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
姜露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马车帘布上晃动的光影,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
她不想再给宁家人脸了。
叶聆远在不知不觉中将姜露熙的家事扩散成整个卫城都在关注的大事。
叶聆远依稀记得姜露熙有提及商铺相关的事情,也记得姜露熙有意纠正祝离称呼的事情,她兀自问系统:“宁家人想做什么?这样对姜露熙,不怕她一走了之吗?”
【宁家人想扶正外室,毕竟这个外室生下了宁二的儿子。】
哇哦——
叶聆远在心中慨叹,真是好不要脸的一群人,分明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被姜露熙帮衬着,好不容易有了点世家的样子,结果现在就想着卸磨杀驴,当真是脑袋糊涂拎不清的人。
叶聆远吃瓜的时间里,马车已经走到了宁家门前。
好巧不巧,正好撞上宁老夫人派出去接人的马车。
几架马车撞在一起,将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叶聆远颇有些按捺不住,率先从车上跳下来准备吃瓜看热闹。
还没站稳,就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地从宁家大门走出来。
一路走一路喊:“我的乖孙儿,我的乖孙儿!”
叶聆远撇嘴,心里吐槽:“乖孙儿?鳖孙儿还差不多……”
老太太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她拄着拐杖,看到姜露熙自马车上缓步走下,通身气度雍容华贵,仪态万千风姿夺人,而她宁家的马车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妇人战战兢兢地掀开马车的帘子,怀里抱着一个白胖的小男孩儿,怯生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懵懂。
老太太捶胸顿足,仰天长叹:“造孽啊!造孽啊!到底是什么孽让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人进我宁家的门!害得我宁家家破人亡,后继无人!”
老太太声泪俱下,像是哭得随时都能撅过去。
姜露熙一言未发,倒是她身后的叶七看不下去了,迈着四方步上前:“宁老夫人,您这话说得可就有点招人恨了啊!”
宁老夫人的哭声顿收,她警惕地看着叶七:“你来做什么?你来插手我们宁家的事情做什么?”
说着,她又要开始哭:“造孽啊!我们宁家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啊!”
“宁老夫人,卫城中,宁家商铺共计一百二十八家,城外农庄累计七十六所,整个卫城生意最火爆的酒楼、布行、首饰行全都是你们宁家的产业,您说这叫家破人亡?这破的标准可属实是有点太高了啊!”
叶七脸上在笑,但眼里全是锋芒,他看着宁家的老夫人,就像是一头准备开始狩猎的狼。
叶聆远困惑地眨眨眼,问系统:“所以,姜露熙让宁家挣这么多钱,都比不过一个只会张嘴要吃的小吞金兽?”
“而且——”
“后继无人这不是宁二自己作出来的吗?谁家明媒正娶的老婆能受得住夫君一身脏病?姜露熙没直接斩了他的孽根我都觉得是圣母在世,菩萨降临,这功德不得原地飞升?”
在场的广大男性同胞身下一凉,立时不敢多言。
骤然听到叶聆远心声的宁老夫人心跳骤停,面色一白,竟然直接栽了过去。
一片混乱中,只听到系统的声音。
【她在装晕。】
宁老夫人:!到底是谁在坏她好事!
系统不说不要紧, 这一说,宁老夫人躺得更结实了, 完全就是一副已经厥过去的模样。
叶聆远看着这出闹剧,看到姜露熙被人围在正中声讨,她的表情不悲不喜,平静中透着一丝对这些人的悲悯,她甚至是在可怜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丢丑做戏的宁老夫人。
如同一尊晶莹剔透的玉像,平静地注视着这场闹剧,比看上去没有世俗欲望, 不惹红尘俗事的祝离更有神性。
而这些在不断议论,不断对姜露熙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的人,就像是想要将这尊玉像扔进泥潭, 将她彻底砸毁。
叶聆远拽着云道川的袖子挤进人群, 居高临下地站在宁老夫人和她的家仆边上,不由分说道:“这里有医师, 医术高超, 能活死人肉白骨, 让他来看看你们家老夫人究竟怎么了。”
宁老夫人的仆从哪儿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衣袖下的手臂还被老夫人死死拧着, 只能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
“就是!”旁人附和道,“谁知道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无名无姓的江湖郎中也好意思说自己医术高超?”
叶聆远不废话, 云道川更不废话。一个掐诀唤水,一个手捏银针。
月乔乔明月卿和路平澜更是配合默契, 无需多言就自动将这些跟着来看热闹的人拦在外面, 三个人无形之中将能听到心声的范围再度扩大, 让整个卫城都好好看一出热闹。
水流将不断逼近的人群直接推开,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云道川则三下五除二就要将银针扎到宁老夫人身上。
“医术好不好,就听天由命吧。”云道川还装模作样地慨叹一声。
眼看银针就要落下,宁老夫人猛地睁眼:“放肆!”
云道川心情颇好,笑道:“看来我的医术果然了得,针还没落下就先一步将人救醒了。”
宁老夫人昏黄的眼珠里,此时像淬了毒一般凶狠,哪儿还有往日里乐善好施的慈善老妇人模样?
本来在场围观的百姓是不愿相信宁老夫人撒谎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宁家也是五大世家之一,宁家更是以家风清正闻名,虽然卫城之中只是宁家的一脉分支,但说到底也是宁家人,能差出多少去?
结果还真让他们大开眼界。
慈眉善目了一辈子的宁老夫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装昏作假,推波助澜的人呢?
人群之中当即起了议论,窃窃私语不加遮掩地传进宁老夫人的耳朵里,将本来就别有用心的老太太说得恼羞成怒。
宁老夫人在家仆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颤巍巍向姜露熙伸手:“乖孙媳,你最是善解人意,你快帮祖母解释——”
“我可不乖。”姜露熙微笑,“毕竟您今早刚说过我是丧门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不下蛋的母鸡。不管是善解人意还是乖,跟我都没半点关系。”
宁老夫人脸色青白,别看她是宁家的老夫人,可现在整个宁家都被姜露熙拿捏在手里,她还真就拿这个刺猬似的孙媳妇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姜露熙眼中冰冷,并不想跟宁老夫人做这些无谓的争辩。
叶聆远站在边上,哼笑两声:“真有意思,这宁家的后不是被宁二自己寻花问柳给作没了吗?怪人姜露熙做什么?”
【其实,就算宁二不寻花问柳,凭他的身子骨,也很难让女子有孕,再加上他荒淫无度,贪乐放纵,更是掏空了身子底。】
宁老夫人的神色变了又变,她看过周围的百姓,又看到正抱着小孩儿的曲红雪,当即哭天抢地起来:“姜露熙!我宁家待你不薄!你嫁来这多年,一无所出不说,现在还要拦着我的乖重孙儿进家!我卫城宁家是犯了什么遭天谴的错,娶来你这么一个丧门星啊!”
叶聆远不了解十万大山之外的婚姻律法,忍不住问:“大安律法里,男女婚姻是什么规矩?”
【五大世家中,本家男子有一妻四妾的资格,分家男子一妻二妾。非官宦之家者,一妻一妾。但必须先有夫人再有妾室,且妾室必须要有夫人许可,并到官府过了户籍明路才可得到承认,上夫家族谱,孩子才能有继承财产的权力。】
叶聆远记得系统说过,这个眉眼间都怯生生的年轻女子是外室,也就说明她的身份根本就不是走得合法流程。
听着系统的声音,叶聆远啧舌:“你说这连合法身份和合法继承权都没有,硬搞这一出做什么呢?”
叶聆远的眼风扫过,抱着孩子的曲红雪瑟瑟发抖,泪盈于睫,一副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
看上去倒像是个老实人,可做的事——
叶聆远问系统:“曲红雪是被迫的吗?宁二强迫她做这些的?”
毕竟,像宁二这种劣迹斑斑的人,做出这种事来并不奇怪。
围观者心中也提起兴趣来,想看看这宁二究竟能烂到什么程度,出去寻欢作乐也就罢了,若是还强迫人家姑娘,那跟禽兽还有什么分别?
【是曲红雪主动找上来的。】
四下哗然。
宁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庆幸自家孙子不是个强抢民女的禽兽,还是该羞恼他是个毫无定力的混球。
但转念一想,千错万错都不该是她好孙儿的错,为了宁家的名声,当即就要冲着曲红雪开骂。
可叽里呱啦说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清,系统的限制让宁老夫人根本没办法直接说出这些话。
叶聆远乐了:“刚才不还是她的好重孙呢吗?怎么现在还骂上了呢?”
曲红雪瑟缩一下,将孩子死死抱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不想让他听到这些流言蜚语。
百姓们质疑的目光瞬间就落到了曲红雪身上,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样,有些冲动的,甚至想要上手将曲红雪拉出去,最终都被路平澜几人拦了下来。
叶聆远并不是很在意到底是不是因为曲红雪才让宁二犯了错,毕竟以宁二的作风来看,不管是红雪还是绿雪,他都来者不拒。
她挑着眉头,心里感慨:“你说这十万大山的修士们,都要数百上千年间遵守道侣契约,忠于道侣。怎么这普通人连几十年光阴的忠诚都做不到?”
天极门的弟子此时也正聚精会神地听瓜,也跟着疑惑。
修真界中,结成道侣的人本就极为稀少,结契之后还敢背叛的更是寥寥无几。有这沾花惹草的功夫去修炼不香吗?这种世俗的快乐真就有真么快乐?比他们得道飞升还快乐?
下山入世的这五个人里,多得是纯爱战士,路平澜满心满眼就只有燕归尘,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
月乔乔更是个心里只有宋清溪的狂暴小战士,不提宋清溪还好,一旦事情跟宋清溪沾边,分分钟都能进入暴走状态。
而明月卿——
更不用说,她是在感情方面迟钝,但也是一根筋的认死理。
修士忠于道侣契约放在十万大山中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放在信仰若土教的大安,这就是天大的事。
如何这些低贱的修士还能比他们这些信仰若罗神的忠实信徒高一头去?
围观的人群当即更加愤怒,矛头直接对准宁家,其愤怒程度竟然比受害的姜露熙更甚。
甚至不需要叶聆远做什么,更不需要姜露熙做什么,围观的百姓便自发开始针对宁老夫人,天然地将宁老夫人当做自己群体的一员,然后再将其分割出去。
宁老夫人要脸面了一辈子,哪里见到过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场面,往常都是她用道德和规矩的帽子来压别人,哪能聊到今天自己也成了被口诛笔伐的对象?
一时竟慌了手脚,口无遮拦起来:“姜露熙!你自幼嫁到宁家,宁家待你不薄,你如何这般做绝看着宁家落败?你如今的一切哪个不是宁家给你的?宁家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姜露熙依旧平静,但平静之中充满了力量,她不疾不徐道:“我自幼到宁家,如今十五年,当年我亲娘离世,恐我日后受苦,留下金银珠宝无数,在我嫁到宁家那日,悉数带来。”
“这十五年里,我个人的吃穿用度,皆出自我的嫁妆,一分一毫不曾取用你们宁家半分。老夫人,你当真觉得宁家是什么香饽饽、金窝窝?这卫城宁家,不过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账本一塌糊涂,烂账追一屁股,内账不清,外账不明。开支无度,奢靡昏庸。”
“宁老夫人,宁家能在卫城重新站稳脚跟,您觉得当真是靠您那满肚子酸腐的瘸腿乖孙儿?”
姜露熙话落,在场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瘸腿——
这宁二怎么说也算是仪表堂堂,瘸的自然不是那两条用来走路的好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姜露贞冷笑:“连人事都干不出的家伙,能撑得住一大家子?”
宁家人彻底脸色羞红,宁老夫人怒极,甚至失去了理智,明明她方才还在骂曲红雪是祸害她孙儿的狐媚子,现在又要拉着曲红雪的手来证明宁二能行。
“怎么不能人事了?若他不行,我这重孙是哪里来的?你休得胡说!”宁老夫人上下打量姜露贞片刻,“瞧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正经人家的姑娘哪儿能做出睡在太子寝宫里的事?”
叶聆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月乔乔率先不干了,她手中的重剑一抡,直接在街上砸出一圈火星子来。
月乔乔身量小,可气势一点也不小,她紧紧盯着老夫人:“老太婆,嘴巴放干净点!姜露贞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是被正儿八经请进宫去养伤的,你那儿子到处打野食偷腥,有什么资格跟姜露贞比?”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赢,宁老夫人直接开始嚎啕大哭。
“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啊!孙儿早走,留下的孙媳妇又是个败家的!现在连个守香火的重孙儿都不能进家门,我可怎么活!”
【姜露熙明明就是能旺家的!不仅平了宁家欠下的外债,还让宁家商铺的生意比十年前翻了两番,尤其宁二死后,生意更是兴隆红火,真要说——还不如说是宁二克这个家。】
祝离乐得看热闹,煽风点火道:“宁老夫人,姜露熙夫人这些年在卫城的业绩其他四家都有所耳闻,就连圣上都赞不绝口,封了诰命,如今姜露熙夫人的妹妹还救驾有功,您说这等殊荣的人都盖不住宁家这点事——”
祝离的言下之意便是,这么有能耐的人都收拾不了你们宁家的烂摊子,可想而知这宁家烂成了什么样子。
叶七在这种场合不敢帮姜露熙多说话,怕给她惹更多的非议,一直忍着没有开口,现在祝离总算开口说话了,他这才有点底气。
“祝家主所言极是!”
叶七这一声,又引起一片惊诧,谁也没想到神秘的祝家家主竟然会直接出现在这种场合,要知道祝家可是五大世家中的第一大家啊!
宁老夫人倒是认识祝离,可并不知道祝离就是祝家那个神秘的家主,当即白了脸色。
祝家这种如日中天的大家族,可不是他们宁家这种日暮西山的小家族能比的。
宁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抖着声音说道:“祝家主,这是我宁家的家事。”
“家事?”叶聆远直接笑了,“家事为何要闹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宁家身在卫城,是大安的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哪能只是一家的事呢?”
叶聆远看这老夫人不顺眼,直接开腔:“您老这么兴师动众的,又是暗度陈仓,又是鸠占鹊巢的,我瞧着是存了要把姜露熙夫人直接赶走的架势。现在连诰命夫人都准备逐出家门了,您这还能说是家事?”
宁老夫人的目光扫过祝离又看过叶七,最后又落到路平澜和云道川身上,直接撕破脸皮:“我们宁家没有你这样败坏门风的媳妇!吃里扒外不说,瞧你这抛头露面的习性,丢人!”
“还姜露熙夫人?嫁到我宁家就是宁家的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奇耻大辱啊!”
叶聆远觉得这宁老夫人简直就是疯了,什么话都敢说,她听不过去,正要回怼,被姜露熙温柔地拉到身后。
姜露熙缓步走上前来,坚定而充满力量。
“老夫人,这世上多得是男人入赘想要吃绝户的事情。当年我带着丰厚的嫁妆来宁家,你们未尝没存了吞掉我嫁妆的心思。我付出这么多,为何我就不能执掌宁家?为何我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难不成这世道就只有男人能踩着女人的尸骨上位,还能被说是有大心胸之人,女人就不能捍卫属于自己的利益?”
“我亏欠过任何一个人吗?我让你们宁家吃饱穿暖,让宁二那酒囊饭袋绣花枕头能缠绵病榻的时候还吃得起千金方,平了你们宁家的一屁股烂账,我做错什么了?我让摇摇欲坠的卫城宁家重振,我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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