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讨厌她了,总是大喊大叫的,还总想要逃跑。”
“安妮姐姐为什么总向着她?不就是最晚进修道院没有其他空房间了吗?我也想和安妮姐姐住一个房间……”
“嘘——安妮姐姐来了,不要在她面前说若伊的坏话!”
叽叽喳喳的小蘑菇头们原本凑在一起说话的动作一顿,一个接一个地装乖巧,朝向他们走来的安妮问好。
安妮苍白而温柔的脸上透着焦急:“你们有看见若伊吗?”
打头的红发小男孩,查理,闻言仰起脑袋大声说:“若伊祷告的时候故意不好好念祷告词,被修女关进禁闭室里去啦!”
安妮原本继续往前找人的脚步顿住,她看起来想去找修女,但又明白她的劝说可能会起反作用,只好叹了口气,打算在餐厅的时候藏一点面包,晚点再给若伊偷偷带过去。
修道院的财政状态并不好,再加上孩子们的数量又多,能分到每个人手上的都只有硬邦邦的干面包和稀得没多少肉味的汤。
但这种不好其实也比很多孩子在家里能吃到的好多了——但不包括查理。
查理是富户家里的孩子,他是因为家里人都是十足虔诚的生命之神的信徒,再加上家里人有点渠道,打听到了这家不起眼的修道院居然是圣子/圣女的选拔点之一,这才专门想办法把他送进来的。
要知道,为了避免非教廷人
员为了家庭荣耀或者其他因素影响选拔的公正性,这类选拔都只会交由教廷足够信任的神父、牧师负责。
而为了避免孩子们被人教导,或者自己刻意伪装出良好的品性,被选拔的孩子们在入围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在进行什么选拔。
公国上下的虔诚信徒只有在每三年的祭礼上才能看见上任的圣子/圣女。
查理很是听从父母的叮嘱,受家庭影响,他虽然年纪小小但也是个非常合格的信徒,把祷告词背得滚瓜烂熟,心中对于成为“圣子”一事势在必得。
他非常非常想讨安妮的喜欢,但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安妮,而是他知道安妮是曾经参加过选拔的人,她肯定知道选拔的内幕,只要安妮愿意偷偷给他透露一点……他就能走在其他所有孩子前头!
也因此,他一直在带头排挤碍事的若伊。
但查理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并不自己做这件事,而是让其他被他鼓动着讨厌若伊的孩子们做他手里的枪。
毕竟——圣子必须是个好孩子。
陆语哝可不是个好孩子。
虽然她完全可以现在大摇大摆地离开禁闭室并且让苏珊修女视而不见,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甚至觉得关禁闭这个处境很适合现在的她——毕竟孩子们白天都是必须一起行动的,她没有记忆很容易露馅。
禁闭室的透风口很小,但以“若伊”的身形是可以穿过去的,当初建造的时候修女估计是觉得小孩子不可能爬那么高所以没装格栏。
中途安妮曾悄悄来过一趟,从锁住的大门下方的翻转小开口处给若伊递了面包和汤。
等安妮一番安慰劝诫并离开后,陆语哝就借着触手、像蜘蛛一样爬出了禁闭室,来到了修道院的房子外。
修道院整体是一座比较方正的大型老旧建筑,除了那几十个孩子们之外,一共有一位执事(巴德,正式神职人员)、三位修女(包括苏珊)、五位修士(非正式神职人员)。
执事是修道院的主要话事人,能与上级的神父沟通,修女和修士除了祷告之外还要负责修道院的日常杂事。
像若伊之前几次逃跑,都是被修士给抓回来的。
也因此,最近修道院的外围被看管的比较严重。
陆语哝一个翻身缩到了灌木丛里,像一只毛发凌乱的小老鼠一样沿着修道院的边缘游走。
与此同时,能够穿透空间的二号触手尖尖,则像灵活的血肉摄像头一样,悄无声息潜入修道院的各个房间,让陆语哝查探里面的情况。
洒扫间、厨房、修女和修士的卧室(比孩子们的居住条件真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储藏间……似乎都是正常修道院的配置。
直到陆语哝终于摸到了巴德执事的房间——甚至还没有修士的卧室要好,如果不是看见挂在衣架上的执事服,陆语哝都要以为自己是找错了地方。
她控制着触手在房间的上下左右移动,突然——
触手滑进了一片漆黑的空间。
像是一间密室,而密室中央的台面上,足足有一人高的、圆筒形的玻璃罩子里……
栖息着一只的梦幻般的蓝色蝴蝶。
陆语哝所在的真实世界里有一种非常美丽的蝴蝶叫做蓝闪蝶。
蓝闪蝶有着异常绚丽的、金属般的蓝色光泽,看起来非常引人注目。
而密室里所藏着的这只蝴蝶——如果它真的是蝴蝶这种生物的话——可以说是已经超脱了美丽的范畴。
它大约比成人的手掌小一些,硕大的双翅像是由碎裂的蓝宝石残片一寸寸完美拼接而成,但又完全没有宝石的重量,微微颤动的蝶翼如同轻盈的羽毛。
绚丽的虹光在“宝石”的缝隙之间流转,像是蕴藏着奇异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往外扩散,被透明的罩子阻隔。
那罩子的材质仔细一看也是特殊的,能够承载溢散的能量而不碎裂,罩子里还放置着晶石雕砌的“树枝”,让蝴蝶在其上栖息。
如果不是蝴蝶的翅膀与触须一直在微微晃动,陆语哝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见了一座工艺品。
莫纳什蝴蝶,生命之神的化身,代生命之神行使在人间的权职。
这个偏远的修道院竟然有一只圣蝶。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它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它是生物还是旧神之卵的衍生物?
陆语哝并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打算让触手再往前钻进罩子里试探。
但触手像是嗅到了奇异的香味一样,一个劲地往下探头,不住发出小狗想吃肉骨头的哼唧声。
而罩子里的蝴蝶也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从原本栖息的状态脱离,突然扇动了翅膀,开始撞击罩子。
极轻微的“嘭、嘭嘭”。
罩子的内壁留下了隐约闪亮的蓝色鳞粉。
而密室里的动静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墙之隔,巴德执事房间里的一座钟铃突然像被风吹过一样摇晃起来,发出不大的嗡鸣声。
陆语哝呼吸一滞,强行召回触手,迅速沿着原路返回。
她很谨慎,一直借由触手贴着墙体行动,没有在地里留下脚印。
就在她翻回禁闭室后不久,修道院又响起了急促的、代表集合的钟声。
“发生什么事了啊?”
“上次祷告才在不久前呢。”
“啊,修女都来了……”
挤挤攘攘的孩子们被修女们安排着排成三列,清点人数。
修女们的这些孩子们的震慑作用有限,但当巴德执事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老老实实了。
这位修道院唯一的正式神职人员有着一副非常匹配他身份的样貌——五官并不突出但格外精神,身形并不高大但非常健康,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执事服,神情平和而严谨,一看就是个虔诚、律己、真诚的教徒。
镇上的民众和修道院的孩子都十分信服他。
毕竟,比起有些刻薄的修女和总是凶巴巴的修士,巴德执事地位又高、为人又温和,是孩子们心目中可信赖的长辈。
为首的安妮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有的孩子都在这了吗?”
巴德执事恰好站到了安妮身前,但并没有看她。
“是的……噢,不全是。”苏珊修女应道,“有一个孩子在禁闭室,需要我把她放出来吗?”
巴德执事问:“哪个孩子?”
苏珊的声音微微抬高了一个调,含着明显的不满:“是若伊。”
于是本该被关一整天禁闭的陆语哝就这样被人从禁闭室里带了出来。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孩子能悄无声息地逃出上锁的禁闭室又悄无声息地回来,巴德执事仅仅是看了若伊一眼,就收回目光,笑眯眯地问孩子们“刚刚有谁在西区附近”。
西区就是巴德执事的房间所在的区域。
“里欧在!”“琳娜也在!”“还有……”
因为巴德执事从不惩罚孩子,孩子们也不担心是做错了什么要被赶出去,更何况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一个个都承认或者相互指认了。
安妮的头越来越低,她苍白的手神经质地抓着裙摆,把本就不太平整的布料绞出了一簇簇褶子。
陆语哝在人群的中央,将安妮的异常收入眼中。
刚刚报了或者被报了名字的孩子们很快站成了一排,巴德执事笑着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颗糖,又问:“有谁身上有伤,或者刚刚在西区的时候受伤了吗?”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问句。
陆语哝瞬间意识到巴德神父这是把“蝴蝶的动静”和“周围可能有孩子受伤了”这两件事关联在了一起。
说到“受伤”,陆语哝很快联想到了昨晚的安妮,她的白裙子上有血迹……
但好像也对不上。
毕竟安妮身上并没有伤口。重点是什么?
血迹吗?
“里欧刚刚在西区摔倒了!”
很快有孩子抢先大声汇报,他也在那一行孩子里面,很快得到了单独的一块糖果。
然后又有个小女孩承认:“我前两天睡觉的时候摔下床过,现在脖子还疼……这、这个算吗?”
“当然。”
于是她也获得了一块糖果。
陆语哝看着巴德执事脸上温和的笑意,心中微沉。
还有其他孩子陆陆续续憋出了那么点头疼脚痛什么的,巴德执事也没吝啬糖果。
但最后被单独带出去的只有那个叫“里欧”的小男孩,巴德执事叮嘱了修女要好好为他包扎伤口。
所有孩子都满眼羡慕嫉妒地看着里欧被带走。
不就是摔了一下吗?里欧一定能吃到好多好多糖吧?怎么在西区受伤的不是他们?如果刚刚他们也这样说就好了!
剩下的孩子很快被修女们遣散——他们除了睡觉和祷告的时间之外,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很多活计需要干的。
陆语哝哒哒哒跑到前头安妮身边,仰着头从下往上做出“很在意但又要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别别扭扭
地问:“你很担心里欧?”
“啊……希望他的伤没事。”安妮很快回过神来,掩去了眼里的忧心忡忡。
她像往常那样揉了揉“若伊”满头卷毛的脑袋,苍白着脸低声叮嘱:“小若伊,最近不要去西区,好吗?想吃糖可以来找我。”
陆语哝心知安妮一定知道什么,面上只是撇撇嘴:“……我才不稀罕那两块糖呢。”
在她们两个身后,查理紧绷着一张小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他本想慢慢来的,等安妮厌弃了若伊他就能取代若伊的位置,顺理成章搞到成为圣子/圣女的办法,但没想到现在突然半路杀出来一个里欧。
巴德执事大人才是有权选拔候选者的人,他为什么突然关心里欧的伤?
查理和里欧是住在一个房间的,他心里从来没有把性子腼腆、出身普通农户家的里欧当成竞争对手……
在他没看见的时候,里欧是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入了巴德执事的眼吗?
真可恶真可恶!
下午的时候里欧回来了。
他小腿上的伤口被细致地包扎过,兜里还揣着糖,脸上露着腼腆的快乐。
因为是室友,里欧很友好地把糖分了一半给查理。
查理接过糖,脸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巴德执事有对你说什么吗,里欧?”
原本腼腆笑着的里欧顿了顿,磕磕绊绊地回答:“啊……没、没有啊,今天下午不是要做扫除吗?我们一起去拿工具吧,查理。”
他没有注意到查理在他转身后瞬间阴郁的表情。
陆语哝把他们之间的交流看在眼里。
里欧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样子,查理倒是比较有意思。
之前她远远放出触手尖尖跟着,里欧确实是被带去包扎了,但在他包扎结束后,巴德执事还悄悄和里欧说了一句话。
——他让里欧晚上到他的房间找他。
陆语哝原本根据安妮的不正常反应推测她晚上的消失和巴德执事有关。
如果今晚巴德执事让里欧去找他,那安妮还会不会出门呢?
除了学习和干活外,修道院一日祷告三次。
结束了晚上的祷告后,孩子们各自回到房间。
陆语哝被安妮压着去洗漱。
——看来原主不太爱干净却还能保持整洁的关键在这里。
修道院能有什么热水?等用冰凉凉的水处理好个人卫生问题回到房间,陆语哝的双手双脚都冻麻了,安妮又用手给她一一捂热。
这个褐发蓝眼、像大姐姐一样的女孩子换了和若伊一样的麻布睡裙,低头认真搓着小女孩手心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温柔。
而昨晚那条带血的白棉布裙子已经被安妮悄悄洗干净挂在外面了。
陆语哝有这一瞬间非常好奇她昨晚站在熟睡的“若伊”床边时在想些什么。
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安妮即便是洗漱之后都不会摘下她的十字架,那昨天晚上她离开房间的时候为什么会把十字架留在床头?
修道院的夜晚,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陆语哝将触手藏在了走廊上,监视着里欧和查理的房间,现在暂时没有人出来。
而安妮在握着她的十字架项链祷告。
比起若伊毫无感情且敷衍的祷告,安妮的虔诚浓郁得几乎可以从她的语气里流淌出来。
起初陆语哝并没有注意安妮的祷告——在被关进禁闭室之前她已经通过模仿其他孩子、把那一长串诗一样不明所以的内容记得很牢了,不需要再去复习一遍。
但她发现安妮在祷告结束之后轻轻加了一句话:
“愿那孩子在祂的国度中沉眠,愿生命之泉的浪花溺毙我的罪孽”。
那孩子,是谁?
安妮的罪孽,又是什么?
陆语哝侧躺在床上思考片刻要不要用触手但又放弃了,她并不是很倾向于控制安妮。
一方面,触手的控制能力是有限的,安妮就在她身边,年纪又不大,要套话很方便,而且比起安妮,那个执事显然知道的更多,今晚如果顺利的话她可以把执事握到手里。
另一方面,被触手控制的NPC将按照她的指示行动,自主性会大大降低,安妮这个NPC身上有种奇异的矛盾感,仿佛藏着许多秘密……换句话说,矫情一点,她是个有灵魂的NPC。
陆语哝想先留着她看看情况。
安妮并不知道已经睡下的“若伊”在想什么,她今晚并没有收到让她前往“那个地方”的指示,但她心中又很清楚今晚她不用过去的理由是里欧……
快要到往常她离开房间的时间了,内心的挣扎驱使着安妮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语哝也“看见”里欧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往西区走去。
下一个走出去的是确定“若伊”已经像往常一样睡着了的安妮——她这次依然取下了十字架,把它放在了床头。
再下一个,本该是陆语哝的,但她还没收回的触手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孩子也推开了门,是和里欧一个房间的查理,他鬼鬼祟祟远远跟着安妮的样子有点像老鼠。
这个晚上,本该是个好孩子们好好睡觉的夜晚,结果一连出去了四个。
陆语哝都替修道院感觉动静太大。
静悄悄黑漆漆的走廊。
里欧第一次在不被允许走动的时间独自出来,他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巴德执事说要对他的伤口施行一项生命之神的仪式,只有乖巧懂事的孩子才有这个机会见识到。
生命之神是司治愈与岁月的神明,里欧的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他年纪还小,但也懵懂地知道普通人可能一生中都没有机会能见到神迹。
巴德执事一定是非常厉害的神职人员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轻轻敲了敲那扇往日里总是紧闭着的房门。
“吱呀——”
房门打开了,巴德执事居高临下地看着里
欧,一向温和的面容在黑暗的环境下显得有些诡异。
里欧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心想巴德执事为什么不点灯呢?
像他们的房间到晚上只允许点一小会儿灯,因为灯油是昂贵的,但执事的房间应该不缺煤油的供应吧?
“进来吧,里欧,你很准时。”
巴德执事似乎笑了一下。
他的大手往前搭在了面露踌躇的男孩的肩膀上,不容拒绝地将他拉进了房间里。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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