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连忙答应。
冯乐真看一眼阿叶,阿叶立刻扶着她出去了。
“刘明德还是不说实话,殿下打算怎么办?”阿叶低声问。
冯乐真:“现在不是计较他说不说实话的时候,先探清楚城中百姓的情况吧。”
“奴婢这就派人去。”阿叶忙道。
冯乐真:“不要打草惊蛇。”
“是!”阿叶扭头就走。
冯乐真抬眸:“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阿叶忙问。
“让出去调查的人保护好自己,都是身经百战过的,知道该怎么做,还有……”冯乐真斟酌片刻,到底还是说了,“顺便找找沈随风的踪迹。”
“是。”阿叶答应了。
冯乐真就此在府衙内住了下来。
一连三天,刘明德每日清晨来报到,一直到深夜才离开,冯乐真任由他在自己跟前哭诉疫症如何不可控,暗地里的调查半点都没停下来,只是任她怎么查,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底下人已经查了几天了,城中尚在的百姓基本安稳度日,不像得病的样子,有一些人家却空无一人,也不知去了何处,且不论这些消失的人,单看城里其他人,这疫症算是控制住了。”阿叶低声道。
冯乐真眼眸微动:“我们要查的,就是这些消失之人。”
“不太容易,刘明德如今在城中各处都加派了官兵看守,我们的人寸步难行,”阿叶叹了声气,转而想起什么,“还有就是……没有找到沈随风。”
“西江城总共就这么大,他能去哪里?”冯乐真不解。
“……不会是跟其他人一起消失了吧?”这个时候失踪可不是什么好事,阿叶小心地打量殿下眉眼。
冯乐真一片平静:“再查吧。”
“是。”阿叶连忙答应。
又一日清晨,刘明德照例前来报到,冯乐真突然没了耐心,在他开口之前打断:“出去走走吧。”
“……什么?”刘明德一愣。
“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出过门,不如出去透透气?”冯乐真提议。
刘明德欣然同意。
冯乐真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时隔四日,又一次走在西江城的街头,路上还是半点人烟都看不到。
人都看不到,自然是一无所获。冯乐真面色平静,眸色却深得如墨一般。
“殿下,该回去。”刘明德一脸恭敬。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听到角落里一阵争执,她当即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向刘明德。
刘明德表情不变,表示要让侍卫过去瞧瞧,却被冯乐真拦住了:“不如一起过去吧,难得这街上有点活人气儿。”
刘明德干笑一声答应了。
几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刘明德向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下一瞬却被阿叶笑眯眯拦住。
“走啊刘大人,看热闹去。”她说。
刘明德牙都咬碎了,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处深巷——
巷子里,几个官兵拿着刀剑,正威胁对面的人:“把人交出来,我们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了,否则后果自负!”
“在下自从十岁学医,就没有丢下过自己的病人,只怕今日恕难从命。”
听到熟悉的声音,冯乐真抬眸看去。
官兵们还不知有人来,对视一眼后刚要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巷子里众人听到咳嗽声齐刷刷看过来,官兵看清是刘明德在咳后神色一变,连忙上前请安,刘明德赶紧后退几步,颇为厌恶地让他们站住。
“谁让你们动刀动枪的?本官稍有指点不到的地方,你们就敢滥用职权,将来可怎么得了!”
刘明德虚伪的呵斥声中,沈随风半蹲在地上,正扶着一个脸上起满红疹的老妇人。
他一身白衣染了脏污,隐约瞧着像是血迹,发带也有些松垮,额前碎发垂至眉心,生生有种落魄感。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定定看着冯乐真的方向。
冯乐真也静静与他对视,直到刘明德的狗叫停止,才缓缓勾起红唇:“沈先生,几日不见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沈随风喉结动了动,半晌无奈笑了一声。
府衙,正厅里。
冯乐真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这才温和看向站着的刘明德:“刘大人不解释一下?”
“殿、殿下,下官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刘明德讪笑。
冯乐真:“不如就从将所有病重之人拘禁天牢的事开始说吧,刘大人好手段,难怪本宫来了这么久,一个病重之人都未曾见过,原来是大人提前抓起来了。”
“不是抓,不是抓……疫症来势汹汹,为免蔓延太过,只得将染病之人暂时关押起来,”刘明德解释,“关在牢中是形势所迫,等疫症控制之后,自然是要让他们回家的。”
“刘大人打算如何控制疫症,不会是硬生生耗到染病百姓死光吧?”冯乐真面无表情。
“怎么会呢,百姓虽在监牢,下官却从未放弃他们,每日里不仅有大夫问诊,还按时按点送药过去,绝无耗死谁的意思。”刘明德忙道。
冯乐真笑了一声,眼神愈发冷淡:“刘大人最好是说到做到。”
“殿下明鉴,下官如今也是无奈之举,自从将所有染病百姓收入牢中,城中疫症明显稳定许多,也鲜少再有新的病患,”刘明德唉声叹气,“把自家百姓关起来,下官心如刀绞,可又有什么法子……”
冯乐真不愿听他废话,直接打断道:“跟本宫去趟牢房。”
刘明德一愣:“什、什么……”
冯乐真起身往外走:“本宫想亲自瞧瞧,刘大人是如何心如刀绞的。”
“可是……”刘明德见她已经出了门厅,连忙追过去,“殿下不可,牢房内如今关着的都是病患,殿下千金之躯,哪能轻易去那种地方,若是突然染了病,只怕是……”
“刘大人,带路。”冯乐真眼神泛冷,已然失去所有耐心。
刘明德嘴唇动了动,心一横咬牙道:“是殿下执意要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与下官无关。”
“这便开始推卸责任了?”冯乐真笑了。
刘明德没再言语,直接在前面带路。
西江城的大牢与府衙只隔了两条街,从繁华到荒芜,也就是短短两条街的距离,冯乐真看着伴着官道的小桥流水,不合时宜地想到冯稷想要的运河,应该就是西江城这种吧。
刘明德见她盯着河水看,便主动解释:“西江城的名字便是依西江而取,西江从西往东流,贯穿整座城池,早些年百姓们都是直接打水喝,可以说是西江养育了西江城所有百姓。当然了,最近几年在下官的治下,有不少人家富裕起来,便都在家中打了井,不出门户便有水可用,比起从前要便捷许多。”
都到如今的境地了,还有心情吹嘘自己的功绩,冯乐真几次三番起了杀心,最后只是平静看向他:“刘大人似乎很得意。”
“……不敢,不敢。”他又老实了些。
二人乘着马车,很快来到牢房门口,冯乐真披上一件外衣,又以白纱覆面,阿叶仍是不放心,不知从哪弄来个帷帽给她戴上。
刘明德对她们的一众准备十分不屑,却又在即将进牢房时捂着肚子哎呦痛呼:“下官、下官突然腹痛,只怕……”
冯乐真径直往牢里走,阿叶狠狠剜了刘明德一眼,也赶紧跟了过去。刘明德轻嗤一声,将师爷叫了过来:“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你随便找个理由留住本官,她自寻晦气,非要往病堆儿里钻,本官可不陪着玩命。”
“若是殿下染病,朝廷怪责下来怎么办?”师爷忧心忡忡。
刘明德冷笑一声:“怪责?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怪责本官。”
师爷闻言,便没有再多问了。
牢房内,阴暗潮湿的走廊里,阿叶小声嘟囔:“刘明德此刻在外头,只怕正在用心祈祷殿下染病吧。”
“他最好是心诚些,否则等本宫了结这里的事,他便是死路一条。”冯乐真冷言道。
阿叶也面露杀意:“奴婢定要将他……”
话没说完,两人走过拐角,牢房全貌尽数展现在眼前——
每一间不大的牢房里,都挤了将近二十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全都挤在一个屋里,每个人都起满红疹,有一些更是皮肤溃烂。每个人的病症不一,却都是双眼无神面容呆滞。
空气污浊难闻,隐约透着骚味,绝望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一个两岁多的幼童突然抽泣,抱着他的女人却是脸色灰败,瞳孔也已经散开。
狱卒见状,轻车熟路地走上前,确定女人没有鼻息后,便叫来两个帮手,一同把她拖了出去。幼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却又被狱卒猛然推倒。
幼童倒在一个男子身上,哭得如猫儿一般,男子眼珠子动了动,却依然没有伸手扶他。
……这是什么人间炼狱。阿叶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对着几个狱卒大吵大闹,狱卒们拿不准她的身份,顿时不敢乱动了。
阿叶光说还不解气,从袖中抽出匕首便要去砍牢房的门锁,只是还未行动,身后便传来冯乐真冷静的声音:“阿叶,过来。”
“殿下……”阿叶哽咽着看向她。
“该回去了。”冯乐真说罢,转身就走。
阿叶愣了愣,回过神后扭头跟牢里的百姓们说:“你们放心,殿下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牢里的人没有反应,显然是不抱任何期望。
她胡乱擦了擦眼睛,一路小跑追上冯乐真:“殿下,您怎么……”
还没问出口,看到冯乐真冷凝的侧颜后,她便莫名噤了声。
冯乐真一路沉默走到牢房外,刘明德顿时殷勤上前:“殿下……”
冯乐真一巴掌甩过去,打得他脸都歪到了一边。
旁边的师爷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有所反应,刘明德已经痛哭流泣地跪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呀!下官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才不得已将百姓们困在牢中,还望殿下恕罪……”
冯乐真脱下帷帽和外衣,扭头上了马车,阿叶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冷着脸跟上自家殿下。
马车缓缓启动离开,刘明德瞬间变了脸色,对着远去的马车啐了一声。
“尽安还没回来吗?”冯乐真问。
阿叶抿着唇摇了摇头:“咱们的人一直等在城墙上,若是回来了,定会第一时间回禀殿下。”
冯乐真眼神愈发冷漠。
阿叶忙问:“殿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见沈随风。”冯乐真回答。
阿叶点了点头,半晌意识到她说要见谁后,顿时皱起眉头:“殿下方才不是已经见过他了,怎么又要见他,他虽然是大夫,但到底刚接触过患病之人……”
“不见他,又如何问时疫的事?”冯乐真打断。
阿叶闻言,顿时不吱声了。
二人一路回到府衙,等来到安顿沈随风的偏院时,恰好看到他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沈随风看到她们来了,略微坐得直了些:“殿下一个时辰内来见我两次,当真不怕过了病气?”
“你一个大夫,若是轻易就沾了病气,未免太蠢了些。”冯乐真扫了他一眼。
沈随风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似乎跟殿下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控制不了生老病死,更何况殿下若真如此信我,为何还要站得这么远?”
冯乐真眼眸微动,没有说自己刚去过牢房的事:“来城中短短几日,就弄清楚了所有病患被关在牢房的事,还偷藏了两个病重之人,你哪是寻常大夫。”
阿叶搬来椅子,放在距离沈随风十步远的院子里,她转身到椅子上坐定。
沈随风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便略微正色:“正因为我是大夫,他们没有过多提防,才会让我查到这么多事。”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这西江府衙的大人们。
“所以,除了知道这些,你还查到什么?”冯乐真看向他的眼睛。
沈随风回看:“殿下想问什么?”
“这次的时疫,与你先前说的瘟疫可是同一种?”冯乐真问。
沈随风:“托刘大人的福,我来城中这么多天,却只见到两个病患,如今虽然喝了药有些好转,但没有其他效果,我还是无法确定。”
冯乐真不说话了。
沈随风盯着她看了半晌,问:“殿下是去过牢房了?”
“如今本宫需要做什么?”冯乐真没有回答。
“得先将百姓从牢房里接出来,”沈随风也不废话,“患病之人本就要多通风多晒太阳,他们却将人关在密不透风的牢房里,还是那么多人挤在同一个地方……若我猜得不错,其中很多人应该情况都不怎么好。”
“阿叶。”冯乐真侧目。
“奴婢在。”阿叶忙道。
“叫人去查,看西江城中什么地方更适合集中安顿这些病患,”冯乐真声音浅淡,“记住了,要通风宽敞的地方。”
“殿下是打算将他们换个地方关?”沈随风不认同地看向她。
冯乐真回眸:“沈先生有何高见?”
“没有哪里比自己家中更适合养病。”沈随风回答。
冯乐真:“他们若是乱跑,将病气过给健康百姓怎么办?”
“可以下不得外出的禁令。”沈随风又道。
冯乐真笑了:“若有人不听呢?”
沈随风不说话了。
“沈先生是大夫,该知道这世上有听话的病患,就有不听话的病患,本宫身为大乾的长公主,不能只为那些患病之人考虑。”冯乐真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沈随风静默许久,无奈道:“殿下说的是,在下知错。”
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冯乐真起身往外走,沈随风突然叫住她:“殿下。”
“还有事?”冯乐真停下脚步。
沈随风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与她对视半晌,最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仔细用烈酒浇过之后踢给她。
冯乐真眼眸微动,半晌才俯身从地上捡起。
是泛着淡淡花香的药膏。
“擦手。”他说。
冯乐真垂眸看一眼自己因为扇刘明德太用力而红肿的手,眉眼缓和了些:“沈随风。”
“嗯。”沈随风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给本宫好好活着。”她眼中多了一分郑重。
沈随风彻底笑了:“殿下也是。”
冯乐真没有多言,深深看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阿叶出去了一上午,直到晌午用膳时才回来,一进门便倒了杯热茶咕嘟咕嘟喝下去。
“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冯乐真问。
阿叶匆忙点头:“城东校场,地方大又宽阔,如今没有兵士住在里头,最适宜安顿百姓。”
冯乐真当即转身往外走。
阿叶愣了愣:“殿下做什么去?”
“找刘明德。”冯乐真回答。
阿叶惊讶:“现在?”
“现在。”冯乐真头也不回。
阿叶忙道:“可是陈尽安还没回来,殿下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会惹恼了他,如今咱们的人就只有不到五十,奴婢怕……”
“晚去一刻,牢中或许就会多出一具尸体。”冯乐真面无表情,眼底如同结了霜。
阿叶预感事情不太妙,急匆匆跟上去时随手拉了一个侍卫:“去叫沈随风,就说殿下去找刘明德了。”
为何要找沈随风,他一个大夫,在权势与权势的较量里又能做什么?阿叶没有考虑这些,只想着他要是也在,说不定可以帮到殿下。
冯乐真带着人大张旗鼓杀到府衙正堂,刘明德听到消息,已经在堂内等着,看到她后满面殷勤地迎了上来,冯乐真扫一眼他红肿的半张脸直奔主题:“派人将所有患病百姓送去校场。”
“殿下这是何意?”刘明德不解地问。
冯乐真:“你将百姓关在牢里,还敢来问本宫是何意?”
“下官都说了,关在牢房是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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