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临走之前,南轻轻摸了摸男孩的脸颊。
幸福安康。
回到家后,南一切如常,每天的日程都没有落下,作业也都完成得很完美。
但家庭教师们还是一致决定,让南休息一下。
闲下来以后,就容易多想。
生离死别,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也被一起埋葬了一样。
她面对夕阳,看了许久。
当五条悟接到“传送NPC”的电话的时候,正在京都祓除咒灵。
跟满地的咒灵相比,咒术师向来是不够用的,一旦到了这个忙碌的季节,即使是未成年,只要有战力,就要上战场。
更别说是赫赫有名的五条悟了。
一发「苍」解决所有战斗,五条悟低头看着手机,匆忙离开了现场。
“五条?你去哪儿?!”辅助监督站在车边,眼见着五条悟从自己面前跑过,赶忙大喊。
“任务完成了!我走了!”
“哦……哦。”辅助监督愣了一下,心想那怎么不坐他的车啊。
五条悟直接跳上了通往东京的新干线。
“传送NPC”平常可不乐意搭理他。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被冷汗浸湿的黑发,逐渐冰冷的身体……五条悟的大脑让这些场景栩栩如生,但心却比那个时候还要阴凉,他迅速冷静下来,马上给在天羽家周围待命的护卫头领打了电话。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用钥匙打开房门,五条悟没有惊动已经熟睡的南,静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六点半,南没有起床。
一夜没睡的五条悟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笃笃笃——”五条悟敲门,“南!在里面吗?”
很快,里面传出一声惊呼。
“五条君?!”
房门的材质很好,听不太清楚里面的声音,但五条悟能感知到里面的人正在从床上向旁边移动,然后渐渐地靠近房门。
门锁打开,五条悟低下头,打了个招呼,“哟,听说有人很难过?这个点还没起床,该不会是躲在被窝里哭吧。”
南身上还穿着睡裙,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五条君怎么在这里?家族里的事呢?”
“解决完了。”五条悟大步跨进房间,仰面呈大字倒在南的床上——这张大床躺下两个他都绰绰有余,“我可是赶的最后一班车,累死我了。一会儿我要吃刨冰!”
“辛苦了。”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次回来得好早啊。”
其实还有一堆任务没有解决,但五条悟在新干线上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两天的任务都强行转接给他人了。
“后天我就走。”五条悟闭上眼假寐,周身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让他的身心不由放松,“听说你连课都不上了?”
南推着轮椅来到床边,面露困惑,“你都知道了啊?”
“半个月了,你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我。”五条悟啧了两声,“聪明机智的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不对?”
说完他拍了拍身旁的床铺,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样,“今天帅哥特供,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不用客气!”
“哦。”南打了个哈欠,爬上床躺在五条悟身边,“那我们一起睡一会儿吧。”
这个展开不太对啊。
五条悟侧身垂头看向南,“你难道不是应该痛哭流涕一下?害羞了?”
南困顿得不行,“五条君不累吗?”
“这点程度,本大爷完全——”
“那我睡啦。”
“……”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起睡了过去。
五条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烈阳高照了。
“南?”五条悟揉着脑袋来到厨房,发现空无一人。
客厅,不在。书房,不在。院子里,也不在。
五条悟回身上楼。
练琴房里回荡着悠扬的琴声。
五条悟推开房门时,南背对着他,正好放下琴弓,拿起笔在乐谱上写着什么。
“在作曲吗?”五条悟走到一旁大大咧咧地靠墙坐下。
“你醒啦?”南回头,“冰箱里有一些咖喱,饿了可以热一热。”
五条悟没动。
乐曲断断续续的,还不成型。
突然,五条悟开口问道:“那个谁……对你很重要?”
南笔下不停,“是啊……我想,就像是家人一样吧。”
“但你当初不是没进去跟她打招呼嘛。”
“……她说她不想让我看见。”南失落。
说完她侧头,“五条君也有自己的家人吧。”
五条悟挑挑眉,“当然。”
南垂眸停顿片刻,回头背过五条悟,“不回去陪着他们吗?”
“……”五条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不需要我陪。”
宽敞的练琴房,从左到右,能并排放下五架钢琴,但冰冷的白炽灯下,只有南一个人。
“果然……五条君还是……”
五条悟突然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掰过南的轮椅,对着她的脸直接上手。
“哭包,哭包。”五条悟露出恶劣的笑容,“变成丑八怪了。”
南的脸被当成橡皮泥揉搓,疼得拼命扑腾,但又逃不出五条悟的手掌心,“呜呜……我才没有哭呢。”
“我说你哭了你就是哭了。”
“这……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五条悟心情愉悦地哼笑了一声,“你管我!”
“肚子饿了!”
“不是有咖喱吗?”
“不想吃咖喱,我要吃刨冰!”
“哪有人一大早吃刨冰的……”
“那就给我做天妇罗!”
五条悟迅速把小提琴塞进琴盒里,动作轻车熟路,然后在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推着她猛地冲出了练琴房。
“慢点!”
“怕你反悔!”
当南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五条悟坐在餐桌旁,百般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上面不断地有新短信发过来,未接通话记录也一堆,小部分是在问他现在在哪里,大部分是在痛骂他的临阵脱逃。
目前他还是一级咒术师,手上的任务还能被别人接手。
五条悟合上手机,想了想。
咒术界里,除了五条家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已经常驻东京,上面给他划分任务的时候,也总是理所当然地以京都为中心,为他分配管理区域。
非特殊时期,他的大部分任务委托都被家族以“要闭门修炼”的理由推脱了。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五条家的六眼小子是深闺少爷。
得想个法子“转移阵地”才行。五条悟心想。
“上学?五条君要去学校上学了吗?”南一脸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五条悟眼角抽搐,“你这是什么表情?”
竟然比在毛里求斯第一次看见抹香鲸的时候还要震惊。
他又不是外星生物!
“不……可是,五条君去学校能学什么啊?”南很认真地在不解。
她的课程都学到大学了,不懂的功课还可以去敲他的门呢。
五条悟挠挠头,可疑地撇开了眼睛,“家里要求的。”
其实「御三家」的人并不需要进入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学习。
咒术界里的人也在奇怪为何五条家的大少爷突然决定要去高专上学,而且去的还是东京,不是本家所在的京都。
对此五条悟的统一回复是——
“我叛逆。”
真是让人信服的理由。
“这样啊……”南倒是没有怀疑,转眼就兴奋了起来,“那我可以送你去学校报道吗?”
学校啊!五条君会交到很多朋友的吧!
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对了,必须得先准备些给同学们的礼物才行。南心想。
但五条悟却对她摇头,摆了摆手,“那个破学校在深山老林里,光台阶就有几百层,你还是别去了。”
“啊,那好叭。”南有些失落,但这也没办法,毕竟轮椅爬上爬下的总归不方便——不过不愧是教跳大神的学校,果然足够神秘,“那我给你做些礼物,你带去吧。”
“礼物?为啥?”
“给同学们的赔礼啊。”
“……”
五条悟气恼,“你什么意思?老子需要给别人赔礼?!”
南已经身手不凡地护住了自己的脸,但五条悟还能从头发下手,“总有一天会这样的啦……哎呀,头发乱啦。”
“你应得的!”
五条悟去学校报道的第一天,手上拎着一袋南手工制作的“赔礼”,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按照个人份分装了一些牛轧糖和精品文具,包装上还贴着以南在插花课上的作品为原型做出来的贴纸。
脸上还多出了一副墨镜。
“什么都看不见啊……这也太危险了吧。”南把圆框墨镜戴在脸上,左看看,右看看,真是一点光都没见着。
“我跟你不一样。”五条悟用手指轻轻一勾就把眼镜从南的鼻梁上勾了下来,然后再挂在自己鼻梁上,“我眼睛好使得很。”
南不信,“但是这样的眼镜反而会伤眼睛吧。”
她严重怀疑五条悟就是想耍帅。
耍帅确实也是耍帅,但主要还是因为高专是住宿学校,这也意味着五条悟今后将不能常回家,为了减缓六眼的疲劳,所以才需要在视力层面缓解一下压力。
“不要小看我。”五条悟趁其不备,终于偷袭成功,“你才是,别在我不在的时候从楼上滚下来啊。”
南顶着被揉搓的脸生无可恋,“呜呜……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吧!”
眼见着五条悟戴着墨镜还能下手如此精准,南也算是放心了。
到最后,五条悟背着书包,拿着“赔礼”,戴着墨镜,还抱着从南那里新薅过来的草莓娃娃,终于出了门。
一只娃娃起码能顶一个月吧。五条悟心想。
与门口的南告别,五条悟转身坐上了五条家的车。
为了迎接这一天,五条家的人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是南小姐做的吧,分发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悟大人,行李已经提早送过去了,请您放心。还有欢迎仪式也是……”
等等,欢迎仪式?
空荡的教室里,只有包括老师在内的四个人,五条悟单手撑在课桌上托腮,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地向外开叉,一脸无语。
教室背后,穿着西装的男士女士们,拉开横幅,打响礼炮。
“恭喜悟大人成功入学!!”
叼着烟头的少女和奇怪刘海的少年纷纷回头,见此一幕,大为震惊。
五条悟:好烦……
“这是赔礼,还请大家收下,以后悟大人的事情就拜托大家多多关照了!”
五条家的人手脚麻利地将礼物分发下去,还特地为身材壮硕的班主任准备了一瓶好酒,然后又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业务非常熟练!
众人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礼品:……
叼烟少女面无表情地打开看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哇,是牛轧糖也,还是手工的。”
奇怪刘海少年客气地朝五条悟笑了笑,“多谢。”
五条悟:我就应该把那些糖全拆了自己吃。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好,欢迎你们入学,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大家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吧。”
那天,南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什么啊这个班主任,好啰嗦啊!(生气表情)】
【哈哈哈,我们这里有一个奇怪刘海的家伙!(大笑表情)】
【可恶……奇怪刘海挺强的。(郁闷表情)】
南眼神一变,啪啪打字。
【跟同学打架是不对的哦,五条君。】
【是他先招惹我的!(生气表情)】
【快跟人家道歉。】
【拒绝!(生气表情)】
【嗯……我们这中间竟然有个无证医生,还行,挺好使的。(若有所思表情)】
南倒吸一口凉气。
【受伤了吗?】
【问题不大。(得意表情)】
【不行啊,怎么能开学第一天就跟同学打架呢?要跟大家好好相处才行啊。】
“南小姐……”
短信刚发送,经济学老师的低喃就已经近在耳边。
南顿时吓得一激灵。
“上课中,请不要开小差。好吗?”
“是……是。”
为了不会再次被老师抓包,两人约定每天晚上通电话。
“哈哈,今天我把他们带到那家火锅店了,杰被辣死了,哈哈哈。”
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依旧嚣张至极。
南语气复杂:“……你再这样,送糖果可能不够了。”
这不是连心灵都被伤害了吗!
“有什么关系。”五条悟老神在在,“反正还有硝子在,她会把杰治好的。”
“就算是这样,身体还是会难受的吧。”南一本正经。
五条悟:“但是后来杰在我的水里放了超苦的抹茶。”
南:“……”
五条悟可怜兮兮:“我的心灵也收到了伤害啊!”
南:“……”
你们两个会成为好朋友的。
确实是这样。
“杰好啰嗦啊,整天就在说那些正论。”回到家的五条悟瘫在沙发上,跟南吐槽,“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的。”
“正论?夏油桑原来是个正直的人吗?”南仰头感叹——毕竟是能跟五条悟一起筹划着在老师背后贴纸条的人,有点印象上的偏差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他说什么了?”
五条悟掏掏耳朵,一脸不耐烦,“强者就是要保护弱者……之类的吧。”
南想了想,“好像也没错。”
五条悟抬眼,“你也这么觉得?”
“嗯……怎么说呢,以我的立场来说这样的话好像有些狡猾。”南操纵着轮椅绕过沙发来到五条悟面前,抬头与他对视——这么些年,轮椅也进化成自动的了,“但是帮助弱小,接纳弱小,不正是人类文明诞生的意义吗?”
“五条君知道吗?在以前人类还是野人的时候,族群里如果有受伤的、老去的伙伴,这些人就会被其他人吃掉哦。”南面色平和,“因为已经‘没用’了。”
五条悟垂头看向南的眼睛。
“但是后来,渐渐的,有人的伤口愈合了。”南笑着说道,“那是因为有人保护了他,给他准备了食物。”
“现在的人类社会不也是这样吗?大家为不便的人提供帮助,给年老的人完善社会保障,让本应该会在丛林里饿死的孩子们活了下来……如果世界又跟以前一样回到饮血茹毛、弱肉强食的状态,那么人类文明又是为什么要诞生呢?”
琥珀色的双眸里,满是温和的平静。
五条悟突然觉得心有些痒痒。
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遏制住了这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你说的这些跟杰说的完全是两回事吧。”五条悟往旁边坐远了一些,“不管怎么样,老子讨厌正论。”
“也是呢……说到底强者应该怎么定义?谁又是弱者?这样基本的问题都不知道,也很难说通吧。”南若有所思,“而且情况也很多啊……比如在危急关头,有能力者因为害怕没有站出来,其实我们也无法去责备他什么吧。”
“哦?”五条悟稍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现在不是流行那种说法吗?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之类的。”
“能力强大的人,也有可能只是个孩子而已哦。”南指指点点。
五条悟不赞同,“哼,这种想法简直无聊透顶。”
“会畏惧根本就是因为不够强吧。任何问题没办法解决,说到底还是力量不够罢了。”
南:“也有力量做不到的事情啊。”
五条悟不屑:“比如?”
南竖起手指:“比如生宝宝。”
五条悟:“……”
南:“你看,做不到吧。”
五条悟刚一抬手,南就迅速逃离了现场。
并誓死护住自己的脸,“说不过就耍赖!五条君!坏蛋!”
五条悟眼角抽搐。
“你给我等着……”
然后第二天早上,南就发现自己床上的抱枕又少了一个。
五条悟已经不在家了。
南皱了皱鼻子。
“小气。”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五条悟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太差。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少爷罢了,还是同学,有什么不能相处的?
“什么啊你那个刘海,看上去就超弱的!”
夏油杰:……
“抽烟?你是不良吗?”
硝子:……啊,原来这人只有身高和脸啊。
总而言之,相识不过十分钟,教室就已经成为了战场。
硝子激情旁观。
被夜蛾正道强制分开以后,五条悟还在跃跃欲试。
“到此为止了!”夜蛾正道头疼,“我就当这一次是你们互相了解的切磋,但如果还有下一次,所有人都要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