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属于这里,可偏偏,他们都出现在了这里。
过了很久,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说的也没错。”
他左手打着石膏,脸上淤青未完全消退。身上只穿了件校服的衬衫,和外套同色系的领带,此时一丝不苟地收束在胸前。
可他看上去没有半分狼狈。那种与生俱来的清贵,以及刻意收敛,却仍旧强大的气场,令他引人注目。
事实上,从进入电影院,再到观影结束后出来,站在他身旁的江会会都能感受到,无时无刻都有不同的视线放在他身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路上时,突然碰到一个极为惊艳的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江会会非常识趣地走在前面,不去打扰那些看向他的视线。
周晋为注意到了,主动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江会会摇了摇头:“有人在看你。”
他轻笑:“为什么不是在看你?”
江会会下意识就反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不要总是妄自菲薄。”
他这个自然亲昵的举动让江会会停在原地,她有些愣怔地抬头看他。
这会儿已经走出了电影院。周围人渐渐少了。
观影的早就入了场,看完电影出来的,也差不多都离开。
周晋为松开手,替她将肩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男士外套,往上拢了拢。
时间也不早了,江会会说:“我该回去了,再晚点的话,家里人会担心。”
周晋为点头:“我送你。”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两人一起走在回她家的路上。最近这几年开始修路,以往这里总是坑坑洼洼,一到雨天就满是积水,如今变成了崭新的柏油马路。
最起码不用担心回家时再被弄脏裤子了。
虽然她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但妈妈看到了,也总是会骂她。
江会会很少会反驳,她只会默默地将那些衣服洗得很干净,然后下一次,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地方。
她是摔倒了也不会喊疼的小哑巴,因为知道收获的不是心疼,而是责骂。
很矛盾吧,懦弱和坚强的共存体。
明明受过很多欺负,可到了次日,她还是会和昨天一样。
用袖子遮住被掐肿的胳膊,用头发挡住被抽肿的脸颊。
她坚信,自己能靠自己的能力走出这个地方。
她渴望见识更广袤的天地,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再普通的女主角,也能遇到只心仪她一人的白马王子。
晚上开始刮风,听说沿海地区今晚会有台风登陆,邻市的平江也受到了影响。
难怪天空这么美,梦幻的像油画。
江会会停下脚步。
因为周晋为侧过身子,挡在了她面前:“能帮我把外套里的东西拿出来吗?”
江会会点头:“可以的。”
她将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摸了摸,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她的手被边角轻轻扎了一下。
她将盒子取出,递给他。
周晋为伸手接过,在江会会带着好奇的目光之中,他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造型简约,却又不失精致。夕阳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听说戒指代表承诺与责任,虽然我并认为一个没有温度的东西能做为承诺。但是……”他笑着晃了晃手里那枚戒指,“总觉得告白也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
如果说戒指的出现,她仍旧处在懵懂当中。那么他口中的“告白”,无异于是在直白的给她打预防针,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晋为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左手。
戒圈放在她的中指顶端,好像只是在等她的一句话,这枚戒指就会套进她的手指里。
江会会曾经看过的书里说过,戒指戴在中指,代表正在热恋中。
她说不出话来,缓缓瞪大了眼睛,所有情绪此时都藏在眼底。
呼之欲出。
震惊,茫然,不知所措。
“我不会耽误你的高考。”平日里的倨傲和淡冷尽数收了起来,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还认真,甚至于,江会会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因为他的手也在控制不住的轻轻震颤。
不论何时都从容淡定的人,也有紧张到指尖出汗的时候:“江会会,和我谈恋爱好不好?”
“你不用这么急着给我答案。或者,再等等也可以。”
周晋为没有勉强她,或者急着去要一个答案。
他知道她性格温吞,不太擅长拒绝别人。比起她因为无法开口拒绝而仓促点头,他更希望她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能够深思熟虑。
感情本身就是应该慎之又慎对待的东西。
江会会直到回家,都没能从巨大的震惊中彻底抽离。
心脏的跳动完全没有章法,她大口的呼吸,才勉强抑制住那股心悸。
她甚至有种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因为心跳过快而猝死。
江满在外面唱歌,奥特曼的主题曲。舅舅今天过来了一趟,带去他逛了商场,给他买了一大堆零食和玩具。
江会会也有。
她看了眼床上的玩偶,最后还是过去抱着它。
“我应该答应他吗?”她伸手扒了扒玩偶的胡须,“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为什么喜欢我呢。”
江会会不明白。她并不觉得周晋为会说谎,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不保证自己有多了解他。但她至少明白一点。
那个人骨子里带着倨傲,他是不屑说谎的,更加不屑于在这种地方说谎。
对啊,大费周章的骗她,他图什么呢。
玩偶不会说话,更加不会回答她。
江会会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她没办法具体描绘出此刻的情绪,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
她突然很想他。
想念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想见到他。很想见到周晋为。
可明明他们刚刚才分开。
他送她到了小区楼下,目送着他上楼。甚至于,等她回了房间拉开窗帘往楼下看时,仍旧能看到他站在那里。
暗沉的暮色,对上视线的周晋为冲她挥了挥手。
然后才离开。
江会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同时她也开始想念他。
江满在外面敲门喊她吃饭,江会会出来的时候,脸很红。
江满看见了,夸张地捂着嘴巴大喊大叫:“妈妈,姐姐发烧了。”
他怕她传染给自己,朝后退了数十米。
妈妈拿着体温计让她夹着,十分钟后取出来,三十八度。
“怎么回事,冻着了?”妈妈将体温计甩了甩,放回原位,皱着眉头问她。
江会会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上,重心不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她没有着凉,虽然电影院和外面温度都挺低,但周晋为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她一点冷风都没有吹到,反而是周晋为,他才是着凉的那一个。
所以为什么会感冒,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妈妈让她去房间里躺着,给她冲了一包感冒灵,又倒了一杯热水:“你好好休息下,如果明天还没退烧,就暂时不要去学校了。老师那边我会替你请假。”
江会会乖巧地点头:“谢谢妈妈。”
妈妈替她把被子盖好,摸了摸她的头:“快睡吧。”
江会会其实是有点高兴的,好像只有在生病后才能感受到妈妈无微不至的关心。
她晕晕乎乎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烧还没退。
家里已经没了人,桌上压着一张纸条,是妈妈留给她的。
——最近流感严重,我先带小满和盈盈去你舅舅家住几天。厨房有包子,你想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
江会会站在桌边,看着那张纸条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她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
锅里提前蒸好了一大锅包子,担心蒸久了面皮会硬,内馅老化。
她将剩下的取出,放在一旁。打算等它们凉了之后再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内储存起来。
感冒的感觉很不好受,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做完这一切后,又立马回到房内躺下。
学校里,江会会的座位一整天都是空着的。
周宴礼去问了班长,对方说她妈妈早上帮她请了假,听说是感冒了。
周宴礼的眉头瞬间就拧在了一起。
“严重吗?”
班长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不是和她关系很好吗,你不知道?”
周宴礼没有理他,拿了书包就翻窗走了。
占彤跑过来喊他:“周宴礼,你去哪儿,你待会还要补考!”
周宴礼头也没回,翻了窗,又去翻墙。三两下就轻松翻了出去。
这人连逃课都不走寻常路,一直都是就近抄近道。
占彤满脸忧愁地看着不远处的围墙,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墙后。
上次本来就考得差,班主任特地通融了一次让他去补考。
结果他连补考都逃。
最近几天天气不怎么好的,一直在下雨。
周宴礼下了车之后,直接淋雨回来的。
他看见江会会家的大门关着,门口却放着一把黑伞,伞柄上是双r的车标。
江会会认识的所有人中,家里开得起劳斯莱斯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周宴礼沉默片刻,在心里思考这种时候该不该进去打扰。
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抬手敲响了门。
过了很久里面才有动静传来,过来开门的是脸色憔悴的江会会。
她的眼里有着遮掩不住的慌乱,大约是将他认成了妈妈。
看清来人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好奇:“今天这么早放学吗?”
“没有,我翘了。”
江会会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一切。
周晋为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
“还好吗?”他过来扶她,“进去躺着,把药吃了。”
江会会咳到声音嘶哑,还不忘嘱咐周宴礼回学校去。
“我没什么事,考试要紧。”
周宴礼说:“补一百次也一样烂,还不如留下来照顾你一会儿。”
江会会神情委屈:“你不能这么想的。”
她的声音才刚变调,周晋为的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他的视线冷冷地剜过来。周宴礼居然被吓到后背一凉。
这个眼神……
周晋为扶着江会会躺好,贴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他的确是一个情绪和情感都淡漠到稳定的人,所以当他对某件事情表现出耐心和细致时,带给对方的感觉,是独一无二,还有受宠若惊。
周晋为把他的书包扔过去:“半个小时内回学校。”
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命令的话来。
周宴礼不爽道:“你刚刚说什么?”
他微抬下颚,语气沉着,一字一句警告他:“周宴礼,不要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
江会会情不自禁地躲在被子里,缩了缩脖子,不光周宴礼静止不动。
连她都有点害怕。
比起大吼大叫的教训,这种平静带来的压迫感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她甚至觉得空气都开始凝固了。
手紧紧攥着被子,疯狂朝周宴礼使眼色。
这种时候还是听他的吧。
周宴礼不爽到了极点,对上江会会的眼神后,他又看了眼周晋为。
这次很快挪开了,不敢和他对视。
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不情不愿地从地上把书包捡起来。
他拍了拍上面的灰:“那……那你不去吗?”
周晋为重新坐下,撕开退烧贴,贴在江会会的额头上。
“我不用补考。”
“那你们孤男寡女待在这里我不放心。”
周晋为眉头微皱:“你不放心什么?”
他理直气壮:“江会会现在还是学生,不能早恋。”
男的都一样,尤其是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男生。
虽然对方是他亲爹,可周宴礼同样不放心他。
当初江会会大学都还没毕业,他就迫不及待、着急忙慌、火急火燎地和她订了婚。恨不得订婚的第二天就结婚。
能是什么好东西。
周晋为抬腕,将腕表表盘对着他,给他下最后通牒:“你还有二十分钟时间。”
“……”
血脉的压制,以及这十七年来,他长期在他爸管束下的心理阴影,让他没办法不去听他的话。
周晋为这个人,气场强到哪怕只是简单一个眼神,都能令人从头到脚都产生恐惧。
周宴礼自然也不例外。
从这儿离开之后,他站在楼下往楼上看。还是不放心,江会会性格柔和,周晋为又强势到说一不二。
这两人在一起,谁压制谁不言而喻。
周宴礼眉头皱得老深。
应该不至于,周晋为虽然性格一般,但他这人挺傲,那种强迫别人的事情,他不会做,也不屑做。
并且他一条胳膊还折着呢。
很显然,他的忧心完全是多余的。
为了让她得到充足的休息,周晋为过去将窗帘拉上,遮住了外面的光。又拿起遥控调节空调温度。
可是他按了很久都没有反应。
墙角上方那台老旧泛黄的空调算得上老古董了。
他低头检查了下遥控器,不是它的问题。那就是空调的问题了。
江会会说:“已经坏了很久了。而且我也不是很冷。”
周晋为又看了一眼那台空调。他没有多余去问,既然坏了,为什么不换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这个家里属于边缘人物。生病了无人照顾不说,亲生母亲甚至担心弟弟妹妹会被她传染,而带着他们搬去了亲戚家。
“睡不着?”
见她一直翻来覆去,周晋为问她。
江会会点了点头,缓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有点。”
“是头还疼吗。”他拿起枕头竖放在她身后,为了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还是身子不舒服?”
江会会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隔着身上的被子,摸了摸小腹。
“我……我饿了。”
他短暂地沉默,因为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然后垂眸低笑几下。
他声音愉悦,问她:“想吃什么。”
江会会见他解了袖扣,并将袖口往上卷了几截。
一副要去厨房为她洗手做羹汤的架势。
她忙说:“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妈妈给我包了包子,够我吃几天了。”
他稍作停顿:“包子?”
“嗯,在冰箱里。我用保鲜膜包好了,放蒸锅里蒸一下就好。”
周晋为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见里面那些速冻包子。
想到江会会刚才说的话。
妈妈给她包了包子。
他平静的眼神转变为阴翳,拉着冰箱门的手也逐渐收紧,手背的青筋都贲张隆起了。
片刻后,他很快就将情绪整理好,合上冰箱门,放下袖口。
“感冒还是吃点有营养的,附近有菜市场吗?”
“啊?”江会会愣了愣,“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只是……”
他问:“有吗?”
有的,并且离得很近,就在小区外面。
周晋为下去买了点新鲜的蔬菜和棒骨。
他给他炒了几个菜,又用高压锅炖了骨头汤。
饭盛好后,他让江会会先吃饭,汤还要炖一个小时。
江会会见他身上还系着围裙。
家里的抽油烟机比她的年纪还大,作用微乎其微。
以往身上总是一股庄重的檀木冷香,如今却沾染上了淡淡油烟味。
却让人觉得,他比起从前多出一些烟火气。高高在上的疏离少了些许。
江会会和他道谢。
“吃吧。”他不断往她碗里夹菜,“吃完饭把药喝了,然后再去睡一会儿。”
看着手里堆成小山一般的碗,江会会突然有一种错觉。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妈妈的偏心而难过了。
因为在妈妈那里缺失的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周宴礼和周晋为给填补上了。
吃完饭后,她将药也一并给喝了。
感冒药中含有的成分令她开始昏昏欲睡。待她躺上床之后,却见周晋为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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