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陈岩忽然放开了她,躺回了自己的位置,深呼吸地平息着。就算外送半小时就能过来,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的急切。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算不上好,参加了一场没什么意义的会议,因为要他发言,他必须去。遇到了一个很不想碰见的人,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当然,于他的情绪调节能力而言,这算不上什么。
他也并非甜言蜜语,刚才对她说的是实话。他之前的工作与生活,没什么界限,家就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这几天她在这,工作总是无止尽的,在暂时结束后,他回家与她在厨房说说笑笑地一同煮菜,再慢慢享受一顿晚餐,是轻松而解压的。
以后他们还会在漫长的夜晚做着爱。
许嘉茗趴到他的胸膛上,“背着我躲去抽烟,压力很大吗?还是心情不好?”
她无疑是敏锐的,他的手搭在她的背上,半揽着她,“还行,没什么。”
“陈岩,我不喜欢你这样,心里有事不跟我说。”
他没有回答,许嘉茗心中略有些失望,等了许久,她准备躺回去时,就感受到了他开口时胸腔的震动。
“我今天去参加会议,遇到了一个人。”
许嘉茗察觉到他的不同,却无法精准形容出来,只感受到了危险的凉意,“谁?”
陈岩沉默着,他从未向任何人讲过,自己也不想反复回忆,只当成了不重要的往事。要向她开口,他觉得很艰难。
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催他。
“我爸的出轨对象。”说出口时,他笑了声,补充了句,“很早之前的。”
“很早是什么时候?”
“快上初中那会儿吧,我意外发现的。”
震惊之后,许嘉茗却是心疼到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没有阴影呢?如果能如他语气中那番的坦荡,他就不会因为再次见到了当事人而影响心情。
这是他心中的黑洞,深藏如他,当他向她展示时,她就必须要被强大的引力吸进去,进入他的黑洞之中,承受着他最黑暗的地方。
可是,就算是看到了他的黑暗,她也是不怕的。
“你当时,是不是很难受?”
“不,觉得恶心。”
他到现在,都在否认着最真实的感受,“这不是那个年纪的你应该去承受的。”
“那个年纪,也不算小,也该什么都懂了。”
陈岩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有些烦躁,一句话都不想再提,“困了吗?睡吧。”
“没有。”许嘉茗很认真地亲吻了他的唇,他不想提,她不会问;提到伤痛时,他有些暴躁,冷硬地拒绝对话,她会安抚着,“陈岩,我爱你。每一面的你,我都爱。”
陈岩不想再听,忽然将她扯了压在身下,问她,“无论怎样,你都会爱吗?”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虽然正遭受着至亲离世的伤痛,可她依旧能给出爱的,给予有时比得到更快乐。而爱,就是不求回报的。
“会。”
许嘉茗说完,就感到了一阵闷意,被拉扯上来的被子将两人包裹着,再无一寸肉身展露在外。而她,像是进入了他的黑洞,灵魂与□□,都要被他吞噬。
“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许嘉茗已经买好了回温哥华的机票。
夏季的学期很短,七月份就结束。之后她就会去纽约实习,房子还没顾上租,她没有收入证明,在那租房可能有点难。但这事也肯定能解决,顶多麻烦点,等过阵子再说。
这个假期也很短,她想在国内多呆几天,翘了第一周的课。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假期即将结束的紧迫感,下半年都没什么长点的假期,没办法回国。明年春天之前她肯定会回来一趟,要去看爸爸,可能圣诞假期就回国过了。
如果她圣诞回国,可以把鱼丸带回来。想起鱼丸,她心软到愧疚,好久没有陪它玩了,不知道它会不会很想她。等她这次回去,她周末要把鱼丸接到自己家里,捎上它最喜欢的垫子,带它去家附近的公园遛弯。
陈岩对它太凶了,从不允许它进卧室,搞得它都不会去二楼。她会打开房门,让它进自己卧室的。
归期在即,许嘉茗忽然很不舍得离开。回去后,她又是一个人了。也许要到七月份,她才能再见到他。
昨晚的他,带了些许的脆弱,但也只是一瞬。他不需要她的安慰,越强大的人,自尊强到将安慰视为一种耻辱,强大的另一面是会吞噬自己的。
但安慰不一定是要说出口的,她懂他,理解他,能够去接纳他另一面的情绪,就够了。
没有进入过亲密关系之前,许嘉茗不懂爱情是什么,觉得若是遇不上喜欢的人,也没什么损失,她一个人过得也挺开心的。
可爱上他,醒来时看到他,还是会有心动的感觉。她有了很多高浓度的快乐,吵架时也会生气到爆炸。情绪会被他牵动,是不会像一个人时那么平和的。
但她是不愿意再回到一个人时的生活的。虽然那时的她看上去一切都很好,但她知道,那时的她,冷漠而吝惜自己的感情,太过在乎自己,也太会保护自己。与人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不会有什么执念与强求。
这点,她像爸爸,爸爸也没有教过她这些。
因为陈岩,刚开始只是喜欢,被他很好地爱着,她渐渐学会了去爱一个人。她并不吝惜付出与表达,给出爱,看到他的开心,是能让自己幸福的事。
在这样灰暗的日子里,许嘉茗能做的是去爱他,爱鱼丸,爱动物,爱花草。将爱给出去,她应该会快乐一些。
许嘉茗下午去逛书店,挑了几本想看的书,在文具店里都流连许久,她对可爱的贴纸、便利贴毫无抵抗力,买了许多。
回家后,她想着应该不会再买什么东西,就拖了行李箱出来。空间可能有点不够,拿出东西,先将书塞进去,再整理着剩下的。
正在收拾时,她就听到了开门声。这才五点多,还没到他的下班点,她朝玄关处看去,没看到人,就听到了钥匙落到瓷盘上的清脆响声,随即而来的是他的换鞋声。
小区的安保很好,想多了,哪里会发生什么入室抢劫,她转回头接着收拾东西。
陈岩一进门,就看到她坐在地上,旁边放着行李箱,她正在收拾东西。
“你在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许嘉茗并没有回头看他,接着将手边的贴纸塞进缝隙里,“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儿?”
许嘉茗觉得他这个问题好奇怪,她只能去温哥华啊,将东西塞完,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她。眼神中没有一点回家该有的温柔,她反而感受到了压迫感,像是不满于她的迟疑,在催促着她回答。
“温哥华啊。”
“什么时候?现在吗?”
许嘉茗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凶地说话。难道是下班早了,他还没从工作状态中切换,把她当下属训吗?
但她还是脾气很好地回答了他,“过几天,我今天买好机票了。”
“哪一天?机票给我看一下。”
手机在茶几上,许嘉茗斜过身体捞过,解锁后找到行程单递给他,也没说话。
陈岩接过她的手机,还有一周多,这已经比开学时间晚了,买的是经济舱。回去的机票,应该是他帮她定的,他却一直没有做这件事。
许嘉茗见他皱眉看着手机,看完之后,也没说什么,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
陈岩见坐在地上的她抬头望着自己,他忽然蹲了下来,伸手摸了她的头,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他想一直瞒着她,可又觉得他该告诉她。从风险性考虑,他该选择后者。
“没什么,有点累。”
“那你今天就不要做饭了,我给你煮饭好不好?”许嘉茗抓住揉着她头发的手,“你要不要泡澡?”
“不用,我点了外卖。”陈岩低头看了行李,“怎么拿出来了?”
“我买了点书带过去。”
“运过去不就行了,拎着沉。”
这一趟,他不能送她过去。
“运费太贵啦,反正是顺便。”
许嘉茗忽然身体向前倾,亲了他一口,“温柔点嘛,别对我这么凶。”
陈岩下意识就否认了,“我没有。”
许嘉茗笑了,没有提醒他刚才的脸色多有臭,“有也没事,反正我也呆不了几天了,可以忍你一下。”
陈岩被她的揶揄逗笑,可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几天就要再次暂时分开了。异国恋是难熬的,每次习惯了朝夕相处后,就是离别,再次回到没有对方的日常。
他忽然吻上了她的唇。
行李摊了一地,女人坐在地上,男人倾下了身与女人接吻。正是落日时分,晚霞洒在了他们身上。绚烂到有些刺眼,可他们谁也没有在意这无关紧要的细节,只下意识闭上了眼,与对方作着唇舌间的纠缠。
男人单手抱着她的后脑勺,像是想将女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就永远不会有分离了。
茶几上的芍药已经开了,层层叠叠的淡粉色花瓣,在一场盛大的夕阳下显得娇艳无比。如此的美丽,却不被专心接吻的两人看到。
绽放到极致时,就已经注定了凋零。一期一会的芍药,只能在当季时多买些,延长着花期,尽量多记住些初夏的美。
陈岩放开气喘吁吁的她时,在她的耳旁呓语着,“嘉茗,留下好不好?”
许嘉茗看着他,之前每一次,都是他离开。这一次轮到她要走,情到浓时,她不想走。但她不可以,她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了。就算再依赖他,她也要按着自己的规划走。
但她却没法看着他说出不好,恰好此时门铃声响起,她推了他,“去拿外卖吧。”
她在逃避,他又何尝不是强人所难,“好。”
吃饭时,两人都刻意不去提离开的事。
陈岩后天可以挤出一天时间,能带她出去逛一下,两人认真讨论着去什么地方,逛哪些景点。
讨论了半天,列出了三四个备选的。许嘉茗的方向感有些糟糕,听了半天都弄不清他跟她说的那些街与路线,他干脆说带她骑自行车,教她认一遍路,骑累了就带她去吃涮肉。
吃完晚饭时间尚早,陈岩陪着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电视很无聊,他也无聊地顺手帮她捏肩。
许嘉茗疼得看向了他,“好疼啊,你轻点。”
“太紧了你。”陈岩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补了句,“多动,别总保持一个姿势。”
许嘉茗看见他刚才脸上的迟疑,还想着难道是最近看书导致僵硬吗,可他这偏偏找补一句,她也不得不反应了过来。
她不想跟他讲话,拿遥控器换了个台。可也没什么电视好看,新闻都还没开始播放。
陈岩也没说什么,又陪她看了一会儿后,没了耐心,在她耳旁说了句,“我有点累了。”
“那你先去洗澡啊。”见他不说话,一副摆明了他要休息,她也不能看电视的架势,她只要认命地起了身,“我去给你拿衣服。”
陈岩笑着起了身,跟在她身后,她去了衣帽间,他进了卧室。
许嘉茗进了衣帽间,拉开抽屉拿内裤。这几天过得很快、也很慢,慢到她几乎都忘了这件睡裙的事。
睡裙还在原地,抽屉被合上之际,又被再次拉开。第二次合上时力道很重,不知是恼怒,还是难以启齿的自责。
陈岩出来后,床上已放了衣物,却不见她的踪影。他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出去找了她。她不在厨房,也不在客厅,应该是在洗澡。
他之前挺嫌弃另一个卫生间是鸡肋的,没什么用处,但他也懒得折腾,能住就行。他回卧室前,顺手将外头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了过道上的灯。
许嘉茗洗完澡,看着垂挂着的睡衣,她夏天会穿吊带裙,但也不至于穿这种尺度的。当然,这裙子,也不是让人穿出门的。
她抬手拿过睡衣,这里面应该是不能穿内衣的。可这么薄,不穿的话,会太明显了些。可她也并不抗拒这样的新尝试,这在床笫之间,都算不上伤大雅。
她穿上后,只看了镜子一眼,就关掉了灯,走了出去。
陈岩正躺床上随手翻着一本她放在床头的书,是推理小说。她洗得有些久,他看书速度挺快的,看了个开头都快被吸引时,房门被打开。
他合上了书,正将书放到床头柜上时,卧室的灯熄灭了。他的手停在了床头柜上,只要按下开关,床头的灯就能亮起。
陈岩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之中,听着她走过来的脚步声。紧接着,床垫微下陷,她爬上了床。
不论什么天气,卧室内一条薄被就够了。他洗完澡,觉得有些热,还没有盖上。他以为她要掀起被子钻进被窝时,下一秒,她就坐到了他的身上。
糯滑的下摆垂在他的腰际,真丝应该是让人感到舒服的,可是,他却觉得很痒。痒到「啪嗒」一声,他打开了床头灯。
床头灯是暖黄的,她的皮肤很白,乌黑的发丝垂在了肩头,刚吹完蓬松而轻盈,却是增添了一丝魅惑。
睡裙是淡粉色的,陈岩再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领口处地精致花边,花边之下的曼妙,挺拔与平坦,美到他想伸手又不敢轻易拆开。
他很慢,像是要带她回味着第一次的感受,在她耳旁絮叨着,问她知不知道,他上班时在想什么,下班开车回家遇上堵车时在想什么。
她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她已经能切身感受到了他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意识都即将模糊之际,他终于放过了她,许嘉茗趴倒在床上时。
“嘉茗,爱我吗?”
许嘉茗无声地流着泪,无关悲伤,累到虚脱时,她就想哭一会。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不爱他,她为什么要被他这么欺负。
她还是恼火,发泄地回了句,“不爱。”
“你再说一遍?”
刚才的他太过于恐怖,她偏过了头,“就不说。”
陈岩忽然下去,躺到床上时就已经将她抱在了身上,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湿的发丝捋到了耳后,再次问了她,“爱我吗?”
许嘉茗不肯服输,“你先说。”
陈岩看了她很久,很认真地对她说,“嘉茗,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我很爱你。”
许嘉茗被他看到害羞,心被他的话填到不能再满。就算是他语句中的限定条件,她也都理解成了刚才的事,刚才的他,实在是让她觉得害怕。
她成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小孩,她总会下意识躲避太过强烈的感情表达,无措到只想偷偷将这强烈缓缓吸收,独自平复了再淡定地给出得体的回答。
可他并不会给她躲避的机会,许嘉茗只能同样认真地回答了他,“爱,我很爱很爱你。”
又腻歪了一阵后,她实在是累了,想从他身上下去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床单湿了一片,根本无法睡觉。她踢了他一脚,让他去拿床单过来换。
他做事倒是利索,下床前还拿手机设了个闹钟,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后,就出了卧室去衣帽间找床单。
许嘉茗想去洗澡的,可实在没力气动弹,也不知几点了,她随手抓过他的手机,正看完手机打了个哈欠要将手机放下时,一条微信信息进入。
她不是有意要偷看他隐私的,手机处于解锁状态,无需打开微信也能看到信息。
发信人是她的朋友,周卓。
“你不能瞒她一辈子,我觉得你应该告诉她你是谁。”
陈岩进卧室,见她趴在床上不动弹,放下床单,他先抱了她去浴室。
她到底羞涩,进去后就推了他出去,他轻笑着出来换了床单,被子被挤到床沿,没有沾上什么,也用不着换。
换完后她还没洗好,陈岩拿着换下的床单出去丢进洗衣机里,再去了另一个卫生间淋浴。
洗完澡后,细密的水珠被毛巾擦拭。钻进被窝时身体上已没了任何的湿意,陈岩下意识将她搂在怀里,她已经将睡裙换成了他的T恤。T恤本就宽松,在她身上更显大,她有时早上起来就这么晃悠着。
已经挺晚的了,陈岩明天还要早起,他却不舍得放开她,“想鱼丸了吗?”
“想。”
“你回去后就能去看它了,它发现它跟你更亲点,估计都要把我忘了。”
“你可以把它带回来。”
“那你要跟着一起回来遛它吗?”见她不说话,陈岩也没介意,解释了句,“在那有李姨照顾着我放心,国内一时也难找到个放心靠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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