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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坠欢可拾)


他很想像从前那样抱抱她,但莫聆风已经长成大姑娘,有了分量,他再也托举不动了。
李一贴咳嗽一声,莫千澜拍拍莫聆风:“阿尨,乖,起来吧。”
莫聆风深吸几口气,又使劲蹭了蹭,直到把莫千澜的气味沁透肺腑,才恋恋不舍起身,看向在一旁开始写方子的李一贴。
李一贴头都没抬:“死不了。”
说罢,他“啪”地搁笔,提起药方用力一吹,背着药箱走到门口,一巴掌拍进殷北怀里:“我回去买棺材去。”
殷北看他气势汹汹,连忙把方子塞到大打哈欠的殷南手里,赔笑送他出去:“李大夫给谁买棺材?我去吧。”
李一贴回头大声道:“我给自己买,早晚累死在你家大爷手里!”
莫千澜在屋子里笑道:“我出钱。”
“留着给你自己买棺材吧!”李一贴怒气冲天,一脚踩到站在院门外的泽尔。
他随莫聆风而来,又因莫聆风回来而身心平静,感觉他的诸神再次降临,对于这一脚,也只是挑了挑眉,挪到一旁。
莫聆风听了李一贴中气十足的抱怨,和从前莫千澜还不曾昏睡时一样,心中渐定,只盼李一贴是医术更加精湛,能够救莫千澜于地狱之中。
她重新坐回床边,脸颊在莫千澜脸上蹭来蹭去,小狗似的咕哝:“哥哥真的好了吗?不是骗我?”
莫千澜笑着身上揽住她:“没好,比起原来还是差远了,要慢慢调养,一天要喝好几大碗药。”
他恨不能把她揉进心里,揽着她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张嘴,哥哥看看你的牙。”
莫聆风不再黏人,“啊”的一声张大嘴,仰头给莫千澜看自己的牙。
莫千澜两手捧住她脑袋,仔细往里看,见那左下方有两个小小黑点,右下方也有,比从前要多,松开手道:“不要吃那么多糖啦,往后没有牙了怎么办?”
莫聆风点头:“知道了。”
“就在这里吃早饭。”莫千澜起身,趿拉着鞋,虚扶一把莫聆风,便撑住玉杖,让下人送早饭到隔间去。
早饭泾渭分明地摆了一桌,一边是莫千澜的药、粥,一边是莫聆风的羊肉面、薄皮春茧、细馅小包子、三碟子鲊菜。
莫千澜慢慢喝了药,拿勺子搅碗中热粥:“邬瑾的伤,李一贴看过了,不要紧。”
他微微一笑:“他能死谏,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莫聆风吞吃大块羊肉:“他好。”
“好?”莫千澜想问他和邬瑾谁更好,但话未出口,便感觉自己很不高明,改口道,“往后他在宽州为官,宽州百姓有福了。”
“我也有福。”
莫千澜酸溜溜地换了话题:“昨夜打了胜仗?”
莫聆风端起碗喝汤,神色骄傲,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小股金虏而已。”
“阿尨真棒,”莫千澜情不自禁一笑,“和谈有望,魏王我接过来了,你坐镇高平寨,我随魏王商议和谈一事,两朝誓书,必要对我们有利。”
莫聆风一口半个包子:“拿什么和金虏交换?”
两朝誓书,争斗总是不休,都想对自己有利,莫家要从中渔利,自然要付出代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千澜往嘴里塞一口粥,“送出去这块玉璧,换我们十年安稳,可好?”
“好,”莫聆风点头,认真看莫千澜,“哥哥陪着我吗?”
“是,哥哥陪着你。”
莫千澜喝下去半碗粥,放下勺子,擦干净嘴,拄着玉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一眼天色,再回头看莫聆风。
莫聆风吃的热气腾腾,他光是看着,手心都有潮热之感——莫聆风怕热,动辄大汗淋漓。
他记得自己年少时也是如此,夏日里能吃冰绿豆汤,冬日里能就着炭火吃乳酪,那时父亲常说他是有福之人,因为喜欢吃的都能吃。
他慢慢走向莫聆风,走到她背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潮烘烘的头发,心想:“阿尨一辈子有福。”
殷北在门外轻轻叩门:“大爷,送给魏王的拜帖到了。”
莫千澜松开手,按住莫聆风肩膀,制止她起身:“不着急,慢慢吃,吃完去沐浴,好好睡一觉,程三闲不住,说不定很快就到了。”
他走向殷北,到门口时又扭头看,就见莫聆风一手筷子,一手包子,傻傻地望着他,似乎是怕他一去不复返。
她眉宇间有尚未抚平的愁容,丹凤眼中有闪烁的眼泪,仿佛已经洞穿他关于性命的谎言,却又只能忍耐。
他立刻又走回去,抱住她的头颅,重重压向自己怀中,如同抱住了救赎自己的至宝,黄泉地狱,终能免他痛楚。
在莫聆风看不到的地方,他嘴唇颤抖,鼻翼翕动,那冷漠、那厌世、那阴骘,都不复存在,只有胸前一片滚烫,狠狠刺痛他的心。

第336章 滴水不漏
莫千澜终是离开书房,往前堂而去,拜见魏王的官贴叠放在殷北手捧的匣子里,无声而又诡异。
无论他们背后势力如何复杂,是太子还是魏王,是宗亲还是高官,他们都能看清,此时宽州已经被莫千澜守的滴水不漏,谁也不敢在此时冒险,成为第二个溺死的谭旋。
拜帖便是一种臣服。
然而这臣服之中,又有多少人在背后悄然而动,试图置莫千澜于死地?
莫千澜行到二堂时,弯腰扶着墙壁,将腹中不多的食水吐的干干净净,抬头喘息着看一眼天色,就见卯时过半,天色却依旧阴沉,朔风紧催,似要吹下一阵大雪。
殷北将拜帖交给一旁跟随的下人,搀住莫千澜:“大爷,歇歇吧。”
莫千澜摇头,慢慢往前走:“有几人往递铺送去急递?”
“两人,一个是转运使侯赋中,一个是谭旋手下曹官纪纲,都是送去京都,属下已经截下了。”殷北从怀中取出截获的奏书交给莫千澜。
莫千澜倚靠墙壁,拆开细看,见这两封所谓的奏书,竟都不是要送至皇帝手中,不由冷笑:“这两人现在在哪里?”
“和其他人一起在前院等候。”
“邬瑾的拜帖送来了吗?”
殷北摇头:“没有,属下差人去看了,他在烧毁的知州府衙,看内仵作团验伤。”
莫千澜将奏书收入袖中,淡淡道:“让他过来,你亲自去请。”
殷北为难道:“他若是不肯来,属下怎么办?”
莫千澜鼻尖上一凉,是一片细小雪花落到了他鼻子上,他伸手一摸:“他满腹狐疑,一定会来。”
殷北点头应下,先送莫千澜去前堂。
前院中,宽州知府、安抚使、转运使、提刑使、仓司、茶盐使以及知州府衙两位曹官,站在一处,冻的面色铁青,袖着手,神色各异。
魏王不见踪影。
莫千澜到时,魏王仍然未出,他毫无顾忌,站到众官之首,待魏王传见,才步入正堂,坐于魏王下首。
魏王神色惶然而且疲惫,踟蹰片刻,还是依照莫千澜所言:“陛下有旨意和谈,昨夜莫将军已经回寨,击退金虏,侯转运,今日你便前往高平寨,送信金虏——”
莫千澜忽然打断他:“王爷,侯转运使不堪此用。”
他看向侯赋中:“侯赋中,你多年为官,做到如今一方要员,竟还不通朝廷理法,身为转运使,掌宽州财税,如今魏王为镇宽州节度使,统领一切要务,你有事,为何不请魏王决断,反倒要送信去京都?”
侯赋中脸色瞬间一变,见莫千澜从袖中抽出羊皮封,拍到桌上,忍不住心头一颤——莫千澜已无官身,却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实力,行事毫无顾忌,似乎已全然不管身后事。
他难道是自知死期将至,要让所有人都变成他的同谋,一起陪葬?
“我……王爷,下官有错。”他起身,小心翼翼从桌上捡过羊皮封,投入火盆,以保自己性命。
其他人见状,更是大气不敢喘。
随后莫千澜抽出另一封奏书,掷在地上,上面三根羽毛脱落,在青砖上映出倒影。
莫千澜目光在众人身后搜寻,看向面色惨白的纪纲:“陈豨反,高祖以羽檄徵天下兵,纪曹官假借奏书羽檄,是想告诉太子谁反了?征谁的兵?”
纪曹官实在不曾想到,递铺也已经落入莫千澜之手——亦或早已经是莫家囊中之物。
他见无人侧目,与自己一同前来的曹官也缄口不言,他想效仿侯赋中,莫千澜却已用脚踩住。
他心中一片冰冷,咬牙道:“莫千澜,你以为控制递铺,就能截住消息?除了递铺,谁不能带消息出去?不出半个月,你的灭顶之灾就要到了!”
莫千澜神色冷如石像:“你勾结太子,诬告王爷,王爷自有奏本具上,来人,轰他出去。”
说罢,他悄然摇头。
两个护卫上前,架住纪曹官,然而并未架着他往外走,而是“砰”一声重响,将他头颅撞在墙上,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纪曹官已经倒在地上,浓郁鲜血和脑浆从他头顶心迸出,将他面孔糊的红红白白一片。
众官员惊呼出声,纷纷起身退后,魏王捂着嘴,欲呕未呕。
其中一位护卫沉声禀告:“王爷,纪曹官挣脱属下,畏罪撞墙而死。”
整个前堂一片死寂,有人悄悄抬头,见莫千澜不动如山,终于明白——莫千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任何阻碍他的人,都会被斩杀。
侯赋中汗流浃背,面如土色。
莫千澜看向魏王:“王爷,纪曹官已经畏罪而亡,就不再交知府衙门细查,留他清名吧。”
他从不未鲜血动容,从自己粉身碎骨开始,挣扎存活开始,他的任何软弱和怜悯,都会招致杀身之祸,都会使得莫家翻天覆地,都会让莫聆风命丧黄泉。
他失去的人生,他所忍耐的病痛,都因怯弱而起。
魏王脸上浮起的那一丝希翼,在转瞬间落幕,打个寒噤,点了点头。
莫千澜挥手:“拖走。”
护卫迅速拖走尸体,清理地面,一条人命,仿佛是一场闹剧被掩盖。
唯一弥漫不去的便是血腥气。
魏王看看莫千澜,再看看分立在左右的“王府护卫”,鼻中壅塞,只能再谈和谈一事:“十五日吉,金虏若愿和议,就于十五日在高平寨外详谈。”
侯赋中听罢,想到今日是初八,而莫千澜的谋划应该会在十五日落定——十月十五后,国朝就再难动莫家。
而莫千澜杀纪曹官,正是因为羽檄八百里加急,不出几日就会送到京都,因此打乱他的计划。
他心中微动,拱手道:“王爷,十五日会不会过于仓促?如此急迫,不利我朝。”
莫千澜放下参茶:“金虏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早早和谈,他们求之不得,誓书旨意也有,不必拖延。”
他冲着魏王一笑:“王爷看呢?”
他笑意不达眼底,魏王顶着一身冷汗,咬牙道:“正是如此。”
莫千澜随手指向一人:“送信之事,就由李仓司去吧。”
侯赋中悻悻闭嘴,一众人等,呆坐片刻,战栗散去。

他还能活七日。
椅子硬的很不舒服,他起身走到榻边坐下,榻亦是老物件,不铺枕褥,虽名贵,却不舒适。
他已无力嫌恶,两手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捂住面孔,抑制不住地颤抖。
如何能活命?
逃出去的那个一等护卫是谁?
一定是黄义仁!
他手掌使劲搓了搓脸,站起来在屋中踱步。
黄义仁单枪匹马,很难在莫千澜的森严戒备下,救自己出去,唯一可能的机会就是十五日,趁莫千澜忙乱之机,逃离宽州。
可如何知道十五日莫千澜的谋划?
又如何向自身难保的黄义仁传递消息?
门口传来“嘎吱”一声响,打断他的思绪,他烦躁不安的吼道:“滚出去!”
来人置若罔闻,拎着食盒,摆在桌上,揭开盖,提出早饭。
魏王横眼过去,才发现是祁畅粉墨登场了。
他看他灰色短褐,一副下人打扮,和这院子里其他人一样装聋作哑,冷笑道:“贱骨头倒是在哪里都能活命!”
祁畅不言语,摆放好饭菜后,就立在一旁:“请王爷用膳。”
魏王惊惧整整一夜,躺在床上时,甚至不知自己睡未睡着,此时更是全无胃口。
坐到桌边,他拉过粳米粥,吃了两口,便再吃不下去,撩下汤匙,向后靠着椅背,手搭在腿上,捏腰间荷包里几粒陈皮内金丸。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无路可逃。
饥饿和饱胀、温暖和寒冷、亢奋和疲惫,都在他身体里共存,额头胀痛,心却还在剧烈跳动,不愿坐以待毙。
祁畅立在一旁,许久不见他动筷,便走上前来,俯身收拾。
他刚一弯腰,魏王头颅就猛的往后仰去,想要离祁畅更远一点。
祁畅不仅仅是小人,还是最肮脏,最卑劣的老鼠,终其一生,都在自己的老鼠洞里作茧自缚。
这样的小人,比手握利剑的杀手更需要防备。
片刻后,魏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盯住祁畅,但下一瞬,就将目光移开。
祁畅不能用。
莫千澜留下祁畅,也许就是留给他的一个饵。
他再度睁开眼睛,盯着祁畅,血开始在身体里奔涌,耳朵里响如雷鸣,眼中的祁畅忽然青面獠牙,下一瞬就会背叛。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要冒险,否则就只能坐在这里等死。
横竖都是死,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再者,还有黄义仁在,只要能和黄义仁通消息,就有希望扭转乾坤。
他忽然开口:“放下,我饿了。”
祁畅顿了顿,又将东西一样样掏出来。
魏王不动,问道:“下雪了?”
祁畅扭头看一眼窗户,上面映着雪影,麻木地点点头。
雪扑簌簌往下落,声音令人心静,魏王拿起一个细馅包子,起身边吃边走,吃的心不在焉,走的迟疑不决。
在路过祁畅时,他丢掉包子,忽然出手,扑倒祁畅,同时一手将一粒陈皮内金丸塞进他要惊呼的口中,再死死捂住他的嘴。
祁畅后脑勺“砰”一声摔在地上,顿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嘴里的东西囫囵着滑进嗓子里,滋味苦涩,似乎是药。
门外护卫迅速开门,风雪随着他的目光涌了进来:“王爷,出了什么事?”
魏王强拉祁畅起身:“没事,他摔了一跤。”
护卫眼睛在祁畅身上打了个转,面无表情转了回去,“啪”一声关上门。
祁畅爬起来,张大嘴,右手手指伸进嘴里,往嗓子眼扣,阵阵干呕过后,如同困兽一般红了眼睛。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压着嗓门咆哮,“是什么?”
魏王因为没有底气,所以格外的虚张声势,一屁股坐回椅子里,他冷冷道:“你命好,宫廷秘药你都吃得着,活的卑劣,可死的高贵啊。”
祁畅无法回味嘴里的味道,更说服不了自己魏王是给自己吃了颗糖,单是气的发疯。
他没办法不发疯。
这些人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王爷……您别吓我,求求您了,我现在只是个下人,对您没有任何用处,大爷对我十分防备,我帮不到您,您可以找别人,李一贴——您就说不舒服,来给您诊脉,大爷很信任他……您怕他医术太好,那还有——”
他冥思苦想,要再给魏王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魏王坐正身体:“他的医术,难道能比过太医?况且,别人都没有你怕死。”
祁畅满腹的怨愤戛然而止。
魏王嗤笑道:“你敢不敢赌一把,自己吃的是不是毒药?三天之后就可以见分晓。”
他看着祁畅,自己都感觉到了可笑,一个困兽,以一个拙劣的计谋,驱使一只老鼠。
且祁畅更像是他命中克星,丝毫没有救星之像。
祁畅沉默地站着,眼皮子一眨,想到莫千澜。
也许可以将魏王的言行告知莫千澜,表一表自己的忠心。
“您要我做什么?”
“我要知道十五日的和谈,莫千澜到底要干什么,再把消息传出去,外面有武德司的人。”
祁畅想到了逃走的那个护卫:“解药在哪里?”
“武德司的人给你。”
祁畅点头,再次收拾好桌上饭菜,提着食盒,走到门口,单手打开门,在刺骨的风里打了个哆嗦。
邬瑾从一片废墟中出来时,雪亦是纷纷扬扬,殷北撑一把油纸伞,躬身随邬瑾向前走。
地上已有一层薄薄积雪,邬瑾提着衣摆,踩出一连串乌黑的脚印。
一个铜火盆摆在废墟外,仵作行的人正往里撕纸钱,烧焦、不能辨认的尸体,犹如黑炭,摆放成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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