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心疼。
人的嘴巴会骗人,但是人的眼睛,永远也无法骗人。
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少女,为什么会给他打了一夜的雨伞。
就像他不知道,为何她会缠上那种传闻。
她的师门对她不好吗?玉泉剑尊将她赶出师门了吗?
听说,她的大师兄还用剑指过她。
她明明这样灵动善良,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抱着一种隐秘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他试图为这个一身狼藉的少女撑出一处安全的地界。
若是整个修仙界容不下她,那他作为凌天宗少宗主,便替她挡住来自世间的所有风霜雨雪。
替她重新撑起那把白色的油纸伞。
他目色黑沉,静静看着树上的少女。
她打完招呼之后,挑出树上最好看的一枝海棠花,折了下来。
利落地跳到地上,她很是满足地低头嗅着花香,莞尔一笑,“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越清桉,我很喜欢这棵垂丝海棠树。”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自来熟,直接呼喊他的大名,不再喊他少宗主了。
他的目光从她明艳的脸蛋上移开,落到海棠淡黄色的花蕊上。
春花娇艳,枝干上的花肆无忌惮绽放着,而顶端的几粒花苞半开不开,还带着明透的珠水。
像一位半遮面的天女。
香气侵染着他的鼻尖,他浅浅吸了一口香气,顿感被父亲打压的憋屈消散。
手突然被少女一把抓了起来,他抬眸,望着她。
“走啊,摘完了,让你看看这花的归处。”她兴致冲冲牵着他的手,将他拉进了她的院子。
柳若烟神秘兮兮眨了眨眼,将他按在长廊中,“你就站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
话音刚落,她迈着碎步快速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听到里面丁零当啷的瓶子磕碰的声音,还有细微摇晃的水声。
精雕细琢的白玉珠窗突然被推开来一条缝,露出一线光。
很快,窗户被完全支起来。
隔着木质窗栏,那个灵动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她手中举着的青色细颈花瓶,瓶中正插着刚刚那枝垂丝海棠。
“看!我今天找到的瓶子,配上这花好看吧?”她笑得很得意,眉飞色舞。
大而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胸膛微颤,似乎一件小小的插花,能够给她带来无尽的欢乐。
屋内烛火幽幽,她的发丝都被染上了淡淡金色的光晕,眉眼反而看得不那么清晰了。
朦胧的,像是一场清梦。
他静静地看着她。
平静的水面泛起了点点涟漪。
有风自他身后的万千群山呼啸而过。
柳若烟一大早起来,撞上了一个非常讨厌的人。
越祁阳,那个原先作恶多端各种诬陷宗门嫡子的养子。
她看到对方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嘀咕:“下次出门前一定先看看黄历。”
系统道:【宿主你是对他有心理阴影了吗?】
“有啊,不想看到恶心的人在面前晃悠。”她望着对方阴沉沉的欠扁脸,很想上去胖揍他一顿。
在同人文中,这位心思歹毒的养子找上了同样心思歹毒的原主。
他忽悠原主去勾引宗门嫡子,设计取下宗门嫡子的神凤血脉和极品天灵根。
他只需要天灵根即可,神凤血脉归原主所有,这样原主就能走上修炼的快捷之路。
说实在的,同人文里的原主没有恋爱脑,满心想的都是修炼,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
原主答应了养子的计划,但是勾引未果。
宗门嫡子对故意接近他的陌生人一向抱有最大的警惕心。
最终,不死心的原主还参与了绞杀宗门嫡子的计划。
然后在那一场惊天动地的自爆中,原主被波及到,毁了全部的修为。
瞧瞧,就是挨上了这个恶心的养子,一切才变得无法控制。
上一世也是,这个养子一直在越清桉面前宛若小丑一样跳脚叫唤,发现她听到了他们的绞杀宗门嫡子的计划后,立马心狠手辣地将她给关押在地牢中。
当时可饿了她好几天,还用鞭子抽打她。
现在想起来,她还依然生气。
上一世的仇,这一世她必然要报回来!
越祁阳一大早心情也很不好。
他刚被越清桉从地牢里放出来没两天,身上的鞭伤好不容易养好一些,想出来找自己的小弟,结果发现与他玩的好的宗门弟子全部消失了。
他找人问,那些曾经面对他小心翼翼的弟子们如今不再害怕他,冷脸道:“少宗主已经将那些具有狼子野心的弟子送出山门了,从此凌天宗不再欢迎他们。”
“越清桉这个神经病!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烦躁地让那些弟子滚远点。
在环顾四周的时候,他瞧见了没有穿宗门制服的柳若烟。
越祁阳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快到了宗门大比的时间,这位也许是来参加试炼的旁门弟子。
他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如果将越清桉虐待弟弟,虐待养父养母,虐待亲生父母,将他们全部关押入地牢的事情传播给其他门派听……
何愁越清桉的名声不败坏呢?
一个罔顾人伦的人,就算拥有再高的天赋,也注定不被这个世界容纳。
世界的真理,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
越祁阳懒洋洋笑了一下,自以为露出了最英俊的表情,冲着柳若烟招招手,“这位师妹,你好哇。”
柳若烟默默翻个白眼,好你个头!
她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现在局势不明朗,她还没有弄清楚越清桉将这些人关押入地牢又放出来的举动是何意,所以她暂且不打算和越祁阳闹得太难看。
只是……她想走,越祁阳可不答应。
越祁阳直接拦住了她,笑着问:“师妹,你是哪个门派的?”
柳若烟架手,拭目以待冷笑,“玉泉山。”
听到玉泉山,越祁阳更加兴奋,那位玉泉剑尊可是不世出的大佬人物。
他有心想要和柳若烟搞好关系,面容和善道:“师妹,我是越祁阳,凌天宗的小少爷。师妹一大早一定没有吃早饭,不如到我房间喝杯茶吧?”
他曾经用这一招对付过许多仰慕他的姑娘,他也很有自信柳若烟听到他的身份后,会对他高看一眼。
结果下一秒,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到了他的脸上。
柳若烟长长吁了口气,面上可算是露出了舒爽的笑来。
她对系统道:“我是真的忍受不了油腻男了,不管那么多了,干他!”
旷野之下, 凌冽的山风刮到这处气氛凝结的地界,卷起了满地落花。
这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直接将越祁阳给打懵。
他错愕地捂着印着巴掌印的脸,震惊看向柳若烟。
这个师妹怎么回事儿?打人不打脸啊。
就算他是登徒子, 也好歹先骂一句再打吧……哪有还没说两句就上手的。
玉泉山的人都是这么泼辣的吗?
从小到大, 他还从未被人打过脸。
哪怕是越清桉将他关押进地牢, 叫人用鞭子抽打他, 也从未往他的脸上招呼过。
第一次被扇了个嘴巴子, 被挑战了尊严, 他怒极而笑, 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师妹,你这样做, 不好吧?你看你都把我的脸给打肿了。”
他视线阴阴压低, 一步步靠近, 将小巧的柳若烟拢入自己的阴影中。
让她无法逃窜。
柳若烟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她波澜不惊地勾起嘲讽的冷笑, 反问:“确实不好, 一边肿了不好看,我应该把另外这边也给打肿。”
说时迟, 那时快,她已经扬起了另一只手。
闪电雷鸣之间,巴掌再次清脆地落到越祁阳的另外半张脸上。
越祁阳完全不敢想象, 一个陌生的女人可以一连两次碾压自己的尊严。
他顾不上捂脸了,一把抓住柳若烟的手腕,怒声:“你怎么敢?我可是凌天宗的小少爷。”
“呵, 就是你爹来了, 叫我去他房间‘喝茶’, 我也照打不误。”柳若烟扬起下巴,语气冷傲。
越祁阳瞪大眼睛, “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她一定是不知道,不然不可能会这样无惧他。
等她听到父亲的大名,她一定会害怕地立马跪下。
柳若烟扯了扯手腕,发现扯不开来,也不着急,反而愈加不屑。
“小少爷这个名号说的多好听啊,谁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养子,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是凌天宗的少爷。”
越祁阳脸上一阵青一阵黑,他狠狠地将柳若烟拉到自己的面前,握着拳头想要打在她的脸上。
周围没有人,把她打死了随便找个地方一埋,没有人会知道是他干的。
玉泉剑尊门下弟子又如何,她怎么敢这样说他?
柳若烟看到他眼中的杀气,挑了挑细长柳叶眉,目光却落到远处那个极速闪过的白影。
在白影彻底来到这里之前,她慢悠悠靠近越祁阳,唇靠近他的耳朵,缓缓露出彼岸花似的明艳微笑,宛若恶魔低语:“宗主喊你一声儿子,你就上赶着去应。你自己的亲爹在你面前,你敢喊他爹吗?还少爷呢,披着锦衣的土鸡装凤凰,您配吗?”
越祁阳又震又怒,不仅仅震惊于她居然知道他的那么多隐秘的事情,还愤怒于她句句踩在他的痛点上,让他无法反驳,羞恼异常。
他的手握成巨拳猛地上扬,朝着她的娇俏小脸挥过去。
拳风撕裂了空气,柳若烟瞳孔微微放大。
还没来得及躲闪,她的腰间就覆上了一只修长的手掌。
如坚韧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她的身躯。
顷刻之间,风停云止。
她旋转着,被有力的手臂带入一个温凉的怀抱中。
眩晕之中,那种令人心安的感觉,时隔一世,再次浮上心间。
她抬起琉璃般明亮的眼眸,安静地看着越清桉仪神隽秀的侧脸,心中轻轻叹口气。
越清桉一把接住了那行凶的拳头,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眸深处闪过万年冰山不化的寒意。
一瞬间的温度升高让他手心的拳头顷刻间化作了血水流淌。
滴答,滴答……
接着是无穷无尽的鬼哭狼嚎声,越祁阳捂着自己喷薄着肮脏血水的手臂躺在地上胡乱打滚,痛哭流涕。
“越清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泪眼朦胧中看向自己的的断臂,狠狠咬着牙,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一举朝着越清桉刺去。
越清桉轻轻一挡,轻而易举化解,一掌将他推离柳若烟十丈远。
柳若烟展眉,看着越祁阳手臂上乱糟糟的血肉,沉默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让她心花怒放的画面。
爽是很爽,真少爷虐爆假少爷,本就是这本原著的高光之一。
对付找这种四处跳脚的小渣滓 ,本来就应该怎么让他痛苦怎么来。
宗门嫡子就算直接杀了他也不为过。
可是,真的很奇怪,越清桉将越祁阳放出来,是想要体验那种欲擒故纵的变态控制感?
据她设立的男主人设,越清桉可不是木妖竹玉怜那样心理扭曲的人。
他哪怕后来走上了虐渣之路,也只是对那些曾经欺压他残害他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于旁人,他依然是那个淡漠疏离、矜贵高冷的天之骄子。
越祁阳躺倒在地上,因为变成了残废,状似疯癫,泪流满面疯狂大笑:“我会让父亲杀了你的,越清桉,你不得好死。”
柳若烟侧目,看向被诅骂的越清桉。
他眉眼平和,黑眸清浅似新雪,没有起任何的波澜,静静向她回望。
她心中怅然笑了笑,他啊,已经不得好死过一世。
这一世,你们将不会在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了。
不消他多说一句,柳若烟就跟着他一起离去这个是非之地。
只留下疯疯癫癫的越祁阳,没有人上前去扶起这个曾经荣光无限的凌天宗小少爷。。
系统激动道:【宿主,你真是料事如有神!你是如何猜到越清桉会来找你?】
“完全不用猜好吧……你看看躲在我院子后面的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估摸着是越清桉安排过来监视我的。越祁阳来招惹我,他们肯定会报告给越清桉的。”
柳若烟对旁人的监视不甚在意,尤其是越清桉。
因为越清桉本来就是一个对旁人很警惕的人。
她身份特殊,前一世表现出那么多的异常,这一世他格外小心她,也是应该的。
只是,莫名的,她心底有些小小的失落。
心脏就好像怎么也吹不鼓气的气球,在空中晃晃悠悠飘着。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他挺立如悬崖青松的身姿,柳若烟鼻子突然开始发酸了。
其实……他真的,从来没有给过她真正的信任。
前一世,越清桉的养父母随着越清桉一起来到了凌天宗。
两个散修第一次见到越祁阳时,就表现出了极度的热情。
后来,越清桉了解到,越祁阳是养父母的亲生儿子。
往后的很多日子里,他一直想着当初养父母见到越祁阳的第一面。
温暖的微笑,柔和的语气,友善的目光。
他当时有分辨出来那样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吗?
就像他敏锐地察觉到养父母并不喜欢自己,养大自己和养大一只没有感情的狗一般。
其实他都知道,不过,他擅长于欺骗自己。
当越祁阳淬了毒的利刃真的刺入了他的体内,他冷漠地看着养父母跪在自己的跟前。
“小桉,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一回,不要告诉宗主大人啊。”
“他年纪还小,他不是真的想要杀你的,如果被宗主大人知道他干的这些蠢事儿,万一宗主大人要杀了他怎么办啊?”
两位他曾经的至亲至爱之人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哐哐磕头。
他们的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越祁阳。
说越祁阳年纪小,可他不过比越祁阳早出生几天。
说越祁阳不是真心想要杀死他,可那刀刃上的剧毒是天下至毒,没有解药,且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说宗主会杀越祁阳……可能吗?
他垂眸,让弟子将养父母带下去。
柳若烟悄悄溜进来,看着他挺立的肩背,目露担忧之色,“越清桉,你……你还好吗?伤口很疼吗?”
越清桉抬眼,静静看着那个沐浴在夜色里裹了一身霜寒的少女。
他本来不觉得伤口很疼的,可是在对方的轻声询问下,那缠在绷带里的伤口突然就火辣辣疼了起来。
如山崩地裂的疼痛压垮了他的神经。
额头冷汗阵阵,他咬紧牙,清浅黑眸里浮上了一层淡薄的水雾,头上整齐的头发松落了几缕,衬得他脆弱又无助。
“我和你说过的,哪怕是你的养父母,他们也都是要害你的。没有任何一个亲人站在你的这一边,他们——”
“别说了。”越清桉唇色发白,声音颤抖,隐忍着握紧拳头,“你别说了。”
柳若烟沉默着,用那种残忍而决绝的视线将天真的他给杀死。
最初,她大刀阔斧地将那些渣滓要害他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却得到了葳蕤烛火下的一个冷淡表情。
如今,明明落到这样凄惨的境地,他还要掩耳盗铃,掩饰苍白的事实。
接受亲人不曾爱过他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这么困难。
不过柳若烟不惧。
每一只美丽的凤凰,都经历过涅槃重生。
她相信越清桉终将会褪下身上伤痛的旧羽,长出新的赤翎,宛如一抹流火翱翔于广袤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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