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你去做什么,别熏坏了你这身衣裳。这衣裳是新做的吧?看料子,得值不少钱啊!”邢刘氏嘀咕道。
“贾家姑娘们每一季要做十二套衣裳,遇到特别的日子比如老太太的寿辰、生日什么的,还要加做四套。我才来,二嫂子吩咐针线上的人赶着给我做了八套衣裳,说剩下的日后再补齐了。娘,现在你相信女儿在府里真没受委屈了吧?”邢岫烟搂着邢刘氏的胳膊说道,“不过下厨房穿这身衣裳还真不合适,娘,我以前的衣裳还有吗?给我换一件吧!”
邢刘氏无奈的按住了她,“我的小祖宗啊,你就安心坐着吧,有这个功夫,我都做好了。好了,乖啊,你就坐在这,和你爹说说话,顺便告诉他这些东西该怎么收拾,别让他粗手粗脚给弄坏了!”
邢忠也连连点头,他这时才发现,女儿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头上戴的簪子也是他们以前没见过的。这样的女儿,通身的气度看着比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家小姐也不差什么。这样优秀的女儿,哪里舍得再让她进厨房啊!
邢刘氏将邢岫烟按在椅子上,自己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端了一碟子米风糕进来,还有一杯红枣茶,“你先吃着,大排面马上就好啊!”
邢岫烟无奈的笑了,不忍拂了爹娘的好意,只好坐在那了,低头一看,碟子上的米粉糕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炉没多久的,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松软清香,入口甘甜,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喜欢吧?就算你不在家,你娘天天早上还会蒸一炉,这不就赶上了。”邢忠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少吃点,待会还有大排面呢。吃多了,肚子可装不下。咦,这是什么?地契?这哪来的?”
邢岫烟一听地契,忙放下筷子,走了过去,“这好像是姑妈给的吧?地契?哪里的?”
邢忠看了看,“好像是京郊的吧,不多,二十亩,上头写的还是我的名字。不是,你姑妈这是什么意思啊?”
邢岫烟想了想,“或许是姑妈补偿您的吧!您不是说当初姑妈出家,带走了家里全部的家产吗?”邢家原本在姑苏也算小富之家,结果邢夫人出阁,带走了当时邢家的全部家产,邢家也就此一落千丈。
邢忠蹙眉,“这怎么行呢!你姑妈也不容易。贾家家大业大的,你姑妈当初的那点嫁妆根本不够看的,还不知她是怎么攒下这些的呢!明儿你给你姑妈带回去。”
邢岫烟也不在乎这些,既然邢忠不要,带回去就带回去吧。“好,我知道了。”
“烟儿啊,大排面来了,快,趁热吃。”外面邢刘氏的声音传来。邢忠赶紧补充一句,“千万别告诉你娘!”若是邢刘氏知道了,肯定会收下这地契的。
邢岫烟忍俊不禁,“知道了!”然后乖乖在桌边做好,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果然邢刘氏端着一个大海碗进来的时候,看到邢岫烟的样子,眼里满是笑意。
“快,趁热吃!”
邢岫烟看着比自己脸还大的大海碗,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娘还真是怕贾家苛待她,一上来就搞这么大阵仗,“娘,这也太多了,我吃不完。”
“没事,吃不完,我和你爹吃!”邢刘氏坐在旁边,一脸满足的看着女儿。
邢岫烟在邢刘氏期待的眼神里,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虽然大排很软烂,面条也很香,可勉强吃了一小半之后,邢岫烟就真的吃不下去了。
邢刘氏见状,笑道:“吃不下就放下吧,别撑坏了。她爹,你要吃吗?”
邢忠忙活了半天,还真有些累,端着碗,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然后把碗递给了邢刘氏。
邢刘氏随手将碗放在了桌上,想去看看府里到底送了些什么东西,邢岫烟站了起来,“娘,我吃撑了,你陪我在院子里散散吧!”赶紧拉走邢刘氏,就怕待会还有什么不能收的东西,邢忠是个憨厚的,邢刘氏则不一定了。
邢忠显然也明白女儿的意思,抬头说道:“是啊,你陪女儿去院子里转转,墙角栽了蔷薇,你领着女儿去看看。”
邢刘氏原本不想去的,可邢岫烟过来拉着邢刘氏的胳膊一撒娇,邢刘氏就没辙了,“走走,我带你去看看。这院子虽然小,可是你爹说你喜欢花,买了好些花种,栽了不少,那株蔷薇可是你爹花了好大功夫移植过来的。现在迟了些,等明年春天的时候,肯定好看极了。走,娘带你去看!”
邢岫烟笑着挽着邢刘氏的胳膊往外走去,还不忘给邢忠丢了个眼神,邢忠一脸憨厚的笑了。
这个家的确很小,小小的四间房,院子也不过十平方左右,还没有在姑苏的家一半大,不过想到这是在京城,邢岫烟也就释然了。这里虽然小,又只是他们暂住的地方,可还是被邢忠夫妻两收拾的整齐舒适。这也是邢岫烟打小就潜移默化灌输给邢忠夫妻两的。
邢忠夫妇俩在厨房做午饭,邢岫烟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院子里,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舒心的笑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句话的含义,邢岫烟今天才算是真正领会到了。
“这傻孩子,今天怎么总是傻笑啊!”邢刘氏从厨房探出半个头来,笑着说道。
“孩子难得回来一次,心里高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的,锅都要糊了!”邢忠在后面抱怨着。
邢岫烟看着这一切,吃吃的笑着。刚才有那么刹那,她以为她又回到了蟠香寺,那时候,日子虽然清贫了些,可是却是令人难忘的。
当天晚上,邢岫烟和邢刘氏睡在了一起,邢刘氏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女儿说,邢岫烟也是如此,邢忠虽然也有很多话想和女儿说,无奈抢不过妻子,又因为男女有别的关系,只好黯然离去了。
邢岫烟看着邢忠的背影,既觉得好笑,笑完只好,又觉得难过。干脆把头埋在了邢刘氏怀里。邢刘氏看到七岁之后就不再这样小女儿姿态的女儿,心里软的跟滩烂泥一样,“我的儿啊!你别怕啊,这几天忙着收拾家里,等过几天,娘就进府给老太太请安去啊!”
☆、第20章
邢岫烟早已经想清楚了,比起能经常看见邢刘氏,她更不希望看到邢刘氏为了她在众人面前伏低做小,“娘,不必了,如今府里忙得很呢,省亲园子已经建好了,那府里就要预备着省亲了,娘你这时候去,老太太未必有心思和你说话。过些日子再说吧!过些日子,我再回来看你们。”
邢刘氏想想也是,“你说的也是,等省亲过去了再说吧!你在府里怎么样啊?你老说你好的很,可是我看着不像那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听说这贾家主子们还好,唯有那些丫鬟们,仗着主子疼爱,经常狗眼看人低,是不是有那些不开眼的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我告诉你,咱可不指着贾家过日子,若是待的开心倒也罢了,若是不开心,咱们就回姑苏!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和你爹也想清楚了,你嫁得好了,我和你爹固然开心,可若是代价是让你委曲求全,我和你爹怎么能忍心呢!以前咱们家,虽然日子过得贫寒些,可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哪像现在,想见见你都见不到!”
邢刘氏语气落寞的说道,邢岫烟当即就红了眼眶,“娘!”
邢刘氏叹了口气,“可是这一时半会咱也不好意思开口要走。你也说了你姑妈和琏二奶奶对你那么好,咱若贸贸然走了,岂不是拂了你姑妈的面子。你姑妈其实也不容易,当初贾家来提亲的时候,你爹就不愿意,说什么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你姑妈嫁进去不会幸福的。可你姑妈一门心思要嫁入豪门世家,你爹死活劝不动,只好将家里的全部家产都充作嫁妆给你姑妈带了进去,可就算是这样,成亲那日,你姑妈的嫁妆,还是让人嘲笑了。你姑妈昔日在家的时候,也是个明媚可爱的女孩子,可现在呢!上次见面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了。若不是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是个孝顺的,她如今又有孙女陪在身边,还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呢!唉!不说这个了!你住到贾府,是你姑妈提议的,先不说她是为了什么吧!总之,咱不能让你姑妈难做。你先安心在贾家住着,过了一年半载的,我和你爹就接你回来。咱们家又不是来打秋风的,难道还能在贾家住一辈子不成?到时候我和你爹就以替你相看亲事为理由,接你回来。你先耐心住着啊!若是有那些不开眼的得罪你,你也别怕啊!”
邢刘氏颠三倒四分不清主次的一番话,难为邢岫烟还真听明白了,她是既担心有人欺负自己,又担心自己住不下去闹着要回来,让邢夫人为难。
邢岫烟有些哭笑不得,“娘,我知道的,我在里头一切都好,您放心吧!你和爹先安心在这住着,我有时间了就会回来看您的。真的没人欺负我,您信不过姑妈,还信不过琏二嫂子吗?”
说起王熙凤,邢刘氏砸了咂舌,“你姑妈真是好福气,按说你姑妈不是琏二奶奶的正经婆婆,礼数到了也就罢了。偏这个琏二奶奶,对你姑妈那是没话说,连自己亲女儿都放心交给你姑妈带了!真是!唉!这个琏二奶奶啊,果真是个人物,相貌标致就不说了,待人接事也是样样周到,希望菩萨保佑,琏二奶奶这一胎能一举得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