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还请陈瑾搬回去住,这是觉得陈瑾活久了?上赶着找死。
司徒晋无话可说,在陈瑾心中,他从来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纵然他无算计陈瑾之心,陈瑾也绝不会如此认为。
“既如此,殿下在哪儿,我在哪儿。”司徒晋依然挂着笑容,这般深情的模样,不知道的都会以为他有多欢喜陈瑾。
就是陈瑾也在一瞬间觉得,或许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喜欢她。
可是想起上辈子死去的儿女,最后国破家亡,有些欢喜,难道只凭那么一句话吗?
甜言蜜语夺人性命,事实她经过一回了,依然不相信吗?
“自便。”陈瑾对司徒晋无话可说,独此一句。
话说完,陈瑾拂袖而去,却是司徒晋喊道:“殿下再听我一言。”
陈瑾回过头,目光看向司徒晋,“司徒郎君有话不妨直说。”
“事至于此,殿下不会猜不到四皇子能做出什么事吧?”司徒晋有此一问,陈瑾不可能装傻,同时也更肯定之前的猜测,“果然是你。”
司徒晋并不解释这句话中之意,仅是提醒陈瑾道:“殿下该提醒陛下。”
陈瑾冷哼一声道:“提醒,若我父皇知道此事,第一个容不下他。那不是在提醒,这是在要他的命。”
“若陛下没有防备,要的将是陛下的命。”
厉色之言, 司徒晋目光冷洌地扫过陈瑾,“殿下知道,非我危言耸听。”
陈瑾比谁都更清楚自家兄长的禀性。
若有成功的可能, 他可以忍得一时;一旦发现没有成功的可能,那么陈衍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鱼死网破。
拼死一搏, 尚有一线生机, 能为自己争得希望。
陈瑾狠狠地瞪了司徒晋一眼, “一手促成如此局面,司徒郎君心下可是欢喜之极?”
司徒晋已然解释过了,此事非他所为。然而陈瑾从来不信。如今再辩解, 在陈瑾听来不过都是狡辩。何必再多言,倒不如解决事情为重。
“殿下果真不考虑陛下的安危?”司徒晋捏住陈瑾的七寸, 心知要如何才能让陈瑾动起来。
“他没有这个机会。”陈瑾理智地回想如今的局面,斩钉截铁地告诉司徒晋, 不管时机或是人, 陈衍都没有这个机会。
“是吗?打定主意鱼死网破的人, 不会在意最后事情的结果如何,最坏也坏不过现在。朱家难道没有想拼一拼的人?四皇子经营多年,在他手里有多少因为利益和他绑在一起的人?
“为免大家都得一起死,最好的办法是大家共赢,殿下不懂?”
陈瑾对司徒晋的不喜在这一刻更是无法掩饰,“我更不懂的是,你为何如此赶尽杀绝?”
司徒晋突然露出所有的锋芒一般, “如殿下一般,妇人之仁能成事?”
“所以果然是你一手促成的?是你让四哥对阿姐动了杀心, 只为趁机让他再无翻身之机?”陈瑾从未忘记一开始的初衷,于这一刻再一次质问司徒晋。
司徒晋吐了一口气, “到如今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
陈瑾目眦欲裂地道:“对你而言不是,对我却是。看看,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别,你不在乎过程用了多少手段,你只在意结果。可我更在意过程。”
两人的三观从一开始便不同,也正是因为不同,陈瑾从不认为司徒晋会是她的同路人。
“殿下在意这些琐事之前,是不是更应该顾念陛下的安危?陛下和殿下现在同样觉得,四皇子没有这个机会,难道这不是四皇子最大的机会?”司徒晋在这个时候提醒至关重要的一点,陈瑾一僵。
陈衍并不是寻常人,他能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一步一步把其他兄弟边缘化,更能忍得下一口气,和司徒家化敌为友,连朱嫔都骗了,可见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毫无底线。
这一点本质上和司徒晋极其相似。
一丘之貉最是清楚对方。司徒晋剖析司徒晋在情在理,陈瑾一时间无法再否认。
“你别忘了,他这么多年能得陛下宠爱,能犯下弥天大罪却不露把柄,并不是偶然。他有多少人,殿下自问都清楚?”司徒晋不想打击陈瑾,却不得不让陈瑾清醒,很多事她其实心里有数,她就算有上辈子的经历,也未必见得有多了解她的这位兄长。
若是她当真了解,便不会连当年被算计得死死都不知道。
司徒晋是在提醒陈瑾,千万不要忘记,她对自家兄长的错误判断,是有前车之鉴的。
输了一回的陈瑾,难道是还想再输第二回?
重来一回的陈瑾,愿意接受再输的结果?
“我不清楚,司徒郎君自问清楚?”陈瑾气愤地问。
“至少比公主殿下要清楚得多。”司徒晋这一回平静地陈述事实,陈瑾反而也平静下来。
是啊,司徒晋上辈子能早早成为陈衍的丞相,纵然陈衍再怎么防备司徒晋,同样也看重司徒晋,这一点陈瑾难道心里没数?
她所看不到的陈衍阴暗的一面,司徒晋比她看得分明。
在她不愿意接受她的兄长,是一个比司徒晋还要卑鄙无.耻的小人时,司徒晋却早早知道她的兄长是什么样,甚至和对方斗得旗鼓相当,最后败于司徒晋之手。
若不是知己知彼,如何能赢。
“所以,公主殿下,这一局,你要跟我赌吗?”司徒晋说完之后,再一次追问陈瑾是否决定信他一回。
“赌?你该清楚,有些事的决定权在我父皇,不在你我。就算是我,也不敢肆意妄为。甚至,我也不敢让父皇认为,我比他更了解大齐,更能掌控大齐。”陈瑾须得提醒司徒晋,有些事,她作为女儿的,同样不会过界。
“殿下何必寻借口,只要殿下想做,没有殿下做不好的事。”司徒晋对于陈瑾寻的借口,那是一个字都不信。
问题或许存在,只要陈瑾相信他,愿意一赌,自然有办法让顺帝相信。
陈瑾怒斥,“你......”
“殿下只是不信我不是吗?”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好,陈瑾对司徒晋更多不就是不信任吗?
他说的话,一字一句,她从来不信,如今猜测陈衍会做的事,其起因也都是因为司徒晋,他现在计划的更是送陈衍去死。
“对,我并不信你。”陈瑾掷地有声地回答。
“殿下是要拿陛下的命去赌,赌四皇子是否还有良心?”司徒晋拧紧眉头。
有些事他虽然猜到了,并不代表他就此放弃,一再的劝说,不过希望陈瑾能够站在他这一边。
只要陈瑾能站在他这一边,很多事就可以事半功倍。
“那么你是在告诉我,你还有良心吗?”司徒晋的步步紧逼,让陈瑾不悦之极,于此问起司徒晋。
陈瑾也想看看,司徒晋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良心,对陈衍而言没有多少,对司徒晋难道就很多吗?
从本质上,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
司徒晋被噎得无法反驳。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谁都有权利在我面前指责四哥,独独你不能。你与他殊途同归,并无二样。”陈瑾冷冷地再次提醒司徒晋。
“殿下既然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该知道,我猜测四皇子会做的事,极有可能。”司徒晋无力再解释,只好用陈瑾认定他和陈衍是一丘之貉这一点,让陈瑾相信他上回。
“我就算相信你,要怎么做,我也不会任听你的安排。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陈瑾不容拒绝地宣告。
司徒晋纵然再想劝说陈瑾什么,陈瑾却已然拂袖而去,他就是想寻陈瑾,从何处可寻?
“殿下。”最终,司徒晋如此一唤,不过是希望陈瑾能回一回头,终是奢望。
陈瑾走得利落,却是直接出了府,耿昌跟着不知所以,“殿下要出府何去?”
何去?陈瑾顿下脚步,终是下定决心道:“备车去四哥府上。”
耿昌可见一怔,小声提醒道:“殿下,你大婚未满三日。”
三朝尚未回门,新婚第一日去汾阳公主府上,那是因为人命大事,现在这才第二日又往四皇子府上去。这,这如何是好?
“去。”去汾阳公主府上是因生死大事,如今陈衍一事何止是一人之生死。稍有不慎,不知要多少人牵连其中。
耿昌听出陈瑾话音中的郑重,不容置喙,岂敢再迟疑,立刻去备车。
陈瑾这便前往陈衍府上,想纵然是她大婚那一日,顺帝都不肯放陈衍出府,可见顺帝心中的气并未消散分毫。
偏偏,偏偏陈衍不知死活,竟然不思悔改,反而犯下更大的错。
想想顺帝一直没有处置陈衍,这其中的意味,陈衍果真蠢得无药可救,明知顺帝等着还作死?
越想越气,阖上眼,于车驾停下时,陈瑾果断地踏下,走向府门。
但顺帝刚下了令,禁足陈衍,陈瑾此来,守门的将士认得陈瑾不假,却也是不敢放陈瑾进门的。
“殿下,陛下有令,四皇子禁足府中,任何人不得与之接触。请殿下回府。”能让顺帝放在陈衍府上看守陈衍的人,自是顺帝身边的得力人,一眼便认得陈瑾。
认得,拦下人亦须好言相劝。
“沈将军,你知道父皇为何不许任何人与四哥接触。然,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必要见四哥不可。若非我大婚不满三日,我自可入宫请诏再来。
“你亦知,这份旨意我要得了。规矩就是规矩,我须待明日回宫方可请诏,但有些事,我今日须得做好。望请沈将军让我进去。”
陈瑾郑重相请,狗屁的三朝回门才能回娘家的破规矩,陈瑾真想废了。
心中再是着急,陈瑾也得忍着,万万不能让自己一时着急自乱阵脚,反而让有的人得了可乘之机。
司徒晋,大家都是重来一回的人,司徒晋从来不是那等愿意屈居人下的人。
况且,上辈子的最后,按形势来看,司徒晋未必不会谋反成功。
她那一死,只是为大齐再争取一些时间罢了,但她既一死,依司徒晋的本事,未必不能再平定天下之乱。
彼时,天下都是他的。
若为帝王者,他如今还愿意甘居于人下,为人臣子?
陈瑾想到陈衍杀汾阳公主之事,极有可能就是司徒晋在背后挑事。为的不过是完全废了陈衍,更是让陈衍永无机会翻身。便明白司徒晋在她算计司徒家时,他也在算计他们陈家。
好啊,他能救他们司徒家,难道以为陈瑾便救不了陈家吗?
眼下天下局势,尚且是他们陈氏为主,而不是他们司徒家占尽上风。
“这......”沈将军还是清楚顺帝对陈瑾的宠爱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时间难住了。
第104章 硬闯
陈瑾的思绪被沈将军一个为难的这字惊回, 她也干脆处落,朝沈将军道:“我知沈将军有沈将军的难处,只须沈将军行个方便, 我不会让沈将军因我之事受责。”
这是一句承诺,沈将军尚未反应过来陈瑾话中何意, 陈瑾竟然拔出沈将军腰中的剑, 直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举动吓得众人都愣了, “殿下。”
“沈将军,你若不让我进去,我便死在此处, 你同样无法向我父皇交代。”大齐天下都知道,康乐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公主, 也是生带祥瑞的公主,她的生死与大齐息息相关, 陈瑾以死相逼, 沈将军敢不让路吗?
“殿下, 殿下切莫激动。末将让殿下进去,请殿下将剑放下。”沈将军听着陈瑾说不会让他受到责罚正高兴的呢,结果倒好,陈瑾直接抽了他的剑架在脖子上,直把他的心都吓得险些跳出来了。
他倒是想把剑抢回来,更害怕手上没个轻重,亦或是陈瑾过于抗拒, 如此一来反而伤了陈瑾。
陈瑾这一架式,是让天下人看见, 她以死相逼于沈将军,沈将军不得不放陈瑾入内见陈衍。
若是顺帝要因此怪罪, 也只能记在陈瑾头上。
沈将军真怕陈瑾有个闪失,因此毫不犹豫地选择开门,让陈瑾进去。
陈瑾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进了门亦将剑柄递给沈将军,不忘道一声谢,沈将军赶紧先把剑拿回来,至于陈瑾的道谢,听听就罢了,只盼陈瑾千万别再闹出些什么事,让他再为难。
“还请殿下速战速决。”沈将军提醒陈瑾,不可在内逗留得太久,免得他不好交代。
“我会的。”陈瑾来此既有要事,说完就走,断不会久留。
沈将军看了看,原想拦下耿昌的,最后却改了主意,没有拦着的意思。
陈瑾亦不深究,只是寻着陈衍的正堂而去,想必陈衍虽然被禁足府上,她来的消息,定会传到他耳中。
果不其然,陈瑾走到正堂上,陈衍已然跽坐于正堂上,看着陈瑾进来,眼中尽是阴冷的望着陈瑾,“我的好妹妹,兄长未贺你新婚大喜,你倒是急着来看我笑话不成?”
不阴不阳的语气,谁都能听出陈衍语气中隐忍的怒意。
陈瑾并不在意,朝陈衍福了福身,“看笑话我不至于。我这一次来只是提醒兄长,切不可一错再错。”
此话让陈衍的神色一滞,本就阴冷的目光,更寒了几分。
“错?我如今被禁府上,谁都不能进府探望,不正是拜妹妹所赐?我还能再犯什么错?”陈衍别说有没有这个打算。对于陈瑾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卖他,将他逼到这番地步,他如何再信陈瑾?
陈瑾面对矢口否认的陈衍,并没有丝毫意外,一步一步地走到陈衍的身边,俯于陈衍的耳边吐了两个字。陈衍眼孔睁大,随后死死箍住陈瑾的手,抬头望着陈瑾,若是眼神能杀人,陈瑾早被凌迟至死。
不意外陈衍的反应,陈瑾的手纵然被捉得生疼,并未挣扎,只是提醒地道:“兄长该知道,你没有胜算?可是,你若是走出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那又如何?我如今不也是万劫不复?这一切都是拜何人所赐?”陈衍真想捏碎陈瑾的手,咬牙切齿地提醒陈瑾,造就这番局面的人究竟是何人。
“若不是你告诉父皇我的算计;若不是你将江南官场事宜告诉父皇;若不是你救了汾阳;一切父皇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失了父皇的欢心,成为阶下囚,一无所有?所有的一切,皆是拜你所赐!”陈衍越发愤怒,一把挥开陈瑾的手,却是连碰都不想再碰陈瑾一下了。
陈瑾手腕吃疼,面对陈衍一味将错归于她头上,陈瑾岂能不反驳。
“你是我的兄长,我敬你爱你,为你诸多谋划,在你看来,我只是你的棋子,你竟然要亲自算计你的亲妹妹失了清白,一生为人诟病?你就是这么为兄的?
“朝廷事务,容不得旁人徇私舞弊。你敢与江南官员合谋,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不顾百姓死活,企图瞒天过海,乱我朝纲,这是你为臣为子之本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纵然身为皇子,亦无权定人生死?你敢草菅人命,如何便不该为此担责?
“为兄不仁,为臣不忠不义。明明是你有错在先,何以尽将过错归于旁人之身?
“父皇处置你,不过是希望你能改过自新。你若不知自省,反而变本加厉,兄长果真以为父皇不杀人,便无人欲趁乱取你性命?”
陈瑾反驳之余,同样也提醒陈衍,莫不以为他自己做的事无声无息,无人察觉。
陈衍一愣,细品陈瑾最后的话,前面陈瑾对他的反驳,他自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亦不在意。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做的一切是为了得到太子之位,更是以后的天子之位。
但,陈瑾提醒他的话,让他瞬间惊醒。
“你何意?”关系他性命和成事的大事,陈衍岂能不急,又怎么能不问。
“何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瑾相信这话陈衍不会不懂。
“兄长以为我为何而来?为何知你的打算?你以为你做的事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却不知从始至终你的所做所为,都落入旁人彀中。你敢出手,旁人就敢要你的命。
“兄长敢肆意妄为,不过是看准了父皇顾念父子之情,无论你犯下多大的错,都会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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