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 我待会儿要不要去告白呀?”一学妹苦恼着问。
她的身边,两个朋友在叽叽喳喳地给她出主意。
“当然去啊,过了今天,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总要试试吧!勇敢一点,不要留下遗憾!万一就成了呢?”
陆时宜听着,嘴角扬起了一点笑容,有点能感同身受,也有些释然。心想,她好像很幸运。
陆时宜:[算了。]
陆时宜:[反正我只用讲三分钟。]
学妹打定主意之后,朝边上张望着缓解紧张情绪,一瞥眼就看到了格格不入的她,于是凑过来搭话:“同学,你怎么不穿校服啊?”
她尴尬:“额,因为我是上一届的……”
学妹惊讶,三双眼睛齐齐看过来:“学姐你来围观?”
这要她怎么接?
“学姐你是……!”有一位大概觉得她有点眼熟,稍微回忆了下就记起来了,激动得手都捂住了小嘴。
陆时宜回以礼貌微笑。
学妹往四处逡巡一圈,“学长没陪你一起吗?”
又是难以回应的一句话。
她往前排眺望,负责毕业典礼的学生会成员在安排嘉宾往前排就坐,她只能惊讶地“咦”一声,转移话题说:“我好像坐错位置了。”
学妹:“是哦,这是我们班的座位区呢。”
刚低头拾起手机,一道紧劲清越的声音就响起:“求我就这么难吗?”
陆时宜愣了一下。
尚未反应过来,就率先看到旁边的学妹在朝她挤眉弄眼,眼含暗示。
她压下心跳,默不作声地微偏头。
果然,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时此刻唇角轻轻一个笑。
身后是阶梯式铺开的座椅,是攒动的人头,是数盏挥洒下的顶灯。
这般场景,一如附中初见。
陆时宜站起来,欣喜地去拉他的手,下意识晃了晃,指控道:“你不是说不来吗?你骗我!”
若不是尚存几分理智,知道这个场合人太多,且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她说不定已经扑了上去。
习惯总是被培养出来的。她已经适应了见面拥抱,分别拥抱,短暂分别后见面更大的拥抱。
但周亦淮无所顾忌,直接虚搂上她的腰,在发现她的目光里全是他之后,笑得更为张扬,“冤枉啊祖宗,我可没说我不来。”
周边已经有不少学弟学妹侧目而望,议论和笑声更肆无忌惮了些,陆时宜咳了咳,推了推他。
周亦淮松开她的腰,牵着她往前排走,一路受到瞩目。
陆时宜羞得无以复加,一想到待会儿还要上台讲话,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敢对上别人探寻的视线,只好一直盯着在她身前半步的周亦淮。
身姿颀长挺拔,左肩背着个黑包,包上的挂件一甩一甩,看着很可爱。
恍惚回过神来,他已经拉着她在第一排坐下。左右都是领导、主任、老师和各路嘉宾,他们俩夹在其中,很显眼。
但他社交起来很厉害,边逗她玩儿,还能边和长辈们谈笑风生,她实在佩服。
典礼很快开始。在形式上,不管是哪个学校,好像都大差不差。
陆时宜去年没参加附中的,但二中差不多也是这个流程,各路代表变着法儿的登台讲话。听着听着,她好像也穿透时间,弥补了一年前的那场错过。
以至于,即将到她登台,都还沉浸在这份主人翁代入感之中。
“下面有请往届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心顿时一提。
她不是那种在很多人面前能放得开的性格,进行这一场演讲,要做好多准备工作。
稿子推翻了很多次,也试讲了很多遍,可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无比紧张。
她想,她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像某人那样处之泰然。不过,好歹也算有一丝丝进步。
周亦淮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在她望过来时,歪头一笑。
她瞬间有了直面千人的勇气。
也许是平常看熟悉的人讲话看多了,乍一看到这新鲜面孔,欢呼和掌声明显大了很多。
主持人还在介绍她的“简历”,不知道是谁写的串词,她边走上台边听,头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这么多可以娓娓道来的成绩。
在台上站定,等掌声平息。陆时宜将麦调到一个合适的高度,静静地扫视了一圈台下整整齐齐的身影,开口:“大家好,我是上一届十九班毕业生陆时宜,现在就读于时和大学。”
“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
她并不平静,一开始声音都有点抖,在接触到坐在第一排周亦淮的眼神之后,她才敛了几分颤意。
“接到附中的邀请时,我也惊了一下。”陆时宜说,“就是会有那种‘怎么会轮到我’的想法。诚然,我并不是站在顶峰的人,不是毕业生里最优秀的那一个,甚至,一开始都不是附中的学生。通过努力,高三才拿到转入附中的名额。”
她很轻地笑:“在来附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依然小心内敛,跟其他校园里风云人物比起来,简直是平凡普通:会为成绩焦虑,会因为没达到自我要求难过,甚至仅仅一个小困难就会将我击垮。但我想,今天我能站到这里,应该也是因为这份曾经的‘平平无奇’。
分享也好,演讲也罢,要想从内心深处打动别人,首要的是引起共鸣。大多数学生都是普通人,要拼尽全力才能进步一点点,要咬着牙才能不被甩下。
面对一直都很成功的人,他们会想:哇,他好厉害。
面对稳扎稳打一路逆行的人,他们也许会想:没准我也可以。
因为太真实了,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
这就是附中会向她发出邀请的原因。
“我也迷茫过、徘徊过、自我厌弃过,未来可能还会有这样的时刻,可我不再害怕了。有人跟我说,我们只有一生这么长,要给世界留下点印象,人当是刀锋,应斩荆棘。我不知道怎样才算留有痕迹,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善作善成,唯实惟先。”
“今晚你们查到高考成绩,就会迎来人生一个重要的分叉口,也许会像我上述陈词那样迷茫、徘徊、自我厌弃,可是你们要明白,一个时间段的自己从来不是人生全部的自己。你永远可以保持内敛,永远可以对自己满意。”
周亦淮从没这么认真听过一场讲话。
后排的学弟从座椅中的间隙中探出头来,憋了很久,所以一股脑全问了:“学长,你是学姐的男朋友吗?她说的‘有人’是你吗?”
周亦淮侧目,笑了笑,不答反问:“你嫉妒我啊?”
学弟:“……”就他么离谱。
他将视线重新挪到陆时宜身上,听她一字一句继续道来。
“那就让我们把梦想铭记,不倘佯于此刻,不向世界妥协,迎风踏浪,赤心不改,一起满怀期待,在未来盛放吧!”
“我的讲话结束了,谢谢大家。”
雷动的掌声经久不息。
周亦淮坐在那里,看着她鞠了个躬,缓缓走下台,像是长舒了口气,小步往他这边走过来。
刚落座,她就朝他做了个哭脸:“呜呜呜,我快紧张死了,再也不要接这种活动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周亦淮没忍住,伸手就往她脸上掐了一下,“嗯,不接了。”
一下结束,他又得寸进尺地再掐了两下:“我们陆宝也太厉害了吧。”
旁边还坐着领导和老师,他这么旁若无人,她不好意思。
她揉了揉脸,心想,如果是他站在台上,应该更厉害吧。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踏出的每一步,好像都是朝向他。
“还看吗?”陆时宜问。
各种发言结束后,是节目的表演,质量很高。但他们悄悄溜走,也不是不行。
周亦淮却一反常态,闲散地靠回椅背上,“看啊,不看白不看。去年毕业典礼我都没心情好好看,这不稍微弥补一下?”
陆时宜问:“为什么没心情啊?”
“你又不在。”
他接得飞快,又理所当然。
陆时宜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像喝了罐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冰镇橘子汽水。
“那好吧。”她也靠回椅背上,嘴角弯起一个笑。她也没看过附中毕业典礼呢,就当弥补吧。
表演者都是这一届的学生,自主报名,择优而上。陆时宜突然想到什么,问:“去年你有节目吗?”
“有啊。”
陆时宜眼睛一亮,没几秒又黯下去,“我没看到。”拍的记录里也没有。
周亦淮:“那有什么办法?”
陆时宜:“……”冷漠。
陆时宜继续问:“你表演的什么?”
周亦淮:“胸口碎大石。”
陆时宜:“……?”
周亦淮:“怎么,你不相信?”
陆时宜把脸转回舞台,不想理这个人。
安静了几分钟,等到她再偏头去看时,周亦淮已经睡着了。
果然啊,明明不感兴趣,留下来,还是因为觉得她想看吧。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意犹未尽地完了,台上的红丝绒幕布重新拉上,学生们都被叫到外面的行方广场拍摄毕业照。
人群混乱地往外挤,也有迟迟不走的,围在了陆时宜身边,一口一个“学姐”的叫,有男有女。
“学姐学姐,你刚提到的‘添翼计划’我也报名了,可以向你问一些情况和经验吗?”
“学姐学姐,我能跟你单独合张影吗?”
周亦淮还没醒,她也就留下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刚微笑着和一个学弟合完影,手指就被勾了勾。
扭头一看,周亦淮黑眸眯了下,看着好像不太爽。
他这样子,不会是吃醋吧?
陆时宜主动反过来攥了攥他的指尖,眼神无辜。
周亦淮好脾气地拎包起身,略一仰头,扫了一圈还站在她周边的人,“我去外面等你。”
陆时宜又答了几个学弟学妹的疑,送走最后一个时,礼堂已经寂静而悄然了。
她刚要出去,突然,厅里的顶灯全部熄灭,虽是白天不至于黑暗,但一瞬之间,她还是产生了点儿慌乱。
下意识扶住了椅背,有点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幕布自动缓慢地拉开,顶上的射灯直直地打在台中央。
响动声将陆时宜吓了一大跳,她敛了敛目光,回头朝舞台望去。
红色幕布里若隐若现,音响里传来伴奏,在空旷的礼堂里久久回荡。
还未见到全貌,台上已经有了声音——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是合唱,好多好多人的声音。
舞台上不知何时设置了阶梯,穿着附中蓝白校服的人整整齐齐、高矮分明地站了四排,此时此刻,都面朝着她,随着音乐在唱。
一张张面孔,所有都很熟悉。
十九班的同学们。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仍无可避免。而‘附中’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从前。”
与此同时,舞台两侧的大屏同时亮起,一张张照片翻阅式地浮现。
教室、运动场、食堂……
学习、做游戏、包饺子活动……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台上的同学神情各异,有微笑的,有悄悄抹泪的,有笑中带泪的,有随着旋律左右晃动身体的,有将手心置于心口的,也有举起手臂拿袖子擦眼睛的。
头顶暖黄色的聚光灯直直地打下,将每个人都勾勒得耀眼。
陆时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
台上,吴媛媛站在第一排,眉眼恬静带笑,眼角却有泪,她边晃着脑袋,边伸出手臂朝前很大幅度地摇了摇,在和她打招呼。
陆时宜僵在原地,耳朵听着,眼睛看着,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好像,有什么湿润的液体顺着面颊留下来了。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这段结束后,是一段渐进式的长间奏。
台上的站位不再固定,他们随意走动着,有互相拥抱的,有四目相对相视而笑的,也有直接坐下来的。
从后台,走出了更多的人。路扬、何徐行、谢一程……她所有的好朋友都在这里了。
陆时宜缓缓笑了出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层一层迈下阶梯。
她好像感知到是谁,缓慢地转身,抬起眼眸看向他。
周亦淮不知何时也换上了附中的校服,此刻扬着眉,意气风发地勾着嘴角。肩线宽阔,polo衫的扣子散了一颗,露出修长的脖颈,刘海稍微遮了点眉。
那股少年气,顺着夏天的风扑面而来。
好像不管看多少次,都如出一辙地叫人心动。
陆时宜眨了眨眼睛,还没说出什么话来,周亦淮就先一步伸出手,将麦克风递到了她的手里,朝她点头示意。
间奏已经结束,最后一段音乐应势而起,这时候没有人在意进没进对拍、在不在调上、破没破音。
她怔怔地看着周亦淮,努力压了压鼻尖的酸意,企图让声音听起来清晰。她抬起话筒,几乎语不成调。
“晚风吹起你鬓间的白发,抚平回忆留下的疤,你的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
这句结束,她再也忍不住,埋进周亦淮的怀里,台上仍是嘈杂一片,笑着,哭着,闹着。
直至最后一句,“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陆时宜吸了吸鼻子,退出来,在朦胧的视线中望向所有人。
那一刻,她不觉得他们是大学生回校聚会,而是真真切切的,他们就是高三毕业生,此时他们正在经历毕业典礼的最后一个节目。
她,始终都没离开附中,而是和他们在一起,一同走到了青春的尾巴。
尾奏漫长而盛大,不断地在礼堂内回响。
吴媛媛抬起两只手,靠在嘴巴边上作喇叭状,大喊道:“陆时宜——”
后面一个字比一个字喊得高:“你愿意做我一辈子的朋友吗?”
掷地有声,语气坚定。
舞美的光影在陆时宜脸上不断切割变化,瞳孔将少年人所有的真诚都尽收眼底,心脏饱胀而紧实。
周亦淮抬手帮她擦掉了眼泪,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她点点头,哽咽着说:“愿意。”
虽然听不见声,但她点头的幅度吴媛媛看到了,于是大大地咧开一个笑。
这首歌结束,所有人都回到后台,从门后面出去。
陆时宜着急:“我还没和他们说话呢,怎么走了?”
“笨蛋。”周亦淮把人拉了回来,好笑,“他们是有眼力见儿,给我们留出空间,懂不懂啊?”
她还抽泣着,像是不太相信的样子:“那他们在外面吗?”
“嗯。”周亦淮亲亲她的眼角,把水啄干净,“别哭了,待会儿拍照不好看。”
陆时宜先“哦”了声,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拍照?拍什么照?”
“毕业照。”
她怔怔地抬起头来,撞进了一双兴致盎然的眼睛。
周亦淮也没给她机会问出疑惑,他卸下黑色背包,从里面拿出了附中校服,手一抬,眉梢扬得可高,“迟了一年,不想拍了啊?那我不给你了。”
她努力憋住,哑着声回:“想拍的。”
她怎么可能不想拍。就是,脑海有怎么也说不出恍惚。她还没缓过神来。
“好了,不逗你了,去换吧。”
礼堂里没有洗手间,她穿过连廊到艺术楼,倏然想起,那年教师节晚会,她就是在这个地方听到他拒绝别人,那时候觉得自己也不敢再有奢望。
可是,一年后的今天。
还是附中礼堂,还是这身校服,周亦淮在这里为她弥补了所有。
寻舟渡海,开路过山,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她不再有遗憾了。
陆时宜换好校服出来,看到男生靠在洗手池旁的墙边在等她。
她主动去牵他的手,准备去到行方广场上。
哪知道这人借着力道就将她往身前一带,炙热的唇瓣就追了上来。
知道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干,他亲得并不激烈,很慢但很深入,莫名让人有点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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