些意外地看着半异化的男人，他半垂着头，右手徒手握住一片碎裂的刀刃，鲜血不停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
刚才的姿势看不清他的右手，白染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大概手里一直握着刀刃，用疼痛刺激神经以保持清醒。
他应该已经到了极限，刀刃完全欠进了他的手掌里，空气的强度在短时间内再次暴增。
爱莎已经晕了过去，褐发男人机械臂发出噼啪的短路声，似乎是承受不住压力即将爆开。
白染原本没有兴趣多管闲事，可眼下的情况她已经被牵扯进来，眼前的男人在异化的边缘，白染感知到他的能力波及范围非常大，就算以她的速度立刻撤离也无法避免受伤。
最好的办法只有立刻制住他。
白染再不迟疑，她微一抬手，一张古琴凭空出现在她身前。
琴身通体乌黑唯有七根琴弦流银，名曰“七杀”。
白染在琴弦上轻轻一拨，铮然声响！
除了失去神智的爱莎以外，余下三人尽皆愕然望向她，似乎没想到有人能在男人的能力强压下还能弹琴！
黑发男人在异化的痛苦中都忍住一声没吭，在听到琴音的刹那却闷哼一声，手中的刀刃“当”的一声落地。
铮——铮——
男人捂住头部，于此同时，空气中的压力似乎减轻了稍许。
白染确认了有效，这才双手抚琴，泠泠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地上三人立刻就感觉到了轻松，就好像背上压着的大山被一点点挪开，空气重新流动起来，沉重的呼吸变得通畅。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震惊。
他们一恢复行动能力就立刻扑到了队长身边，却惊讶地发现男人被鳞甲覆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恢复！
鳞片萎缩变小，肌肤在肉眼可见地重新生长！
此时三人眼中已经不止是震愕，他们纷纷看向抚琴之人。
白染手下没停，直到一曲结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黑发男人的眼睛褪去赤红，身上的鳞甲也已经消失，只余下左肩上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男人终于彻底失去意识向下倒去，被巴里特一把接住。白染这才微微伏弦，将七杀收了起来。
那边巴里特等人忙着查看自家队长的情况，白染没有过去，她见爱莎还晕倒在地没有醒，蹲下身为她把了脉，确认问题不大，这才收回手重新站起来。
“多谢援手。”
刚站起身，就听旁边有人开口说话，白染抬眼，见是那名红发女子。
“我叫贝琪，隶属奥斯顿佣兵团第二小队。”女子感激地看着她，神色间却并没有放松戒备，“你是精神系异能者？”
白染没听懂她最后说的那个词，于是没回答她的问题，静默片刻后，只是问：“你们有飞船吗？”
这话题转得有点快，贝琪一顿，还是回答道：“有。”
白染直接道：“能不能让我搭你们的飞船离开这里？”
贝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是飞船失事才落到这里的？”
白染：“嗯。”
安静片刻，贝琪也没再继续追问。“没问题。”她爽快道：“你救了我们队长，我们本就该报答你，别说是搭飞船，就是把飞船送你队长也不会有意见。”
白染：“……”
她有些意外，不是说雇佣兵穷到需要来拾荒？怎么这些人这么有钱吗，飞船也能随便送人？
这附近的建筑都已经被毁，白染跟着贝琪等人来到了爱莎口中的1号遗迹。其间巴里特背着他们的队长，而那位装着机械臂的沉默男人主动背起了爱莎。
1号遗迹看起来是β23星球过去一座大型城市所在地，是白染这几天见过的遗迹中规模最大的。
遗迹中的建筑基本都已经倒塌，但是可以看出朝南的一面有被人类修复利用的迹象，建筑群外的东南边停泊着两艘小型飞船。
白染以为他们要直接登上其中一艘飞船，谁知贝琪却带着他们进入了遗迹中。
“不上飞船？”白染问。
贝琪语带抱歉：“队长出事之后，我们让驾驶员把飞船开出去求援了，现在已经通知他们返航，人很快就会回来，只能请你先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等一等了。”
白染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答应。
1号遗迹里暂时没有遇到别的雇佣兵，巴里特和贝琪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来到一间还算完整的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临时展开的折叠床，看样子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这会儿正好把两名伤号放在了床上。
白染这才近距离看清了这位队长的容貌。男人合着眼，褪去那非人类的漆黑鳞甲，略显苍白的面容没有了方才的诡谲锋芒，显得英俊而平和。
因为异化，他的衣服毁了，此刻身上盖着贝琪重新取来的黑色作战服。他个子很高，临时的折叠床不够长度，黑色的靴子有一半到了床尾外面。
“你就留下休息。”贝琪在地上铺好了一个简单的坐垫，示意白染坐下，“我和巴里特出去一趟，查德会留在这里，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他说。”
白染这才把人认全，装着机械手的褐发男人叫做查德。
她点了点头，说：“谢谢。”
“不用客气。”贝琪笑了笑，拉着巴里特就出去了。
查德是个十分沉默的男人，他也不用坐垫，就直接在屋子角落里靠墙坐了，坐下之后就闭上眼进入了假寐状态。
屋里再次陷入安静，白染也在坐垫上坐下，干脆闭目调息，再次尝试探寻灵气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白染发现果然还是不行，这里不是灵气稀薄，而是灵气全无，这种环境下要想修炼到飞升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务之急，她还是得找出这个世界里有灵气的地方，如果能像过去世界里的秘境洞府一样灵气充裕就最好了。
白染这么想着，睁开了眼，却在抬起眼皮的刹那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男人依旧躺在折叠床上，只是微微侧过了头，锐利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白染看了眼角落里的查德，发现他还合着眼，正想开口提醒他人醒了，却忽听男人声音沉哑道：“你是什么人？”

第3章 荒星
男人的声音惊动了查德，后者立刻从角落里起身，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队长。”
白染在查德一直沉默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和欣喜，这位队长在几位队员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折叠床上的队长撑住身体勉强坐了起来，查德道：“你还不能动，伤口会裂开。”
“没事。”男人扫了眼被包扎成粽子的左肩，“巴里特他们呢？”
查德从应急物资中找出水来，倒了一杯递给男人，回道：“他和贝琪在外面守着，等迪恩他们把飞船开回来。”
男人接过水一饮而尽，闻言了然：“他们去追那几个叛徒了？”
查德动作一顿，脸上露出谎言被揭穿的尴尬，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男人没再逼问查德，视线再度落回到白染身上，白染和他对视一瞬，起身道：“你们聊，我出去等。”
“先回答我的问题。”男人的声音带着压迫感和危险气息。
查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家队长，帮忙解释道：“队长，刚刚情况危急，是她救了你。”
男人不为所动，只是盯着白染道：“名字，ID，居住地。”
见过了他濒临异化和睡着时的两种极端状态，现在才见到他正常说话时的样子，白染只觉得这人浑身透着一股桀骜的强势，就好像某种难以驯服的狼性动物，稍有不慎就能让你血溅三尺。
白染望着他微微翘起的短发，声音清冷：“质问别人之前，难道不该先介绍自己？”
男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驻了一会儿，白染见他不开口正要转身离开，却忽听他道：“陆迟，N7-320921，第五星区31号基地奥斯顿佣兵团。”
白染没想到他真的会自报家门，不由停顿一瞬，最终还是道：“白染，没有ID，没有住所。”
查德听了匪夷所思地看向她，陆迟却只是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不想说？”
白染知道这么说肯定会被怀疑，但她懒得费心思编谎话，如果顺着方才那些人的猜测说自己是主星来的，那过后被问起主星上的事也还是会露馅。
“我说的是实话。”她平淡地回答。
陆迟也不知信没信，总归没有再继续逼问。白染转身离开了房间，外面是错综复杂的建筑废墟，她没有走远。
以她的耳力，专注倾听的话能听到远超常人接收距离的声音。她初来乍到，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了解，于是决定留在不远处注意屋里的动静，也好多搜集些信息。
屋里，查德简单给陆迟汇报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最后道：“看她的样子像是首都星的人，贝琪怀疑她是精神系异能者。”
“单靠琴声就能使兽化过程逆转，拥有这种精神力的人如果在主星……”陆迟的声音稍顿了一会儿，“就算是对外封锁了消息，艾伯特也一定知道。”
查德表示认同，“最近艾伯特先生打来好几次通讯你都没接，怕是不太好，正好回飞船你联系他问一下。”
陆迟语气轻慢：“我又不是他儿子，本来就没有接他通讯的义务。”
查德：“……”
过了片刻，查德又道：“这次还是太冒险了，当初应该多带些人手。”
陆迟却道：“这次不动手也会有下次，这些人留着迟早是祸害。”
“可你差点就没命了！”查德懊恼道。
陆迟似乎是笑了笑：“我命大得很，这不是没死吗。”
白染在外面不远处听着，发现这个查德只是看着沉默，陆迟一醒立刻开启操心唠叨模式，就好像资料里说的机器人切换频道一样。
查德又唠叨了一会儿之前经历的险象环生，顺便给陆迟形容了一遍自己弹琴使得异化消退的事。
白染听后大概理清了事情的始末。
陆迟作为雇佣兵小队的队长带着一行队员来这附近出任务，任务对象是几只零散的变异星兽。
原本他们经验丰富对付一级星兽很轻松，就算突然出现一只二级星兽也没能打乱他们的节奏，可谁也没料到，队员里竟突然有人反水。
面对二级星兽，生死就在一线之间，陆迟为了掩护其他队员自己被星兽击中了肩膀，这才有了后来白染和爱莎看到的一幕。
这个陆迟分明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可听他说话的语气却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能和人开玩笑，没有一丝恐惧或是后怕的迹象。
白染听着屋里的查德正猜测自己的身份，忽然想到刚才离开的贝琪和巴里特，陆迟说这两人是去追叛徒，大概说的就是之前反水的队员。
正想着，白染注意到遗迹外传来声音。
在她听到动静后过了一会儿才看到巴里特和贝琪的身影。他们好像是把叛徒抓回来了，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全身瘫软的人。
贝琪看到她在门口，意外道：“怎么出来了？查德呢？队长醒了吗？”
白染简洁道：“醒了。”
她跟着他们回到房间，就见两人把捆成粽子的叛徒扔到了陆迟脚下。
“小兔崽子还想跑，要不是贝琪非让抓活的，老子绝对一枪一个爆头！”巴里特余怒未消。
贝琪瞥了他一眼，“你问问队长，是活的有用还是死的有用。”
陆迟脊背靠着墙，一脚踩在折叠床的床沿上，坐姿十分散漫，全然看不出是个伤员。他垂眸扫了眼地上两个满头冷汗的人，“你俩中和一下，半死不活，刚刚好。”
巴里特：“……”
贝琪：“……”
陆迟说完直起身来，用没有受伤的手拿出一把形制特殊的黑色手枪，将枪口缓缓抵在其中一个叛徒的脑袋上。
那人被绳子捆住无法躲避，整个人颤抖起来，“队长……我错了队长……我也是逼不得已……求求你别杀我……”
陆迟持枪的手很稳，开口时语气嘲讽：“我要是死了，你能拿多少钱？”
那人抖得更厉害了，“不不、不是这样的……队长你听我说……”
“咔哒”。枪上膛的声音。
“第一，我不是你的队长。”陆迟手中的枪往前顶了顶，“第二，我的脾气还没好到能听一个叛徒狡辩。”
那人登时噤声，面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恐惧而放大。
陆迟扣下了扳机。
被抢抵着头的男人就地歪倒了下去，裤子逐渐洇湿，空气里浮起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可是枪声并没有响，响起的只扳机的机括声。
白染看了看陆迟手中的枪，想起资料中的描述，这种情况应该是枪里面没有子弹。
地上这个男人，单纯是被吓晕的。
另一个被捆的男人看着同伙这幅惨状，登时拼命蹬腿想要往后退，可惜巴里特在他身后一脚就把他踹了回去。
陆迟拿着没子弹的枪在手里把玩，嗤笑道：“这么怂，还敢接这种活儿？”
他说完扫了另一人一眼，那人当场跪了，涕泪横流，“队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我一定改过自新……”
陆迟似乎玩儿腻了，把枪收回了腰间，“好啊。”
他看了眼贝琪，示意她已经吓晕的那位，“给他拍张照，要高清的。”
贝琪立刻照办，用极其复古的机械相机给晕倒的那位拍了几张照片，照片很快通过机械打印从相机的打印槽里送了出来。
“挑张最好看的，给他。”陆迟指了指那名同伙。
贝琪挑出一张，扔在了那人怀里。
那人又怕又莫名，哭丧着脸道：“队长……您这是……”
“回去告诉你的雇主，”陆迟居高临下道：“他要是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我也可以再给他来点刺激，这照片就是范例，还希望他喜欢。”
屋里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愣，贝琪皱眉：“队长，你真要放他走？”
陆迟轻描淡写道：“嗯，让他们走吧。”
这下不待贝琪应声，巴里特当场叫道：“他们害得你差点就没命了，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白染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听到这里不由看了陆迟一眼，一般人被队友背刺陷害，就算不亲手报仇也该怒火中烧，至少得问清对方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