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之后,汤康惦记着那个在赛场上一闪而过的玄阴之体气息,便一直住在灵霄宗山下没有走。
他每日无事便在灵霄宗附近打转,搜寻那玄阴之体的气息,而那段时间,方遥刚好带着俩崽崽远去妖界,汤康在山下守了大半个月,都一无所获。
直到三日前,他发现三宗掌门齐聚灵霄宗,似乎在问灵霄宗掌门索要什么东西。他花了点小钱,从丹霞宗一个弟子的口中得知,原来他寻找已久的玄阴之体,竟然就是灵霄宗掌门的徒孙。
玄阴之体的血能炼出压制冥纹丹药,所以才让三宗掌门如此惦记。
汤康并不在乎什么冥纹不冥纹,他只想要玄阴之体。
阿圆的血跟那圣河之水有些相似的成分,对常人来说,是至阴之物,但对于他们这些邪修来说,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修炼至宝。
汤康本来很恼怒三宗来抢夺他的玄阴之体,导致灵霄宗的防备加强许多,就连这崽子住的院子,都被宗主加持了数道阵法禁制,他根本没法溜进去,但没想到昨天夜晚到被他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不是三宗出面,那人想必也不会趁夜把阿圆从灵霄宗里带出来,倒让他半路截下,捡到了便宜。
此时此刻,灵霄宗掌门和那三宗,一定想不到他们都想要的玄阴之体,会落在他这个散修手里。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汤康心下感叹自己的机智和运气,此时他的汤药也熬好了,他盛出来一碗,缓步走到阿圆的面前。
他蹲下身子,拿开阿圆嘴里的布团,不等她开口,便直接把滚烫的汤药给她灌了进去。
那汤药又烫又苦,小崽子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好苦啊!坏人!你快快放了我,不然我、我娘亲,我爹爹,师祖,我师叔,都饶不了唔唔——”
汤康觉得她聒噪,喂完汤药,立马又用布团塞住了她的嘴巴。
玄阴之体喝了这汤药后再取血炼丹,对他来说就是大补之药。他如今能有在擂台上一挑百宗弟子的实力,就是因为这用玄阴之血练就的秘法。
先前已有两个玄阴之体被他炼成丹丸服用,再加上阿圆,他就能一举冲破元婴后期,成为大乘强者了。
等阿圆服下汤药的一刻钟后,汤康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拿起桌上的尖刀,准备开始放血。
这小崽子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他没有丹霞宗的势力,能把这崽子养在身边每日取血,这小崽子身份特殊,想必要不了多久,灵霄宗的人就会追过来,他还是将她杀了,一口气取完血存在桶中慢慢服用为妙。
看着那不断靠近自己的尖刀,阿圆身子颤抖瑟缩,连脚指头都害怕地紧紧扣了起来。
呜呜呜,她要死了,可是她临死前,还没见到娘亲爹爹一面,她好不甘心啊……
雪亮的刀尖猛然刺向她时,阿圆紧紧闭上了眼,晶莹的泪珠滑落,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周遭传来一声巨响,面前的黑袍男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炸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墙面上。
汤康这一刀触发了虞望丘炼制的流光玉蝶,化神期强者的一击,打得他口吐鲜血,浑身几乎散架。他一边吐血,一边颤抖着抬起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丹药服下,勉强坐在地上调息缓了半天,才重新恢复了些力气。
可恶,没想到这崽子身上竟然有流光玉蝶这种宝贝!汤康的眼里闪过慌乱的厉色,玉蝶里有神识碎片,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他得加快动作,不能再耽搁了。
汤康扶着墙,勉力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阿圆面前,再度咬牙高举起了尖刀。
“轰”一道不逊于先前的爆炸气流,再度把他掀飞,撞击在同一面墙上,那堵石墙不堪重负,彻底坍塌。
汤康躺在碎掉的墙堆上,浑身抽搐,口吐血沫,虚弱地恨声:“你他妈……到底有……几个……流光玉……”
话未说完,他脑袋一歪,好似昏死了过去。
阿圆见此变故,眼睛懵然地眨了眨。
这个怪人是什么情况?
那爆炸的气流震松了她身上的绳索,阿圆反应过来,趁着汤康昏死过去的功夫,连忙像蚕蛹般扭动起身子,彻底把绳索挣脱。
她小心翼翼地迈开地面上零碎之物,经过昏死的汤康身边时,好像听到他□□了一声,阿圆吓了一跳,连忙运起灵气,往他脸上砸了两颗火球术,接着头也不敢回地就撒腿往外跑。
阿圆刚迈出那堵破碎的墙,正要找路逃跑时,忽然听到拐角处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该不会是那人的同伙吧?
她看了看周围,无处可藏身,眼见着那脚步快拐过走廊,都已经能看到地上的影子时,阿圆紧张之下,直接又丢出两道火球术。
来人脚步不停,侧头躲开。
对方的身形逐渐显现在烛光下,阿圆害怕惊惧之下,压着眉毛呲着牙,防备地握紧小拳头。
然而看到来人的相貌时,她狠狠一愣,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化作了激动惊喜和委屈,摇着脏兮兮的尾巴,一头扎向他们的怀中。
“呜呜呜!娘亲!爹爹!”
【📢作者有话说】
“阿圆, 快让娘亲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方遥弯腰搂着崽崽,仔细检查她的身子,发现除了小脸和尾巴有点脏之外, 身上没有明显的受伤痕迹。
她心疼地用指腹把阿圆脸上脏脏的泪痕擦掉, 透过崽崽身后, 看到昏死在碎石墙堆里的汤康, 眼神微暗,“就是他把你从宗里带出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那个怪人想杀掉我, 还给我喝了一大碗药汤, 好苦啊……”
阿圆委屈巴巴地埋在娘亲怀里诉苦, 自从爹娘离开, 她就跟哥哥憋在小院子里没出过门,结果一觉睡醒, 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还差点死在这个黑袍怪人的手上。
狐耳惊魂未定地微微发抖,嗓音也带着点呜咽的哭腔。
“好了不怕,现在没事了。”
方遥温声安慰,抚着崽崽柔软的后背, 闻着娘亲身上熟悉让人安定的气息,阿圆的情绪很快缓和下来, 她抬起头, 看到方遥身后墨发玄衣、长身玉立的男子。
“爹爹……”
崽崽激动地又朝爹爹奔过去, 小手抓住他两根手指。
发现爹爹的手像往常一样冷白洁净, 阿圆的眼睛惊喜地雪亮:“爹爹, 你手上的冥纹没有啦?你的病好啦?!”
谢听一路悬着的心,同样在看到阿圆安然无恙的那一刻放了下来,他俯身把崽崽抱起来:“嗯,爹爹的病好了。”
“你们有没有带很多很多药丸回来,哥哥的病是不是也能好了?”
“药丸?”谢听疑惑一瞬,眼尾浅笑,“不用药丸,哥哥的病已经好了。”
“真的?”阿圆激动,“那我们快回去看看哥哥~”
趁谢听哄娃的功夫,方遥上前几步,查看昏死过去的汤康。人歪扭七八地躺在石头堆里,全身多处骨折,发丝也都被火球术烧焦了,不过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受了虞望丘和她的神识一击,外加阿圆的两道火球术,这人竟然还没死,命倒是挺硬的。
方遥从储物袋里奢侈地拿出一颗生肌断续丸,塞进他口中,这人还不能死,她有些事要问他。
这生肌断续丸见效奇快,就算是只剩半口气的人也能救回来。丹丸下肚后,汤康很快再度苏醒,一睁开眼,就看到方遥手持利剑,剑指他的眉心。
他吓得紧闭上眼睛,装作没醒。
“别装死,”方遥声寒如冰:“我问你,你是怎么阿圆带出来的,是不是宗门里有你的人?你给阿圆喝得那碗汤药是什么,有没有毒?”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我不杀你。”
“我说,我说……!”
汤康咳出两口血沫,很没骨气地当场求饶。
他修炼到如今实属不易,没想到今日阴沟里翻船,只要能保住性命,什么都好说。
“那汤药是活血用的,没有毒……”
毕竟他目的就是取阿圆的血来炼丹,怎么可能给她下毒。
“至于把那崽子带出来的人是……”汤康顿住咳了两声,虚弱地说出了一个人名。
从他嘴中听到那个名字,方遥眼瞳震颤,满脸皆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他?你休要骗我!”
汤康看到她不信,脖子上的利剑甚至还往前递了一寸,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顿时快哭了:“虽然当时天色很黑,但我对天发誓,我真没看错!我的命在你手里,何苦诓骗你!”
方遥持剑的手微微僵硬,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她说到做到,默然收回长剑,走到谢听面前从他怀里抱过阿圆,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了一眼:“我们在门口等你。”
后者会意,方遥先行抱着阿圆走上台阶,离开了这座地下暗室。
这座地下室位于城镇外的偏远郊外,似乎是汤康自己打造的窝点,大门是一块隐蔽的巨石。
方遥抱着阿圆站在日光下,片刻之后,谢听从石门里出来。
“解决了吗?”方遥问他。
“嗯。”
谢听眉眼温润带笑,神色如常,走出来前,已经用净尘术把手上的血清理干净,看不出半分刚杀过人的样子。
动他的崽,还想活?
方遥点头,这样的邪修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活在世上就是祸害,怎么可能留他性命,只是不想让阿圆看到血腥的场景罢了。
“什么解决了?”阿圆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不重要,我们回家。”方遥捏了捏怀中崽崽的脸,谢听自觉地化成白狐,给母女俩当坐骑,方遥抱着阿圆翻身上狐,汤康说的话是否属实,等回了宗门就都清楚了。
灵霄宗主峰顶上,六宗仍在如火如荼地混战。
宗门之间偶尔有摩擦争斗,算是常事,可像这六大宗门齐聚一宗,打成这样不可开交,还是近百年来的罕见之事。
灵霄宗自建宗以来,还是第一次遭遇被三大宗门联手打上门,虞望丘虽然并不想撕破脸,但这实在是被人欺负到了头上啊。
无论是将阿圆交给三宗,还是任由他们进宗搜查,哪一样他都忍不了。
既然是对方先不讲情面,蛮横无礼至极,那就打吧,论打架,剑宗从未怕过谁。
袁鹤和虞望丘相背而立,应战另外三宗宗主,袁鹤一手金阳剑法,刚劲迅猛,虞望丘的凌霄剑法凌厉飘逸,以二对三,暂时打得旗鼓相当。
有袁鹤帮忙助阵,虞望丘至少不用担心背后,压力陡轻。
虞望丘这厢正在和藏机阁阁主过招,忽然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哼,他心下微凛,想要扭头看。
“袁兄,你可是受伤了?”
“无事,管好你自己!”袁鹤粗声道,“太久没打架,正好松松我这把老骨头!”
接着恨骂,“姓席的你个老不死的,又搞偷袭!”
虞望丘心下动容,他和袁鹤虽然相识已久,见面称兄道弟,但俩人又爱攀比互损,从未彻底以真心相交过,没想到关键时候,袁鹤不惜得罪仙盟,带着亲传弟子们义无反顾地来了。
袁鹤也没想到灵霄宗引得三宗来围剿,起因竟只是个女娃娃。
眼下如此形势,仙盟不联合各宗,先去对付幽冥教,反而先内斗起来,逼着要人家徒孙的血来炼解药,这般无耻行径,他着实看不过去。
这仙盟蛇鼠一窝,加入后半点好处没有,麻烦事还多,袁鹤早就想退出了。
让虞望丘意外的还有衍月宗,他没有向衍月宗求助,后者因为听说了这件事,主动带着本就不多的弟子们千里迢迢赶来帮忙,叫他心里感激不已。
衍月宗宗主经脉受损,虽不像守拙那般严重,但修为停滞,无法精进,如今也是拿出了豁命的架势,正在和一位丹霞宗长老打斗。
除了各宗宗主和长老外,弟子们也在拼尽全力,共同抗敌。
“方遥人去哪了?”
袁成秀手持长剑,一剑挑飞一个丹霞宗弟子,同时高声问旁边的苏明画。
这种宗门被围攻的关键时候,掌门大弟子居然不在?
苏明画往嘴里塞了颗补气丹,一剑挡开侧面偷袭她的弟子:“大师姐远去幽冥腹地还尚未归来。”
袁成秀一愣,她是不是疯了,竟然不声不响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师兄小心!”在袁成秀愣神的功夫,曲长陵手持短剑,帮他挡开一剑。
袁鹤本不想带他来,可是他听说,方遥大师姐家里那个很可爱的半妖狐狸妹妹有危险,百般跟师父恳求,才允许他跟在师兄师姐们旁边。
曲长陵不贪功不冒进,只找和他实力相仿或者只有筑基期境界的小弟子打,偷袭一剑就跑,惹得敌宗弟子烦不胜烦。
袁成秀回过神,专心应对面前的敌人。
灵霄宗弟子们面对嫡系,越来越多的弟子闻讯赶来,就连炼气期的小弟子们都来帮忙了。
其中席知南也同样干劲十足跟着弟子们冲过来,结果看到一群身穿熟悉的丹霞宗宗服的弟子们,以及那正在跟虞望丘对打的熟悉身影,瞬间傻眼。
“祖父!”
他的祖父怎么跟掌门打起来了?
席知南一脸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里的剑掉落在了地上,他怎么可能去帮别人打他的亲祖父?
一旁的解紫云见他这样,以为是他年纪小害怕了,忙出声让他站远些。
而在藏机阁的众弟子中,亦有一个方遥熟悉的身影:杜寒山。他一听说要打得是灵霄宗,本不想来,可是师命难违又不得不来。
与他对打的一位灵霄宗弟子,刚往他的身前刺出一剑,明明连他的衣襟都没碰到,杜寒山便装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捂着胸口道:“不打了,我认输!”
那灵霄宗弟子见他这怂样十分诧异,于是便放过了他。
旁边的师兄和师姐见他这模样,真以为他受了伤,过来一看,发现他连根头发都没伤到,不禁问她:“为何不动手?”
“藏机阁和灵霄宗往日无冤无仇,干嘛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划划水,应付两下得了……”杜寒山无奈道。
“有道理……”
杜寒山的话成功说服了两位师兄师姐,连带着他们一起混在人堆里假模假式地划起水来。
丹霞宗眼看久攻不下,有些气恼,对另外两位宗主道:“都这个时候就别藏拙了,有什么好宝贝就拿出来罢!我们三宗联手,半天还拿不下一个灵霄宗,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万法门宗主和藏机阁阁主对视一眼,明明是这丹霞宗主攒的局,他们是来当帮手的,怎么现在倒成了他们是主力了?还要让他们祭出压箱底的宝贝,这买卖怎么听着有点亏呢?
丹霞宗看出他二人眼里的犹豫,狠狠心,咬牙道:“若能抢到那女娃娃,我每月再多分你们五十颗丹药!”
一具玄阴之体每月只能炼出五百颗丹丸,之前允诺他们俩家一家一百五十颗,如今再加五十颗,落在他自己手里的只剩下一百颗了。
不过总比没有好。
这五十颗丹药一加码,两家宗主瞬间意动。
万法门宗主话不多说,当即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块阵盘,用灵气激活后,丢到了虞望丘和袁鹤的头顶,那道阵盘瞬间如同一张透明的玻璃罩,将他二人兜头禁锢在了原地。
藏机阁阁主同时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架弩炮形状的高大法器,就地架起。
这法器使用耗费灵气,炮弹制造麻烦且花费昂贵,他平日舍不得用,是拿来镇宗的杀手锏来着。
他调整好弩炮的方向,将炮弹填充进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裹挟着化神期灵气的火焰炮弹,呼啸着径直砸向众多灵霄宗弟子的人群。
苏明画的位置原本也在那条炮火的轨迹上,她当时正和另一个藏机阁的弟子对打,那弟子见宗主掏出弩炮,已经先行一步后撤,她还尚未反应过来,转头就看到一个偌大的火球弹朝自己的面门袭来,想躲已是来不及。
危急关头,她手腕处猛然传来一阵力道,把她扯拽到一旁,炮弹的火焰险险地撩过她的面颊。
而此时救她一命的唐岐被一个万法宗的弟子趁机从侧面偷袭,胳膊上挨了一剑,伤口顿时汩汩流血。
苏明画眼神微变,瞳孔紧缩:“唐岐!”
后者见她无事,心下长松一口气,没工夫与她叙旧,默不作声地用流血的手臂提剑,片刻不停地和那弟子继续缠斗起来。
“啊!!”
“什么东西!”
“我着火了!好烫好烫!!”
这一炮弹下去,足有几十个灵霄宗和金阳宗的弟子受伤,哀呼遍野,就连后头执事堂的殿顶都瞬间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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