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点点头,目送着他们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云清然在床边坐下,握住了邢岫烟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邢岫烟笑了笑,“我没事,太医怎么说?”她看得出来,云清然的心情很不好,事实上,她心情也不是很好,前世也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情况,有些孕妇孕吐严重,什么都吃不下的时候,只能挂营养液,来维持自己和婴儿所需要的营养。可是在这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里,只有安胎药,可是她现在连喝水都吐,别说吃安胎药了。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保住这个孩子。
“岫烟,我们已经有了元嘉元瑛元贞了,已经够了,元嘉也大了,过几年就可以成亲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抱孙子孙女玩了,你说是不是?咱们家亲戚也有不少小孩子,你若喜欢,可以经常请他们到家里来玩啊,你说好不好?”云清然不敢看邢岫烟的眼睛,低着头絮絮叨叨的说道。
邢岫烟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好半天才颤抖着说道,“真的没法子了吗?真的保不住了吗?”
门外的长公主身子晃了晃,侍女忙扶住她,她挥了挥手,静静听着。
云清然抬头看着她,涩然道:“太医说,两者只能保其一,岫烟,我要你,我只要你平平安安,这个孩子,他和我们没有缘分。岫烟,算了吧,好不好?”
邢岫烟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云清然看到邢岫烟这样痛苦,也哭了,“岫烟,我需要你,元嘉他们也需要你,这个孩子和我们无缘,我们放他走吧,我会请得道高僧,给他做法事,超度他,让他下辈子可以投个好人家。岫烟,我们,打掉他吧!”
门外的长公主也红了眼眶,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推开侍女的搀扶,推开门走了进去,“清然说得对,孩子可以不要,可是你不能有事,你若有事,孩子们怎么办?清然怎么办?岫烟,我知道你舍不得,事实上我们谁都舍不得,可是,太医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若不是事关重大,他绝对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咱们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了,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邢岫烟睁开眼睛,哭着说道:“母亲,让我再试试吧,再给我几天时间,再让我试试,或许可以呢!再给我几天时间吧!”邢岫烟抓着长公主的衣袖说道。
长公主看到她这样,也跟着哭了起来,更别说云清然了,早已经心如刀绞了,只是身为男人,他必须要有决断,否则日子久了,反而更加割舍不了。他抓着邢岫烟的胳膊,“岫烟,已经三个月了,我们已经试了三个月了,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太医不会这么说的。我不能拿你的身子冒险你懂吗?在我眼里,你最重要,只要你平安,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是邢岫烟始终不松口,不管云清然怎么说,邢岫烟就是捂着耳朵不肯听。
长公主见状,叹了口气,“让亲家、亲家母来劝劝她吧!”
邢刘氏和邢忠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云清然先将事情和邢刘氏邢忠说了,邢忠当即就蹲下身子,痛苦的缩成一团,邢刘氏却红着眼眶,“这孩子真是糊涂了,我去和她说!”然后大步进了房间。
也不知道邢刘氏和邢岫烟是怎么说的,邢岫烟最终点头同意了。
云清然亲自去找了房太医,开了一副不伤身子的落胎药。等元嘉元瑛元贞进宫读书之后,云清然端着那副熬好的落胎药,亲自端给了邢岫烟。长公主和邢刘氏一左一右的陪在邢岫烟身边,看到云清然端着那碗落胎药进来了,邢岫烟眼眶又红了,可是看着云清然眼里的痛苦,邢岫烟又忍住了,娘说的对,这件事,自己是很痛苦,可清然心里的痛苦不比自己少。自己一味沉浸在痛苦中,却没有考虑过清然。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清然能做出这个决定,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邢刘氏见云清然过来了,将位置让给他,自己站在旁边。云清然在床边坐下,邢岫烟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看着云清然,“你要多请几个高僧,好好替他超度,总归是我们对不起他。”
云清然忍着泪意,郑重的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
云清然颤抖着将那碗药喂到了邢岫烟唇边,邢岫烟接过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后,邢岫烟在疼痛中落胎了,整个人疼的缩成一团,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云清然心疼的不得了,抱着邢岫烟哭了,“不生了,我们已经再也不生了,不要了。”
邢刘氏很是心疼女儿,可是看到女婿这个样子,她又为女儿感到开心,虽然这个孩子没了,可是却看出了女婿对女儿的一片真心。邢刘氏心里很是复杂。
收拾好了之后的邢岫烟躺在干净的褥子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为她诊脉的还是那个房太医,他双目微合,半晌后方才说道:“已经落胎了,稍后微臣再为夫人开两服药,服下后,估计会排出一些血衣。之后,微臣再为夫人另开药方,调理身子。此番夫人落胎,极为伤身,为了夫人的身子着想,三年内,不宜有孕。”
云清然点了点头,“好,这几日就请房太医先在府中住下,随时查看夫人的病情。哦,本侯已经请得皇上的圣旨了,太医尽管安心住下就是了。”
房太医这才退下开药方去了。
云清然又对长公主和邢刘氏说道:“母亲,岳母,您二位也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母亲,您别推辞了。今日让元嘉元贞住在凌儿那边吧,元瑛就拜托母亲照顾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你认为凌儿那孩子能管得了元嘉吗?”
云清然苍白的笑了笑,“他若不愿意也好,正好让他看看,他娘亲诞育他们,多么不容易。”
稍晚的时候,元嘉他们果然回来了,慕容凌跟在后面,叹了口气,“我也没法子,元嘉他不听我的。姐姐她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云清然摇摇头,“吃了药,到现在还没醒。你们进去看看,别吵着她。”
慕容凌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脸色不大好的元瑛,过去牵着她的手,“瑛瑛别怕,没事的。”
元瑛吸吸鼻子,“凌哥哥,我害怕。”
“别怕,没事的。一定会好的。瑛瑛要乖,不要让姐姐操心,这样姐姐才好得快。”慕容凌拍拍元瑛的头,温柔的说道。
元嘉此时顾不上他们,大步垮了进去,元贞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他是哥哥的跟屁虫,哥哥去哪,他都会跟着的。
进去时,看到邢岫烟一脸苍白的躺在那里,元贞立马红了眼眶,扁着嘴就要哭,元嘉握住了他的手,“不许哭!”
元贞抬头看了大哥一样,吸吸鼻子,将眼泪忍了回去。
云清然摸了摸元贞的头,“你娘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元贞这几日要乖,听大哥的话。知道吗?”
元贞用鼻音答道:“知道,我会乖的。”
元嘉闻到了空气中有一丝血腥气,皱眉道:“怎么回事?”
云清然知道长子聪慧,也从没想过要瞒过他,便说道:“太医说,你娘身子弱,这一胎保不住,若强行留下,会伤及母体,所以······”
“所以你们打掉了那个孩子?”云元嘉说道,“早该如此了。娘身子最重要。你都有了我们三个了,还不知足吗?”
云清然笑了,“我知足了。以后,不会让你娘再受这样的苦了。”
云元嘉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有我们三个,胜过别人十个!”云元嘉自信的说道。
即使云清然现在心情不好,听到儿子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想要摸摸儿子的脑袋,手伸到半空中才想起来,元嘉最不喜别人拿他当孩子看,就连乾安帝和赵源和他说话,也要当大人一般对待,他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摸到了元贞的头上,然后说道:“你说得对。这几日,爹要照顾你娘,你们几个我没时间管了,你是大哥,我就把元贞元瑛交给你了。”
“放心吧!”
元嘉带着闷闷不乐的元贞出来的时候,慕容凌还拉着元瑛的手絮絮叨叨,元嘉径直走了过去,“慕容凌,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莫不是忘了吧?元瑛,我送你去祖母那边。”
宫里得知永平侯夫人小产的消息,乾安帝长长的叹了口气,“果真是世事无常啊!若不是为了如意······”
赵源上前扶着乾安帝在榻上坐下,“父皇别太过忧心,清然和邢氏还年轻,养好身子,日后还可以再诞育子嗣的,父皇放心吧!父皇,该喝药了。”
乾安帝摇摇头,“成日喝这些苦药汁子。这几年,朕这身子是越来越不成了,阿源,朕打算禅位于你,你可准备好了吗?”
赵源听了这话,立刻端着药碗跪下了,“父皇,您此番不过偶感风寒,何出此言?儿臣不敢有此心。”
乾安帝白了他一眼,“你我父子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若真没有这样的心思,朕反而要考虑一下该不该换个继承人了。”
赵源尴尬又有些埋怨的抬头看了乾安帝一眼,“父皇!”我这样的反应才正常吧?父皇你怎么不按理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