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唯意外,眼睛里都出现了些猜忌。顾文知若真的是那样古板守礼的人,也不会主动做出夺人之妻的无耻之举了。
从本质来说,他们都是同一类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会不择手段。
“顾相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女子。”蒋唯根本就不愿意清池见他,无论是为了什么,让清池见顾文知都将成为一个危险的信号。在很多梦的记忆和前世的记忆串联在一起,他深深地知道,自己还忘了什么。
绝对不可以让他们再见面。
“我不会为难她。”
虽然有关前世,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在对方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就已经看到了秘密和未来。
有时候不打破秘密也是一种选择。
这时,能够决定未来的也许就只有她自己。但也就是因为他们都清楚清池的本性,所以才会默许事态这样继续发展下去。
就像蒋唯知道,清池或许不爱他,只是青梅竹马之间那种依赖的关系。
不过没事,她答应了,既然她答应了嫁他,还愿意随他外放,夫复何求。同样的默契,在不戳破彼此身份的同时,让她嫁给自己。
送走了蒋唯,顾文知却半点也没有心情处理剩下的公务,就像是他全部的精力都已经花在了另外一件事上,就连一向最能让他兴奋的朝政,也都显得枯燥乏味。
一只修长的手掌翻动着桌案上的卷轴,垂下的眼眸还尚且带着冷漠的弧度,忽然那只手直接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一扫而空。
四零八乱地摔落在地上。
晚春的风透过芭蕉叶吹了进来,那缠绕在心头的焦躁也并未淡去一分。
“相爷——”
回来的蓝沅看见他站在乱糟糟的书房里边,也是惊了一下,随即对上了那双像是冷月夜般的眼睛。
“出去。”
他还需要再冷静冷静。
顾文知心底很清楚她是怎样的女子,令他入了迷,坠了无底深渊。
那一世,她千方百计地嫁给了他,却如弃敝履,她消失在一个雪日,从此上天入地都无法寻到她的踪迹。
他从不放弃,可他除了是他的丈夫外,还是顾家的宗主,儿女的父亲。
每一个夜里的梦,他都梦见她甜蜜地缠绕上来,只是醒来便如春梦无痕,他在梦里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她的病又是如何?
他怀疑过宁司君,可随着周无缺的新朝建立,他奔波仕途,除了再派出人手去找她,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朝政和生活上。
如果一个人已经没了,那他就该把她忘了不是吗?
死去的人,除了记忆,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总疑心,她会有一天会忽然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像是她当初和他初见。
但最终这也注定是他自己在欺瞒着自己。他早就知道宁司君和她消失一定有关系,后来宁司君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带着他来到了她的坟墓前。
原来,她是真的死了。
那时,顾文知觉得心口很疼,也许蓝沅说得没错,他早就该忘了她。
前世,当他醒来,他们人生的轨迹也已经变化,等他终于想了起来,从未生活在安定伯府的医女又死在了凤凰镇的瘟疫里。宿命之中,她最后见到的人是蒋唯。
她不爱蒋唯。
可他似乎和她没有缘分呢。总是在错过。
那么今生呢?
顾文知望向窗外被风吹绿的芭蕉,红瘦绿肥,快到了夏季啊。
这一世,他不强求娶她。但眼下还年轻的她,应该不会拒绝一门比蒋国公世子还有优越的婚事,何况还有李叹和安定伯这两个变量因素在里面。
可一切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蒋唯觉醒了,李叹疑似,那么其他的人呢?
他们陷入一团迷雾的世界里,但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以她为主的,否则她也不会一次一次地死去,而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第210章 六周目(21)
蒋唯从记忆里醒来, 温香软玉在侧,那些深埋在心底的阴寒也反复在消散。
但怀中人却有些羞涩地从他怀里挣脱而出,蒋唯的目光也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带着征询。
“蒋唯哥哥,时间不早了, 我该走了。”到了最后, 她也没问他会怎么解决他们之间的困境。
蒋唯依依不舍地牵住了她的手, “……好。我送你。”
今天的蒋唯有着很大的不同,因而清池在想了想, 并没有拒绝他。他们约的是在金风细雨楼的包厢里,清池戴上紫云纱幂篱, 只依稀一个绰约的少女身姿,若不是特别眼熟她的人, 也根本认不出。将维护着清池走出包厢, 高挑瘦削的身形, 似玉树仙葩般遮掩其前,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仿佛只要少看一眼她就会在自己面前消失了。说实话, 清池有些不太适应现在的蒋唯, 他这样炙热的爱恋,到底从何而来?
而她似乎也是给不起的。
他珍重地牵着她的手,掌心里的温度让她也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陌生。
直到他们发现了前方的不速之客, 一道刺人的, 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白衣琴师怀中抱着一把古琴,身姿如玉, 右眼下一颗黑痣衬得那昳丽的容貌也多了些疏离冷淡的气质。
他们三人正好狭路相逢,一时之间双方都没有让路, 很快也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双方同时在三尺之内停下了脚步。
清池在看到这琴师时,眼瞳缩了一下,其实已经是很小的反应了,可今日的蒋唯不同于往日的他,十分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所以才会发觉到异常。认识?
这琴师的态度也很可疑。
他抱着琴,只是低头道:“冲撞了公子和小姐。”
蒋唯皱眉,其人这副低微的姿态却难以掩饰骨子里的那种高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琴师有点眼熟,“无妨。”
琴师抬头,明明是一张男子的容颜,可那种昳丽之美,仿若微雨海棠,琉璃般纯粹的眼眸仿佛也在无意间蛊惑着人,他往后倒退几步,似在让行。
但那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清池身上。
这让蒋唯微妙地感觉到了一种不快,仿佛被觊觎了一样宝物。
蒋唯拂袖,修长的袖摆也遮住了侧边的清池,他轻声说:“我们走吧。”
幂篱的清池看了站在旁边的明清玉一眼,点点头。蒋唯没有认出明清玉来?看来他对于他的怀疑果然也是有错误之处的。只不过……明清玉这会儿出现在这里,绝非是巧合。她可是和这个疯子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当然也知道他那若有似无的目光,仿佛在勾引她的神态,把自己所有最美好的一面都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清池嘲弄的勾起嘴角,不愧是曾经扮演过很多年花魁,知道她最喜欢的便是他柔顺的时候,尤其是那张对所有人都疏冷,唯独在她面前温柔解语花。
可这一世,明清玉你还是因为你的哥哥引起的好奇?还是你也和蒋唯、顾文知他们一样,身上出现了些秘密。
她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明明她和蒋唯约在这里,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就算他们前燕势力大,也不该这么巧合地就发现了。好吧,就算是发现了,那明清玉这幅姿态又是怎么回事?她人在幂篱当中,他绝对看不到她丝毫的表情,有怎可就能笃定她一定会对他印象深刻。
在蒋唯的拥护下,清池缓缓地走着,走下了楼梯,身后那道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却一直都没有消散。
为了不引起蒋唯的怀疑,她并没有回头去确定,或许她也需要点时间思考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发现的反常,到底将来会引发什么事情?
园园和周无缺作为天命之人,会受他们的影响吗?清池扬唇一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二楼包厢,走到栏杆处,明清玉就看到了楼下的那一幕,年轻男子扶着戴着幂篱的少女上了马车,那副亲密的姿态,可见两人之间相当的熟悉。
他扶着栏杆的手加大了力度,那双疏冷的眼睛里就带着一股阴鸷的气息。
“明明我从未见过她,这个梦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她是哥哥的棋子,是哥哥在意的棋子,他就不会动她。一直以来,哥哥有那么多的棋子,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明明就连面容也都没有见过,那种熟悉感却入骨而来,令他下意识地进行了一向就连自己也都不屑的魅惑。
而幂篱里的她,和梦里的她不一样,对他视若无睹,却和另外一个男人郎情妾意。哦,这是她的前未婚夫,根据情报,顾文知就是为了娶她,才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婚约吧。
没想到她倒是裙下之臣无数。
哥哥,看来你还是小觑了你这位五妹妹!
看着马车缓缓远去,明清玉手指敲击着栏杆,正是他最近收集到的古曲。
缓解着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
他其实不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会影响到哥哥要做的事,可是比起这些……最终他还是遵循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他竟然因为一个梦失控了。真是可笑。
长风吹动街畔的碧绿柔红,也吹动着他的发丝,那海棠般艳丽的容颜,上挑的眉,清冷的痣,令得整个人在无形之中都多了一份阴冷的气质。
那人眼熟……
直到正在思索着如何解决眼前麻烦的蒋唯想起了前燕逆党,想起了盛京里的暗夜帝王,搅风搅雨的风家兄弟,也才终于想起了那张脸为何是那样的眼熟。
那是以望春风琴师身份一直在盛京里打掩护的风二。
琴师明清玉,就是他的身份之一。
蒋唯顿时一颗心都跟着坠了下来,只要不傻都能知道,那天他绝非是巧合的出现在哪里,一定是故意的,他算计的人自然不会是自己。
风家兄弟一直以来就在安定伯府下棋,作为原非安定伯子嗣的池儿就是他们的棋子。
“也许我早就应该走一步了。”在觉醒记忆后,其实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如前世一样向未来的帝王献上自己的忠心,如今整个朝堂上,也只有荣安王才能对付得了顾文知。
只要他拿得出价值,蒋唯一点都不会怀疑,如今的荣安王,未来的新帝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明清玉的出现,更是让他想要加快速度,盛京不能久待。只有外放出去,带着池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待日后蓄力,他才能护得住她。不论如何,这一世,他都不会让她再死在自己的眼前。
蒋唯终究还是见了周无缺,并且是秘密相见。
蒋唯的身份占了优势,在如今顾文知疑似和安定伯府有联姻的谣言下,很多人以为顾文知看中的是圆圆,但是荣安王养的探子又不是吃干饭的,当然是知道顾文知真正想要娶的人是李五小姐。
也是今日这位上门的蒋唯的未婚妻。
“有趣,所以他这是上门来找我帮忙的?”周无缺毒舌地说:“只要一对上顾文知,我反倒是成为了他们眼里的香饽饽。”
西桑:“……”殿下,您这让我很难回话唉。
西桑附耳说了几句话以后,本来跪坐在案前的周无缺也是神情微变,眉心朱砂痣仿佛把这种冰冷的神态更加放大,有如神佛般淡看世人。
“让他过来。”
周无缺站了起来,走到轮椅坐下,西桑把他推到了会客厅里。
周无缺第一次见到了蒋唯,和他印象里有些不一样,既和那位很有谋算的蒋国公不一样,也和他想象当中的优柔寡断不一样。
青年身上有一种让他多看了几眼的气质。
沉稳,看不透,远超这个年龄的成熟,既有世家的底蕴,又有磨砺的坚韧。
“微臣见过荣安王殿下。”
“嗯。”周无缺指了一处,命他坐下。
西桑先撤退,把这个会客厅留给了他们两人。
蒋唯本来过来就是为了向周无缺递投名状,眼下革新派在朝政上的改革,吃吃未曾正式在民间推行,他愿意做那个第一人,外放到江南一带从小县开始施行,三年之内和朝中中央同时做到推行国策。
周无缺绝对拒绝不了,况且其实他早就在遴选人才,只是一直以来没有选到一个合适的。蒋唯虽然出生世家,但因为婚约的事情,就已经站在了顾文知的对面,可以说也是站在了保守派的对面,这样好用的一枚棋子,他要是不用,才真的是有点蠢了。
周无缺从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制约,在人性和利益之间制约一个人,不管蒋唯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他这样的人都绝对会用他。
新政的推行迫在眉睫,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它。
“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周无缺冷酷地道。
蒋唯从自己的位置里起来,对着面前的人,低头作揖:“微臣不会让殿下失望,只是殿下答应我的事……”
周无缺皱眉,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本王不会让顾文知和安定伯府有联姻的机会,他们真当本王是死的了,既然要推行新政,他们勾勾结结,又想把胜利的果实直接摘取,可问过本王的意见?”
真要让安定伯府和顾文知联姻成功,保守派和世家贵族结合起来,他们的势力一大,盘根交错,那他这革新派在国政上的诸多策略还能继续下去。
蒋唯松了一口气,虽然早就知道周无缺会有这样的打算,但总要确定下来才能放心,毕竟这是事关池儿的大事。
“有劳殿下。”他欠身道,态度恭敬,看向这位旧主,内心又有些好笑,原来这个时候的殿下,就已经事事和顾文知对着干了,果然他们彼此就看不爽了。只是后来这两位素来朝政上的死敌,终究又是因为彼此放过对方一马。
荣安王能上位,必然有顾文知的放手。
荣安王上位后,没有对顾文知进行清算,除了顾忌他的势力,又何尝没有其他的原因。
果然,在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联合的。
周无缺看了他一眼,明明是坐在轮椅里的人,可气势比起蒋唯这样的年轻公子更加凌厉,“本王要交给你做的事,远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外放三年,也不是让你去什么地方镀镀金再回来。在今年秋天之前,你就要离开,你只有你这么一个要求?”
周无缺再次问他,皱着眉的,便是一张观音面,也无慈悲只有无情。
为了一个女人,便做了这样一个足以颠覆自己人生的决定,值得吗?
蒋唯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他误会清池,“殿下,蒋唯此生只愿娶她一人,若是不能和她白头偕老,那便是一生之憾。蒋唯也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只望殿下能够成全。”
周无缺挥手,懒得再说了。
这个李五小姐倒是好本事,捏得住人的心,顾文知那样的老狐狸也要娶她,就是这样的危险,她这前未婚夫也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周无缺又蓦然地想了起来,之前她和宁司君也厮混在了一起,顿时生了恶感。
手段倒是不错,希望她能抓住蒋唯吧,至少她收获了一个如意郎君,而他也收获了一员虎将。但也许就是因为和清池素味相逢,却多次在众人的耳里听说这么个人,也就逐渐地在面前描绘出了一个不太妙的形象。
因而,看着眼前的冤大头痴情人蒋唯,已经把他但做了自己人的周无缺就难免地提醒了一句:“李五小姐还年轻,眼花缭乱在所难免,你这样的年轻才俊,又和她是青梅竹马,迟早她会知道你才是最合适她的那个人。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莫要令她自误才好。”
蒋唯听着,然后皱眉,旋即哭笑不得,看来殿下是对池儿有所误会。
“殿下之言,蒋唯记在心里。”可这事与池儿无关,只是他和顾文知之间的波及,他也不可能全部都解释出来,毕竟有前世记忆,多次梦到不同的一世这样的鬼神之事,他若是说出来了,荣安王可能会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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