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还要说些什么,玻璃赶紧扶起了他,命人将袭人抬到春凳上,抬了回去,贾宝玉又命人请太医什么的,都被玻璃拦了下来,只拿了些棒疮药什么的,给袭人换上了。
袭人一直耐心的等着,直到房间里只剩宝玉和玻璃二人,她方才虚弱的问道:“我本是奴婢,做错了差事挨罚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挨这顿打,宝玉,你实话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贾宝玉想要说些什么,玻璃皱眉:“袭人,你就别问了。若不是为了二爷的名声,你可就不是挨板子这样简单了。如今,对外只说你打翻了老太太赏给二爷的一个物件。你可别自己糊涂了。”
袭人知道有玻璃在,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苦笑着说道:“是,我都听玻璃姐姐的。”可是私下里仍想着找机会单独问问宝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啊,从玻璃开始,到秋纹碧痕,再到三等丫鬟洒扫的婆子什么的,都没给袭人单独和宝玉相处的机会。袭人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直到有一日,茗烟的娘叶婆子进来看她,袭人方才知道了事情的始终。
原来那日宝玉让茗烟带路,准备去家里看望自己的,谁知道路上被邢姑娘看到了,将人带到了自己家里不说,还派人到府里报信。最后才牵出了这些事情。
袭人几乎将银牙咬碎,宝玉也太胡闹了,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这般生气,只是,她和邢岫烟无冤无仇,邢姑娘也不知道那日宝玉出门是来找自己的,可是自己确确实实就是因为邢姑娘跌落的。
叶婆子看着袭人的脸色说道:“你说这邢姑娘也是,我听茗烟说了,一开始她的确不知道二爷是要去你家看你的,后来二爷说了,她仍是让邢家舅老爷来府里报信了。”茗烟被打了二十板子,罚了半年的月钱,这都是轻的,只是茗烟就此被撵了出去,不许再靠近二爷。这让叶婆子很是不满。她人单力薄,无法对邢家做些什么,也不敢做些什么。到底邢家背后站着的是大太太和琏二奶奶呢。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忍下这口气,什么都不做。
自己是做不了,可袭人就不一定了。
果然,袭人瞪大了双眼,“果真吗?”
“茗烟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你说这邢家姑娘到底为了什么啊?”叶婆子看着袭人脸色阴沉,心中一喜,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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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袭人气的直喘气,还能为了什么,为了宝二奶奶的位子吧!亏她平时表现的置身事外,从不和二爷多话,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若说她不知情,那也就罢了,可她明明知道,还这样做了,其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叶婆子看到袭人的脸色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因此假模假样的劝道:“或许邢姑娘也是为了二爷的安危考虑,好在你没事就好。你素来是个最妥当的,时间长了,老太太、太太自然知道你的好处了。”
袭人心乱如麻,三言两语打发了叶婆子,趴在床上左思右想,想着以后该怎么报复回去!想到后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邢姑娘家世再寒微,也是府上的亲戚,自己只不过是个丫鬟,能怎么报复。为今之计,还是先挽回宝玉才是最要紧的事。
袭人能从一干丫鬟中脱颖而出,凭借的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的小心谨慎和温柔敦厚,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走到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花了十年的时间,如今,大不了再多花十年罢了!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所在,那些上位者的眼睛里何尝将她们放在眼里过,不过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人知道,小看她花袭人是什么下场!
邢岫烟回来后,也得知了袭人的事,心中未免有些不畅,虽说袭人的事归根结底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到底事情是她引出来的,若那日她没有拦下宝玉,以袭人的本事,自然有法子将此事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怀着这样的心理,当天晚上,邢岫烟去了宝玉处看望袭人。
原以为袭人会有所怨怼,可是说起此事,袭人一脸懊悔,直说是自己行为不检惹来的事,和旁人无关。邢岫烟听了这话,反而觉得有些奇怪。莫非是自己猜错了?袭人难道真是表里如一的温柔和善?
谁知道袭人没有半点怨怼之意,反倒是别人为她打抱不平来了,“邢家姐姐,那日既然见到了爱哥哥,悄悄的送了爱哥哥回去就是了,为何要闹的阖府皆知?反害了袭人姐姐挨了顿打?”
邢岫烟被史湘云问到眼前,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彼时正是薛宝钗的生辰,大家都在贾母院子里看戏,史湘云这话声音并不小,因此众人都听到了。
王熙凤当时脸色就不大好了,“我听史大姑娘这话是在责怪邢妹妹吗?史大姑娘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事?前因后果不清不楚就为人打抱不平吗?当日的事,老太太、太太都是清楚的,邢妹妹可没半点不是,史大姑娘这回可找错了人了!”
史湘云只是看望袭人的时候听到了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只是她想着自己和邢岫烟身份有别,即使问上几句,料想她也不敢怎样的,哪知道,邢岫烟没说话,凤姐姐倒先开口了。
贾母板着脸,“我不是吩咐下去了吗?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起那个人!云丫头你也是,在哪里听了几句闲话,就这样冒失。”
贾母发话了,史湘云才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史湘云又指着戏台说,“你们看,那个小旦好像林姐姐的模样!”
王夫人虎着脸,“史大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有拿戏子比人的道理吗?”林黛玉早已经红着眼眶埋首贾母怀里了。
贾母一边搂着林黛玉,一边叹口气,“去,打发人给史家传信,云丫头的规矩礼仪欠缺,让她们给找个教养嬷嬷,好生教导一番,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史湘云脸色涨红,看着众人看向她或惊诧或鄙夷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今日是薛宝钗的生日,她虽然因史湘云的胡闹搅了自己的生辰而感到不悦,但因为她素日里端庄敦厚的大姐姐形象,她还是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云妹妹吧!”
王夫人平日里就不怎么喜欢史湘云的大大咧咧,不过是看在贾母的面子上才不发作罢了,如今见贾母都发话了,她只说道:“宝丫头坐下,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如何能走?凤丫头去看看吧!”
王熙凤看了看贾母,见贾母不说话,便站起来去了。
贾宝玉坐如针毡,他看到林妹妹受了委屈不是不担心,可他也担心哭着跑掉的云妹妹,只能勉强解释道:“林妹妹你别多心,云妹妹她没有坏心的,只是有口无心罢了。”
贾母没说话,王夫人先喝道:“宝玉!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妹妹被人拿戏子比喻,你脸上也光彩吗?”
薛宝钗也慢慢的说道:“宝兄弟,姨妈这话说的很是,此番真的是云妹妹错了。”
贾迎春也说道:“是呢,也不知道云妹妹是怎么了?先是无端指责邢妹妹,然后又······唉!她往日说话虽有些冒失,可也不曾这样失礼过啊!”
贾探春眼珠子一转,“云妹妹来府的这几日,经常去看望袭人,是了,袭人没伺候二哥哥之前,但凡云妹妹来府里小住,都是袭人伺候的。想必云妹妹也只是念着昔日的主仆之情罢了。”
此话一出,贾母和王夫人脸上更不好看了,邢岫烟冷眼旁观,觉得有句话说的极好,自来都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啊!
贾宝玉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抬眼看了贾探春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忍了下来,罢了罢了,三妹妹也不容易。只是三妹妹也是姨娘所出,不是应该更能体会袭人的苦处吗?为何还要针对袭人呢?往日里她和袭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嘛?
贾宝玉哪里知道贾探春的想法,她受尽了庶出的苦,生平最不喜自甘堕落、为人妾室的人,袭人恰好就是其中之一。之前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如今袭人既然已经没了出头的机会,当然能踩一下是一下了。
邢岫烟冷眼看着这场上的一切,只觉得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李纨见气氛有些凝重,忙命人将那不知所措的小戏子带了下去,又重新叫了一场大闹天宫的戏,锣鼓声响起,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贾母低头对林黛玉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啊!”
林黛玉抬起头来,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外祖母,我没事,只是一时想的多了罢了。云妹妹也是无心之失,外祖母那话还是不要往史家说了吧,云妹妹自幼失祜失持,本就不易。”
贾母叹了口气,摩挲着林黛玉的脸颊,“什么不易,你和她的处境是一样的。可是你是如何表现的,她又是如何表现的?她以往说的那些话,史家未必不会知道,之所以不说,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罢了。可我如今大了,还能庇护她多久。她若还是这个性子不改,吃苦头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她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