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回立马领命,顾不得回去骂多嘴的员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讲了。”
店员见状,又差点失声笑了出来,之后连连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他的老板看见他龇牙咧嘴的模样。
钱絮也无法计较些什么,毕竟赵不回低头认错的态度如此诚恳。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好似他们俩之间从未存在过的关系在众人眼中得到了证实。
没过多久,赵不回那几个常年浪荡的好兄弟差点直接道出了一声“恭喜”。
赵不回起初是高兴的,但他逐渐意识到这群人的毫无分寸,他想到这群人的拙劣之处,除了讲义气外的毫无优点,更是为了证明自己和那群人绝对的不同,他破口大骂:“有事说事,没事别赖在别人的大门不走。”
他的弟兄们生气了。
有了异性,就变得没人性了吗?
分明是今天早上赵不回一直担忧最近年前业绩的疲软,拉他们过来消费,冲上一波,这下子可倒好,他们人都来了,调侃的话可是压根儿一句也没说,只不过冲着未来嫂子笑笑,就被赵不回当场赶人了。
他们瞬间不满起来,有人将脸拉得老长,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原本的鞋拔子脸——
总之,有人表达他们群体的不满道:“赵哥,你怎么一回事?”
那人说得眉飞色舞,想借机开玩笑却又不自觉地开得格外明显:“咱兄弟几个想着的可都是帮你忙,你这儿就围绕着你爸爸选的老婆转啊?”
赵不回一改往常和颜悦色,态度坚决:“趁现在,老子心情还不错,你赶紧走!”
“哥几个就不走了,”那几人故意装出几分无赖样,“我们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的世俗啊,对待我和你选定老婆的态度差也太明显了吧。”
钱絮是想过流言蜚语比较离谱,也着实没想到离谱到了这个程度。
赵天为什么找她去公司上班她是一清二楚,好在,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的话,她真的要代入这一重身份当中去了。
赵不回不知道使了多少眼色,那群人却始终没有安分起来。
有人起哄。
“嫂子,你可要对我们赵哥好一点,不回他没谈过恋爱,一切就拜托您来照顾了。”
赵不回感觉到这群人已经挑战钱絮的底线了:“都给我闭嘴。”
他那个垂头丧气的兄弟作罢,终于要走,却发觉这位传闻中劳赵总精心挑选的儿媳妇并没有真生气,而是在一旁指导着小屁孩的涂鸦,很有耐心,比他们见过的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要温柔。
他们甚至已经脑补起了赵不回未来的婚姻生活。
比起自己的不幸,他人的幸福总是让人更嫉妒的,他们说走要走,可却硬生生拖了一刻钟,期间没有少敲打这位看似捍卫老婆实则喜不自胜的赵不回。
众人玩笑了好一阵子,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队伍当中似乎少了一人。
“徐清衍不在,不然的话,说不定听到你说这些话说不定要‘感时花溅泪’了……”
钱絮意识到他们话语中心的人物是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应该正是程双意回国以后订婚交往的对象,也是赵不回一位蛮重要的朋友。
她依旧表现得无所谓。
这群人最开始时真没意识到徐清衍和钱絮这一重复杂的关系,当注意到未来嫂子可能会不快的时候,这群人也没忘记给徐清衍补刀:“谁让他瞎了眼呢,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程双意呢。”
“要我说,程双意找了一群的人,想方设法把自己捞起来,结果找了一圈子的人都没找小徐。”
“小徐肯定伤心啊……”
赖在这地盘的大男人嘀咕了起来。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就算她找我,我也不可能帮她,”徐清衍突然从人群当中冒出来,为自己辩解道,“这么些年被蒙蔽也就算了,我还不至于看人不清到这种地步。”
他说得尤为清晰:“是非总该分明的。”
原来徐清衍并没有如传闻中的一样,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因为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而落着泪,相反,他同样也在外面,只不过,没和这一群乌压压的人一起玩而已。
“我本来还想和钱小姐打个招呼,说声类似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话,但很快发现我多此一举了,”徐清衍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刚才的议论难免影响到了他,他也没办法继续一言不发,而对钱絮也说了句和大多数人无异的话,“希望你能好好对不回。”
赵不回神情恹恹然:“都走吧。”
他似乎一点也不想要让钱絮触碰到过去的事,连带着自己的兄弟,他也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纵使生活有万般不如意,他还是想凭借着一己之力,尽可能将这些事隔绝于外。
只不过,钱絮并没有赵不回想象中的那样的柔弱。
“那也就恭喜徐先生迎来自己的新生喽。”
钱絮一边翻动着涂鸦册子,一边不经意地应付着这群人过分灼热的目光。
徐清衍很感动,他确实刚在忙碌于自己的事业,围绕着笔记本电脑打转,无意间听见这些刺耳的声音,不过也都是从前一起长大的情谊,他不作计较,为空因此波及了钱絮的心情,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存在真的令钱絮不愉快的话,那么自己也很难和赵不回有所来往。
这样一来,自己和兄弟的隔阂不复存在了。
令徐清衍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的女人没有意思多余的埋怨,亦没有抓着谁的过去不放,没有因为和程双意的这段攀扯对其余人和事有任何的改观。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谢谢。”徐清衍发自肺腑道。
她淡定自如:“别客气。”
但接下来就连徐清衍也看不透了,在场的人无疑佩服的是钱絮,而和赵不回本人不搭边,毕竟自己兄弟什么样,他们总归一清二楚的。
可赵不回脸上的嘚瑟不可一日,像只骄傲的高卢雄鸡。
他们简直难以相信,要是真有一日,钱絮和他走到一处去了,这个人指不定怎么猖狂呢。
而钱絮,之所以从未明确回答过赵不回的感情,还是只不过认为这是赵不回的一时兴起而已。
毕竟,她很难在这一刻去相信永恒不变的情感。
赵不回的热烈是一方面,但时间一长,她并不认为这份情感有什么特殊之处,会消磨不掉,取而代之的,却是她不得不更换她工作的地方。
对此,赵不回的父亲深有感触,他不止一次地劝过赵不回,并非不看好自己的儿子,而是认为自己儿子和人家小钱之间最后要是因为情感产生了矛盾,小钱一走了之了,结果他这创业未半直接中途就没了。
他知道小钱的能力,更是倚重她的能力,一度认为钱絮是他未来的接班人。
现在其实也不怪赵不回,他也就是一位寻常老人家,这不,原本从不考虑家族继承的他竟然在儿子的三言两语之下,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开始幻想,万一小钱真和自家儿子走一块了,他要是也活得足够长的话——
说不定还能看见自己孙子或是孙女上位呢。
他倒是也不忘满含泪水地讲:“孩子啊,你看看,这就是爷爷给你打来的天下。”
赵天自知他的思想也没有完全越过上个时代的局限性。
回到此时端坐在一旁的钱絮,等到人群散后,她并没有以及多余的一句话,赵不回欣赏钱絮,尤为欣赏她的格局和态度,以及内敛也难以遮挡的灼灼其华。
“喝点什么吗?”
“不了,账单给我吧,”钱絮安置好一旁写作业的妙妙,起身道,“说好了年底我来帮你查账的。”
这时,赵不回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起刚才只专注于赶人都忘了收款了,连连穿着单薄的卫衣就下去追账了,钱絮手里拿着一件赵不回平常穿过的大衣,恰好挂在爬架上,她取过,却没有亲自去送。
“小松,你帮忙给你老板送个外套吧,”她在五楼平静地扫了一眼,“他现在应该在停车场。”
“好的好的。”
店员听从她的安排,一时半会也是急着给老板送衣裳,都忘了问为未来老板娘怎么不亲自去送,却发觉老板娘对账的时候面孔沉静如水,专注的样子就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少女,柔美却又不自知。
想来还是老板这人有福气。
果不其然,老板接过这件大衣高兴不已,手中的收款码的光线还没有彻底暗下来,这会儿已经马不停蹄穿大衣了,要知道他本人对于刚买来的新衣也不至于这么热忱:“你帮我谢谢她了没?”
他的员工心知肚明:“感谢地话难道不应该由我们老板亲自说吗?”
赵不回敲竹杠似的从他这几位老友那里要来不少的收入,以为这样至少能够做到账面上的平衡,结果可想而知,方才还派人给他送衣的钱絮可不怎么好糊弄——
“别告诉我,你这一整年可都没有什么实际营收。”
“你来用Excel,我来报数字,”钱絮在工作细节上作好了安排,“我再来看看你的净利润是多少,总不至于是个负数吧。”
这不查还好,一查简直老脸丢尽了,别说赵不回本人试图张口解释,结果哑口无言,就连他前台的店员都是一脸看不下去。
“什么!?”
“阿祈你要和我结婚?”
程双意出狱后半个小时,就从沈祈这里得知了这人尤为惊人的爆炸性消息。
换做之前,她估计早已眉开眼笑,喜不自胜,跑到自己那群塑料花姐妹那里炫耀一圈,可现在她完全搞不懂她的情况,自己已经落入险境,差点就朝不保夕,家族视自己为弃子,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沈祈找上了自己。
程双意一头雾水,她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你还爱着我?”
这样的爱位面也太石破天惊些,难不成沈祈纵容自己入拘留所,吃这两天的苦头,就只是因为报复自己抛弃他,移情别恋的后果?
但说出这句话,程双意下意识的后悔了。
沈祈应该还不至于,不然他对于另一个人女人尤为上心的态度该作何解释。那场求婚宴上极尽奢华,沈祈没有找过任何一个合作的品牌方,却连踩着的丝绒地毯也是奢牌。
旋即,沈祈脸上露出冷嘲的面容来:“这怎么可能呢?”
“但我想和我举办结婚的仪式,也是你目前为止唯一的选择了。”
“沈祈,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程双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浑浊不堪的眼睛,“你要同我进行的合作,难道就是为了和我结婚?”
震惊之余,程双意还是想不明白沈祈提出合作的方案,她以为是她或许产生了误解,故而有意多问了一句。
程双意半信半疑,忧虑重重问:“假结婚?”
下一秒,沈祈毫不犹豫地反问:“不然呢?”
“难不成我真的要娶你?”说来讽刺,沈祈认为自己醒来得太迟,以至于自己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原本摆在自己面前的机会,不过桑榆已逝,东榆未晚:“什么是鱼目,什么是珍珠,早该一清二楚的。”
“我还是想不通,我们这样结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迈巴赫后车排的男人垂落眼眸,一手搭在配套的自动小桌板上,“这和你无关。”
而闭眼之际,她在他们婚礼上出现的情景犹如近在咫尺,一切仿佛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如果上苍不是有所启示,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做这个无尽漫长的梦。
梦里,台下的她泪眼婆娑,眼泪如美人鱼掉落的珍珠一样名贵。
这一次,他要穿透光与影的投射,越过原本庸俗不堪的剧情,迎着属于他们彻夜长明的璀璨灯火,他要在台上抛下在他生命里变得无关紧要的女人,而直奔台下,走向她。
“你在听吗?”
钱絮不明白赵不回此时呆滞地望向自己的眼眸, 他深陷其中,仿佛听不见这个屋子里的任何响动。
空灵寂静的时空中,小孩在安分守己地写作业,可是大人却明显游离在外。
钱絮又颇有耐心地重复问了一遍:“我的意思你听清楚了吗?”
她知道赵不回并非对解决方案束手无策, 只不过明显在玩票, 故而并没多大认真, 可是既然都已经查阅了这些账单,那她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能做的也不过给出一些中肯的建议:“你现在假使之时锁定原来的客源,仅仅依赖旧有的社会关系, 而不去开拓新的客户群体, 那你这家民营公司很难持续经营下去的。”
“我的建议是,春节在即,你可以适当推出些促销产品,来保证人流量, ”钱絮娓娓道来, “比如说99两小时的包间,也比如299包间加可乐雪碧等饮料小食。”
她最后“多此一举”地提醒对方道:“当然, 具体的定价你得按照你的标准来,就算是在做促销,也必须保证促销活动下你仍然有一定得盈利空间。”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这种情形下, 她依然耐心得不像话, 没了在公司时单打独斗的冷艳, 此刻她的周遭散发着迷人而又柔和的光芒。
赵不回点了点头。
他恨不得当场去执行,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仅仅在骂了他三言两语之后, 却不再继续埋怨, 而是提供了一些很有建设性的想法。
要知道,存续在父母长达二十年的婚姻当中, 他的母亲也总是要骂到父亲低头认错才作罢。
而她却从不胡搅蛮缠,点到为止般:“你早该想到的。”
听上去也不似指责,更像是亲近之人的友善提醒。
驼色的高领口子上露出纤细而又美丽的脖子,仍然使他不由自主地频频侧目。
这时候,如果不是电灯泡瓦特过大,那他也不知道要这样凝视她的眼眸多久。他可以干坐到午夜下班,又或者更为长久,等到小松次日来上班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的作业写完了。”言妙妙扬手拿起自己的作业本,眼睛亮锃锃的熠熠生辉,“絮絮姐姐,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玩啊?”
赵不回却使了奸计,平常和钱絮独处的时间本来就少之又少。
他在网上搜了一系列一年级小朋友可以做的习题,然后吩咐店员立即打印出来,他这个成功摆脱了应试教育的人却毫不客气地拿出这一套对准了年幼的孩童。
言妙妙第一次感受到赵叔叔脸上的笑不再散漫,而是阴森森的。
他善意地掏出厚厚一沓的卷子,虽说苏省确实内卷眼中,但似乎也没人会把这么多卷子去交由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
顶着小松不解的目光,赵不回执意道:“妙妙,继续再写一点吧,你这个年龄段最适合把基础打扎实了,不然以后一升二的时候明显就要感到吃力了……”
言妙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差点就收下了这一份大礼包,可是她也是个傻子,当然明白赵不回想要让她留下的原因,她气鼓鼓地为自己声明:“其实我学习很好。”
但赵不回叔叔完全不理会她的回答,自言自语道:“你就在这里安心学习,有不会的地方可以留着,等会问小松。”
径自将各色的水笔递了上来。
很明显,她这个年级用的其实是铅笔,而赵不回对此一无所知。
他自作主张地安排:“我和你絮絮姐姐出去一趟,替你带些晚饭回来。”
钱絮从一开始就发觉了某人的言行举止过分明目张胆,甚至于嚣张,她鲜少在赵不回身上读到这些情绪:“为什么不能带妙妙一起?”
言妙妙一脸无辜道:“是啊,为什么要落下我?”
赵不回的潜台词无法明说,但“电灯泡”一词已经徘徊在他心头半晌了。
她总算是明白赵不回那些又回到那方面的小心思,经由她轻声提醒:“你要知道,是妙妙她想你了,我们才会过来看你,所以我希望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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