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么说，他心中却也没什么底。
从械城暴发病毒后，安泽里被请到中央星做协助调查，已经接近半个月了，从那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病毒扩散过多少电脑难以统计，在没有爆发前，做了多少准备，也不能估量，但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协助病毒扩散的指令，是从安泽里的账号发出的。
究竟是什么情况，狸琥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应该早就有人发现不对劲的，但根本没有人当回事。就像他察觉到了游戏的异样，却只以为是制作方的彩蛋，说到底，有谁会真情实感的把游戏里的人物当做真实存在的呢？哪怕是觉得角色有些异样——
似乎只在眨眼之间，事情的发展就不受控制。
狸琥还记得，是在安泽里的论坛账号发出了消息之后，他才隐约察觉到异样，与此同时，升起的是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迅速联系了安泽里。
或许本来一切还能来得及，安泽里的机器人芙美美却忽然启动了程序消除系统。
狸琥亲眼看见，安泽里选择了抢修芙美美。
他放弃了与病毒抗争，奔向了机器人，双手颤抖的迅速查询机器人的代码。与此同时，病毒解放成功，铺天盖地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画面就此终结。
病毒迅疾扩散，械城通讯一时瘫痪。
如果一切都在病毒的计谋之中，他甚至不能不去佩服，一切的时机都是那么的精准。
祂甚至算准了安泽里会选择芙美美。
或许原本还有一点将病毒遏制住的可能，但安泽里选择放弃，奔向机器人的那一刻，一切都晚了。
但这本就不是他的责任。
但病毒终究是从他的账号发出消息。
协助调查到底是怎样的环节？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狸琥一概不知。
作为安泽里的好朋友，他去往已经成为戒严区的械城，在安泽里的房子里找到了孤零零被留下的芙美美。等待了几天，为了获取消息，他还是联系了在中央星任要职的哥哥。
他知道，一旦联系家里，麻烦事就会有一大堆，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在，二哥给了他准确的消息，让他今天来往女神宫，说安泽里今天就能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问，就得到消息说能够让安泽里回来了，狸琥还是立刻收拾了东西带着芙美美赴往中央星。
中央星的建筑一如既往，他并不习惯呆在这里。
奇怪的是，明明二哥之前说过，到了中央星后，三哥就会来和他见面，狸琥到这里来之后，却只有机器人引着他来。完全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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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条不紊地问话被中断了。
门外传来了特殊的信号声，猫刀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原本笑眯眯地狸琇一下变了脸色，立刻走了出去，沉重的大门被关上，但猫刀从小训练，耳力过人，仍旧能够隐约能够听到声响。
门外的交谈持续了好一会，然后数道脚步声就一同离开了门边，经过训练的军人的脚步声整齐。
是把她就放在这里了吗？
猫刀眨了眨眼，端着水杯，发呆。
从今天早晨她被带到这里后，就开始进行了问话，内容都是关于推理游戏中，尤那的表现的。看来这些人并没有找到尤那的踪迹，也没有发觉，尤那曾经短暂的在她的游戏机中驻足过。
猫刀的回答格外简短，没什么好说，都是狸琇问一句，她就蹦几个字出来，本来她也就是这样的性格，狸琇大概也知道，所以也并没有加以为难。
这场问话的氛围轻松，看起来似乎并不重要，狸琇一直笑着，只在他问到，“游戏主体是从什么途径得到的。”她说出狸琥的名字时，他的眉头才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例行调查而已，难道现在是准备将她扣在这里吗？
猫刀安静地在房间内等待着狸琇回来，坐了几个小时，却没有任何人过来。
她放下水杯，巡视房间，不小的空间，摆着书桌，书桌上还摆放着投影绿植，她把手指伸进绿植中，光线穿过她的手指，靠墙还陈列着书架，看起来并不像是审讯室，而只是随意问话的场合。
她没有动书架，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对着水杯发呆。
所以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问话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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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办公室通往大会议室的路程很远。
身边的副官还在向他汇报着情况，狸琇加快了脚步，披在肩上的外套猎猎生风，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冷下脸来。
他到往会议室时，到处都已经乱成一团。
女王的玻璃花园中的投影植物，全都成为了扭曲上升的代码，不见伸展的娇嫩枝叶，也不见精心打理出的典雅芳香，无数红色代码被隔绝在玻璃中，映在玻璃上，如同即将出笼的电子猛兽。
狸琇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眼。
门外站着一个面容冷淡的橙发男人。
他正垂着眼睫，面色冷淡的点着烟，尽管姿势散漫，却一眼就能看出军人特有的气质。听到响动，他微微侧头，轻描淡写地扫视过来。
“所以说，是真的？”狸琇喘了口气，问道，“二哥。”
“入侵了女王、总统、主席的智脑，这件事是真的？”
军装男人的目光落在玻璃花园的漂浮的代码上，橙发细碎的散落在眼前，半晌，才淡然的应了声，“啊。”
他转头看向狸琇，抬了抬下巴，“现在里面那些老家伙们正吵着呢，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在女王的智脑上放上nana美照（bushi）
第92章 合约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狸琇跟在后方, 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房间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进入了房间。
宽广而无窗户的房间中, 或立或站着许多人，有几个，他甚至执行过护卫任务，一眼看去, 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此刻, 他们的脸色都是同样的难看, 房间内气氛紧张，寂静无声。
门在他们进入后又一次关闭, 他们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
此刻, 这些人的关注, 全都集中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且极为紧绷。
“难道真的要听那个小女孩的话？”坐在位置上，指间夹着烟的老人神色冷凝，他全部已经花白的的头发理的很短, 眉心有极为深的刻痕, “怎么可能？”
“病毒什么的，如果现在不加以控制，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也未可知。”
“诸位真的相信病毒会产生自我意识，和我们人类一样吗？如果病毒是人为，背后的操纵者到底想做什么, 越发展下去，就越危险, 到时候将整个星际都置于危机之中, 我们都是罪人！”
他如同鹰隼般的冰蓝色眼睛巡视一圈, 屋子内却寂静无声，没有人附和他的话。
“元帅，话不能这么说。”他的身后，拄着手杖的金发男人微笑，“从之前的录像看来，这位……病毒小姐？或许真的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如果我们就这样将他们毁灭的话，岂不是在侵害无辜之人的权益，和我部门的理念不相符，恕我不能赞同您的观点。”
仔细看，他微笑着的眼睛和嘴角都已经有细纹，是常年保持着笑容而产生的刻印，“除非，你能证明这女孩背后确实有操控者。”
“这现在怎么证明？”蓝眼老人脸色紧绷。
“看吧，你也没有办法证明，那何必现在就说的这么严重？”金发男人摊了摊手，微笑，“况且，这孩子也提了自己的要求不是吗？她的要求也称不上过分。”
他的语调悠扬，掐着手杖的手指却用力到泛白。
真论起来，他可能比老人更想毁灭掉病毒，可现在不得不这么说，恨得他连牙齿都发痒。
今天凌晨，病毒悄无声息地入侵，他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警报长鸣，家里所有的电子器械都自动打开，他的智脑展开在面前，无数字符在面前铺展，迅速刷过。
病毒入侵了。并且堂而皇之的入侵了他们这些代表着星际最高层人物的智脑，留下痕迹，如入无人之境。
最高戒备级别的账户被入侵是什么等级的事件？
天还没亮，全宇宙最重要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就凌晨的入侵事件展开会议，他原本是持激进态度，但话还没说上两句，腕表忽然微不可查的震动了两下，他瞥了一眼，血液瞬间凝结。
数字，字符，地址，账户。
就如同幻视一般，在他腕表的屏幕上一闪而过，他迅速将手藏在口袋中，借着去厕所的借口，进入隔间检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不都是已经销毁了的东西吗？怎么还会有记录？
他用力地掐住手表，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如果这些东西泄露出去，他就全完了。
和他有相同状况的绝对不止一人，他握着手杖，笑容满面的巡视房间，这一屋面色凝重的人中，有多少人是因为病毒的入侵而担忧，有多少人又是在思索自己的未来？
做到这个位置，有几个人说自己是纯白？手握特权，只有圣人才会不加以使用。
就像刚才，有许多人明明与他一样，希望能够想办法消除病毒，但只在顷刻之间，又变了口风。
联盟，主席，总统，女王，几派势力互相掣肘，有一派，又有政敌，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自己犯下的是多么严重的罪过，尽管贪财，但他该做的事情，从无错漏，甚至比民众期待的更好，但民众不会这么想。
这些东西放出去，他绝无翻身可能。
他露出笑容，“您怎么看？主席？”
站在窗边的男人沉默。
他的食指敲击着手背。
他一项以手段激进出名，在政客圈子中，这不是什么秘密，地位高到一种地步，自我意识已经与普通人明显不同，他并不认为用不能见光的手段解决政敌有什么问题，有些人活着，只会蛀掉帝国。
到了一定地位，所作所为已经不受法律约束，党派斗争，是死是活，全都各凭本事。
病毒的不可控性十分可怕，在数据面前，人类没什么秘密可言。
他倒台无所谓，但是他一力支持到现在的项目，才实施到一半，如果他失去了这个项目，不知道多少人失业，多少人流离失所？
他内心剧烈波动着。
最后，他还是声音无波的开口，“我支持您的看法。”
数据中泄露的秘密，可以将高层在群众心中的形象轻松毁灭，然而病毒却没有这么做，显而易见的，她要和他们谈条件。而他们没有选择。
或许之后还能找到别的办法，但现在只能这样。
“难道就只能这样？凭现在的科技实力？真的拿病毒没有办法？这病毒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从游戏中？”
“一个恋爱游戏？呵。”
“到底怎么回事？游戏中产生的病毒，未免太不可思议了，诸位，这件事情不能就依照着病毒威胁的那样，我们不能真的顺其自然的发展，病毒未来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必须要趁她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拔除——”
“游戏的审批全都是由你们部门负责的吧，为什么这样携带病毒的游戏还能发行？”
“我们审批过的游戏绝对没有问题！从制作到上市都有详细记录可查！游戏方也由护卫队调查过了，哪里有问题，喂，狸琇，你说，哪里有问题？”
骤然被叫到名字，狸琇不得不直起身，敬礼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看吧，问题是在之后才出现的，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到底是哪个步骤出错？”
“那，那个发出指令的账户呢，这难道不是线索？”
“有监控和数据记录证明，账户主人在病毒入侵，并发出消息的时候，仍旧在睡眠中，这一点，他佩戴的睡眠监控戒指可以表明，而且，他过去几年的生活，都没有任何异常表现。”
“但是，电脑的主人安泽里，过去曾今在星际军中担任过机甲编程吧？他有能力阻止病毒扩散——”
“你说的没错，但他早就退役了，这并不是民众的责任和义务。”
被打断的男人咬紧了牙齿，收紧手指。
“而且，要说阻止入侵……”被称为总统的老太太和蔼的微笑，目光落在周围的一张张脸上，“早晨诸位的智脑不是一样都被入侵，有谁能够阻止吗？”
房间顿时寂静下来。
每个人的心思各异，但有些人的心思，已经从如何阻止病毒，转到如何阻止其他人对病毒追根究底。
还没有讨论出对策，门又被推开，“陛下的智脑又一次被入侵了。”
“什么？”众人哗然，同时站起身。
蓝眼老人率先开口，“这次病毒说了什么？”
“直接问我不好吗？”
狸琇不由自主抬起脸，与旁人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从房间上方传来，大概是有什么设备隐藏在那里，狸琇眯起眼睛，但除了设计设备，以及拥有这座房间的女王，没有人能够准确地判断出设备究竟在什么位置。
看起来空空荡荡的房间，其实隐藏满了设备，他们无法发觉，但病毒可以入侵任何设备，可以说无孔不入。
这就是现状，实在是不太对等。
在早上病毒第一次入侵时，提出了要求，“不要再追踪我，我也不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影响，保持平衡。”
这是她第二次入侵了。
“还没有讨论出结果吗？”
蓝眼老人不顾身边人的阻止，打开了自己的智脑，紫发少女的影像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长发，绿色眼瞳，除了身边漂浮的无数代码，看起来和普通人类少女无异。
她的声音从智脑中传出时带着电子特有的机械感，深红色代码从智脑中飘出，有人惊恐的后退，她微笑着摆了摆手，“啊，没关系的啦，人类不会受影响……啊，抱歉啊，你的心脏做过机械搭桥啊？”
被说到的人脸色泛白，捂住心脏往后退。
“我之前的要求诸位考虑的怎么样了呢？”她歪了歪头，“互相尊重不好吗？”
房间内一片死寂。
“容我们再考虑考虑。”
“你们还没有明白吗？你们没有选择。“少女的绿色眼瞳看向每一个人，“既然这样，我就中断全宇宙的网络十五分钟，想必这十五分钟内，你们能够讨论出结果吧。”
“什么——”
少女的影像陡然消失，房间内混乱起来。
“定位有结果了吗？”
“喂，快去看看外面是什么状况，另外，快找技术人员攻破，快点——”
房间内乱糟糟的，狸琇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房间角落。
反正之后的选择，无论是怎么样，都和他这个小小的护卫队队长没有关系。
不过，看这幅样子，病毒或许真的有自我意识也不一定。
他正思索着，忽然有人朝他搭话，“队长，我听说直播调查的事情是由你负责的，听说你今天早晨特意去了其他星球找当时的直播参与玩家？怎么拖到今天早晨才去啊。”
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且，我听说，那个女孩，和你相熟是吗？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最后调察的？”
这样的问话，显然来者不善。
狸琇差点没有冷笑出来，“您是在质疑我们的调查吗？不过，调查的顺序，是由主席定制的，我们只是执行而已。”
上面老头子们的计划，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猫刀熟的是他弟弟，又不记得他。
调查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什么年代了，比起调查玩家的证言，当然是直接调取游戏内的记录更加准确快捷，从直播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尝试复原游戏中的场景。
病毒离开时，连带游戏内的数据和代码都破坏殆尽，他们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场景复原出来。
世面上的多人类在线游戏，中央游戏主舱有所有游戏的记录，以监控游戏内的状况，不仅是行动，连对话都可以复原，他们这几天正是在复盘病毒在游戏中出现的场景。
然而他越看，越觉得少女与人类无异。
当然，调查的同时，也监控起当时参与的玩家的网络和个人账户状态，不立刻调查，就是想看看他们会在网络上发表什么样的言论。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猫刀，她没有任何设备。
唯一一台游戏机，还是他的倒霉弟弟送出去的。
狸琇忍不住在心中骂狸琥，没事送什么游戏机，这么多年了，他究竟什么时候，又偷偷的和猫刀联系起来，还没有告诉他和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