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明天。”
“好,那就明天。”
情书终于笑了,“你又哄我。”
周祁砚也扯了下唇角,但没再说什么。
她睡着后,他迟迟睡不着,于是穿了衣服出门。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在下暴雨,秋日多暴雨,下几次,天就彻底冷下来了。
萧瑟的冷风吹着,周祁砚手撑着一把长柄雨伞,安静站在林姨小区楼下。
路边的小流浪抓到一只肥硕的老鼠,大摇大摆地钻进茂盛的绿植里去寻地方享用了。
早起的老头老太太闲不住,冒着雨也要出门去溜达。
而他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和周围格格不入。
最近常常回忆起小时候,当时觉得难以挣脱的苦难,似乎都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就连江勇的面目都已经很模糊了。
或许是因为,回忆里还有个情书,她太美好了,可以冲淡很多的不幸。
她小时候是有很多零花钱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双方供养着四个老人和两个孩子,谈不上多富裕,但总归是吃喝不愁,比普通家庭要好很多,她小时候贪吃,口袋里总是塞满零食,因为她很乖,少见的能控制自己欲望的小孩,妈妈规定她每天可以吃几颗糖、几块巧克力,她都会乖乖遵守,所以大人们都很宠爱她,在保证她健康的情况下,允许她做一切想做的事。
后来,就没见她吃过零食了,她的零花钱从很多,变成了没有。
因为养一个小孩要很多很多钱,她哭着求爸爸妈妈养哥哥的时候,妈妈坐在那里给她算了很久的账,说爸妈没有办法负担多一个孩子的生活费和学杂费,日常吃穿用都是需要钱的,情书就认认真真算着,算来算去,发现自己的零花钱寥寥无几,她说自己可以不买新衣服,舞蹈课也可以不去上了,她很喜欢跳舞,但她违心说总是跟不上老师的节奏,所以可以不去上。
她一点点地挤,很认真地计算着,好像这是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
那么小,却那么坚定。
有时候周祁砚会觉得,大概自己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才会遇见她。
爸妈最后心软,没再吓她,也保护了她的善良,说收养一个小孩是全家需要考虑的事,哥哥同意,爸爸妈妈同意,那就每个人都缩减一下开支,这样就可以了。
其实能给他一个住的地方,不让他饿到冻到,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但宋叔和林姨在有限的范围内,提供了和自己两个孩子同等的生活条件和教育条件,甚至还关注了他的心理健康。
他如今的行为,算不算恩将仇报呢?
他也不知道。他明白自己会对她很好,会永远爱她、忠诚于她。
但也深知,她这样好的人,不管跟谁在一起,都能过得很幸福。
让情书陷入到两难的境地,周祁砚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但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勇敢地走下去,即便穿过荆棘地可能还有灌木丛,穿过灌木丛可能泥沼和深渊,但他不能退。
那就走下去,走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他有点烦闷,于是收了伞,往小区花园里走了走,这会儿雨小了,他淋着雨随便走着,遇到了穿着小雨衣的小朋友,在地上观察蚯蚓,看见他,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嘴:“哥哥,你淋湿了。”
他随意拂了下鬓角发丝滴下来的水,轻摇了下头:“没事,哥哥待会儿回家换衣服。”
不过能不能进去家,还不知道。
小孩点点头,有些遗憾道:“我也想淋雨,我妈妈不让。”
“长大了就可以了。”他说。
“你骗人,长大了还有新的愿望,小孩的愿望是小孩的,大人的时候才实现,那就不是小孩的愿望了。”
小孩的话富有哲理性,周祁砚忍不住笑了下,“你说得对。”
所以十三岁的小书希望哥哥陪她、常常去看她的愿望,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二十三岁的小书想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他不能再食言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重新上楼,敲开宋叔的门:“宋叔。”
他早上来过一次,被拒之门外了。
这边是新换的小区,他已经不认识了,曾经住过的地方,早就不在了。房间内的装潢也是新的,之前那个很小的三室一厅换成了大的三室。
时间过得那样快,岁月忽转,整个世界都在滚滚向前,不曾停留半分。
潮湿的水汽把他整个人笼罩成一副湿淋淋的落魄样,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卑鄙的,苦肉计这种办法都用上了。
但他目前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宋叔沉默看他许久,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侧身让他进去了。
林芸的怒气早就在那天已经消散了,如今只剩下一点悲伤和惆怅,以及对两个人未来的担忧。
但唯一清楚的是,周祁砚不是荒唐的孩子,不会轻易下决定。
而情书过分固执,决定好的事不会轻易说放弃。
林芸看到周祁砚这个样子,忍不住更难过了,眼泪蓄积,偏过头轻拭了一下。
周祁砚被愧疚填满,沉默地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有点后悔自己用苦肉计了。
“你开车回来的?”林芸拉他去浴室,抽了一条干净的浴巾给他擦,忍不住问他。
“嗯。”他轻轻点头。
小时候林姨也这么照顾过他,如今长这么大了,她还是习惯性上手,做妈妈的,总是难免多操心,总觉得小孩什么都做不好。
可小孩早就长大了。
做父母的,也该适当松松手。
生活那么难、那么苦了,不能回家了,还要流着眼泪,战战兢兢不敢进门。
林芸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多大人了,还站在楼下去淋雨。”
她其实在楼上隔着窗户都看见了,年近三十的人,落寞地站着,淋着雨蹲在地上跟小朋友说话,他身上本就带着浓重的孤寂感,这下显得更孤独了,她也怕,他会受伤,他从小就不是个幸福的孩子,一颗心满是疮痍,从小就孤僻冷淡自我封闭,也就小书能打开他的心防。
“抱歉,林姨。”周祁砚垂目。
“吃饭没有?”林芸微微哽咽,然后默默深呼吸,让自己别再想了。
小孩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他摇头。
林芸又拍他,恼恨,但又心疼。
“小书不是回A市了,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林芸冷笑,“不敢回?看你喜欢个什么胆小鬼。”
周祁砚忙摇头:“我没跟她说,她刚回来,我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她今天还有工作。”
林芸不满道:“那你呢?你没有工作?别什么事都大包大揽。”
周祁砚抿唇:“我……”
他喜欢,心甘情愿。
“好了,揭过不提了,那天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会儿觉得是不是我没看管好,一会儿又觉得是不是我……”林芸深呼吸,“算了,不说这些了,做爸妈的,就算天塌下来了,也得替孩子们顶着。我不拦你们了,我知道你不是轻浮的孩子,也会对小书好,就是……遇见什么过不去的,还有我跟你宋叔呢。”
“知道了,谢谢林姨。”周祁砚安静地抱了下林姨,像是拥抱自己的母亲。
林芸愣了愣,拍拍他的背,“好了,出去吃饭吧。”
在和小书彻底在一起之前,周祁砚还是希望求得她父母的原谅和同意。
吃过早饭,他就打算回了。
现在赶回去,还能在录制结束前去接她。
走的时候只给他留了便签说自己有事,她醒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慌张的,似乎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外面雨彻底停了,太阳似乎也冒出来一点,他起身告辞的时候,林芸让他等一下,然后去了一趟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个我文件袋给他,里头是情书的户口本。
“林姨……”周祁砚的眉眼染上些悲伤。
林芸没再多说,“小书昨晚……给我打电话了,滋源由君羊叭把伞令七弃五散六滋,源多多欢迎加入这孩子烦死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以后你看着她点,工作别太忙了,闲了少吃外卖,别熬夜,好好照顾自己。”
周祁砚“嗯”了声,声音干涩地回了句:“知道了。”
林芸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别总顾着她,也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他点头。
他临走前又转身看了一眼,林姨还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怅惘,看见他回头,勉强笑了笑,挥挥手:“走吧。”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么离开的,那时候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随时回来。
不过那时他有很多无能为力,但现在他不是小孩子了,他想做的事,不会再被任何人左右。
他很累,司机过来接他,他在路上浅眠了一个小时,车子开回去的时候,她正好录制结束,她没有停留,着急忙乱地下了楼,一把拉开车门,钻进去,然后长呼一口气:“今天感觉八百双眼睛盯着我,谁都想问我昨天的新闻,你澄清就澄清,干嘛要说自己求婚,不用为了我刻意这样,绯闻而已,被人嘲讽也没有什么,生活我自己的,我知道我什么样就够了。你家里人知道了估计很难接受吧。我觉得我……”
话说完一半,他的手突然伸过来,把她抱在腿上坐着,然后捂住她的嘴:“可我确实在准备求婚,我也不想任何人诋毁你,说你不好。我希望你健康、快乐,一切都好。”
情书眨眨眼:“哥……”
周祁砚疲倦地揉了下眉心,然后把额头抵在她肩上,“小书,我去见过你爸妈了。”
“你怎么又……”
又一个人。
周祁砚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盒,打开后直接套上了她的无名指,“走个仪式,愿意嫁给我吗?”
情书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周祁砚笑了下:“不答应也晚了,绑我也把你绑去民政局。”
情书终于笑了:“哦。”
她希望自己能被他坚定地选择。
“哥……”她轻声说,“你如果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推开我了。”
“没有推开你。”他摇头否认。
“就有。”
“好, 那我反思。”周祁砚点头, 表情没半分不耐, 思索着,似乎真的在想到底有没有过推开她的时候。
思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可她这么说, 却似乎是真的感受到了被推开。
两个人需要磨合的地方还很多。
身份转变还需要适应, 亲戚朋友的看法没那么重要, 但如何让她保持和从前一样和谐的人际关系,却需要费一点脑筋。
他不希望因为跟自己在一起而改变她从前幸福快乐的生活节奏。
什么都还没做好,他觉得自己这时不能也不该去进一步冒犯她。
或许是这守着的一点分寸, 在她眼里过于理智和冷静, 让她受伤了。
黏人的小孩,总是更渴望被禁锢着拥抱的。
周祁砚将人拥进怀里, 重重揽了下她的腰。
情书被抱了满怀,她有点贪恋地把脸埋进哥哥胸口,鼻尖是他身上独特的香味,她微微仰起头,牙齿咬他的脖子:“哥……”
“嗯。”他呼吸微重, 啄吻她的脸颊和脖颈, 放纵自己的欲望蔓延。
那种理智脱控的感觉让人迷醉,他的手往上游移, 钻进她的衣摆里,掌心禁锢她的腰。
“宝贝。”他的声音落在她耳畔的时候, 唇齿在咬她的耳垂,舌尖刮过耳垂的软肉,她的心脏也像是被什么重重刮了一下。
这样的周祁砚让她感觉到陌生,比那天黑暗里俯身向下的他还要陌生。
“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不自觉抓紧他的衣服,西装滑腻的面料找不到着力点,她徒劳地在他身上抓了几下,最后只能往上,慌乱地攥紧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看起来很硬,摸起来却是软的,他整个人都像某种大型的猛兽,浑身都是凌厉的线条,锋利像是刀刃的眼神下,仿佛藏着万千的冷漠和算计,可穿过厚厚的冰冷的壳,触摸到他真实的他,会发现他真的很温柔。
周祁砚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最后亲了她一下脖子,然后喘息片刻,默默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吓到了?”
比起他的冷静自持,她倒宁愿看他意乱情迷似乎失去分寸。
她轻轻摇头:“没有,就是……有点意外。”
周祁砚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缠几圈,松开,继续绕,像是在玩一件玩不腻的玩具,认真而专注。
倏忽,问一句:“庄寒山今天有为难你吗?”
情书下意识摇头,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瞒着他,才点点头:“他今天一直在给我挖坑,不过都被我化解了,我今天智慧之神附体。”
她抱紧他的脖子,略微仰头看他,神色带上点骄傲。
周祁砚笑了下,点点头:“很棒。”
情书开心地笑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他垂眸,神色淡下来。
情书抿了下唇,“那你呢?你怎么连自己都骂。”
“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周祁砚的手掌控在她腰后,突兀地后靠,把她往前一揽,让她摔进自己怀里,然后掌心揉了下她的腰,低垂着眉眼,侵略性十足地看着她,“所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惯常端着哥哥的架子,希望自己能够照顾好她,事事为她考虑,他都快要忘记,情欲是如何迷乱人心智了。
情书根本不怕他,他变成什么她都不怕,因为是哥哥。
哥哥永远不会伤害她。
她微微上涌,柔软而馨香的身体占据他的襟抱,温热的嘴唇笨拙而热烈地亲吻他,像是要把自己的爱全部传递给他。
“我早就考虑清楚了,是你没考虑清楚。”她倔强地说,“你没有那么爱我。”
她想听的,无非就是:我有那么爱你。
但他并没有说,只是垂目看她,他喜欢看她意乱情迷的样子,眼神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像是最纯洁的花瓣,又透着诡异的妖艳,勾魂摄魄。
终于,他还是低下头,回应她的吻,吻得深入而缱绻。
情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烫,整张脸也像是熟透了,汗气氤氲着冒出来,潮湿地贴在他身上,透着暧昧。
“哥……”她无意识地叫他,再叫他。
“哥。”
周祁砚深呼吸,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任由欲望流淌。
A市的雨这会儿才落下,起初是豆大的雨滴敲着窗,到后来变成瓢泼大雨,车窗外的世界被隔绝,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但到处灰蒙蒙的,霓虹渐渐升起,点点的碎光浮动在昏沉的傍晚的夜色里。
周祁砚反复摩挲她的腰,手掌裹住她的手,隔着衣料去触摸凸起的欲念。
“闭上眼,别看我。”他牙齿咬她的耳朵,仿佛那不是请求她闭眼,而是求她帮忙。
这个人怎么这样,总是让人很难过,却还是爱他。
情书忍不住心疼,他克制得太好了,以至于她总觉得他好像并不热衷男女情事,所以才会寡淡冷漠。
原来还是不愿意对她表现出来罢了。
心疼过后又充满怨恨,恨他对她不够坦诚。
恨她无法撬开他的心防。
又恨都这个时候了,他好像彻底剖开自己给她看了,可最后也只是想让她闭上眼。
可心疼也好,怨恨也好,不过都是因为她爱他。
“哥……”她贴过去,小声说,“我帮你。”
在启动的车子里,虽然隔着挡板,可到底让情书觉得羞耻,但她还是说出了口。
周祁砚没再拒绝,只是攥着她的手,先抵在唇边亲了亲,仿佛在说:对不起,弄脏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还在行驶,明明是他在纾解,喘不上来气的仿佛是她。
车窗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湿冷的秋风裹着水汽钻进来,周祁砚已经整理好衣服,又恢复那副冷淡倦怠的模样,只是姿态似乎闲适了点,抽了湿纸巾,仔仔细细给她擦手。
情书却抱着他不撒手,尽管姿势诡异,也要紧紧贴着。
“怎么还没到,我们现在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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