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几个村人抬着一头羊缓缓走来,后面的跟着几人手里还端着鸡鸭鱼肉,点心糖果,简直比过年还热闹丰盛。
顾家岭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么隆重的场景了,也是程杰一家懂得感恩,愿意给救命恩人做脸。
想想当初顾庭舟救了李招娣反被讹上。
孰是孰非,高下立见。
很多年没见过抬羊之礼了,这是这里特有的风俗,用于隆重的仪式或真诚的感谢,许多老人家都是热泪盈眶。
虽说比不得以往声势浩大,但是这年头能办到这样,也是很不容易的。
说来也巧,平时基本不可能买到的羊,程杰今天去了一个大早,还真让他碰到了,费了一番功夫人家才卖给他的呢。
李清韵看到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沉默了,眼眶有些湿润,心里大受感动。
前世,她也曾帮助过别人很多次。
第一次收到这么隆重的感谢,却是在物资匮乏,条件简陋的六十年代。
程杰一家肯定是用尽了自已全部的力量和钱财才置办了这些,给足了她脸面,并不因为她名声不好就轻轻揭过。
顾庭舟同样,早就知道程杰不是一般人,但是没想到他这么会做人,给了自家媳妇这么高规格的感谢。
以后村里人再说闲话,也得掂量掂量。
刚强如他,此刻也是深受感动,不怪自已两个儿子喜欢他,此人太会做人。
李清韵转念一想,此生程杰妻儿好好活着,他应该是不会再走上上一世那一条路了,大宝二宝和他的缘分也就断了。
上一世他可是把两个孩子当做亲子悉心教导,如父如师。
“程大哥如果不嫌弃,我有一个想法,我们两家互相结个干亲如何?”李清韵斟酌道。
程杰一脸喜出望外,正合他意。
其实他也想过认干亲,自家儿子的命是人家救的,以后就该把人家当父母一样敬爱着。
但是考虑到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别弄巧成拙,所以他才没有提认干亲的想法,就算没有认干亲,以后他也会让毛头像尊敬他们一样尊敬庭舟夫妻俩。
大手像蒲扇一样拍了拍小毛头的头:“还不快给你干爸干妈磕头。”
小毛头反应也不慢,乖乖的磕头。
孩子磕完,顾庭舟伸出一只手扶起他,顺便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笑了笑。
李清韵这才想起来,自已还没问过顾庭舟的意见,见他脸色如常,心里就放心了。
顾庭舟不是扭捏的人,事情到这里,他心里虽然有一些对上一世的耿耿于怀,但是倒不至于牵扯到孩子,所以他也很高兴事情完美解决。
小毛头磕完。
李清韵推了推自已脚边的大宝:“大宝,给干爹干妈磕头,把二宝的份也带上。”
大宝也听话的给程杰秋菊磕头。
程杰和秋菊高兴的扶起他。
“乖儿子快起来,大家见证,以后我程杰就有三个儿子了,可喜可贺。”
村里这种认干亲的人挺多的,大家倒是乐见其成,闹哄哄的起着哄。
李清韵看了看各色礼物,心里一动,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和顾庭舟对上。
顾庭舟秒懂了她的意思。
他拄着拐棍上前几步,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伙,我们两家今日结了干亲,大喜事一件,程大哥送过来的礼物,我们夫妻就借花献佛,拿出来,请大家伙吃席。”
话音刚落,大家都沸腾了,一年到头难得沾点荤腥。
今天真是好日子。
李清韵看向男人,灿烂一笑,他们这也算是心意相通吧?
第35章 大锅饭
考虑到村里人多,顾父和大队长让大家每家每户出一些主食和蔬菜,送到这边来,一起做。
场地就放在以前大队吃大锅饭的地方,空置了好些年,需要收拾收拾。
李清韵不会做大锅饭,就帮着收拾饭堂,让顾庭舟在家带着俩孩子,中午将就吃点零食。
另外也把自已地窖里的土豆萝卜拿了不少出来,还有二十斤玉米面,秋菊也开心的搬来一堆蔬菜,十斤黑麦面。
李清韵让她拿回去,他家今天花了那么多钱置办礼物,家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余粮了,可别把人家掏空了。
秋菊死活不干。
一些村里讲究的人家,不但拿了粮食蔬菜,还有一只两只杀好的鸡,这是给两家的礼和体面。
也因为顾庭舟和程杰都是体面人,一个是军人,一个是老师。
一时间,村里的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村里会烹饪的老嫂子和年轻媳妇都来帮忙,顾母和顾大嫂也一起帮忙,他们找出以前做大锅饭时留下的大铁锅洗刷出来,架起几口大铁锅,准备做几锅乱炖。
大家送来的时蔬堆成了小山,完全够用了。
主食大家统一拿的都是黑面荞麦面或者玉米面等,家里最多的就是这些,
顾母统一分配指挥,大家也听她的,以前大锅饭的时候她就是管后厨这一块的,做起来也不手生。
安排几个人揉面,也不拘什么,把大家拿来的所有面放一起,揉出来做杂面馒头。
十多个人洗菜切菜,有劲的男人剁肉。
井井有条,有条不紊。
顾母倒是颇有当年叱咤风云的气势,这里指挥一下,那里看一下,控场能力了得。
大乱炖也分两种,一种是以羊肉为主,白萝卜,粉条,西葫芦,白菜等蔬菜为辅的乱炖,
一种是以鸡鸭肉为主,土豆山药胡萝卜等蔬菜为辅的乱炖。
属于两种口味。
为了这场别开生面的席面,大家伙连午饭也没有来得及吃,因为家里的主妇都来这里帮忙了。
大家觉得,为了这顿好饭,饿一顿又怎么了。
青菜萝卜哪有肉好吃。
直到炖进锅里,大家才从忙碌的工作中歇下来,有的人回家收拾,有的人就坐在一边侃大山。
以往原身在村里是被孤立的,躲避的存在,大家都不想同她有交集。
今天却变了个样,她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的焦点。
大家反复议论的话题里都有她。
有的人心里还是瞧不上她,但是至少大面上没什么差错。
大多数妇女是纯朴的,特别是当时就在现场的几位大嫂,绘声绘色的描绘着李清韵临危不乱,冲过去救人的场景。𝙓ᒝ
让人听的热血沸腾,对李清韵也是佩服不已,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们自已,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贸然给自已找事的。
救过来了就好,没救过来这就担上人命官司了。
有人说小毛头命好,刚好碰到那天李清韵出门。
李清韵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命,刚好自已知道海姆立克法,刚好自已那时候出门给公婆送东西路过。
也有那好事的问李清韵,那天救人的法子,到底是心里有底,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其实大家都想知道,不过没人敢问。
李清韵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跟大家普及了自已知道的救人法子。
并告诉大家,不管大人小孩,一旦异物卡喉,不要试图从嘴里掏出来,稍有不慎只会使异物卡的更深。
并找了两个孩子,给大家师范了正确的方法。孩子醒着怎么做,昏睡过去怎么做,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讲的有理有据,大家频频点头,看来这李招娣是有的放矢,不是无中生有。
李清韵也很高兴能把这个法子告诉大家,说不定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都生的多,其中的原因就有,孩子能顺利长大的概率低。
一个孩子要顺利长大,要经历多少磨难,稍不注意可能就夭折了。
一个小小的感冒可能都会要了命,所以能传播一些救人的法子,她也很开心。
顾母看着台上讲的绘声绘色的儿媳妇,心里也是激动不已。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个侃侃而谈的女人根本不像李招娣,毕竟她太了解她了。
但是她很快又甩开这个想法,不可能,她对大宝二宝那么亲热,对庭舟那么照顾,不是李招娣又是谁呢。
顾庭舟和大宝也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幕,程杰去接了他们过来,马上准备吃饭了。
“庭舟,你媳妇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有福气啊。”程杰赞道。
他平时在村里时间少,也很少听村人的八卦,对李招娣了解很少,不过今日一见,倒让人印象深刻。
在他认识的女性里,有一个算一个,这大妹子都是能排上号的人物,孩子有这样的干妈,也是好事一件。
顾庭舟幽深的眼神落在口若悬河的女人的身上,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最终化为一句“她确实很好。”
大宝也说:“我妈妈最棒了。”
一直到下午五点钟,六口大锅里的大乱炖终于做好了。
孩子们守在门口,哧溜哧溜的流着口水,又吸回去,太香了。
大人们坐在饭堂里,各自带着自已家的碗筷,扎堆聊天。
“庭舟两口子真是仁义。”
“就是啊,以前总是听说李招娣又懒又馋,没想到人家这么明事理,又大方,看来大家都是误会她了。”
“可不是,庭舟媳妇人好着呢,也不知道是谁造谣呢,把人家说的那么不堪。”江婶子高声为李清韵正名。
眼睛还一直看向村里几个好八卦的大婶,看的人家不好意思的转头。
她们心里也是委屈极了,以前李招娣就是又懒又馋啊,她们可没有乱说,谁知道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真是有冤无处申。
“是啊,我们啊,可不能人云亦云,自已眼睛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就说这次救人的事情,我问我家老头子,他说凶险的很,就是他那天在现场,也不一定能救回来呢。”高婶子也说道。
她家男人是几个村子的赤脚医生,昨天下午,他被隔壁村子请去看病去了,不在家里。
“是啊。”大家都附和道。
李清韵没想到自已就是随性而为,跟两个婶子结个善缘,她们就这么帮自已说话,真是纯朴啊。
这时高婶子的男人也站出来。
“虽说我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庭舟媳妇的法子确实是个好法子,比我以往知道的法子都更有用,大家都记住这个法子,说不定可以救更多的人。
庭舟媳妇,谢谢你了,把这么重要的法子告诉大家。”
“叔严重了,应该的。”李清韵连忙回答。
顾母安排了村里德高望重的大婶打菜。
小孩每人一个大馒头,两勺大乱炖。
大人每人两个大馒头,四勺大乱炖。
大乱炖是有数的,但杂面馒头管够,不够再取。
大家像以前大锅饭的时候一样,排队取饭。
李清韵把顾庭舟和孩子安置好,也拿着自家的饭盆去打菜。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大锅饭的氛围,挺有意思的,而且这些大锅饭比想象中更香。
她排队的这一队刚好是江婶子打菜,给她的盆装的满满的,而且里面肉居多。
后面的人看到了,都没说什么,这本来就是她家拿出来的,给多一点也无可厚非。
“谢谢婶子。”
李清韵端着自家的饭菜过去。
秋菊和程杰也端着饭盆过来拼桌,以后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程杰和顾庭舟说着男人的话题,李清韵和秋菊一边聊孩子一边吃饭,大宝和小毛头只顾埋头吃饭。
第36章 孩子上学的问题
程杰还询问顾庭舟打算什么时候送孩子上学,他预备九月开学就要让小毛头上一年级了。
他已经给小毛头打下了一些数字和字母的基础,一些简单的字也学会了。
又说现在公社小学的学生一年不如一年,很多孩子辍学不读了,他昨天就是去家访一些成绩不错的学生,询问了解今年的就学情况,所以才回来晚了。
受大环境的影响,现在大家都觉得读书没什么意义,还不早点学种地,不是连国家也推崇支援农村,上山下乡吗?
顾庭舟经历过这个时期,知道光明总会到来,知识改变命运。
他想了想问道:“大宝四岁多了,我也想让他去读书,这几天我教了他一些简单的算数,但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跟上。”
程杰笑道:“哪里会跟不上,刚读书的孩子都没基础,都是从零开始。
再过几天就开学了,如果你放心的话,到时候让大宝跟毛头一起上一年级,我的自行车坐两个娃没问题。”
顾庭舟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年代不是三十年后,要有基础才能送去读书,现在的孩子都是什么都不懂直接送去给老师教。
“那就谢谢你了。”
“大宝,你愿意跟着毛头哥哥一起去上学吗?”李清韵摸摸他的头问道。
“我要去。”大宝毫不犹疑的说。
爸爸说了,读书就能有出息,以后就能像他和干爸一样,做人上人,有很多选择,挣很多钱。
他要挣很多钱给妈妈和二宝花。
程杰也问小毛头“毛头,爸爸交给你一个任务,照顾好大宝弟弟,能做到吗?”
毛头喉咙受伤,没吃饭,坐在一边玩,听到爸爸的问话,他重重的点头。
认真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考虑到小毛头受伤的情况,估计得再恢复一周才能上学。
约好再过一周,送两个孩子一起上学,程杰会把学校那边安排好,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了。
刚好这些时间,还能再给大宝多打一些基础。
顾庭舟觉得自已上一世太混账了,这几天的相处,越是了解大宝,他越是内疚。
自已以工作忙碌为名,忽视了两个孩子的成长,没有关心了解过自已的儿子。
他的大宝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教他的任何东西,他都能很快学会,并且举一反三。
上辈子他却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话,以为孩子不爱学习,不思进取。
最后还闹得父子反目,他作为父亲实在太失职了,没有好好理解了解过自已的孩子。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现在再回想上一世的自已,是多么的可笑,眼盲心瞎,把自已的孩子越推越远。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开心的同顾庭舟和程杰一家道谢才离开。
这真是一顿过年都难得吃上的好饭,大家都吃的肚皮滚圆。
洗漱收拾好,又把二宝哄睡,李清韵忙碌的一天才结束,接下来就是自已的时间了。
“你要是觉得挤,就搬到西屋休息吧,你本来就是病号,孩子晚上吵,影响你休息。”李清韵边擦头发边说道。
顾庭舟本能的不想搬过去。
“不用了,一家人就应该在一块,而且你一个人辛苦,我在晚上还能帮你一把。”他冠冕堂皇一本正经道。
李清韵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确实有他在,自已晚上轻松很多,有时候他自已就把二宝解决了,都不用自已起来。
夫妻俩又商量起了大宝读书的事情,决定这几天由顾庭舟给他多补课。
说起补课,李清韵突然想起,原身李招娣是连学也没上过的,连自已的名字也不会写,所以一直以来,他们没有通过信,顾庭舟有事都是写信给顾父。
原身不识字这一点顾庭舟不会不知道,可是早上他却让自已看信?
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试探?
李清韵惊出一身冷汗,毛骨悚然。
作为一个军人,他的防范意识不会差,既然发现了自已的不对,为什么没有当时拆穿,甚至还对自已这么好?
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漏了馅?
他不拆穿自已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李清韵掩饰着心里的紧张和疑惑,假装困顿,躺下准备睡觉。
按理说累了一天早就该睡着了,她却毫无睡意,前半夜基本上都没睡着,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烙饼。
顾庭舟还贴心的问她怎么了。
她吓得说,没事,然后赶紧逼着自已快睡。
后半夜终于睡着了,却噩梦连连,一会是顾庭舟对她咆哮怒吼,为什么要用他妻子的身体,让她这个孤魂野鬼滚出去。
一会是两个孩子可爱的脸,梦里二宝也会说话,两个孩子声泪俱下的求她,把他们的妈妈还给他们。
一会又是村里的人,说她是不祥之人,山野鬼怪,要放火烧死她。
她吓得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汗。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顾庭舟温柔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你快睡吧。”
二宝的哭声适时响起,她赶紧抱起他哄,又给冲奶喝,才打断了这不合时宜的谈话。
二宝再次睡着,她已经毫无睡意,天色微亮,她也准备起床了。
这几天天热,给自留地浇了水,又把头天的衣服和尿布洗了晾晒起来,才开始煮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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