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泡药浴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意识,只不过清醒的时间短,每次不过几息的时间。
再加上感受到那地方比较安全,对自己的伤势很有好处,所以就留在那儿,想着等伤势恢复后再离开。
沈云梦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刚醒就好好休息,若是无事便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
“这域外,可没有看起来那样平静。你我日后,还不知要遇见多少牛鬼蛇神,没有实力可不行。”
戮点点头,他对这句话可是深有体会,刚进来就被人追杀,那些人还一口一个“孽龙”。
此仇不报,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些我都知道,你先说说,刚刚怎么了,一回来就一副低气压的模样,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戮关切道。
他和沈云梦相处多年,知道她的脾气。
她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一般来说,有什么仇怨当场就会报掉,所以很少有事能牵动她的情绪。
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和她有关系,不是人,就是物。
这域外……
戮缓缓低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会这么巧吧!”
沈云梦面色沉重地点头,苦笑一声,“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已经知道温丽娘的下落,而且刚刚见完面。”
戮惊讶道:“这么巧!”
虽然刚刚就有所猜测,但真的知道这个结果后,他反而更加怀疑起来。
“可有确认过,那真的是温丽娘,有没有可能是造假?”
一进来就遇到追杀,然后遇到灵气风暴,被救后,一个很难得知的消息就这样送上门。
这些情况单个拎起来都还好,可合在一起,怎么看都令人怀疑。
“确认过了。”沈云梦吐出一口浊气,“而且我还知道当年发生的一些事,虽然不敢保证全部正确,但有五成的可信度。”
沈云梦把今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将石中天告诉她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结合到一起,告诉了戮。
“我不敢保证事实全如我的推测那般,但至少有七成把握。”沈云梦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这把握少说了一成。
“这沈家,果然是烂到根子上了,从老的到小的,没一个好东西。”听完后,戮气愤道,“还好梦梦跑的早,要不然谁知道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于人类,尤其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类,哪怕是那些人的后代,他都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
他曾经听说过一句人族的古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其实这句话用在人族本身,也非常合适。
杀人夺宝,谋人天赋,断人道统……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行为。
可没有妖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这么做。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面对同类时,会为自己披上一层伪善的外衣;会对自己的行动,不断美化,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义的、正确的。
其实这天下,哪有那么多正不正义,不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啧,这便是人族,口是心非中的翘楚。
当然了,人族也不全是这样,也有一些可爱的人,戮盯着沈云梦。
而沈云梦并未注意到戮的神情,她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前世她什么都不知道,懵懂中被人算计,就算后来想要报复,也因为种种原因,失败而归。
如今她坦坦荡荡的活在日光下,身有修为,手握着逐日,又有宗门为依靠。
现在的她完全有能力为自己讨个公道,而这域外,明显是个破局之处。
玄天剑宗还有沈家,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心中打定主意, 沈云梦便盘算着离开。
第二日她便收拾好所有东西,换上书院弟子服,以书院弟子的身份,向石中天请辞。
彼时, 晨曦破晓, 一缕天光洒落在院子中。
石中天逆着光, 注视着院子中的少女,高梳的马尾,利落的衣衫,身后背着随时能出鞘的长剑。
年轻的眉眼里, 充满着朝气。
这一刻,时光倒流、空间褪色。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也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宗门有令, 我要回去了,下次见面的时候, 我们再打一场吧!”
少女言笑晏晏, 剔透的眼眸里, 盛满了春光。
两张相似的脸庞逐渐重合, 石中天呆愣了一下, 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 “丽——”
而后, 他很快清醒, 脸上残留一抹怅然, “怎么这么突然?前段时间你在养伤,我还打算你好了, 就带你在石部转转。”
“你母亲……”话说到一半,石中天忽然反应过来,止住了话头,“走得这么着急,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梦梦。”
“你能不能晚些时间走,在你还未出生时,丽娘就很期待你的到来。”石中天神色认真,言语中含着一丝恳求,“如果她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这样说不定能唤醒她的一丝意识。”
沈云梦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注视石中天。
两人目光对视,石中天看着沈云梦的并不放松的站姿,不由得苦笑一身声。
不愧是丽娘的女儿,这骨子里的绝情与果断真是一模一样。
这般防备的姿态,是怕他强行把她扣下吗?
石中天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一方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希望面前的小姑娘不要那么警惕。
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可以强行把人留下来,
但没必要。
一来容易生怨;二来她是丽娘女儿,和丽娘有着相似的神韵,他无法对这张脸硬下心肠。
“你留下,作为交换,荒神祭我可以给你个名额。”石中天正了正神色,褪去往日的温和宽厚,以一种交易的姿态道。
“我想你之所以选择现在回去,应当是为了荒神祭的名额吗,现在我将这个名额送到你手里,免去种种麻烦、争夺。”石中天顿了顿,“如何,这应当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沈云梦心下一动,她着急离开,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
师父给的玉简里,特意把这荒神祭单独列了一页,特别标注,如遇荒神祭,勿要错过。
参加荒神祭的办法,玉简上也所有提点。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回到虚空之城,和其他人一起竞争一百个名额。
要是财大气粗,可以去拍卖阁,与众人抢夺四个名额。
或者是加入几个强大的势力,一般这些大势力里,也会有名额。
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一种方式,得到荒部的邀请。
一个部族的邀请,意味着一个部族的承认,在荒部和域内关系并不亲密,甚至还有一定的提防的今日,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更别提人家部族内部,也有不少青年才俊在等着这次机会。
自家人可能都不够用,又怎么可能把名额给一个外人。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沈云梦才没打算从石部这里下手。
反正以她和戮两个人的实力,在一百个名额里抢一个名额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又何必为难人,到时候还要欠个人情。
“交易的条件还有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沈云梦半开玩笑道,“这样贵重的一个名额,只让我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亏。”
“当然不止。”石中天笑了笑,“如果你被荒神选中,我需要你在大荒秘境里找几味药材。”
说着,他的神情流露出几分落寞,“丽娘想要完全恢复,还差几位药引。那些药材珍稀,守护妖兽必定实力强悍,我不能为一己之私,让我石部儿郎遇险,所以这个重任只能交给你。”
“我明白了。”沈云梦点点头,“我会为您找到这几味药材。”
立下天道誓约后,沈云梦行了一个晚辈礼,“如此,我便再叨扰几天。”
“好说,好说。”石中天哈哈一笑,刚刚那点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
入夜,烛火莹莹。
戮坐在沈云梦身侧,手里拿着一个灵果,疑问道:“你怎么留下了,不是说好了离开这吗?”
沈云梦把今日的事告诉了戮,然后安抚道:“这几日你还在空间待着,先别出来。”
自从戮养好伤,并再次进化后,沈云梦便不打算让他现在显于人前。
毕竟一头妖兽和一头会化作人形的妖兽,价值不在一个等级。
特别是他们现在人生地不熟,若是不小心招了谁的眼,惹来一些事就不好了。
虽然她并不害怕,但是耳边一直有苍蝇嗡嗡叫,那也会给人带来一定困扰的。
另外,这样也能迷惑那些处在暗中的敌人。
低调,在任何时候都不错。
“我还是感觉不对。”戮咬了一口灵果,“按你说的,荒神祭应当是个很重要的机缘,既然如此,那石族长为何要把机缘给你,而不是留给自己部族之人。”
“没想到化形不止让你长大了,居然还长出了脑子。”沈云梦故作惊讶,“真是了不得啊。”
“沈云梦,我在和你说正事呢。”戮瞪眼道。
“好好好,不逗你了。”沈云梦正了正神色,“不管他有什么算计,只有我们有实力,自然会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这名额怎么给,会不会惹来部族的非议,这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了。”
沈云梦才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反正天道誓约已经立下,名额已经给她了,吐是不可能吐出来。
这荒神祭,她参加定了。
距离此地不远的石中天的住所,在此刻迎来了一位特殊的人。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额上束着褐色的藤条,身上包裹着兽皮,干瘦的臂膀上布满青色的纹路。
石中天打开门,看见这位老者,并没多意外,他身体微微侧移,低头喊了声,“大巫!”
“嗯”。被唤做大巫的老者应了一声,然后走进石中天的家中。
两人一齐落座,大巫率先开口,“听说你将荒神祭的名额给了那个孩子。”
“是的,大巫。”石中天给巫倒了杯热饮,“那是我替石部选中的孩子。”
大巫定定地看着石中天,“能告诉我,你选她的理由吗?”
“我想你应该明白,那并不是石部的孩子,而且孩子的母亲和你关系匪浅,你要如何向石部众人表明你此举并无私心呢?”
“小天,你是石部的族长,身上肩负着石部的未来,你应该明白,部落不允许有私,而且这个私还是对着外人。”
石中天点点头,“我知道,大巫。请您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站在部族的角度,只是刚好这个孩子,和我关系匪浅罢了。”
“哦,这么说你很看好她。”
“黑色的迷雾蔓延,大荒之地摇摇欲坠,有少年持神剑破万里长空,荡涤四方妖邪。”石中天缓缓开口,“这是荒神留下的遗言,而我确信,预言中的少年已经出现。”
大巫放下手中的杯子,浑浊的目光略显锐利,“你是想说,那个孩子就是传说中预言之子?”
“预言之子!”石中天摇摇头,“这个身份太过沉重,其中暗含的东西太多,我不敢也不能将整个部族的命运押上去。”
“只是一个机会而已,若是猜对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猜错了,也不过是个损失了个名额。”
“不管怎么样,我们石部,都稳坐钓鱼台。”
“好吧。”大巫叹了口气,“我会给族人一个合适的理由,但预言之子这个身份,只有你知我知。”
石中天笑了笑,“能得到您的帮助,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更加有利于我们。”
“你明白就好,只希望这件事的确如你所想。”大巫缓缓站起来,“不光是我们,整个大荒都等了太久了,此事必须慎重再慎重。”
石中天陪在大巫身边,“您说的对,这件事我会安排下去。”
走到门口,大巫停下来,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轻轻拍着他的肩,“我知道,你是被荒神选中的孩子,你的决定受到荒神的指引,希望这次也是。”
“您放心,荒神会庇佑我们的。”
有了大巫的配合,沈云梦参加荒神祭一事,就这样确定下来,并没有人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沈云梦也有些奇怪,按照道理,她抢了他们的名额,怎么样都会有人看她不顺眼才对。
将这个问题问出来时,沈云梦得到一个奇怪的眼神。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你是荒神选中的孩子,我们大家都是荒神选中的孩子。”
荒神选中了你我,那么你我都一样。
沈云梦愣了一下, 她并没有想到,原因竟然这样简单。
同时也意识到,荒神这个名号,在这片土地上到底意味着什么。
绝对的统治, 绝对的信仰。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希望参加荒神祭, 得到荒神的传承, 这个传承背后的利益真的很动人啊。
沈云梦颇有些感慨。
彼时,她已经坐上石部的渡舟,同石部的青年俊才一起赶往这百年一次的荒神祭典。
回到房间,沈云梦拿出师父给的玉简, 同时和自己在石部了解到的信息相对照。
在整个大荒的发展史中,有一个人的名字贯穿了整个历史, 几乎在所有可记载的文献中,都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哪怕她的肉身早已泯灭在历史中。
那个人, 便是荒神。
荒神的具体姓名,来历已不可考, 只知道祇乃蛮族第一个开智之人, 她带领蛮族走出愚昧, 引领他们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
在灵气诞生之初, 也是祇第一个察觉到, 几乎所有蛮族从小修炼的大荒本经由祇开创。
可以说, 是荒神领着蛮族众人走上一条修真之路。
许是天妒英才, 这样一位惊艳才绝的人物, 为了在天灾中保存蛮族最后一丝火种, 以身献祭,为大荒求得一线生机。
后来灾祸逐渐平息, 余下的众人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艰难求生。
人活着便需要一个精神寄托,尤其是大灾之后。
那时的人们为了祭奠那些在灾祸中为蛮族死去的人,他们设下一座碑林,里面满是衣冠冢。
而为蛮族付出最多的荒神,也在其中。
荒神这个名字,以及荒神祭典,都是从那时开始流传。
据说最开始的荒神祭典,是每年举行一次。
后来随着蛮族的扩大,以及大荒秘境的现世,这样的祭典便以百年为期。
每百年,所有蛮族部落的青年才俊、不世天骄,都会随着自家长辈一起,赶往蛮族禁地——埋骨乡,参与这百年一次的盛典。
在岁月与时间的洗礼下,这场祭典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祭典,而是大荒秘境的角逐。
更准确的说,这是一场继任者之战。
据说在大荒秘境深处,有一座高大耸立的神殿,每一个有缘进去的人,都会在神殿中得到一份珍贵的机缘。
但所有人都知道,最珍贵的机缘,依旧藏在神殿深处。
那是真正的荒神遗泽,得到它,就是荒神认可的继任者。
不光可以完全掌控这座秘境,还能得到荒域蛮族的认可。
种种条件,层层叠加,也难怪这大荒秘境让人趋之若鹜,让不被他们这些外来者放在眼中的荒域蛮族,真真正正的被人看在眼中。
这位荒神,倒真是个妙人啊!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继任者三字上,沈云梦按耐住内心的汹涌澎湃。
哪怕是身家颇丰的她,也忍不住对这次的旅途生出几分期待。
沈云梦他们出发的时候,整个域外也都行动起来了。
每日都有飞舟或渡舟从自己的属城离开,不远万里向埋骨地赶去。
这部分人的离去,意味着一场盛会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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