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可是当今天子之师,这次来怕是替天子巡视天下。而他知道张青这个人最是公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而他又刚干了这样的事,心里到底有些虚。
但他想着这件事情,他只是动了第一名。
因为颜书豪本来是没上榜的,所以只是将第一名给替换了下,其他的名次都是没有问题的。而颜书豪是得利者,自然是无事的。
而沈佑的话,一个乡野小子,应该没这个胆子来闹,毕竟他不知道自己被换了名次。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
所以只要无人揭发,自是相安无事。
而且他也刻意没有对外宣传巡察使到来。
蔡瑁心头掠过许多想法,面上却是笑着让张青多吃:“大人尝尝这道菜,这是我们牡丹城的特色菜,叫国色天香。主要材料就是牡丹花,入口芬芳,回味无穷。”
张青听了,很是惊奇,这个竟然是牡丹花做的,竟是半点看不出来。于是他果真尝了一下,当真是满口芬芳,“不错不错。”
张青点点头,眸中满是满意之色。
这道菜确实很不错,蔡瑁就道:“这菜是我们牡丹城的名菜,等大人走的时候,下官给大人装一袋子牡丹花,再将菜方子写上,到时大人回了京城。将其交给后厨,照样也能在家中吃上国色天香这道菜了。”
听了此话,张青却是摆摆手,“不,这方子定然是珍贵的,本官岂能岂能无功受之。这菜也就在牡丹城这边吃着才有意思,如果带回去吃的话,怕是没几天就腻了,倒是失去了它的独特呢。”
听着这话,蔡瑁也就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他自然是早就打听清楚了张青的为人,他最是古板,不会接受这些,再多说反而吃力不讨好了,所以蔡瑁也就住了口,转了其他话题,说起了牡丹城的一些趣事来。
两人吃完早饭,蔡瑁建议道:“大人可要去去后花园走走消消食?”
张青却是摇摇头,“我们去府衙等着吧,本官今日会在府衙待到黄昏过后。若是无事本官明日就要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蔡瑁当即满脸诧异:“竟这样赶,大人可真是辛苦了。”
“这算不得什么。”张青随意道。
所以两人就到了府衙上坐着了,蔡瑁让下人上了茶水点心,两人就一边喝茶一边说话一边等着看是否有考生前来。
张青对牡丹城的文化水平颇为好奇,就问了蔡瑁此次考试的情况。蔡瑁就简单地说了一下,此次考试前三名,“第一名是颜书豪,虽然来自一个小县城,但此次也是厉害,力压一众考生,得了案首。第二名是谢凯,来自靖安县。第三名是花无类,牡丹城考生。”
“谢凯。”
张青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似在思索什么。
蔡瑁看到张青出神了一会,就在一边唤道:“大人?”
张青回过神来,笑道:“无事,只是恰好想起一个姓谢的故人。”
蔡瑁心头暗暗猜测,这个谢凯莫非有什么背景不成,会否和张青有什么关联。还是真的只是因为姓谢,让张青想起别的故人。
蔡瑁心头正猜测着,耳边却是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
很是有节奏,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来人坚定又从容。
虽然未见到人,但只因为这个脚步声,听到的人就会下意识的循着脚步声看过去。
然后,蔡瑁和张青当真同时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想要见一见这个脚步声的主人。
只见逆光中,有一个身着青色长衫,面容清秀的少年走过来。
那人眸光粲然,面容平和,面上满是自信,看着就是一个特别的人。
终于那人进了府衙,对着张青和蔡瑁行礼道:“学生牡丹城下辖元安县沈佑,拜见巡查使大人和知府大人。”
原本漫不经心带着好奇看向沈佑的蔡瑁听到这话,魂差点吓没了,握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茶杯里面的茶汤就溅出了好些,沾湿了他的袖子,烫伤了他的手心。
但这些他却是毫无所觉,他只一双眼眸又惊又怒的看向沈佑,眸中满是警告之色。
是无意,亦或有意,在蔡瑁看向沈佑的时候,沈佑也恰好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对。蔡瑁的惊怒在眸中翻出波涛,而沈佑的从容却是在眼中沉浸出湖泊来。
沈佑对着蔡瑁微微一笑,勾了勾唇角,眸中却满是坚定的姿态,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看到这样的眼神,蔡瑁心头无端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此刻张青就坐在旁边,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张青此时正了正身子,肃了肃面色,看下沈佑道:“你是此次牡丹城府试的考生?”
“学生正是。”
沈佑恭敬的回道。
张青点了点头,然后道:“你此番来,可是有事要禀?”
沈佑道:“正是。学生不才此次未能上榜,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学生之才,虽说不不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是状元之才太过夸夸其谈。
但学生以为学生之才拿下秀才之位应该是很稳当的,却在府试之上,意外的落榜,实在匪夷所思。学生不信,所以听闻巡查使大人来到牡丹城。学生就斗胆前来,想要求得一个明白的答案。”
听了这话,蔡瑁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很快又翻起了无边怒气。这么一个乡野小子罢了,落榜了就落榜了,下次再考就是,竟然还不死心,真以为自己旷世之才不成。
而另一边张青听了,心头也有几分不悦,此人一边说着似乎是自谦的话,但却依旧是自大的话。毕竟此子今日过来,和自己禀了这质疑的话,就已经是自信到自大了。
若是每个考生都如此子这般,那得耽误多他多少时间。但此人既然来了,而自己又是巡查使,那必然是得给对方一个明白的答案的。
所以他先转头看向蔡瑁道:“蔡大人,你可是对此子有印象?”
蔡瑁当即做出一副思索状,然后摇摇头道:“此次考试考生一千多名将近两千名,中者只一百名,剩下的也是一千多,下官实在没有印象,毕竟考生实在太多了。”
听了此话,张青并未有半点不悦,这是实话,一千多个学生,谁能每个都记得?自然是只有其中的佼佼者才能被记住了,比如此次考试的前三前十。
若说问起此次府试前三,蔡瑁不知,那张青自然是要大发雷霆的。问一个落榜的考生,没印象也是在常理之中。
张青想了想道:“你去将沈佑的卷子取出拿过来,本官亲自看看。”
蔡瑁听到此话,袖子下的手当即抖了起来。
沈佑之才,他可是见过的,当真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一开始见之也是心喜的。这样的大才,他日若是拿下状元,可也他的一笔好政绩。
只是后面收到了忠义侯的指示,才将其踢出榜单。但在此之前,他确实对此人的才华满心肯定的。
那个文章堪称满纸云霞,这份卷子如果真当真给张青看到了,他蔡瑁就得出大问题了。
蔡瑁一个犹豫,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动。
张青顿时有些不悦,声音高一些道:“蔡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蔡瑁当即回过神来,背上已经出了密密的一层汗,他忙就起身道:“下官这就去找。”
蔡瑁快步走到了后院,到了书房,看着那一叠试卷陷入了沉思,他快步地在书房里来回走着,心中不停的想着策略,这该如何是好?这个卷子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青看到的,否则他就完了。
既然不能看到,那就只能毁掉了。蔡瑁当即点火烧毁了含沈佑在内的几十份卷子,然后人就匆匆的往前堂方向而去了。
到了大堂,蔡瑁面上满是愧疚,对着张青禀报道:“确实是下官失职。管理试卷的衙役,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火烛,烧了几十份落榜的卷子,而沈佑的卷子恰好就在其中。”
蔡瑁说完,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过头去,看到沈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眸中似乎是一种料中了的神色,蔡瑁心头一冷,感觉到了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看着沈佑的目光,冒着冷意,藏着杀气。
此子很是桀骜不驯,此番这般记恨自己。若是让对方出头,怕是自己以后得一个大麻烦。
张青眉头皱了起来,这倒是为难了。
如今卷子毁了,无凭无据的,倒是不好下判断了。张青当即瞪了蔡瑁一眼,蔡瑁立刻做出失职的愧疚来。
而沈佑却是在这时出声,“卷子毁了倒是无妨,在下可以再背诵出卷子的内容。”
听了此话,蔡瑁嘴角却是悄悄勾了勾,如今无凭无据的,沈佑还能怎么翻身。
而背诵出来,这考试都过去几天了,沈佑背诵出来的内容就不会是他后面找人代笔的吗?没了卷子,没了证据,一切都枉然。
蔡瑁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如今他稳坐钓鱼台,就看沈佑在水里随便蹦跶,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张青也是想到了这点,道:“这倒是不妥当。”
沈佑却是半点没有被打击到,他道:“不如两位大人现场出题考考在下。”
这法子倒是可行。
蔡瑁却是在此时插言道:“此法虽然可行,但也存在问题。毕竟每次考试的题目难度有所不同,也与考生的心态准备有关。此番出题,无论你答得如何,都不能代表你前几日的考试。”
这个也是有道理的,张青点头。
沈佑却依旧不疾不徐,面上没有出现慌乱愤怒的神色。
这样的风轻云淡,倒是显得蔡瑁过于急躁了些,而蔡瑁心头当即有了几分燥意,他没想到沈佑还有些难缠,不依不饶的,始终不肯认清现实。
“学生对自己才华有信心,也素来有信心。此番两位大人先考考在下,考了之后再说。若是考完,两位大人依旧觉得学生不能入榜,学生再无二话。”
这个倒是也可,反正此下没有别的学生前来,也是有时间,就考考再说,也看看这个学生究竟有几斤几两,张青就点头,表示同意了。
蔡瑁有些慌,很快又镇定下来,待会他一定会找出沈佑答题中的各种问题来的。
张青心下既然想定了, 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就开始考教起了沈佑的学问来。
他先是从最简单的四书五经的诵记开始,刚开始的题目是些朗朗上口,脍炙人口的语句。而他每次的题目语句方落下, 沈佑就接上了。
渐渐的难度提高, 开始出一些比较偏的语句, 但沈佑答题的速度跟结果都是一样的, 都是又快又准, 这让张青心下的不悦倒是淡去了几分。
不管如何, 此子许是自大还是狂妄, 但至少这基本功是扎实的。
张青于是不仅加快了考校的速度,更加大了难度, 更是随意断章,有时更是截取其中偏门的半句, 沈佑也能很快接下。
这让张清新下明了,于四书五经, 沈佑已然是倒背如流了, 否则不会答得这样快这样流畅。那四书五经的诵记默写这块沈佑拿分是没问题的。
这般,考试那日, 他只要不是缺考或是身体极度不适, 这块应该都是能拿满分的。
那接下来就是一些章句的理解了, 这个却跟努力没有关系, 和天分有很大的关系。
有些人一点就透,有些人却是榆木疙瘩,这是真的真实存在的。如此考校也是由易到难, 由慢到快, 从简单的语句到偏门的语句的理解。
张青越是听眉目越是舒展开来, 此子的确很有天赋,对章节释意的理解,都有独到的见解,却又句句在点上,连他都忍不住时时为其惊叹折服。
四书五经的诵记以及经义的理解,这一块沈佑都完好地诠释了他的优秀。
蔡瑁在一边也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致力于想要找出沈佑的缺点,但他发现在这一块上,沈佑当真是铁板一块,无懈可击。
那没关系,还有接下来的诗词策论,尤其是策论一道上,还是有很多短处可抓的,他就不信那样的文章,沈佑还能再答一次,让人无可挑剔。
只要他能找出毛病来挑出来,这次就算让此子暂时占得上风,他也不至于落下太多难处。
到了诗词这一项,沈佑虽然有些天分,但却不是那耐等非常有灵气的人,所以沈佑就先向张青禀报道:“大人,诗赋上,学生的天分倒是一般,大人不要见笑。”
经过前面的考较,沈佑此番又这般说话,张青就觉得沈佑格外可爱,诚实谦虚。而且他也一直以为,诗词歌赋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会不会的倒是不是很重要。只要前面的四书五经掌握的好,以及策问做得好,这就是大头了。
“本官这里出一个题目,你且做答着看看。”
果然,张青也没有为难沈佑,出了一个比较普通的题目,就是只要平常有专研诗词,这都能套上,起码基本的诗句是能够做得出来的,而沈佑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没有灵气逼人,但也不算普通,做出了中规中矩的一首符合要求应景的诗。
不多拿分,但是也不少拿分。
张青点头,接着就到了最重要的一块策论上了。这种时候也定然不可能给沈佑很多时间去做出一大篇文章来,所以采取的是一问一答式的,关键是看沈佑的思路。
张青因为前面沈佑的表现,此刻对沈佑倒是没有那般偏见了,心平气和的和沈佑说起一些实时政事,让沈佑答自己的看法。
而沈佑果然都能够很好的答出,而且见解独特,有理有据。很多想法都是连他都想不到的,最后张青道:“你初进来所说之话,本官以为你狂妄自大,年轻气盛。
但此番过后,本官却觉得你颇为诚实,实话实说,你确实有真才实学。这样的才学,落榜了,确实该质疑。
本官期待你后面的表现,此次此番以你的水平,就算是在本官曾经主考下的科举,考上那是必然,就算是第一也是在理的。只是此番榜单已出,这倒是有些为难了。”
而此时旁边的蔡瑁冷汗已经湿了衣裳,他没想到此子当真厉害,确实惊才绝艳,他还想挑出错处,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免张尊口为好,否则怕是只能贻笑大方,因为沈佑的很多见解都是格外的好,而且在他能思考的范围之上,他若是反驳,怕是献丑于人,他还是藏拙为好。
而此番他看到张青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质疑,毕竟沈佑这样的水平的确拿第一都是没问题的,更别说还落榜了,这确实很是让人生疑虑。更何况沈佑的卷子还被毁了,这更是让人怀疑了。
所以张青道:“此子的才华本官很是认同。如今他究竟该第几名,因为没有卷子,倒是无从评断。不如这般,你将前十名都喊过来,在现场由本官亲自考教一遍,最后论出名次来,这样也算是公平公正了。”
但这话蔡瑁是万万不敢接的,毕竟那第一名颜书豪的本事他可是知道的,他原先答的那份卷子,简直是一团乱麻,不堪入目。
别说落榜了,最后一名都该他拿的,那实在是很差。这人一来一张嘴不立马原形毕露。
此下,蔡瑁骑虎难下,有些为难,心中对沈佑更是大恨。
蔡瑁眼珠子一转,索性弯腰跪下道:“大人,此事确实是下官失查失职了,这沈佑的卷子却不是在改的时候烧毁的,而是在考试结束,在还没有批阅之前就已经废掉了。所以下官并不知道沈佑有此才华,否则也定然不会让其落榜,这样的才华确是能拿此次第一的。”
张青深深看着蔡瑁,他这个人最是古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此番出现这样的状况,确实对考生不公,他面上出现了怒容,就要出言废止这次的考试,重新开考一次。
但蔡瑁确不想事情闹得这样大,若是重新开考,那这次科举的失误就完全系在他的身上,他罢官都是小的,怕是都得有牢狱之灾。遂蔡瑁想了想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下官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张青当即皱紧了眉头,这话听着,好像是要私下里跟他说些什么,张青本不予理会,但看蔡瑁眼神恳切,似乎真有什么重要的缘故要说,张青想想,罢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兴许真有什么内情,所以跟着蔡瑁到了后堂。
蔡瑁当即掏出两封信来,一封信是忠义侯的手书,一封信是盖着司马首辅的印章的信件。这两封信一出,张青当即变色。虽然是天子之师,威望很高,但这两人的分量加在一起也是足够撼动朝廷。
若是这两个人的意思,那蔡瑁也算是有些冤枉了,毕竟他这样的小人物的确也拗不过这两根大腿啊。
蔡瑁见张青变色,当即知机跪下道:“大人,下官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不从,下官以及下官的家人又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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