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虚拟屏幕上又新刷出来一条消息。
［裴陌：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不开心吗？］
阮莹微微一怔，竟然从话语中看出了他的关心——
肯定是自己脑补的关心，裴陌才没有这个意思呢，快停止脑补！
只是，她确实对他敏感的观察力感到有些诧异。
如果不是对她用了心，他应该不会这么快有这么肯定的把自己的反常行为和情绪挂上钩。
那么他这么用心是要干嘛……？
阮莹的警惕心越发浓重，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居心叵测。
该不会是上个副本中自己淘汰了他，让他自尊心受损，所以他现在要报复回来吧？就像刚刚经历过“古堡伯爵”副本的她一样。
想到这里，阮莹越发坚定了远离他的决心。
［阮莹：……和你组队比较让我不开心。］
［阮莹：你不答应正好，咱们把账算清，然后解散队伍吧。］
游戏里的组队是有一个类似加入公会的电子合同的，这样可以确保组队的玩家不会在队伍解散之前勾心斗角，相互伤害。
这也就是阮莹可以放心的把所有蒸汽眼罩都让裴陌拿走的原因——假如他卷款逃跑，游戏规则会主持公道，给予相应的警告和惩罚。
不过队伍里的每个玩家都可以在任何时刻无条件地提起解散，只要得到相应票数的队友的支持就能通过提议，取消组队合同。
［裴陌：好吧。我同意。］
这下轮到阮莹诧异了，她本以为他好歹还会讨价还价一下的。
［裴陌：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阮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瞬。
怎么回事嘛……
这种无限包容的宠溺态度，根本就是那个便宜哥哥路易斯啊。
脑海中，这两个人的身影在此刻完全重叠了。
阮莹第一次去正视这个问题——给她无限温暖和宠爱的路易斯和欺骗她，淘汰她的裴陌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在莫名其妙的甜蜜的同时，她忽然感到有点难过。
希望他们能快一点解散队伍……解散之后，她就把那些她“恶毒霸占”来的钱都还给他。
然而此刻的阮莹却没有时间细想这件事，因为——
“让一下，让一下！”
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老师抱着一沓厚厚的考卷往这边挤了过来。
吵吵闹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
玩家们本来都在疑惑为什么考场是已维修的状态，眼见老师终于来了，便有人上前去问。
“噢，可能是文印室在打印准考证的时候搞错了吧。”
那位老师对此不以为意，显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我现在随便找一个200人的大教室，咱们就可以进去考试了。”
因为找不到考场，而焦虑恐惧了老半天的玩家们：“……”
原来大学的考试这么随便的吗？
还真的就这么随便。
阮莹走在人群当中跟随着那女老师上了一层楼，转了大半天，绕到一个空无一人的教室，然后从兜里掏出门禁卡——“滴！”
“认证失败！”
门禁机器发出冰冷呆滞的声音。
那女老师皱了皱眉头，语气里满是嫌弃：“算了算了，咱们再换一个。”
玩家们更无语了，但也只能跟着。
阮莹却隐隐有些明白游戏的设定了。女老师是随便挑选考场的，也就是说如果来晚了，根本没有线索指向考场是哪里，玩家会浪费很多时间在考场的寻找上。
而眼前似乎只来了四十多位玩家，还有将近160人的大多数都没有到场。
毕竟现在只有13:41分，而准考证上写的时间是15:00。
不过……这也太奇怪了，难道游戏设置这个关卡的目的仅仅是想让玩家的明白提早到场的重要性吗？
可是这又算考察玩家的哪方面的素质呢？
阮莹微微皱眉。
虽然她的游戏经验不丰富，但还是能感受到游戏的每一个关卡都是有与主线任务相关的目的的，就比如上一个副本中天天发布的限时任务，就起到了引导玩家发现剧情人际关系的目的。
然而，进入考场之后，新的处境就更让玩家们摸不着头脑了。
“大家随便坐！”
女老师把考卷往桌子上一放。
“快点做，做好了就别动了！”
她又连着催促了几声，然后把桌子上的钟放到了黑板前，供大家参考时间。
“新进来的同学赶快入座，等到考试开始的时候就不许挪动位置了。”
眼见四十几人坐的差不多了，那老师便抽出几条粘性纸条，走到桌子前随手一一贴上了。
这是什么？
得益于蒸汽眼罩的势力加强，阮莹隔着两排人还是看清了老师手中拿着的东西有人物姓名照片和一串数字……似乎是真正的准考证！
报名后拿到的那张准考证上面是没有准考证号的，当时阮莹还诧异了一下，以为大学的考试都不需要准考证号，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然而老师还没贴完几张，底下就已经炸开了锅。
“老师！这个上面的姓名不是我的姓名啊。”
“当然不是你的姓名，你是随便坐位置的，能是你的姓名才怪了！”
老师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可把那个玩家说懵了。“可是，不是我姓名的话……”
“你就根据那上面的准考证号写呗。”
“但是这样的话，最终出来的成绩……”那个玩家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时间犹犹豫豫。
“那当然是别人的成绩啦！”
女老师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似乎他在问一个非常愚蠢的废话。
这一下，所有玩家都是心头一颤，各自精神紧绷起来。
“不过也别紧张，反正这套卷子你们也做不出来的，换谁考，记谁的成绩都没有什么区别。”
又是一个炸弹似的消息，穿破了玩家们本就不强大的心防，然后在背后爆开，震耳欲聋。
反正你们都做不出来……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然而阮莹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重了。
既然如此，那么这场考试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这是a大的下课铃。
现在13:50了。
此时教室里陆陆续续做了50多名同学了。
女老师将教室的前后门全部关上，甚至于都反锁了。
“这场考试的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成功参加了考试。”
她开始启封试卷袋。
在同学们震惊到无可比拟的目光下，她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微笑着解释道：“忘记说了，考试是两点正式开始哦。”
最后一记炸弹虽迟但到。
教室里一阵骚动，终于有玩家忍不住举手问道：“可是老师准考证上写着的考试时间是下午3点。”
女老师笑的依旧温柔可亲：“对的，但是那上面写的是考试结束时间。”
这一下教室里的骚动变成了哗然，坐在位置上的玩家们一个个都像是囚在锅中的饺子，在沸水里受着翻滚和煎熬。
“但是这是准考证没有写清楚……”
玩家们的议论，个别玩家和老师的争论都指向那个时间话题，只有阮莹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分出心思在想另外一件事。
她忽然发现自己后桌那个空位上贴着的准考证有一点奇怪……
那照片上的男生，似乎正是她之前见到过的那个学霸鬼。
她没有看错，那就是学霸鬼的准考证。
再脸盲的人都不会认错一个半小时前自己刚刚见到过的面孔。
所以，有没有可能老师贴下来的准考证全都是学霸鬼那一几届学生的呢？既然学霸鬼的卷子经过批改得到了满分，那就意味着这一届的所有考生已经考过了这场考试，并且每个人都有了分数。
也就是说，每一个准考证其实都已经对应好了一个成绩。
如果学校是根据准考证号来给成绩的话，其实每个人在选好座位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有分数了——也就是作为对应准考证上那个人的成绩。
与此同时，有其他的玩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学校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录入学生的成绩的呢？是姓名还是准考证号呀？”
阮莹觉得这个空灵悦耳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熟悉，一抬头，便见到苏云逸站在讲台前和老师谈话。
那老师本来的态度并不友好，对学生爱搭不理的，之前也有玩家问过其他问题但她都一概置之不理。
可是面对苏云逸，那老师的脸色却缓和了些许，竟然正面给出了问题的答案：“学校的读卡机器会把你们的准考证号扫进去，登记成绩时就记在准考证号上，然后再根据考卷的姓名，把每个准考证号对应的成绩记录到具体的学生头上。”
这番言辞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阴阳怪气或是轻慢，态度比起她对其他人可谓是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应该就是苏云逸的魅惑类技能起了作用。
“如果那个准考证号之前已经有成绩了呢？”苏云逸若有所思的问道。
“答题卡如果检测到这个准考证号已经有成绩，是不会继续将答案扫描进去的。”
也就是说，如果填了桌上同学的准考证号，已经拥有了成绩，那么无论答题答成什么样子都无关紧要，因为老师根本就不会批。
这进一步印证了阮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假如填写了位子上的准考证号，那么无论考得怎么样都会获得那位同学之前的成绩。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得到桌上的准考证号根本不是他们这一届的。
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座位，在教室里左看右看，神情焦灼，企图找到自己的准考证对应的位置。
但是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这里根本没有他们自己的准考证啊！
但是，果真没有吗？
如果副本设定中只有这一条出路，那么每个人得到什么样的成绩不就是完全凭借运气了吗？
阮莹对着自己那长桌上的几张准考证，横向对比了起来，隐隐发现了一些规律。
准考证号的前四位数都是完全一样的，写着2019，这很可能代表他们都是这一届的学生，而后面的数字……
看到这里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其实与成绩相关的根本就不是准考证，而是上面的准考证号——如果，仅仅是如果，她可以通过眼前的准考证推断出自己的准考证号，那么不就可以拥有自己的考试成绩了吗？
她这样猜测的依据就是那串号码的规律真的很好摸索。
2019往后的数字是1或者2，阮莹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很容易就推断出1代表男生，2代表女生，再往后面的数字又是完全一样的，即那个维修教室的教室门牌号。
而阮莹在进入教室之前，曾经瞥了一眼自己身处教室的号码，是409。
再往后就是4个各异的数字，但是阮莹发现自己左右手的准考证号上，这4位数只间隔几个数字，再观察一下教室的空间便能发现，这代表着座位号。
202224090308
这就是她的准考证号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些在教室里团团转的人越来越焦急，脸色难看，额头上渗出汗水。
“距离正式考试还是5分钟，我现在先给同学们分发答题卷。”
监考老师打开了教室最前的大电脑，屏幕上投射出时间和教室座位表。
“同学们横向传一下卷子。”
她一排一排走来，把试卷分发下去。
“拿到卷子以后请立即填涂准考证号。”
阮莹坐在前排拿到卷子的时候也比较早，她立即用2B铅笔把自己之前推算出的那串数字填了上去。
填完之后，她抬起头，却蓦然发现电脑屏幕上的座位表中有一个位置从红色变成了蓝色，座位上附上一行闪现出的字“新建档案成功”，一秒过后，这行字便消失不见了。
又过了几秒，阮莹看见陆续有几个位置也变了颜色，想来大约是有其他玩家也发现这个关键点了。
而那些还不放弃挣扎在各处座位间游荡乱窜的人，偶然间看到电子屏幕的变化，不由得心里吃了，已经知道自己找错了方向，于是也从众的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可惜的是，现在只有三分钟留给他们思考了。
而且现在处于备考阶段，左顾右盼会被监考老师严厉制止，他们也就没有办法看到前后左右的更多准考证号了。
最终，有几个座位几乎是卡点变成蓝色了。
阮莹扫了一眼在教室中的五十几人中，大约只有三十人成功新建了档案。
其实这串数字不难推测，也就是密室逃脱中的常见难度，难就难在玩家们需要猜测到新建档案，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目的的找准考证上。
只是当老师把试题卷发下来的时候，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那些成功新建了档案的玩家们先前还在沾沾自喜，然而在目光接触到题目的那一刹那，便立刻转喜为悲，后悔不敌。
这还不如直接沿用座位上的准考证号呢！他们根本就是一道题都不会做啊！
如果沿用了19届考试的成绩，好歹还可能凭借运气获得个好分数呢！
在这一个五雷轰顶，万念俱灰的时刻，玩家们终于对监考老师所说“考的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来参加考试了”又顿悟了一层。
那确实是不重要，毕竟大家谁也不会做，都是0分和1分的区别。
于是，蓝座位的玩家们看向红座位玩家的眼色就变了，充满了嫉妒和怨恨。
然而，在看到卷子的那一刻，阮莹却不由得微微一怔。
“苏轼的妻子是几年几月几日去世的……”
眼前的试题卷分明就是——
趁老师不注意，她果断使用了拍立得技能，并且把那张获得的试卷垫在了自己卷子的下面。
将题目逐一对照过去，她确认了这两张卷子是完全一样的。
所以……眼前的场景是在复刻那位学霸鬼当时的考试场景吗？
也就是说……
“老师！我心脏跳的好难受！”
她听见后排有一个同学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在求助。
趁着监考老师往后排走过去，阮莹也转头用余光瞥到了一眼。
那个同学的座位对应着屏幕上的某一个红座位。
“老师我也是！”
又有一个同学捂着心口，眉头紧皱。阮莹留意了一下他的位置果然也是对应屏幕上的红色座位的。
事情就明了了。
2019年的准考证号是灵异事件的媒介，那些没有建立新账号的玩家们都会受到影响，再一次遭受那一年的考场突发事件——心脏病突发，猝死而亡。
只是不知道这时隔多年以后的灵异反噬，是否会严重到取人性命了。
而随着发病的人越来越多，先前那些还在后悔不该建立新档案的玩家们，只感到一阵阵后怕，再也不提后悔的事情了，只为自己留下的一条小命而庆幸。
恰在此时，教室外传来敲门声。
“请问里面是在进行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考试吗？”
有人隔着门口的玻璃窗探眼望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我也是这场考试的学生，可以开门让我进来吗？”
他在门外比比画画，一边拔高了嗓音，生怕里面的监考老师听不见。
然而监考老师正揪心于发病的十几位学生，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管他。
她满脸不耐烦的拧开了门把手，吼了一句：“迟到了就不能进来了，试做你自动放弃了考试资格。”
然后砰地一下甩上了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外聚集起来的学生越来越多，起码有十几位了。
整个考场乱做了一锅粥，吵吵闹闹，人心惶恐。剩下三十几位相安无事的玩家们，拼命集中注意力写手中的卷子，然而却依旧做不出来。
在哪里像是一场考试，简直像是末日逃亡。
而在这混乱中心，却也有少数人依旧不慌不忙地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心态从容淡定。
阮莹就是其中的一个。
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力，以及偷眼可以看到的垫在下面的卷子，她不紧不慢地把标准答案填写了进去。
这场考试她肯定是满分。
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全教室里唯一一个满分。
只是……
窗外传来了救护车刺耳的滴嘟声。
几分钟之后医护人员走上楼来，手脚麻利的把生病的学生依次抬出去了。
看着眼前这令人心酸的一幕，阮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副本的背景剧情很有可能指向应试教育的种种后果——而内卷以致猝死只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她又想到了刚刚开学时，每个领导都强调过一遍的“培养综合型人才”“素质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