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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荼之(喜粒)


像是怕蒋毅怀疑,她加了一句,“四哥跟我提过一句,我之前没当回事,我跟淼淼是发小,熟得很。”
蒋毅这才带着几分犹疑,又不得不应着似的回答道:“可以,您直接联系钱小姐会快一些。”
徐荼嘴角扯了一抹笑。
沈芝媛的心眼虽然不好,但还是有几分用。
看来,她当真很快就要有嫂子了。
爷爷当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她被徐又焉都利用成这个样子,他还能说出四哥喜欢她这种话。
当真是不了解这个鼎鼎有名的徐先生啊。

玄关亮了一盏小夜灯,客厅里也亮了一盏壁灯。
沈浓给她留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赫尔辛基最好的雪季要来了,Pare问她要不要一起滑雪。
徐荼困得眼皮打仗,实在懒得文字给她发过去,想着这个时间徐又焉肯定已经睡了,摁了语音,“让他等我半个月,半个月后回去跟他比赛。”
沈浓秒回了语音过来,徐荼顺势点开。
“Pare就在我旁边,非要跟你说话,come on,”声音空了两秒,就听到Pare那贱兮兮的声音响起,“Joy,I miss you so bad,I love you,please……”
声音拉长,徐荼就知道还是他老一套的粘人方式,她迅速切断语音。
按住语音键回了个,“I love you too”,及其的敷衍了事。
换了拖鞋,人就往房间里走去。
虽说酒没喝多,但她在国外这几年作息高度的规律,除了ddl时期需要熬大夜,基本十一点前就会进入梦乡。
最近接连的熬夜让她彻底耐不住,走起路来,感觉自己都在飘。
却没想到,拐进走廊,就看到她房间对面的门是开着的。
人一困,脑子就会变慢,总能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比如现在,徐荼褪了拖鞋,踮着脚,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探了个头,人还没等看到什么,一个抱枕就飞了过来,正好打在了徐荼的额头上。
“徐又焉!”
她气愤的喊了一声。
可又突然想到什么,愣是向前又挪了两步。
果然看到徐又焉穿着暗灰色丝质睡衣,没有睡在床上,而是靠在单人沙发上,屋内只开了一个昏暗的灯,撑着额,眉头微皱,看起来像是从睡梦中惊醒,再没入睡的样子。
徐荼赤着脚走了进去。
地暖把木地板烘的热乎乎的,熨帖着整个脚底。
“怎么还没睡。”
徐又焉没说话。
“又做噩梦了?”
他抬了个眼皮,算是肯定答案。
徐荼思忖了几秒,在徐又焉身边找了个地毯,盘腿坐了下去。
“我不在的这四年,你是怎么睡的?”
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亲密暧昧,倒不似她回国后就恨不能划清界限的模样。
大抵是人在混沌状态下,就会失去那一点点的精明,变得柔软而直白。
徐又焉挑了个眉,低眸看向她。
徐荼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头发乱糟糟的,能想象到在门口困倦之下抓着头发的暴躁模样。
人瘦小的一个,只穿了件黑色的紧身针织衫,把身材勾勒分明。
当真是长成了大姑娘。
这样想来,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被她安抚着入睡了。
过去的四年,他噩梦做的也少了许多,偶尔醒来,也不过是处理处理工作,守着太阳升起罢了。
好像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
可莫名的,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打算有所行动的丫头,徐又焉扯起了一抹笑意。
落到嘴边的话却带着深沉沙哑,“不睡,像现在这样熬到天亮。”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跟徐又焉的人设不相符。
徐荼这才抬头,眼眸对上徐又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了好一会儿,在确定对方眼神直白而没有闪躲后,把头靠在了沙发边上。
像是在静静地守着徐又焉似的。
“就这样睡吧,怎么也不可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
小时候,徐又焉会抱着徐荼的胳膊睡觉。
徐荼是在跟着徐又焉回到海城后才发现他会在半夜惊醒这个毛病的。
彼时她也不过十二岁,听到他的房间里有痛苦的呼救,下意识就会推开门走进去,人靠近床边,最先做的就是把手伸过去摇醒他。
徐又焉顺势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像救命稻草一样。
他那时候嘴里喊着的是祁芸绒的名字,当年徐荼发现他的时候,在他身边因为失温而去世的女孩儿。
后来徐荼问过他,祁芸绒和他的关系。
他却只说是认识的朋友,既不是女朋友也不是同一个圈子的发小。
还是后来她认识了祁安才知道,那年徐又焉攒了局说要去末寨,响应他的,就有祁芸绒和她的男朋友。
只不过徐又焉的自负,明明上山之前已经有当地居民提醒过他们,通往末寨的山路崎岖陡峭,随时都会有各种事情发生,切不可贸然前往。
可他们还是出行了。
只因为听说末寨会盛开一种花,极尽绚烂,终生难觅。
后来徐荼听到祁安的这个说法,笑得冷漠又嘲讽。
那不过是文人墨客给那个山路不通的地方刻意营造的神秘色彩而已,所谓的极艳花朵,也不过是被当地人称作枯鸦草的,一种生长在山尽头的黑色植物罢了。
但却丝毫不影响那些城里面闲来无事的爱好者们成群结伴的前往。
然而山里的路何止简单的崎岖陡峭,攀得越高,气温越低,徐又焉他们恰好赶上台风来袭,山上是近乎瞬间的温度骤降。
祁芸绒一个女孩子已经爬不动,她的男友却拿着行李苍然逃窜。
留下徐又焉拉拽着她向前,却因为山路和黑夜而不得不选择原地停留,最后眼看着她在自己身边没了呼吸。
再多再深的故事,徐荼没有心情去挖掘。
只是许是因为那时候她在山里救了他,这份或许与生命有关的肢体接触会极大的缓解徐又焉的梦魇。
因而很多年间,他都是要靠着徐荼在身旁而度过一个又一个噩梦的夜晚。
当下听到她这么说,徐又焉的眼眸一沉,依旧哑着声音的问了句,“为什么?”
“以前我年纪小,这样做没什么,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不合适。”
“哦,”徐又焉一副了然却又不太信的模样,“那你随便和别人说爱他,随便跟别的男人拥抱,看来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这话说的,徐荼皱着眉头,再次抬眸看向他,“i love you就是最简单的社交用语而已,没有赋予别的含义的。”
“你也跟我说一声好了。”
徐又焉这话说的太过孩子气,一度让徐荼的心脏漏跳,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她抬眸看着他,这个把她带大,养育她,利用她也曾经怒斥她的男人,那句明明她可以随便跟任何人说的三个单词,她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动心的人才能不走心,假话真说,她做不出。
当下故意哼哼了两声来掩盖心虚,“让钱淼给你说,来找我干嘛。”
“我跟钱淼没有什么。”
“那你把彭宇给她。”徐荼到底是借着由头,把话问了出来。
徐又焉没有回答,而是眼眸深邃的看着她,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答应爷爷给你安排的相亲?”
“为了让爷爷快乐。”
“你都认为我把彭宇安排过去是和钱淼在恋爱,你觉得爷爷又如何认为?”
徐荼一愣,“所以……掩人耳目?”
“恩,还不算太笨。”他伸手敲了一下徐荼的头。
一下子就把在地毯上坐着的人捞了上来,颇有几分无赖的拽过了徐荼的胳膊,“你过来,再让我靠一下,刚刚好不容易有点困意,都让你搅合没了。”
倒打一耙这个词,徐又焉认第二,当真是没人敢认第一了。
可徐荼倒也真的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旁边,任由徐又焉靠在她的胳膊上,不多时,就呼吸绵长,进入睡眠。
再之后,她熟练的抽出手臂,让徐又焉平缓的躺到沙发上,盖上毯子,安静的走了出去。
就像过去几年里,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徐荼知道,这次是她打着醉酒的名义纵容自己心软一次,以后就真的不会再有了。
她答应爷爷的,就会说到做到。
徐荼早上醒来,已经是八点之后的事情。
洗漱完毕后随便吃了点早饭,就裹着羽绒服下了地库。
海城这个温度,别说羽绒服,就是大街上穿大衣的姑娘也还是少数。
大多都是leggings配卫衣,潇洒又舒展。
蒋毅果然等在车旁,安静笔直的像个木头。
徐荼一言不发的上了车,又一言不发的下了车,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蒋毅,她的行程计划。
接下来的半个月,徐荼每天都会按时到雁紫湖报到。
蒋毅是个木疙瘩,几乎所有的时间,两个人都像是在无声的较量着什么。
徐荼不在意,她的事情多的很。
陪爷爷说说话,给他按按摩,太阳好的时候,还会给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推着轮椅出去晒太阳。
申叔拦了几次,说老爷的身体经不得这么折腾,可徐延国开心,徐荼又打了保证,申叔也就不得不允了。
只不过旁边总也跟着个小护士,生怕有什么意外。
徐荼看着一汪碧波和湖内的天鹅,靠在爷爷的胳膊上,感叹道:“老头子,你也够倒霉的,一辈子这么厉害,临了到了这种时刻,反而要信我这么个外来的人。”
“可不,”徐延国摸了摸徐荼的头发,“我这人啊,算计了旁人一辈子,老了病了,也活该被孩子们算计。”
这话说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酸似的。
只不过徐荼知道,那间病房里的床底下,全都是窃听器。
徐又焉查了几次,想要全部拔掉,但被徐延国拒绝了,清了大半,只留了靠床的小桌上的那个花瓶里的一颗小小的。
平日里和徐荼说些无伤大雅的话,有时候说的故意了,还会看看那个窃听器,笑得像个老小孩。
倒是借着徐荼每天推着他出来晒太阳的机会,让她做了不少的事情。
徐荼随手捡了颗石子,用大力的往湖里面扔,企图想要去调戏一下那群高傲的天鹅。
只可惜她力气小,石头进入水中,只有零星的水花,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爷爷,你明明都知道他们的想法,为什么不点明?”
徐荼问着,再次拿了块石头,可还是徒劳。
倒是徐老爷子,饶是在病里,力气和准头仍旧远胜于徐荼,往天鹅扎堆的地方从下向上“飘”过去,瞬时激的他们扑棱着翅膀向前游。
圈养着的天鹅,已经飞不动了。
“我也是个俗人,我也想在生命的尽头享受一点亲情的关怀,哪怕他们是别有所图的,若是我说了,他们还会再来看我吗?”
徐荼没有再说话。
天鹅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地。
就像她,四年前自以为拼尽全力的逃离,最后爷爷勾了勾手,仍旧轻而易举的撼动了她心内的波澜,而后转了个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那四年,像是未曾发生似的。
“小五,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做的,和又焉让你做的冲突了,你会选什么?”
徐荼没有考虑,声音清冷的合着北风,“都不选。”
“哈哈,不愧是我的小孙女啊。”徐延国看着湖面,又偏头看着徐荼,像是抚摸她手背似的,把掌心里的优盘塞进了她的掌心里。
徐荼不动声色的敛进衣服的内口袋。
看着湖面,用旁人也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爷爷,我要准备回赫尔辛基了,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好。”

照例是包了整个头等舱。
她来的时候只拎了个小行李箱,回去拿的东西更少,背了个双肩包,只放了最基本的用品。
徐先生难得得了空,亲自送她到机场。
相比于上次她被扔出国时候的不欢而散,这次显然温情许多。
“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徐荼说的一本正经。
徐又焉点了点头,“好,等爷爷病逝后,我通知你。”
“呸呸呸,”不愧是老奸巨猾的男人,当真知道说什么能戳透徐荼的心窝子,“一个月吧,回去处理一些事情,把申博计划延期一下,还想再去滑两次雪。”
其实她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只是没有必要告诉徐又焉。
他们之间,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卡里的钱记得花,虽然你那地方看起来也没什么可花钱的,记得帮我给你的小男朋友带个好。”
徐又焉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难得话多了些,倒是当真有几分哥哥的派头。
“成,”徐荼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对Pare这个假男友的身份,两个人都玩的乐此不疲。
像青春期谈恋爱的幼稚小情侣似的。
最后临登机前,徐又焉站在候机室里,冲徐荼挥了挥手。
她只要转身就能看到他还站在原地。
黑色长衣及踝,却把他衬得更加高大笔挺,袖口滑落向下,恰好可以看到那截木头。
当年她把他从山上救下来,怕他迷了路,折了山里面的一根木枝,一人拉着一节,足足走了两天两夜。
妈妈说,女孩子的手不可以被陌生的异性牵。
在末寨,发生了这种事情,是要被许下婚约送入洞房的。
只不过后来,为了救他,别说牵手,几乎偌大的一段路她都是扛着他走的。
被妈妈看到,这才咬着牙,恨恨的同意了徐又焉要带她走的这件事。
家里这个最漂亮的姑娘,一直是他们最期许的招财树。
照理还是沈浓来接的机。
十二月的芬兰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二十度以下。
沈浓难得没有再穿大衣,裹了个羽绒服来,更让人诧异的,是她竟然把她那骚气的粉红色911给换了,改了个沉稳大气的路虎,完全不像她的风格。
“我就走了半个月你就转性了?”
“没,”沈浓明显开得还不太习惯,没有上速度,慢悠悠的,“我也打算回国了,跟你一起回去。”
徐荼一愣,偏头看向她。
之前两个人聊过未来计划,跟徐荼这种就打算在芬兰虚度余生的人不同,沈浓是打算南下去巴黎发展的。
她虽然学的是经济,但爱好是设计,每年的大秀都要去看一看,梦想就是当个全球著名设计师。
用她的话说,就是能进高定协会的那种。
设计这个行业,没有什么比欧洲更合适的地方了。
“家里让我回去结婚,看看未来的老公是否允许我再出来发光发热吧。”
徐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们家这是要破产还是缺大钱啊,一个两个都要搞联姻。”
“还有谁联姻?”
“你哥啊,不是要跟我结婚吗?”
沈浓一愣,立刻踩了刹车,“卧槽,我不知道啊,我哪个哥哥?”
“沈凌,不是你哥吗?”
还是孙载怡跟她说的,原来沈浓就是海城大名鼎鼎的沈家人。
徐荼以前只觉得她家境好些,却没想到会这么好。
倒也是应了徐又焉那句话,芬兰是个消费不低,但没什么消费的地方。
她们俩在一起玩了三年,愣是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家。
沈浓听到这话,刚刚还有些down的情绪瞬时高涨了起来,表情丰富多彩,还带了些兴奋在。
“哇哦,大妈比我想象中的着急。”说着,还伸手掐了把徐荼的胳膊。
货真价实的用力。
疼的徐荼咧着嘴,“沈能能,你要谋杀亲闺蜜嘛!”
“徐小图,我可跟你说,你敢跟沈凌结婚,咱俩就准备绝交吧。”
“老公和闺蜜你只能要一个。”
“你都在说些什么玩意?!”
当天晚上,沈浓就开了两瓶酒,窝在徐荼的小公寓里,给她把家里的爱恨情仇梳理了个遍。
是比徐家还复杂的人性故事。
徐延国虽是满肚子坏水,但到底对奶奶是忠诚如一的。
虽然徐荼从未见过她,只听说是个端庄大方,漂亮温柔的女人,在六十岁那年患病去世,自此爷爷就再未续弦。
家里的孩子也都血脉同出,虽是各自揣了心思,但到底不会闹得难看。
沈家则不同。
沈老爷子两次婚姻,一共孕育了六个孩子,但因为后娶的妻子所出皆是女儿,所以两个大儿子至今仍在家族企业任职,并担任最高职位。
再往下的小辈们,就更是精彩。
沈凌是沈浓大伯的儿子,掌了沈家大半的家业,一向被认为是下一步的继承人。
可沈浓的父亲却另有想法,也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夜打电话让沈浓回国,准备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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