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时候回广州?”
“过完年吧。”文禾拿起筷子,还是把那长条形的东西放回周鸣初碗里,小声说:“你自己吃。”
饭后她跟吕晓诗在说上次的单子,说完看到宋斯兰和周鸣初,站在冰箱边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们母子之间虽然还是生硬,但比起以前已经好一些,起码不再像仇人,不到两句就要吵架。
吕晓诗叹气:“我瞧兰姨挺可怜的,宋川说她去国外,是太想他外公了。”
太想老人家,所以去他待过的地方追思么,文禾也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走的时候一起下去,宋川两口子在电梯里就毛手毛脚,你打我一下我吹你两口,腻腻歪歪到了停车场。
宋川开的还是那辆大红glc,已经过户到他名下,原来的车贴没揭,又多了一条:是是但但,豉油捞饭。
文禾望多两眼,吕晓诗勾她肩膀:“我看你男朋友有点不高兴啊。”
文禾看习惯了:“他一天到晚都不高兴,很正常。”
吕晓诗哈哈笑,摆摆手:“走啦!”又跟周鸣初道别:“表哥!下次去我们家吃饭啊!”两口子一脚油门,潇洒地揸车离开。
文禾想起宋斯兰,到车上问周鸣初:“这回兰姨走,你会去送她吧?”
“看情况,”周鸣初说:“我不一定有空。”
这嘴死硬,文禾也不管他:“去我家,我要去看看麻圆好点没。”大概是化毛膏没什么作用,它之前吐过一次毛团,好在文禾及时带去看医生,开了点药,不然要发展成肠梗阻。
到家后,幸好麻圆已经不蔫了,跟着文禾一直走动,要猫粮吃。
这猫已经胖得跟条板凳一样,周鸣初说:“你养猪一定不会赔钱。”
文禾也说:“你当钓鱼佬开海鲜档也一定挣得比现在多。”她把猫窝打扫了一下,麻圆睡后,看到洗完澡的周鸣初在把玩那颗石子。
是他的东西,但他没有丝毫不自在,看完后随手往茶几一扔:“表不要,车也不开,你就适合抱着石头睡。”说完带文禾回房睡觉。
他们在同一张被子里交缠,都滚出一身的汗,结束后文禾把腿放下来,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昏昏欲睡,周鸣初的呼吸扫过耳背:“现在离过年还很远。”他问:“你要在家待到过年?”
文禾嗯了一声:“有问题吗?”
过很久,周鸣初才说了句:“随你便。”他把她扳过来,用力按住她。
文禾多听话,送完宋斯兰以后,没两天就开车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开自己的车回老家,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一进村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小文禾买车啦,这车真漂亮。”
文禾一路开回自己家,奶奶已经在门口等,和她一起卸后备箱的货。
东西不少,在她在广州买的,也有宋斯兰准备的花胶陈皮和一些补品。
邻居摘菜回来,看着她们一趟趟往家搬东西,也笑呵呵地在车边搭了几句话,以前为了一点晒谷场也要故意往这边泼水的人,走时主动把地里摘的嫩菜心和南瓜给了她们婆孙一份。
很多道理文禾早就懂,你长大了,有能力了,能挣钱了,连邻居家的狗都会变得和善起来。
人本欺弱,也慕强。
她把车停好,故意压了邻居家一点线,回到堂屋看见里面摆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快递,奶奶说是刚刚送过来的。
“这是什么,我还没打开看。”奶奶还以为是孙女寄的。
文禾拆开,见是缓解风湿的仪器,她研究过,很快认出是自己曾经在新加坡展会上看到过的一款,那会还没有批量上市。
奶奶问:“哪里买的?”
文禾翻开快递面单看了看,好笑地说了句:“广州买的。”
但寄快递的人没打招呼,她也就当不知情。
皖南的秋一片金黄,文禾在家陪了奶奶几天,不用喝酒不用应酬,每天早起早睡,比过年还舒服。
周鸣初的电话打过来时,文禾正在收被子,听他说找了一次范鹏,范鹏也主动找他,大概意识到什么,一直在拉关系讲旧情,也说了谷志德的一些事。
文禾问:“那他是什么意思,愿意跟你打配合?”
“差不多。”周鸣初问:“你明天忙什么?”
文禾边掸被子边说:“不忙什么,就在家。”
晒过的被子有一阵太阳味,文禾躺上去,周鸣初在往会议室走,她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有汪总有张尔珍,大概是销管会议。
文禾问:“你晚上干嘛,还应酬么?”
“打会羽毛球。”
“跟谁?”
“老叶,老杜。”
基本是认识的,文禾从床上爬起来:“那你忙吧,我吃饭去了。”她挂了电话,下去帮忙热菜,又看到钟露发的消息,问她明天去不去吃喜酒。
文禾本来不想去。
但她在钟露嘴里,这几天也在家听到一些传言,据说小舅妈找了个很凶的儿媳妇,于是第二天临时起意,还是过去看戏。
一见文禾,小舅妈热情又兼上下打量,招呼她喝茶吃东西,又问起她的车,想借来接亲。
文禾说:“蹭到墙角,去修了。”她看向自己那个表弟。
表弟脸上带着伤,明显是被撕打过的,小舅妈喜气洋洋的脸上也一阵挥不开的阴霾,据说是昨天跟亲家吵了一架,差一点这个酒席就退了。
但小舅妈要面子,硬说儿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催着儿子去接亲,自己留在家招呼客人。
文禾坐在墙根晒太阳,旁边也有认识的老婆婆找她搭话,跟她聊起她妈妈,又是叹可惜,又是夸孝顺。
对这些话,文禾并不陌生。
她妈妈确实孝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哪怕彩礼被吞,哪怕一直被吸血,每次回老家都还是会赶来探视父母。
她以前觉得妈妈有点愚孝,后来慢慢理解了,越是不被爱的人,越想努力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新娘家并不远,很快鞭炮声开始大响,小朋友们雀跃的欢呼也一同吵起来:“来了来了,接亲回来了!”
文禾站起来往外看,在婚车队伍里看到那辆眼熟的X7,很快开门下客,出现一个周鸣初,文禾以为自己眼花。
周鸣初穿着短袖长裤,身上还有沾到的礼花,也不过来,就站车子旁边看着她。
确认是他,文禾感觉心里短暂但剧烈地震了一下,直到刚刚聊过天的几个婆婆问这是谁,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文禾问。
“你奶奶说你在这里。”周鸣初仍然没动,一路看着她走过来。
文禾走到一半忽然领会他的意思,她脚步顿住,一时好气又好笑,过去主动挽住他,在一片人的视线里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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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不算多重, 这个院可住可不住,周鸣初找了个床位躺着,视线蒙蒙的,人的听觉格外敏锐。
敏锐到一有人进来, 他立马能猜到是谁。
鼻子闻到山茶花洗面奶的味道, 还有她风尘仆仆的身影, 人走过来,探雷一样站在病床的另一边, 似乎在观察他是不是瞎了。
周鸣初的耐心在此刻到达顶峰, 就那么顶着纱布由她看,直到她慢慢地移过来:“……没事吧?”
周鸣初一言不发。
文禾也不确定他醒没醒着, 伸手晃了晃,被周鸣初抓住。
“我是受伤, 不是瞎了。”他缓缓地说。
文禾松了一口气:“你不讲话,我不知道你什么情况。”
“缝了几针, 角膜擦伤, 离瞎差一线, 但还没瞎。”周鸣初靠着床头问:“不是说过完年才回广州?”
“我听叶总说你受伤了……”文禾在他旁边坐下, 手还被他握在掌心。
“住一晚。”周鸣初说:“观察一晚, 回家养着。”
他声音格外沉,文禾不确定是不是受伤的原因, 但点点头:“嗯。”
她陪他在医院住一晚, 上药,照灯, 看点滴, 细心到隔壁床的阿伯都羡慕:“后生仔你有福喔, 找了个这么好的女仔, 一般人都没这么耐心的。”
周鸣初没说话,但透过纱布,隐隐看见文禾尖红的耳垂。
那晚后,文禾跟着周鸣初回了家。
她照顾周鸣初无微不至,每天饭做好,端到手边,衣服收好,洗澡的时候叠在篮子里,好在周鸣初恢复得还可以,照顾几天,眼球已经没一开始那么痛,还要兼顾工作。
他看不见,OA里的一些东西就靠文禾给他念,念完替他批复。
周鸣初的批复跟他口头一样,没有多余的话,文禾像代入他这个人,也变成一张无情无绪的厌世脸,她一开始觉得别扭,但做多几回习惯了,也又一次惊讶于周鸣初在工作上的处理能力。
他思维缜密,数据上一般是她念过的就记得住,哪项预算高了,谁哪个区域的指标虚了,产品的算法进度到哪了,他都有数。
但一线械企的老总,工作强度也是真的高,好在周鸣初上两天休一天,文禾也能跟着休息。
她在这间房子里闷久了,想出去透透气时,正遇章茹发消息问要不要去打麻将,三缺一,让她过去撑个台脚。
文禾想去,但又担心周鸣初一个人在家不行,她喂完鱼洗了点水果,起身去问。
门虚掩着,周鸣初一直没出声,文禾打开门就见他坐在桌子后面,拿车厘子的核扔他:“叫你这么多声,怎么不说话?”
“什么事?”周鸣初问。
“我说我去跟茹姐打会麻将,你在家睡会?”文禾感觉空气有点闷,径直走到他后面把窗帘拉开,一转头,看见电脑里几张熟悉面孔。
全是销售的人,还有大区的几位。
文禾脑子一空,迅速往外闪,隐约听见谁在叫她的名字,她几乎夺门而逃。
周鸣初真是瞎得恰到好处。
但他瞎了又不是哑了,在开会也不告诉她,文禾换了衣服去化妆,化到一半的时候周鸣初过来站在门口,看她整个上半身都往前倾,臀部高高拱起。
文禾一开始没理他,画完眉毛才看他一眼,往下瞟,又看他。
周鸣初过来从背后搂住她:“看什么?”
文禾惊讶:“你眼睛好全了?”
“没好全。”但该看的还是能看到。
文禾挣了挣,周鸣初把她往后摁:“打什么麻将,改天再说。”
被他这么抓着,文禾也知道这回麻将是打不成了。
她妆还没化完,刚换的衣服很快被剥光,人出了汗,碎发都黏在脖子上,人像化在水里捞不起,只能难耐地哀求他,说差不多了。
周鸣初猛送一阵,把她翻过来,出在她手里。
文禾挂在他身上,还有点气不顺:“开会干嘛不说?”
“我没开摄像头。”周鸣初说:“但都知道是你。”他伸手,精准地摸到她的耳垂,软,薄,也热,还有运动过后通红的一张脸,低声说:“既然知道了,今年年会一起去。”
文禾仰头看他,周鸣初低头吻了她一会,把她抱到淋浴下,强势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e康的年会,排场都大差不差,只是人数逐年增多,所以场地面积也要大一些。
在这之前,文禾没想过自己还会来参加他们的年会。
车子到达酒店,文禾下车时脚步一顿,周鸣初问:“紧张?”
文禾看了眼水牌,摇摇头:“还好。”
周鸣初抬手,轻轻搭住她的腰。
文禾跟着周鸣初,从出现在宴会厅楼层的那一刻起,就备受瞩目。
最先看到的熟人是晶晶,她已经是培训部主管,今天领着部门的人上节目,一副海盗船长的扮相,表情因为看到她而更加滑稽:“……我靠!文禾!”
文禾想过去跟她打招呼,被周鸣初扣住手:“进去再说,着什么急?”
一进宴会厅,总经办的孟珍珍摸了摸心脏,猛地看眼章茹。
章茹无辜地往旁边一指:“你问宝哥,别问我,我乜Q都不知道。”
大区经理那一边,邓宝昌笑得高深,主动上去打招呼:“周总,文禾,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宝哥。”文禾逐一打招呼,看见自己的老上司:“汪总。”
汪总伸手跟她握了握:“欢迎回来。”简单,但饱含深意的四个字,文禾微微一笑:“谢谢汪总。”
她跟着周鸣初打了一圈招呼,很快脱离他,独自社交。
老同事和生面孔都有,此时几乎都认识她,不管是以前的岗位,还是现在的身份。
章茹很快领着一帮人围上来,七嘴八舌。
大家对于这件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当时得知叶总和章茹,但一转眼,章茹连孩子都要生了。
晶晶死死地抓住文禾:“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出了e康才跟周总在一起的!”
文禾点点头:“是的。”
章茹也说:“是的,我可以作证。”
孟珍珍说:“你闭嘴!你们两个穿一条裤子!”
“你吹啊?”章茹抓着文禾跑了。
但比起八卦,促狭更多,不停有老同事过来聊两句,熟络,融洽,仿佛她没离开过。
老董事长对文禾也有印象,那一年的女主持人,记忆犹新。
他问周鸣初:“应该不是最近的事?”
周鸣初点点头:“有这么久了,我爸见过。”转头,见文禾又换一带待着,不用他领,她悠游自如,身上一条礼服裙料软过膝,跟身材贴得很好。
周鸣初却想起她在前台时穿的套装,工整,熨贴,她每次坐下都要往两边抹一道,起来时同样,先要拍拍下摆,仿佛前台有多大灰尘。
那时候的谨小慎微,和现在截然不同。
她在千百道的视线中矗立,熬过沸沸人言,熬过半尴不尬的成长期,重新回来这里,这张背不用刻意去挺,也已经笔直。
当然这天的年会,酒也喝得不少。
周鸣初也奇怪了,明明同一桌同一席,她的活动范围比他还大得多,结束时摸她额头:“喝多了?”
文禾嘴硬:“我没怎么喝。”
周鸣初垂眼看她,伸手把她圈在怀里,低下头,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吻。
吻完,周鸣初拍拍她后腰:“这叫没怎么喝?”她呼吸里的酒精浓度比他高。
文禾浅浅一笑:“你不是会吹萨克斯么,今天怎么没吹?”
周鸣初说:“我吹萨克斯,你吹什么?”
文禾伸脚踢他,周鸣初勾住她小腿,端详着她的娇俏样,慢慢也笑了。
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回家后人很燥热,手很直接,文禾被他抱到房间,他说眼睛还看不太清,所以全部的灯都打开,眼神在她身上巡睃,动作间讨伐的意味也浓重。
文禾配合着他,两只眼乌黑濡湿,丰满从礼服的细带漏出来,每一寸都是犯瘾动机。
结束后很久,两人都像睡过一觉,周鸣初忽然说:“我梦到我爸了。”
文禾嗯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等他后面的话。
周鸣初却没再讲什么,揽着她,沉沉地睡过去。
年会后,范鹏举报了谷志德的职务侵占,他私厂还有一些税务问题,七七八八地叠下来,刑期不会短。
文禾陪着周鸣初去给他爸爸扫墓,他顿在那里很久不说话,最后也只是往墓前倒三杯酒,领着她走了。
年前,文禾跟着去汕尾海钓。
广东海域的303浮台,像海中心的一座小岛,海水很清,清到能看到鱼在水下游。
钓鱼的人坐了一圈,这种事确实有瘾,一杆杆地抽鱼,空箱来满箱走,有些人为了挣钱,有些人纯娱乐。
但水流也很大,浮台像在走动,宋川居然晕船,躺在塔中央差一点就吐了。
他扽周鸣初裤脚:“哥,今天不过夜了吧,我等一下直接在这里打窝。”
吕晓诗踢他:“你咋这么弱呢?”
宋川四仰八叉地说:“昨晚喝太多了……陪你爸。”
“怂货。”吕晓诗没理他了,坐文禾旁边问:“你跟表哥过年去哪?”
“去安徽。”文禾问:“你们呢?”
“也是去我老家啊。”吕晓诗看了眼正在抽杆的周鸣初,转头问文禾:“你俩明年结婚不?”
文禾一夜没喝水,差点呛住:“还没说这个。”
吕晓诗咧嘴一笑。
他们在浮台待到傍晚,汕尾海资源丰富,从小巴浪鱼到马鲛,个个都能爆箱。
睡了一觉的宋川过来溜达,伸着脖子指指前面:“那边什么,鲨鱼?”
文禾眼睛尖一点:“海豚吧,是不是海豚?”她踮起脚使劲看,周鸣初在旁边不痛不痒地来了句:“吉尼斯水怪。”
神经,文禾用手杵了他一下,越看越确定:“就是海豚!”
真的是海豚。
波光粼粼的海面,几条海豚在起伏游动,宋川兴奋地在台上吹口哨,吹了半天,海豚们在远方跳跃,一开始以为只有几条,远了才看到是一群,日落之时说不出的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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