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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妖王带崽找上门(钟星星)


紧接着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匍匐跪在了地上,声音变了调子,牙齿上下打着颤儿:“尊、尊上。”
老二和老三都懵了,老二不解地挠头:“老大,你怎么了,什么尊上?”
老大哪还有功夫给他们解释,已然吓得抖如糠筛,头也不敢抬。
老二老三没有去过王城,他年少时曾带着老四,去王城寻医看病,远远地见过他一次。那日,宝马香车,两侧夹道相迎,四头玄纹白虎在前面拉车,声势浩大。车上倚坐的人丰神秀逸,俊美无双,引得全城的女妖都往他的车上投掷鲜花,纷纷扬扬,如同天降花雨。
他只见过一次,那场景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老三比老二机灵一些,能把老大吓成这样,还称之为尊上的人,还能有谁?一时大惊失色,连忙拉着老二一起跪倒:“小的不知尊上大驾光临,尊上恕罪……”
“尊上大人,您怎会来此?”老三抖着胆子问。
他不是应该在王城魔宫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的顺梁?
三人俯身叩拜的时候,刚好露出脖子后方未消除的锁链痕迹。
谢听似笑非笑:“果然是从缚魂塔底逃出来的妖。”
缚魂塔是妖界专门关押犯人的监牢,里面的妖终日被玄铁锁链束缚,就算是释放后,这些痕迹也不会消除。
缚魂塔壁垒森严,固若金汤,没有他的手谕和密匙,没有妖能逃的出来。
谢听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是庞提放你们出来的?”
“不不,不是庞大人,是我们自己……”老大下意识地张口否认。
话音未落,“噗嗤”一声,鲜血崩射,老大黝黑的脸上溅满了星点的鲜血,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似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说实话。”
谢听的五指抽长弯曲,化为尖利的兽爪,已然深深插进了他的胸口。
搅动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似是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大汉的身形不断地痉挛抽搐,额角的青筋因剧痛爆凸,汗、泪、血混合着往下流淌。
“在哪里呢?”响在耳畔的男声低沉喑哑,唇角倏地勾起,“……找到了。”
被染成血色的兽爪从破洞的胸膛里抽了出来,锐利的钩爪间钳着一颗小巧浑圆的妖丹。
老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妖丹,被谢听亲手碾碎,化成齑粉。在妖丹粉碎的瞬间,他的瞳孔涣散,彻底没了气息,尸体重重地向后倒去,扬起一阵尘土。
男子的眼尾因为妖气浮动而泛红,眼眸竖纹显现,轻薄的唇角像两侧开裂延展,露出尖利的犬齿,俊美的面容有些妖化的狰狞。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继而看向剩下的俩人。
“老大……”
老二已经被吓傻了,浑身剧颤,一摊不明液体从他的裤管流下来,聚成一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异味。
老三立刻朝着谢听连连磕头,脑袋撞得邦邦响,哭喊道:“尊上饶命,尊上饶命,是庞提放我们出来的,让我们兄弟四人逃来顺梁,以后为他做事。”
“都是庞提,他想组建自己的私兵,他有不轨谋反之心啊,尊上——”
谢听眯了眯眼,缓声问:“那劫掠此地的孩童,烹而食之,也是庞提示意的吗?”
老三的哭嚎声顿时止住,庞提只是让他们在顺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静候他的安排。
他们是亲生的四兄弟,当年就是因为大肆杀人食人而入狱,这人肉的味道一旦尝过,就很难再戒掉。
老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当然他也不用回答了。
他的妖丹跟哥哥一样,被生生活刨了出来,碾碎成粉。
老二见状不妙,扭头拔腿就往院门处跑。
刚没跑出去两步,后背一凉,血溅当场,蓦然倒地。
短短几十息的时间,院子里就多了三具尸体。
染血的兽爪重新幻化成人类手指的模样,惨淡月光下,艳红的鲜血沿着洁玉般的长指往下滴落。
谢听嫌恶地抖抖手,将血珠随手甩在地上。
这些罪妖屡教不改,滥杀无辜,实在可恶。
千里迢迢舞到他面前来,他们夫妻好不容易团聚,还累得方遥下山来此,处理他们这些脏事,更是罪无可恕。
谢听掏出一方干净的绢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忽然想到什么,微微蹙眉,方才那人说他们是兄弟四人,还差一个呢?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方遥清越的声音传进来:“请问,有人在家吗?”

守拙教完俩崽崽练剑,回到自己院中。
在院里闲置的木凳和墨斗前坐下,从储物袋里挑挑拣拣,翻出来两块上好的龙骨香木,手持刻刀,开始一寸寸地用灵气细致打磨。
今日阳光好,苏明画在院子里给自己的灵草浇水施肥,隐隐听到隔壁院落传来声响,一时好奇跃上墙头,看到守拙已然回来了,不由询问道:“二师兄,你给两个师侄上的第一节 课效果如何?”
守拙头也未抬,心想,除了树枝意外断掉那个小插曲,俩崽崽都很听话,今日把第二式也顺利学会了。
便说:“挺好。”
“你这是在做什么?”苏明画又问。
“阿正阿圆都用树枝当剑,树枝易折,我打算给他们做两把木剑。”守拙道。
上回的见面礼,他送的是灵石,总觉得太匆忙不够用心,正好借此机会,重新送他们一份合适的礼物。
苏明画认出来那木头上的纹路,一时诧异,结巴道:“等等,这木头是……龙骨香?”
“嗯。”守拙点头。
龙骨香向来名贵,都是拿来作簪子、折扇骨等小物件,用两大块龙骨香做两把剑,还是给孩子用的练习用剑,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她记得上回,守拙去北方除妖,报酬就只换了这两块龙骨香木。
“龙骨香隔热防潮,硬度韧度都很强,不易弯折变形,拿来做木剑正好。”
守拙天生有把子力气,无事的时候,会去宗里的炼器堂中打铁煅剑,赚点外快,久而久之,就学会了煅剑这项技能,打磨木剑对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二师兄,你也太卷了……”
苏明画单手托腮地唏嘘道,这也提醒了她,回头要给两个崽崽提前准备两个袖珍小丹炉。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都这个时辰了,应该换小师弟去教孩子们识字了吧?唉,也不知道小师弟那脾气,能不能带得了娃?别再把我两个师侄给凶哭了。”
与此同时,俩崽崽的小院内,倒是没有苏明画想象中那般鸡飞狗跳。
景郁按照方遥留下来的教学手扎,今日教俩崽崽学写“你我他”及“天地人和”几字。他先动手写了一遍,便把写好的字笺放在桌面中央,随后往旁边一坐,盯着俩崽崽临摹。
景郁不笑的时候,脸看起来就莫名地不耐烦,加上今日学的字有些难,俩崽崽都在专注地一边对照,一边一笔一划地写着,完全没想去惹这个看起来脾气有点臭的小师叔。
阿圆心里一直记得,娘亲那句“学会一千个字就可以坐大葫芦”的允诺,学起字来格外认真努力,全然没注意自己把墨迹蹭到了鼻尖上。
景郁闲得无聊,从储物囊里拿出了一本阵法书来看,无意间抬头,发现变身小花猫的阿圆,不由得轻嗤一声。
阿圆对于景郁的突然靠近有点害怕,寻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写错了,师叔要打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躲,就见小师叔只是伸长手臂,用帕子包着抹了抹她的鼻子。
景郁随手抹了两下,这墨迹难消,反而越抹越黑了。
他看着一脸呆萌被任他揪着鼻子也一动不动的小团子,心里有点罪恶感,干脆丢掉帕子,施了个净尘术。
温和的灵力扫过鼻尖,阿圆的脸上终于干净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景郁放下书册,撑腮看着俩外表很乖巧的崽崽,想到什么,闲闲开口道:“话说……你们爹爹跟你们娘亲是怎么认识的?”
“小师叔,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出生。”阿圆奶声奶气地说。
“……”
好像也是。
景郁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拿过桌上的茶盏在手里把玩,索性换了个问法:“那你爹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是怎么追到娘亲的?”
“没有。”俩崽崽摇头。
景郁低头喝了口茶,想来父母一般也不会跟孩子们聊这个。
“小师叔,”阿正咬着笔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娘亲,也想追我娘亲,所以才这么问。”
景郁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现在的小崽子都这么精明的吗。
“咳……不是,我就随便问问,你们继续写。”
景郁放下茶盏,装模作样地翻开阵法书,余光却看到阿正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
叹气是什么意思?
“小师叔,你还是放弃吧,”阿正颇为认真地说,“你比起我爹爹,只有一个优点。”
景郁的额头直冒黑线,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有一个优点,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抬头问:“什么优点?”
“你比爹爹年轻。”阿正一本正经道。
旁边的阿圆也很赞同地点头。
“………”
阿正认真分析了一下,第一论外貌,小师叔显然没有爹爹长得帅,第二论实力,上次他跟娘亲打擂台,被娘亲两下就打掉了剑,可见打架也不怎么厉害,肯定打不过爹爹。
既不好看,也不能打,这放在妖界,可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小师叔除了看起来年龄比爹爹小一点外,阿正实在想不出别的优点了。
景郁额角直跳,骤然合上书册,没好气道:“好好练字,不许说话。”
阿正并不知道,他看着年轻,是因为筑基得早,他其实只比方遥晚几年入宗而已。
实际上已经快两百岁了。
所以,就连这唯一的优点也幻灭了。
景郁根本不信这俩崽崽的胡言乱语,他怎么可能比不上区区一个凡人,大抵是“儿女”眼里出西施罢了。
没想到这俩崽子看起来乖巧,说起话来还是蛮气人的。
景郁遂决定不再搭理他们,省得自找不快。
午后的室内,一时只有研磨舔笔和翻书的莎莎声。
过了没一会儿,阿正写完了手头的字,主动问他:“小师叔,你在看什么书?”
“阵法书。”
“什么是阵法?”
“排兵布局、连横合纵即为阵,引敌入阵,本则由我,即为法。”景郁头也未抬地随口道。
好像有点意思,阿正的眼里亮起感兴趣的光:“小师叔,能教教我阵法吗?”
“阵法太难,需要许多理论知识辅佐,你连字都尚未认识几个,”景郁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想先学跑了?”
“唔。”阿正低下头,没有反驳。
“字写完了?我看看。”
景郁拿过俩崽崽写完的字帖检查,字迹尚且生嫩,但一笔一划颇为工整,对于初学写字的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写得可以,过关了,”他点点头,抻了个懒腰,起身长舒一口气,宣布:“今日下课。”
方遥在院门前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便直接推门而入。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躺着三具男人的尸首,胸前的衣衫全被鲜血染红。
手警惕地按在剑柄上,她仔细探查了四周,院子里再无旁人。
而此时尸首上的妖力逐渐散去,尸首的人形维持不住,显现出原形来,是三头骇鸟。
骇鸟是一种血统颇为古老的肉食姓鸟类,体型几乎和成年男子般高,腿骨坚硬,肌腱强壮,钩状的喙坚硬如铁。鸟翅上的绒毛,与她在麻袋上发现的那撮羽毛颜色如出一辙。
想来,它们就是近日孩童失踪案的罪魁祸首。
方遥并不擅长法术,尤其是追踪类的法术,她只能通过那根羽毛上残留的妖气,沿着麻袋被发现的小溪上游,一点点感应出大概方位,因此多耗费了些时间。
但令她不解的是,这些骇鸟的胸前皆破开一个血洞,全都被掏去了妖丹,伤口的痕迹相同,显眼是死于一个比他们更厉害的大妖之手。
方遥觉得此事很是古怪,那个妖是为了争地盘还是与它们有什么仇怨?
她蹲下来,摸了摸一人胸口残留的血,血还是热的,那妖刚杀完便跑了,看起来更像是为了仇杀而来,但以后它会不会继续为祸顺梁,谁也不知道。
方遥起身,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目前只发现了一麻袋的尸骨,应该尚有不少孩童存活。
她想到每户农庄都会修建地窖存酒囤菜,那些孩子很可能被当做存粮关在了地窖里。
于是快步进屋,不消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酒窖入口。
关在就酒窖里的孩子们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吓得不断往墙根瑟缩着,当方遥松开束缚住他们的绳索,孩子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得救了,顿时喜极而泣地哭抱作一团。
方遥用信号烟火通知了官府,官府的人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好在那几个妖物是把孩子们当口粮囤,也怕他们饿死渴死,所以每天都有给他们喂馒头和井水,这些孩子除了受了些惊吓外,没有别的外伤。
骇鸟的尸体仍堆在院子里,模样太过吓人,负责善后的官兵们都不敢靠近。
“放心吧,它们已经死透了。”方遥道。
徐培感激涕零道:“仙长,您可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竟然这么快就将这些妖物……”
方遥一句话把他没说完的感激之语堵了回去:“那几只妖并非我杀的,我来时他们就已经死了。”
“啊?……”徐培一头雾水,“那他们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是自相残杀?”
方遥摇头道:“还有一只大妖潜伏在顺梁,目的不明,实力尚不可测。”这三只骇鸟死了,却引出了一只更大的鱼。
在官兵们来之前,她就已经询问过几个孩子,有没有看到和听到什么,可是这地窖的隔音太好,孩子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徐培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那那这可怎么是好?”
“徐大人放心,我会多留几日,确保那只大妖已经离开,顺梁无虞后再回灵霄宗。”
方遥的话就像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徐培连声应好。
孩子自有官兵带回交给家属,妖物的尸首也由官府处理焚烧,暂时也不需要她再做什么。
折腾了大半晚,等方遥回到府衙客房,已是更深露重。房间里热水和各种器具一应俱全,方遥稍作洗漱,便下榻歇息,她不认床,在哪里都能睡得着。
翌日晌午后,方遥闲来无事,来到集市大街上闲逛。
此时街头张贴的悬赏布告已经被摘掉,满大街来往的行人口中,都在谈论孩童失踪案已经告破的消息。
“妖怪死了,失踪的孩子们找到了!”
“张大嫂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快去告诉她,她这几日在家里哭得眼睛都肿了,若得知这消息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可惜了,陈大家的孩子刚刚下葬,还是个独生子,唉,要是早几日找到就好了……”
“我表哥在府衙里当差,听说作恶的是几头鸟妖,尸体有三丈高,光是嘴有那么老长,跟铁钩似的,吓死人了。”
行人们笑容满面,欢喜雀跃,连带整个集市大街的气象都焕然一新。
方遥看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重新支起了铺面,这阵子因为孩子都不敢上街,导致摊位生意萧条。
如今官府刚刚放出风声出来,说劫掠孩童的妖物已死,卖糖人的摊子便重新开了起来。
方遥来到糖人摊位前,小贩刚刚把糖浆烧热,看到有客人来,热情地招呼:“客官,买糖人吗?三十文一个。”
方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或许是小贩摆出来的样品糖人太过吸睛,做的小动物和人偶都栩栩如生,在日光下泛着琉璃般的色泽。
她想阿正和阿圆应该会很喜欢。
小贩趁此多打量了她两眼,忽然认出来:“诶,您就是替解决孩童失踪案的那位仙长吧?我昨日才在衙门口见过您,您要哪个款式,我免费给您做。”
方遥本来还想买两个,但一说免费,她反而不好意思要了。
“我要两个糖人。”一道清润温和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好嘞。”小贩立刻接下生意。
方遥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偏头一看,意外地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谢听?”

男人闻声偏过头,眼中也恰到好处地显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刚走没多久,我就收到一封家书,顺梁城里有个相熟的长辈,家中有喜,请我来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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