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过去看了一眼。
那家伙很快就把智脑收了起来,转身就离开了。
但刹那间他就已经看清楚了屏幕。
这家伙比赛前夕看了一整晚的,就是涂蝉的漫画。
“所以……”涂蝉都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你是因为他看我的漫画影响了比赛,所以才来找我?”
还是搞不懂?但似乎并不是她想的绑架谋财害命之类的。
只要不是危及生命的事情就好。
涂蝉稍稍松了口气,缩了缩身体,试图摆脱这种尴尬的姿势。
“和那家伙有什么关系。”兰佑的嘴角上扬,“我是为你来的。”
“啊?”
涂蝉满头问号。
什么叫为着她来的?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尽管不是她想象中的危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是现在——
兰佑伸出手,涂蝉看到他把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按在了她压着的门上,门传出奇怪的声音,开始咔哒咔哒作响。
“她在吧。”
兰佑微笑,眼睛眯了起来,“让她出来,我要和她说话。”
尽管在笑,他的表情却显得十足十的咬牙切齿,哪怕是不擅长察言观色的涂蝉都感受到,他似乎在磨牙。
“……什么,她?”
涂蝉从刚才开始,她就如同在云里雾里,完全都不能理解,如果不是辨认出这张脸,她绝对会以为他精神上有点什么毛病。
“尤那,那家伙在吧?”
面前的少女呆滞的脸上全都是茫然和微妙的嫌弃,完全在状况外,兰佑不得不说的更明白一点,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想狠狠咬牙。
把他那样丢在游戏里!他人生的奇耻大辱——
从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和解,没有和解这个说法,从尤那把他变成羊,离开游戏时还把玩家权限转给他,把一口大锅扣在他头上,还把狸琇那家伙给找来——
就连姨妈都知道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每天晚上都在日记本上写尤那的名字,恨不得时光倒退,他要狠狠报复尤那这个魔女!要是找到她的痕迹,他要把她狠狠格式化,删除!
他一定要找到她的,他曾经发过誓。
涂蝉用微妙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没事吧……”
到底在说什么啊,一上来就自说自话,明明都是听得懂的话,组合在一起,就让人难以理解,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是真的想问,就说的更清晰一点啊,他是觉得就丢下这样一句话,她就能够理解了吗?
还有,“把尤那叫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那那大人在她的身边?
就因为她画了关于那那大人的漫画?就判断那那大人就在她的身边吗?这到底是怎么判断的——
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没说预先问问她什么的,就这样冲到面前,还是这样的姿态,这是问话的态度吗?还是威胁?
涂蝉尝试挣脱他的束缚,冷下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知道也不说,讨人厌的家伙。
她并不经常生气的,生气也是自己生气,不会对人发作,兰佑低下脸,近距离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脸上缓慢的流露出笑意。
“不知道吗?”他呼吸时的气流几乎落到她的脸上,“无所谓。”
涂蝉抬起脸回瞪他。
兰佑将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嘴角上扬,慢条斯理的微笑,“我原本就没有准备让你回答。”
“看到这个了吗?”
他的指尖指向门边,涂蝉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他刚刚按在门上的东西,正六边银白色,闪烁着微光,不知道为什么,涂蝉心中隐隐升起不妙的预感。
“这个是防爆加密固封锁。”兰佑得意洋洋的指给她看,“使用了十二道乱码重组,七次解析、二十次的模拟,打乱顺序和算法……”
涂蝉的眼睛逐渐睁大。
“三道涂层、二百三十一次编程加密的防爆锁……”
好一会,兰佑才像慢条斯理的说完,说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涂蝉,似乎想从她的脸上观察到什么情绪。
但涂蝉完全没有听懂。
尽管感觉到不妙,但因为完全听不懂,只能升起浅薄的面对未知的恐惧。
“所以?”
“所以……如果尤那不出现,你就只能这样和我一起,在这里被关一辈子了。”
兰佑这好心提醒她。
涂蝉这才大惊失色。
“和你一起!关一辈子?!”
兰佑对她此刻的反应很满意,微笑点头。
“难道别人就没有办法打开门了吗?你能不能解开?”涂蝉立刻转过身,尝试从门上取下那玩意,但那装置似乎一卡在门上,就紧紧融合,毫无缝隙。
涂蝉取下无果,又用力拍门,开门,原本并不坚固的门纹丝不动。手都拍麻了,却不见外面有任何动静。
门外大概是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指望有人来拯救应该是不可能了。
报警有用吗?防爆锁——警察是不是都弄不开。
她下半辈子不会就真的要和这个人关在一起了吧——想象力丰富的涂蝉脑中一秒浮现了具体的画面,她差点没哭出声来——不要啊,这种事情!
她扑上去,紧紧捏住兰佑的肩膀,“快打开,你有办法弄开吧,快打开。”那一长串听着就很厉害东西,他自己能弄得开吗,不会是随机出来的吧。
兰佑举起双手,做无奈投降状,回答却十分气人。
“我就不解,你有什么办法?”
她还要和甘敏一块出去玩,还要画新的漫画!
涂蝉差点真的哭出来了,恶狠狠抓住兰佑,将他笑容满面的脸拽的与自己的贴得极近,威胁。“你,你要是不开锁,我就拿围巾勒死你。”
兰佑的目光,在她颤巍巍的表情,以及吸着鼻子抓住红围巾的动作上转了一圈,噗嗤一笑,挑眉,“你要是勒死我,就再也没有人开门,下半辈子被关在这里,也没有人能够聊天了。”
“我不勒死你,也没人开门!你快打开。”
“你把尤那叫出来,我就开。”
“你神经病啊!”为什么一定这么执着,尤那在她身边,甚至不惜动用这种东西,到底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脑袋有问题。
她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兰佑的视线在狭窄的房间内转了一圈,抬眼瞥向原本应该是监控的地方,“喂,你听的到吧。”
他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这个女孩都要哭了哦,你不出来帮她吗?”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能开锁的话。”他的目光流转,语音悠扬,“除了我之外,就只有身为超强病毒的你了吧,快点,你不想让这个女孩哭吧?”
这家伙真的是个神经病,自说自话的神经病。
涂蝉捂住脸,靠着门缓缓滑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兰佑仍期待的注视着房间内,姿势紧绷,似乎随时准备着面对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数据。
就在这个时候,涂蝉忽然听到门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因为紧贴着门,所以才能够听到,似乎是“嘀、嘀、嘀”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按键,她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惨白,“你不会还安装了爆炸系统吧?”
“什么?”
“门,门在响。”
“怎么可能?”兰佑满脸不在意的一笑,忽然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门边,看起来他似乎没有放弃尤那在她身边这一假想,涂蝉都快接近绝望了,在兰佑靠近时立刻避开。
门的响声在持续。
在兰佑的手落在门上的时候,门忽然被从外用力一把暴力推开。
力道之大,让门板发出极大的一声刺耳响声,门下端和地板摩擦,门外的人一下冲进房间内,速度之快,就像是黑豹,带起了一阵飓风。
“混蛋——”
室外灌进来的寒风,吹拂到脸,涂蝉用力闭了闭眼,就听到一拳到肉的闷声。
她眼睛还没睁开,又下意识用力眯上,那可怕而用力声音却灌入而耳中。
兰佑倒地的声音,兰佑发出闷哼的声音,以及又是一拳的破风声。
“你想对她做什么?”那声音因为急怒,在微微颤抖,略有变调。
但实在是太熟悉。
从小到大,已经听惯的声音,总是出现在耳边的声音,但绝对不可能是这种语气。
涂蝉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被推到打摆子的门外投进强光,正压在兰佑的身上的人的脸也模糊不清,但逆光下,她清晰的看到了白色的光晕下,跳跃着光芒的粉色短发。
他正狠狠地拎起兰佑的衣领,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问你,你想对她做什么?!”
难以置信。
涂蝉呆呆的看向他,捂住了嘴。
是她的竹马。
拎着兰佑的衣领,一拳接着一拳,声音愤怒到变调的,是她那从来冷静自持,神色淡漠,从未见过有情绪的起伏,像是个精密仪器一样,年年全校第一的天才竹马。
因为一时太过震惊,她竟然作出不反应。
作者有话说:
兰佑:羊羊我啊,因为犯贱,又被打了捏——
都和你说了不要招惹那些有竹马的人,你非不听,哎,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宝宝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兔飞猛进!财源滚滚!啵啵啵啵!么么么么!(怎么这么凑字数啊!)
兔年也是兔兔本命年哦(笑)
那那拜年大图,放在大眼啦,希望大家新的一年都事事顺心,每天开心!嘿嘿(撒花花)
一拳接着一拳, 破风声,以及兰佑像是风箱一样的呼吸声。
兰佑大概是被打懵了,一动不动, 涂蝉也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紧紧贴在墙边,捂着嘴巴,震惊的双眼溜圆。
直到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 才有人冲进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快让他住手, 哎呀, 这——”人们冲进来,才把竹马和已经被打懵的兰佑分开。
好几个人拉的拉, 拦的拦, 才将骑在兰佑的身上, 发狠到如同野兽般的少年拉开。
“这里是出了什么状况?”
揍人的那个咬紧牙关, 一声不吭,被揍的那个晕头转向,半天才站稳。
人们的视线转了一圈, 才发现房间内, 居然还有个紧紧贴着墙,正瑟瑟发抖的少女。
“……不管怎么样,先把他送去治疗一下吧。”
问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得将在地上被打得像是一团揉烂了的可怜兮兮的腌菜的的兰佑扶起,先将他送去治疗。
围观的人很快就散去了, 治安管理者在离开之前, 按住竹马的肩膀, 朝他一扬头,“少年,你也跟上。”
哎?要把他带走吗——
涂蝉这才回过神来,就听到这句话,立马慌忙的抬起眼睛,看向那个方向。
她原本呆掉的脑袋停机了一会,也猛然开始转动。
在这种人流量的公共活动中,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不论发生了什么,肯定都要进行调查。
“是那个人先要……先忽然把我抓到这里来的!”
话说的磕磕巴巴,她努力组织着措辞,保安队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被这么多人注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努力表达。
她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忽然被那个人一把抓到这边来,她的竹马是为了救她……说来说去,他们——尤其是竹马,都是无故被牵扯的。
她的声音小,又有些结巴,但如果认真的听完全程,还是能大致理解状况。
按住竹马的保安队大叔原本眉毛微皱,听完后松懈了许多。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看到少女紧张的表情,又看到少年沉默的目光一直静静的落在她身上,摸了摸胡子,厚胡子下的嘴角竟然没忍住扬了扬。
他对涂蝉和颜悦色。“我大概明白了,但是哪怕是没有事情,也要进行一轮调查,不能光听你一个人的,是不是?”
涂蝉呆呆注视着他。
“……能让我和她先说几句话吗。”竹马的目光微垂,最终还是开口,“我马上就会过来,或者您在这边等也可以。”
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冷静,不见刚才急怒时的情感外泄。
保安大叔考虑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给他们腾挪开位置。
还是在刚才那间房间里。
封闭狭小的空间,明亮的灯光,二人相对,涂蝉又紧张了起来,但这种紧张,和刚才被兰佑关在一起时的那种紧张,似乎又有微妙的不同。
她不明白。
正当涂蝉努力思索时,竹马忽然淡淡的开口了,“对不起,吓到你。”
“嗯?”涂蝉一下扬起脸,竹马紫色的眼睛正注视着她,平静简单的目光中,似乎蕴藏着她看不懂的感情,“之前,你吓到了吧?”
涂蝉混沌的大脑用力思索了一阵,才恍然大悟。
她是因为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她,才提起脚步,加快速度,准备求救,结果走过了转角时,一下子被兰佑拽进了房间。
兰佑是早就在房间里等待的,那之前一直注视着她的那股目光,自然就不会是兰佑。
一直在人群中感受到的目光,被人盯着的感觉,是来自他。
她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纯白的冬季衬衫,扣子直扣的最上面一颗,浅蓝色的领带,他的身形挺拔笔直,向来神色浅淡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冷然,但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粉色的发丝有些散乱,几缕垂在额前。
居然还是校服。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学校里面出来一样。
“你一直在跟着我吗?”涂蝉不知道该如何问,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他只有道歉。
涂蝉忽然又想起来,兰佑说看到她的漫画,也是从竹马的屏幕上不小心瞥到,也就是说,他其实一直有在关注她的漫画——
“……”
忽如其来的羞涩感很难以言喻的尴尬冲上心头,涂蝉这次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偷偷的看她画的漫画啊——
他不是应该看机甲、代码、高级数学、架构——那些她连名词都不懂的东西吗!
尽管网上已经有许多人看她的漫画,但是这种感觉和被身边的人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智商超高,像是对人类的娱乐都毫不感兴趣的竹马。
他居然偷偷看他那些亲亲我我、情啊爱啊的漫画——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你没有改id,直接用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坦白这件事情,对竹马来说也十分艰难,他的语速变得很慢,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涂蝉脸上的表情,她捂住嘴,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后,气氛就变得更加僵硬了,“我开始也不太确定……”
天!!她居然忘记了!!!
那该死的【tuchan3086】啊!!!
甘敏就是靠这个名字认出了她,而她在这之后居然也忘记了改——
赐她一开时光机吧——
涂蝉恨不得一下子拍死自己,她怎么能忘掉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一直在想,想要弄明白,那个3086是什么意思。”
竹马的声音轻轻的,他的语调放得很慢,“还有你的漫画,我看了……埃尔伯特这个人物,是你心中反派应该有的样子吗……”
“他身上的什么特质、还是有什么你不喜欢的地方,让你把他设计成反派角色……不对,不应该这么说,你设计反派时所参考的元素,是由什么决定的?能告诉我吗。”
他的表达似乎有些乱,涂蝉对脑袋也乱糟糟的,反应了几秒过后,觉得大概不是自己的问题。
是他的表述原本就已经开始不清晰。
竹马大概也发觉了,用手指梳了梳头发,轻轻呼出一口气,浅色的睫毛压住眼睛,他沉默了下来。
涂蝉大概也能够理解,他为什么在意埃尔伯特这个角色。
青梅竹马,智商超群,少言寡语。
他不会是觉得这个角色身上有他的影子吧。
啊,她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这个角色和他很像,所以才不想攻略他。
但是这种事情,和被本尊提出来问,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起码她画漫画时,一边画一边在心中默默吐槽这家伙的行为和竹马很像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被本尊放到面前来问啊。
这该让她怎么回答呢?
涂蝉的心中疯狂尖叫,面部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听着他说话。
好在,竹马似乎没有想让她回应的意思。
几秒的沉默之后,他率先展开了视线,目光落在房间的角落,“……就是因为这些,我今天才来到这里。”
他似乎是想努力解释他今天行为的正当性。为自己证明,他并不是什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