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海世界饲养凶兽(折风听柳)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远方的青山？”他忍不住问毕方。
“青山？”毕方一愣，“噢，是长留山吧？”
不等争凛回答，它啧声道：“你眼力可真好，我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说章莪山以东，有座神明居住的长留山。”
这下轮到争凛怔住。
“神明”是传说中的存在，至少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所谓的神，传承记忆里也没有关于神的内容。
不知为何，他猛然想起“那家伙”。
“那你能看见什么？”他顺着毕方的话问。
毕方以为他在嘲讽自己，下意识怼他：“你这问得可真……”
结果攻击性最强的两个字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它只得认真回答：“没施加障眼法的，章莪山范围内的，都能看见。”
“修为比你高的呢？”争凛追问。
“那对方要是刻意隐藏，我当然看不见！”毕方道。
争凛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毕方提醒了他，“那家伙”应该就是在刻意隐藏。
可对方既然愿意对他好，也愿意帮他，为什么还要藏起来？
他基本已经可以断定，“那家伙”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也在毕方之上。
若是哪天“那家伙”厌倦了帮他，想要抛弃他，只消一个念头足矣。
如此强大的存在，到底有什么隐藏的必要？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又问：“神明会来章莪山么？”
毕方扭头投来诧异的目光：“神明各司其职，小小的章莪山，哪能入祂们眼？”
这番话并没有打击到争凛，反而让他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测。
神明远离尘世，强大又神秘，如果想干涉尘世诸事，说不定就是要用自己的手段隐藏行踪。
但若真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神究竟看中了自己哪一点，才决定出手相助？
祂是否又图自己什么？
就在争凛百思不得其解时，毕方开始降低高度，朝住处俯冲而下。
它的巢穴在一座悬崖上，是它成年之后自己挑的地儿，亲自凿成一个又深又宽敞的洞。
洞口以青色藤蔓覆盖，几乎和周围碧色山石融为一体。
争凛回过神，很快发现藤蔓和坐具上生出的东西长得极像，脱口问：“洞口有什么？”
“藤蔓，木灵力化物。”毕方随口作答，飞近时，藤蔓如同门帘一样自动掀开，让出一条路。
藤蔓散发出的清香，令争凛一下子想到自己养伤那会儿涂抹、服用的墨绿糊糊和小片。
“木灵力化物，可以疗伤么？”他问。
“不行。”毕方摇头，“疗伤只能用特殊的灵草，纯木灵力最多只能补充灵力。”
它顿了顿，“你有灵草，是不？不然受伤怎么恢复那么快？”
争凛瞬间冷下脸。
有契约在，他心念一动，毕方立刻感觉丹田似乎被一只爪子探入，下一秒，妖丹即将被击碎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哪怕此时此刻，争凛明明还一动不动待在它背上，它仍然吓得冷汗直冒，连声求饶：“饶命饶命！我不问、不问了！”
争凛没理他，跳到地上，自顾自观察起洞内。
他看到了许多色泽鲜艳之物，有巴掌模样的小片，也有拳头模样的球，甚至还有些没他鼻头大的赤色小丸，在深处堆得满满当当，被薄薄一层木灵力罩在当中。
“这些都是我囤的食物！都可以吃！”毕方忙道，“您要是看上了，就、就随便拿走！”
说话时，它立刻解了木灵力罩子。
争凛凑上去嗅了嗅，全是陌生的气味。
既然从没见过，他也不敢随意食用，向毕方问过每样食物的名称，便让它送自己回去。
毕方哪里还敢怠慢，巴不得一眨眼就送走这尊大佛！
它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将争凛放在山洞附近的山崖上，一拍翅膀就飞走了，甚至连坐具都不敢让争凛取下。
回到山洞，争凛一眼就发现，平日里盛放糊糊的碗中正堆满鲜红。
——是他才在毕方巢穴里见过的，还没他鼻头大的红色小丸。

争凛正凝视新出现的食物，身后传来动静。
巨大的碧石和往常一样自动堵住洞口，随后一团火焰在漆黑的洞穴上方亮起，投下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他其实已经发现了，这几日，不管是食物、清水、灵药，还是碧石和火团，都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规律。
前者每日会出现三次，每次都是将石碗填满，后者则根据他是否离开洞穴，进行相应的移动。
他只要站在碧石前，碧石就会挪开，只要踏进洞穴，火团就会燃起，飘悬在洞顶为他照明。
这些凭空出现的事物，起初确实令他不安。
但如果一切皆是神明有意为之，反倒不显得奇怪了。
虽然争凛还不清楚神明希望自己做什么，不过既然神明选中了他，并几度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施以援手，便不会轻易让他死去。
他得好好把握不知何时就会失去的机会。
鲜红的小丸在石碗里堆得满起，每一颗都饱满诱人，和毕方巢穴里那些已经显得干瘪的果实截然不同。
争凛已经从毕方口中得知这叫“浆果”，不生草木的章莪山里没有，但山附近的森林里随处可见。
他低头轻嗅，从未闻过的香甜气味直往鼻中钻，明明不是肉，却仍让他忍不住吞咽起口水，张口试着尝了一颗。
果皮很薄，尖牙十分轻易地刺了进去，继而一股汁水溅入口，顺着喉咙淌落，是另一种别样的鲜美。
要不是牙齿磕到一枚坚硬之物，争凛差点直接把果子吞下去。
他皱眉吐出那东西，用爪子拨了拨，沉思片刻，觉得这应该是类似于内丹的重要之物。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又吃了几颗浆果，果然都在果肉深处发现了同样的硬物，有大有小。
他不清楚这些东西究竟能拿来做什么，但既然是神明赠予的浆果，想必其内丹也有大用，于是将它们叼进清水里一一洗净，小心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若神明不愿回答，他现在也有毕方——神特意帮他结下契约的仆兽问询。
浆果虽没有肉饱腹，不过每颗都饱含灵力，从咬破入口的那一刻，就开始在他体内积起来。
争凛一颗不剩地吃光了浆果，洗“浆果内丹”的时候，甚至还打了嗝。
这些灵力堆积在体内，令他有点撑，洗完忙跳上稻草堆，闭起眼睛炼化，真正将它们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当他运转周天时，和吸收天地灵气的感觉稍有不同，暖意从胃里缓缓流向四肢百骸，融入血肉，很快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浆果里的灵力似乎是火行，恰好与他灵根相配，吸收起来才能这么舒服。
……这也是神明特意对他的照顾么？
芙珥如约去上薇仪教授的课，离开全息教室后又睡了一觉，醒来看游戏日志的时候，发现崽崽已经开始吃第十顿浆果了。
她知道崽崽需要足够多的灵力去修炼，因此把止血草换成了“火灵力浆果”，如果崽崽吃了，那么托管系统就会定时投放，反之则持续保鲜，直到崽崽愿意尝试。
每日一顿，倒也不怕崽崽吃撑了胀肚。
只是她没想到，崽崽竟然那么喜欢吃浆果，从发到终端的游戏日志上来看，每顿果子崽崽都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把果核洗好晾干保存下来。
除此之外，崽崽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骑毕方！并且会主动去向毕方询问心中疑惑。
游戏日志的概括言简意赅：【通过和毕方的交流，崽崽在修炼和灵植辨别方面的知识增加了，新地图已随着崽崽的活动解锁。】
看得芙珥恨不能马上就暴涨好感度，这样就能把聪明崽崽抱在怀里使劲rua了。
她赶紧登上游戏。
此时游戏里正好是夜晚，悬在洞顶的火团按照她的托管设置，已经自动变成了光线微弱的“睡眠模式”。
她的崽崽趴在稻草堆上，双眼紧闭，五条尾巴盖着肚子，身体缓缓起伏，看起来睡得很熟。
芙珥本想一来就摸摸崽崽，见状也不好意思惊扰小家伙，干脆坐在一旁，边陪崽崽睡觉，边拨动崽崽晾在一旁的果核。
她在课后趁机问过薇仪教授，章莪山不生草木，究竟是因为土壤确实不适合植物生长，还是“传说使然”。
结果教授无奈地认同了后者。
不过教授告诉她，《山海镜》虽然以《山海经》为基础，但它毕竟是个面向大众的幻想游戏，传说中不会发生的“奇迹”，将在游戏里通过特定条件成为全新的可能。
当时芙珥没有追问攻略——自行探索也是游玩的乐趣之一。
这会儿她捏着果核，就已经开始思考到底该满足什么条件，才能引发奇迹。
她想得太过专注，并没有发现争凛醒了。
随着修为日益增长，争凛的五感变得更为敏锐，对周围灵气变化的察觉能力也在进步。
为了安全起见，他向来睡得浅，芙珥出现的瞬间，他就惊醒了。
但他没有睁眼，仍保持着睡姿，甚至连呼吸频率都不变，偷偷地、静静地感受神明的存在。
不是他的错觉，神明出现的时候，灵气流动真的不一样。
他隐约能感觉到，天地灵气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路，只不过很快又穿过那东西，仅仅只有相当微量的灵气被留下来。
这倒也不奇怪，那么强大的神明，肯定已经不缺灵力了。
他很快发现神明在动果核——这也是毕方告诉他的，原来一切果子里面的硬物都不叫“内丹”，而是被称作“果核”或“种子”。
种子可以种在合适的地方，日日以清水浇灌，沐浴天地灵气，慢慢地就会生根发芽，继而成长，最终开花结果，这就是灵植们的修炼方式。
对于他们这些开智的妖兽而言，拥有种子也就意味着不缺食物来源了，尤其是这种饱含灵力的灵果，坚持服食，对修行大有裨益。
只可惜章莪山到处都是碧石，毕方早就观察过了，这儿根本没有适合种灵果的土壤。
他也想过，神明是不是在借此暗示自己，是时候离开章莪山去别处生活了。
然而他尚在幼年期，不够强大就贸然离山，万一遇到从没见过的强敌，可能就死在路上了，这应该不是神明想看到的结果。
于是神明动果核时，他反而更希望对方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在章莪山种下这些灵果，并让它们顺利修炼下去，开花结果。
芙珥倒是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路。
除了最基础的光照、水分和空气，影响植物生长的要素，还有温度和土壤。
温度很好办，土壤意味着需要养分供给，如果没有合适的土，就拿满足条件的营养液进行水培。
至于《山海镜》里的营养液，恐怕指的就是富含各种属性灵力的水了。
她边想，边打开商城，看看有没有适合水培的器皿。
要是没有的话，就地拿大一点的碧石凿几个也很方便。
商城页面打开后，芙珥才发现自己和崽崽的亲密度增加到了【1.5级：认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游戏日志里没提到？
以及为什么还会有个“点五”的过渡阶段啊？？
芙珥一头雾水，不过亲密度增加意味着能解锁更多道具，她也能跟崽崽进行相当基础的交互了，总归是好事。
尽管如此，升级后的商城并没有特别适合当水培容器的道具，倒是食物的分类底下多了些新选择。
鲜嫩多汁的生鸡腿、肥厚细腻的生鱼块，以及爽脆酸甜的棠梨。
芙珥一挥手，愉快地将新食物都换了99+。
但她这次并没有把新食物加入托管，而是直接放回背包。
从小只能喝营养液的芙珥，深知抓住胃的重要性。
她兑换的这些食物，放眼整个游戏世界不算罕见，却是崽崽短时间内接触不到的。
一旦崽崽养成习惯，就能从食物开始牢记她，这样一来，亲密度升级也就指日可待。
所以这些不算每日必需的食物，她打算亲自投喂，就当是给崽崽的额外奖励。
争凛并不知道他的“神明”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不一会儿，他听见了碧石移动的声音。
……神明离开了。
幸好不是凭空消失，以他对神明的初步了解，祂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想到这，争凛翻了翻身，莫名有点趴不住。
神明这时候究竟会做什么呢？
巡视章莪山？打猎？
又或者……去照顾和他情况差不多的幼兽了？
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来，争凛烦躁地扒拉了几下稻草，望向已经被碧石堵上的洞口，决定跟出去看看。
今晚是阴天，不见星月，四下漆黑。
争凛喷出一小团火，令它飘悬在自己前方照明，随后感应起神明的存在。
……感应不到。
犹豫让他来迟一步，恐怕神明已经走远了。
不过他很快就听见凿击石头的声音遥遥传来，一下又一下，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争凛心中一喜，忙循声找过去。
他早已习惯在这种光滑的山路上疾奔，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跑得稳稳当当。
不多时，他抵达了声音源头。
一块足有一只毕方那么高的碧石竖在地上，一件形似毕方尖喙，但尾部又连着一段长条金属的东西，正不断啄在碧石顶上。
争凛正看得发愣，那东西突然停了下来，并迅速向他靠近。
下一瞬，他感到一片陌生的温暖轻轻搭在了头顶。

只不过，这回神明有了温度，争凛能清晰感受到温暖覆在毛皮上。
继而两根同样温暖柔软的东西轻轻捏住自己左耳，沿着耳廓摩挲。
争凛被抚得浑身打起颤，喉咙里也不自觉地发出惬意的咕噜声。
这种不受控、却发自内心的感觉令他有些不自在，赶紧退开，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悬浮之物。
毕方告诉他，能够注入灵力的器具，统一被称作“法器”。
而神明这件怪模怪样的东西，光是表面就流动着纯粹的金灵力，想来应是祂自己的法器。
神明没有走远，可祂方才又在干什么？凿新的石头？
明明他的洞穴已经有碧石挡风了。
芙珥没想到崽崽会深更半夜出门散步，即便清楚崽崽远比自己熟悉周围环境，她还是第一时间提着镐子跑过来，揉揉崽崽的脑袋。
“睡不着吗？还是饿了？”哪怕崽崽听不见，她依然温声询问。
结果她还没rua几下，崽崽就炸着毛退远，紧紧盯着镐子，心情也变成了“不安”。
芙珥明白了，她凭借想象和精神力制作出的“新型镐子”虽然实用，但模样过于骇人，吓到崽崽了。
她直接将镐子递到崽崽面前，等崽崽嗅遍整把镐子，她再随手捡来一块拳头大小、有一面较为平整的石头，从中央开始凿起来。
这期间，她发现崽崽炸起的毛已经趴了下去，看得也很专注。
灵力构成的工具破坏性极大，芙珥还没用多少力，石头就变成了一只粗糙的小石碗。
她将自己刚制成的砂纸放入碗中，仔细磨光碗壁碗底，用清水洗净，最后再注满清水，放入一枚果核，欣然捧给崽崽看。
这样一来，崽崽也许就能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崽崽果然看着水碗陷入沉思，不一会儿，它主动跑到芙珥看中的碧石边，腾身跃起，稳稳地站在已经凿出边缘的地方。
芙珥相信崽崽的能力，没有阻止，而是好奇又期待地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
只见暗金色的流光很快聚集到崽崽的右爪上，它三爪扒着边缘，五条尾巴翘起保持平衡，等金灵力聚集足够多了，猛然一爪子挠下去。
“铮——！”
一大块碧石碎块被刨出，砸在远离芙珥的地上。
芙珥忍不住惊呼了声。
崽崽来之前，她已经凿了有一会儿，很清楚这碧石有多坚硬，没想到崽崽只需一爪子就能轻易碎石！
回过神，她忙去检查崽崽的状态栏，发现崽崽并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崽崽的爪子太黑了，游戏里又是深夜，她真怕崽崽为了表现自己，或者为了急于求成，去做能力之外且会伤身的事。
争凛可听不到她的惊呼。
以他如今对灵力的掌控，想要凿穿一块碧石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大概明白了神明的意思，既然果核需要日日以水灌溉才能生长，入水说不定也能生根发芽。
但把果核放入溪流和泉水，不仅容易丢失，更会被前来饮水的妖兽捡走，因而他需要给果核做个适合修炼的“住处”。
想到这，他刨石头的劲头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