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充满期待地问陈盛铭:“陈先生是在给司小姐打电话吗?”
陈盛铭点点头, 说:“陈先生和司小姐不熟,不知道能否劝得动她。”
小赵呼口气,对陈启东非常有信心, 看着司小姐对陈先生黏着、巴着的样子, 应该是喜欢他的, 在座这些人,如果有一个能指使得动司小姐,也就只有陈先生了。
不管是因为司小姐喜欢陈启东,还因为这两人是一个阶层的人, 大概在司小姐眼中, 自己也好, 两名安保人员也好,都与她那名女仆一般的地位, 可以随意对待的,也就对陈启东的助理陈盛铭另眼相看些。
陈启东的声音不大,小赵侧耳听着, 也只听了几个音节, 无法推测出有没有劝动司小姐。
不过,陈启东电话没有打太久, 很快就挂了电话,走过来,脸色还是淡淡, 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对陈盛铭说了句话, 小赵也听见了,脸上立刻露出笑意来,先是朝着陈启东微微欠身,道了声:“辛苦”,然后转过头来对林仙鹤二人说:“咱们再等半个小时,司小姐答应马上起床,半个小时之内下来。”
张臣点点头,两人还是秉承着昨天的态度,反正是按天收钱的,司小姐浪费的是她自己和陈启东的时间,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司小姐并没有在承诺的半个小时之内下来,而是磨蹭了四十多分钟,才姗姗来迟。
脸上依旧化了精致的妆容,穿了紧身的休闲衣裤还有运动鞋,身后的女仆身上背着个硕大的登山包,压得她腰都弯了起来,胸前挂着佳能的单反相机,坠得脖颈前倾,林仙鹤感觉她本就不算太高的身板都要被压得缩进地底下似的,但却并没有产生同情之感,她从小就清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工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同情这种情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或者需要的。
就像她才离家去上武校那两年,每年寒暑假回家,都有村民用特别同情的眼神看她,拉着她的手说她在外面吃苦了,说她爸她奶奶不心疼她,让孩子这么就小离家,好似不知道当初是她自己吵着闹着甚至绝食非要去上武校的。
司小姐走过来后,无视了小赵的打招呼,打了个哈欠,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眼,最后停留在陈启东身上,娇娇地道了声“陈三哥,早晨”,这句话林仙鹤听懂了,但之后她用更更加娇滴滴的语气又同陈启东说了什么,她就听不懂了。
只是她大概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她说了半天,陈启东就面无表情地回了短短几个字。
司小姐的脸色立刻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尖厉起来,朝着陈启东喊了两句什么,见陈启东没有理会她,狠狠地跺了跺脚,而后扭身就朝门外走,走到小赵面前时,忽然伸出手指,使劲儿点着她的鼻子骂了起来。
林仙鹤是听不懂她骂的是什么,只是从她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的表情来判断她应该是正在说很难听的话。
事实正是如此,小赵只恨他怎么就能听得懂粤语呢?司小姐在骂他痴线、蠢货、笨蛋,说甘先生没有眼光才将他派过来。
小赵心里头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参加工作也有四五年了,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这样辱骂,忽然之间鼻子酸涩,一时间这两天受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要不是拼命眨眼睛忍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忽然有个淡淡的低沉声音用粤语说:“是我要求提早出行的,你一直住在港城应该知道,高峰期出行路上有多堵,提早出行,避开高峰期,会节省很多时间。你从港城飞来燕市,应该不是为了被堵在路上。”
是陈启东陈先生帮他说了句公道话,小赵充满感激地看向他。
司佳琪张张嘴巴,哑口无言,狠狠地转头骂了句她的女仆,又从小赵身侧撞了过去,小赵猝不及防,迅速往后倒去,幸好被林仙鹤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掌,支住了他的后背,才没继续倒下去。
“谢谢!”小赵稳住了身体,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不用谢。”
林仙鹤真觉得小赵不容易。相当于小赵来说,她跟张臣就像两个看客一般,不管司佳琪是不是在骂人,反正他们又听不懂,四舍五入就等于没骂。
接下来的行程中,司佳琪时不时就要发脾气,不过她的怒火主要集中在她的女仆身上。林仙鹤认识的女性里面,就只有村里头那些四五十岁以上,生活困苦,男人不争气、儿子不争气,把整个家庭的生活重担都扛在自己肩头,从早到晚,无时无刻不在劳作,将自己的腰都快累塌了的妇女才是这样的,只要一说话,便是满满的怨气,骂天骂地骂身边所有的人。
可这个年轻女孩子,这么有钱,生活优渥,过着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的日子,不知道为啥戾气也这么重。
这就是林家富向往的那个上流阶层人家的姑娘吗?林仙鹤瞧着,也没比自己强啊,骂起人来依旧是手指指着,依然像泼妇那样掐着腰,依然面目狰狞。传说中的素质呢,内涵呢?
不过,这也不关林仙鹤的事儿,她就是在心里头自己想想罢了。
小赵学乖了,没事儿不往司佳琪身边凑,需要询问意见,也只跟陈盛铭说。陈盛铭自从看见小赵那被欺负得险些要掉眼泪的模样,便很照顾他,有需要沟通的,就主动去跟司佳琪说。
司佳琪对他态度还算好,起码不会一言不合就骂人,就是陈盛铭调侃她几句,她也能忍让。
待等到游览故宫时,林仙鹤终于知道司佳琪女仆那个巨大的背包里都装了什么了,有几瓶据说是从港城带过来的法国高档矿泉水,有一双高跟鞋,有一套从里到外的换洗衣服,一块据说是奢侈品牌的坐垫,金属折叠椅,一个专业的手提式化妆箱……还有从港岛带过来的牛奶,一保鲜盒专门指使酒店工作人员去进口商店买来的高档水果。
据小赵偷偷跟女仆了解,昨天司佳琪想吃水果,但嫌弃内地的水果不好,说只吃进口的,结果小赵不在,女仆又不知道进口商店在哪里,只好打电话给酒店,让他们额外派人去购买的,就是因为这事儿,司佳琪给甘先生打的投诉电话。
看着这背包里的东西,就不难想象她那几个大箱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了,难怪那么沉。
就光着一个背包,就压得女仆像是蜗牛一样,坠在队尾,司佳琪还嫌弃她走得慢,想要喝水的时候要等好久。
张臣实在看不惯,让小赵帮着给翻译,说可以帮着女仆背包,女仆又喜又感激,不停地给张臣作揖,道着感谢。
这一天的行程,在司佳琪的走走停停,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休息,一会儿要吃水果,一会儿又对着皇帝、妃子们的寝室指指点点,和帮司佳琪收拾烂摊子中渡过。
司佳琪骂人的本事一流,闯祸的本事也不遑多让。好几次和其他旅客们发生口角,最严重的一次,司佳琪把差点撞到她的一个小女孩推倒在了地上,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小女孩的爸爸赶了过来,一下子就急了,上前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不是林仙鹤及时上前,一般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张臣赶紧上前,跟人家说了好多好话,司佳琪这一顿打绝对跑不了。
自这儿以后,司佳琪老实了许多,再不敢招惹其他游客了。
晚上,林仙鹤和张臣回到家,张臣忍不住地跟她抱怨:“我看这个司佳琪,准是脑子有病!我说他们家怎么委托甘先生给找保镖呢,这要是不找个保镖在身边护着,一天得挨八遍揍!”
可不呢!林仙鹤也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她想起今天小赵送他们回来的路上,跟他们八卦的一些信息。
司佳琪是港城橡胶大王的女儿,说也是港城富豪榜上排名前十的人物,这个司佳琪是个私生女,不过从小就被她爸爸带回家来,给正牌夫人养了,正牌夫人对这个女儿特别疼爱,就养成这幅娇纵的性子。
陈启东是茂嘉集团的三公子,在内地不太有名,但在港城、东南亚地区都非常有名,旗下有很多产业,最著名的是珠宝行业,还有商贸、船务、房产等。
说是司佳琪跟陈启东妈妈的关系特别好,干妈干女儿那种关系,就想撮合着两人成一对儿,这次听说陈启东要来内地玩,司佳琪闹着也要来。不管是橡胶大王家还是茂嘉集团都没有把事业发展到内地来,在这边也没有熟悉的人,就想到了甘汉邦。
他们跟甘家,算是世交,因着甘家不管在港城还是内地,与政府的关系都非常不错,他们在很多事情上都仰赖着甘家,彼此之间都保持着良好的交往关系,于是,司佳琪就求了她法律意义上的妈妈给甘汉邦打了电话。
这些信息,有些是昨天晚上领导为了安慰他透露出来的,有些是从四位港城来客彼此之间的对话中猜测出来的,串联起来,就得到了这些信息。
按照小赵以往的工作原则,这些隐私,是肯定不会泄露给张臣二人的,可是他太憋屈了,今天憋屈了一天,晚上的时候,领导说甘先生给了经费,让他代替甘先生请司小姐和陈启东吃个晚饭。
谁知道司小姐不领情,说道,甘先生为什么要在我们来燕市的时候去出差,是不是不欢迎我们?我们是从港城来的,什么东西吃不着?他想请我,回港城去好了!
又把小赵气得肝疼。
又接着说:“你们不知道,这位司小姐有多么瞧不起内地,瞧不起我们内地人,好像我们一个个的都是去她家乞讨的叫花子一般,嫌弃我们燕市没有高楼,嫌弃我们连粤语和英文都不会讲,说我们穿着老土……”
小赵本来想说出来发泄下心中怒气的,却谁知,越说越生气。
当时,林仙鹤和张臣坐在前排两个贵宾位置上,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能从司小姐身上感受到她的不屑,却没想到,还会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上。
张臣不由得冷笑,当着小赵的面,却什么都没说。此时,回到了公司,自己的地盘上,才跟林仙鹤抱怨道:“……她有啥了不起的,不就老爹是橡胶大王吗?我们又不靠她吃饭,她有钱还是没钱跟我们有啥关系!还瞧不起我们内地,瞧不起内地人,我看,她最应该瞧不起的是她自己!我跟你说,仙鹤,这就是燕市老百姓不懂得她说是什么,但凡她说句普通话听听?保准让人从街头揍到结尾!你那会儿就不应该拦着,就应该让那个男的揍她一顿,让她涨涨教训!”
林仙鹤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更加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如果找一个最贴切的词来形容她这种人,她想应该就是“欠儿”这个词了。这种人,早早晚晚,得挨人家狠狠收拾一顿。
可此时的林仙鹤着实没想到,这个狠狠收拾她的人竟是自己。
事情发生在旅程的最后一天下午。
按照行程安排,这一天是要爬长城的。长城在燕市郊区,光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在三四个小时左右,爬长城又比较耗费时间、体力,所以,这一天就只安排了这一项行程。
因着深刻见识到了司小姐的德行,在出发之前,小赵试图通过女仆、陈盛铭来劝说司佳琪还是不要去了,逛了次故宫、平安门就把她累得不行,抱怨连连,摔摔打打、怨天尤人,要去爬长城,还不知道又要怎么大闹一番!
偏偏司小姐天生就带着不服输的劲儿,大家劝说什么,她就非得对着干。失望的不光是小赵,还有女仆,她难得地鼓起了勇气,跟司小姐据理力争,高低不肯再背上沉重的包袱。昨天,要不是张臣帮忙,她觉得自己能被背包压死。
昨天,包里面放了6瓶从港城带过来的矿泉水,先时,她还以为司小姐是帮着陈先生他们带的,准备一人一瓶的,可她却始终没有分发,等到休息的时候,要她将矿泉水拿出来,给她洗手、擦脸用,便是这样用,6瓶矿泉水她也只是喝了一瓶,洗手用了一瓶,其他4瓶,她怎么背出去的,又怎么背回来的。
今天出发之时,司小姐要求女仆带上十瓶水,理由是荒山野岭的,必须要准备得充足下,除了十瓶水,在原有的基础上,司小姐还要再背包里放上野营用的防潮垫、小帐篷--出发之前听说内地特别落后,预备着酒店条件要是不好的话,就在屋子里头扎帐篷。
看着这些东西,看着比昨天还要巨大的背包,女仆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压弯了,那种抬不头来的窒息感重新回到身体里面,她不想成为第一个被背包压死的人,不想竖着来,躺着回去,她讽刺地想,大概自己死在这里,司小姐也不会帮自己处理后事,只会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她觉得这是生死之争,面对着生死,司佳琪妈妈支付的高额月薪,好似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鼓起勇气,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告诉司佳琪,自己不会背这么多东西的!那些多出来的水,没用的帐篷、折叠椅、替换衣服什么的,自己统统不会帮她拿,她要是执意要带,就让她自己背着。
司佳琪惊呆了,仿佛是才认识这位女仆似的,好一会儿后,怒意涌上心头,她开始指着女仆的鼻子破口大骂,粤语、英文轮流上,脏话、俚语顺口就来。女仆被骂习惯了,比小赵的心理承受能力高了几百倍,练就了一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绝对不过心的本事。
司佳琪骂了好半天,见女仆没有因此而妥协,甚至没理会开除她的威胁。司佳琪气不过,立刻打了长途电话到港城家里去,找她的妈妈,要她妈妈在电话里给女仆下命令必须听她的话,谁知道,家里的仆人说夫人出去了,她想给妈妈的手机打电话,拨号之后,在即将按下通话键时,又犹豫了,最终放弃。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中的火气发不出来,将桌子、台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又将酒店的枕头、被子都拽到地上,用脚使劲儿踩着,还觉得无法消除心中怒气。
她看着女仆那张丑陋的脸,手心直发痒,便觉得刚刚她拒绝自己的时候,真应该直接给她两耳光,才能解了自己心头之气。
她这样憋着一肚子气跟着去了长城。
11月末的季节,天气还不算太冷,在凉风中攀登长城,感受着周围干枯的树木、泛白的山头,别有一种苍凉、慷慨的美感。
但显然,司佳琪感受不到这种美感,她想让前方的陈启东等等自己,就用粤语大声呼喊着,陈启东皱了下眉头,停在原地。见陈启东停下脚步,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也停住脚步,扶着墙面呼呼的喘着气。
陈启东见此情景,看了跟在司佳琪身后,呈现保护姿势的张臣和林仙鹤,便又转头继续和陈盛铭一起,继续往上缓慢地攀爬。
司佳琪目光看向林仙鹤和张臣,尤其是距离她比较近的张臣,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张臣莫名其妙,他和林仙鹤之所以都护在司佳琪身边,是这段路的台阶有些陡峭,瞧着她脚底下拌蒜的样子,他们很担心她一不小心就摔倒、滚落到台阶下面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要是惹到谁了,再要挨打,两人好歹能及时护住。
司佳琪自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想法,便是知道了,也认为是理所当然,未必领情。她瞪完了张臣还不算,目光不善地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嘴里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虽然听不懂,但好歹也相处了两三天,通过她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她又在骂人了,而且骂的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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