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在包厢内等候,而王志中早到了一刻钟,带了个下属过来。
看到对方过来,陈岩就已经迎了上去,“王叔,新年好。”
王志中握上了他的手,拍了他的手背,“新年好,这真是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还是您在家中做客。”陈岩叹了口气,“可惜,家父年纪渐大,奔波不易。咱这么多年亲厚的关系在这,他特地叮嘱了我过来给您拜年。”
“你这话说的,折煞了我。”王志中一脸的为难,“我应该亲自进京向他拜年,但敏感时期,不宜去走动,怕添了麻烦。在年三十,我就先打了个电话,拜了个早年。”
陈岩笑了,“哪里的话?不麻烦。”
“赶紧坐下喝杯茶。”
两人坐下后,各自带的人才坐在了一旁,他们无需被介绍。在这种桌上,他们也无需开口热场子,甚至开口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
陆逊更多时候是个观察者,观察着场面上人物的神态。他们寒暄时,门已经打开,服务员上了菜。
随着冷盘一起上来的,还有一盘金黄色的锅贴。陆逊发现老板看了眼锅贴,这是午餐时间,为什么会上锅贴?
王志中已经笑着介绍了,“这是本地的特色锅贴,赶紧趁热尝尝。”
陈岩不同声色地夹了一个,尝了一口,“味道不错,色泽金黄,是用油炸出来的吗?”
“其实油里面加了水,只有京州这是这个做法?”
陈岩放下了剩了一半的锅贴,“只有京州?其他南方城市不是这个做法?”
“当然,不然怎么会被称作京州特色呢?”
一顿饭不慌不忙地吃着,说不上谈笑风生,也时有话题挑起,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话。
菜缓缓上着,一道蟹粉豆腐端上时,王志中招呼着,“这蟹粉豆腐,可是这家饭店的特色之一。陈岩,赶紧尝尝。”
菜被转到跟前,陈岩却没动勺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凉一凉。”
王志中摇了头,“这蟹黄极为鲜美,但一冷,就有了腥味,没了那么好吃。”
“没事,豆腐不好吃,可以吃盐水鸭。”陈岩笑了,“来了京州,可不得吃本地特色。我之前在别地吃的盐水鸭,总觉得太咸,还是这儿的刚刚好。”
“太咸,那是商家的鬼把戏。哪里能天天卖新鲜的,剩下的就得放到明天接着卖。多一天,就多一分咸,少一分鲜。”
“原来如此。”陈岩点了头,挖了勺豆腐进碗里,尝了一口,“的确鲜美,王叔好品味。”
王志中笑了,“我这人难得的爱好,也就在这些吃上面。”
陈岩看了他一眼,“蟹性属寒凉,吃多了,可对身体不好。”
“说的对,到了这把年纪,健康才是无价。”
“当然,美味追求个新鲜与时令。该吃还得吃,一口都不吃也不人道,控制着点就行了。”
“控制两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年前还和家属拌了嘴,我想吃三只大闸蟹,她只允许我吃一只,就因为这么点的小事,都差点闹的不愉快。”
说罢,桌上的人都跟着笑了。领导举了家丑来愉众,可不得应景地跟着笑,一时间场面与气氛都烘托的融洽与到位。
陈岩自然也是笑了,“王叔,这你可比不上家父。他曾经挚爱红烧肉,可医生告诉他要少吃时,他就一口不吃了。他知道,一点口腹之欲,是要去克制的。”
“你这么说,是折煞我也。我哪里可以跟他比?”
“王叔,这句话你就说的不对了。他十分看重你,说过的,你不应该止步于京州。”
一旁的陆逊看了眼王志中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有眼神中的一点微妙。此时老板跟他说,去问一下,能不能上一碗鸭血粉丝,想吃点热乎的。
陆逊立刻站起身,向王志中笑着致意先离开一下时,王志中身旁的人也站起身,说陪同着一起去后厨催一下。
离开包厢后,陆逊找了领班,让上一份鸭血粉丝,二十分钟后送进去。交代完后,他就找了个地坐着等。
他们有要事谈,手下人当然要知趣地离开,再正是时候的进去。不过这个王志中,胃口最大。甚至都知道最肥的肉在哪儿,想挑着肥肉吃,也不怕腻着自己。
至于「不应该止步于京州」,道路艰难。要封疆,得先到大省政府首脑。况且,看似这两者之间是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多少人就没迈过去。
王志中有这个心,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
之后的会面一个接着一个,从中午到晚上。最后一个见面的冯超,是晚宴之后。
冯超,技术型出身,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没有参与那帮人的纷争。
这是陈岩安排的,难打交道的,都放在了白天。
约了喝茶,饭局结束得晚了些,路上再赶,陈岩还是迟到了十分钟。他进门后,冯超已经坐在了座位上,见他进来,起了身要迎。
“十分抱歉,路上耽误了一会儿,让您在这久等了。”
冯超之前没有见过陈岩,对他有过很多种的猜测,却没想到,这人开场就是颇为诚挚的道歉,“哪里,就是坐了会。”
陈岩坐下后,主动帮他倒了杯茶,递给他,“您先请。”
冯超赶忙接了过来,这杯茶,应该由他主动倒,“陈总何必这么客气?”
“叫我陈岩就好。”
陈岩给自己倒了杯茶,吹散了热气喝了一口,饭局之上没人为了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此时一杯热茶缓解了饭局上的浮躁。
人的状态也跟气场有关,饭局之上,情绪不得不调动起来去表演与配合。结束之后,绷住的状态也一时无法松弛。
此时面对这个为人精干的冯超,只是随便聊聊。在幽静的茶室内,周遭布置简单而有意蕴,容易让人心静。
陈岩放下了杯子,“您现在的位置,对您来说,是委屈了点。”
“没有委屈。能一直在进步、在位置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冯超这类人,陈岩见过不少。技术出身,从理论到落地,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论,实干精神强。但身上的弱点也很明显,技术带来了骄傲,有时姿态不够柔软。
无意间的得罪,就会受到冷落。若是脾气再暴躁些,公开与觉得甚为平庸的上级唱反调,这一辈子的天花板,一眼可见的低。
不会有什么奇迹与逆转,随心所欲的后果是,那些看不上的平庸之辈,继续步步高升。
冯超坐到这个位置,早已将身上的短处给堵上了。
“能在一个更恰当的位置,才能有更大的作用。”陈岩又喝了口茶润嗓子,“要有更大的进步,不是个人的野心与贪欲。而是不让你的进步成果,被人轻易毁掉。”
冯超没有赞同,更没有表态。他弄不清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来意,不知是他父亲的意思,还是他本人的想法。
“在更大的进步之前,人要否定一部分的自己。”冯超沉默了半刻,又说了句,“否定自我的困难,有时是超乎想象而难以接受的。”
陈岩一时也没有说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您也是数学系毕业的?”
冯超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这点旧交,在这件牵扯甚广的案子中被提起与询问,也很正常,“是的,许永成算是我的师兄,但我们读书时联系并不多。”
在见一个人之前,陈岩会查看其背景资料,过往的经历总能大致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形象,会有利于要谈的事。而在查看冯超资料时,他总觉得这样的教育背景在哪儿看到过,一细想,就对了上来。
他也并无目的,只是随口一问。
“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不求上进的人。”冯超自己说完都笑了,“您是不是觉得不可信?”
陈岩摇了头,“愿闻其详。”
“进大学那会儿,大多都想进步。思想上要进步,就会主动去申请入党,竞争很激烈。然而,在全校团委书记会中,校党委书记在台上发言,许永成在睡觉。有人下台推了他,问他书记在讲话,你为什么能睡觉?他当场回了句,书记讲话,我为什么不能睡觉?从此,他跟入党,彻底没了缘分。”冯超笑着摇头,“这件事还挺大,系里都知道了。”
“若说他与党无缘,也不准确。他在大学时,与马列教授私交甚笃,常有学术上的讨论与交流。甚至很巧,他毕业后,工作单位的党政一把手,正是马列教授的丈夫。后来听同学说,他在单位里算得上是个怪人,不和人混,也不求上进。”
这里的上进,自然不是什么努力,而是向上爬。何况大领导都对他青睐有加,不利用好这层关系以求上进,当然是怪胎。
在这个系统里,就要将所有的棱角磨平。再磨练出很多的智慧,比如明哲保身。比如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与所有上级搞好关系。曾经的冯超付出过相当惨痛的任性的代价,他也当然能理解,这么些年的许永成,与年少时的许永成,截然不同。
不过是再承担不起任性与恣意的代价。
“后来他经商,你们也没有过联系吗?”
这是在问他俩是否有可能的联系,这也是个可能有陷阱的问题,冯超摇了头,谨慎地作了回答,“没什么联系,工作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场合会碰到。”
冯超又过了遍脑子,以防有什么差错,没交代清楚,“好像还有过一次,忘了是哪一年,我在公园里碰到过他和他女儿。明明都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了,他却没有送女儿去上幼儿园,说想让她无拘无束地多玩两年。”
陆逊没有参与这场交谈,在外边候着。
还以为老板累了,没想到两人却聊了挺久,出来时还一副相见甚欢的样子。也不见得老板是虚与委蛇,碰到聊得来的,成为朋友也是有可能。
而像他们这类人,没太多时间去维系交情。彼此谈得来,就是认可了对方的人品与能力。今后要有事,直接开口。
送别了冯超后,陆逊与老板上车回酒店。
陈岩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街景。今天挺累,可到此刻,大脑依旧无法停止快速运转。
一个谈得上荒诞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多个看似没关系的点连在了一起,毫无征兆地指向了这个念头。
没什么不可能,只分概率的高低。
而这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
“许永成的女儿,在哪儿留学的?”
陆逊从他口中听到许永成的女儿时,都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上一次,自己多嘴了一句,就惹得他动了怒。
上次的经历简直是记忆深刻,连带着牵扯人物的主要信息,陆逊都记牢了不必翻阅,他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加拿大,温哥华。”
陆逊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老板,老板闭了眼在养神。
一路无言,车内安静到让人嗓子痒了都不敢多咳一声,似乎就怕打扰了后座老板的休息。一个人一天说了太多话之后,只剩下了沉默,与对周遭环境的漠然。
回了酒店,出电梯时,陈岩对身后的陆逊说了句,“把资料给我。”
“好的。”
陆逊看着老板的背影,身着大衣,依旧挺拔地向前走着。但从车上到现在,自己却莫名感受到了他的疲惫。
“老板,您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进入房间后,陈岩脱下外套,拿出手机扔到桌上时,手机震动了一声。
他没有理会,径自去浴室洗了澡。
热水冲刷在身体上时,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的那一瞬,他都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倒时差的这几天,不论在北京的自己家中,还是高铁上,睡醒之际,他都以为自己还在温哥华。
洗完澡,他倒了半杯酒,走到了窗边,看着外边的夜景。
手机就在他身后,他只需打开,就能验证他的猜想。
她不是故意的,他也足够谨慎的。
如果是,那就是吧。
许嘉茗没有与陈岩视频。
她刚下课时,就被同学拉住了,开了个小会,把小组作业的分工给搞定了。她又与同学关于实习交流了下,原来很多人也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不问就不会主动说。
上课时,看到他发的京州照片,她没由来地害怕了一下。但她知道自己想多了,他常出差,是她草木皆兵了。
而与同学的这一交流,让她的这一点不安彻底消散。
她也真的开始忙起来,不会再放任自己于这些胡思乱想中。写作业、刷题、搞作品集、不断修改简历,同时已经开始投这儿的实习岗,想要有面试的机会。
虽然她更想去纽约实习,但她没有自信到会一发即中,只能多练手。投的这些面试,就当用来练习了。
回家后,她就开始站在升降桌前干活。一直忙到了要洗澡前,她才躺在了沙发上,捧着手机刷一会。
他没有给她发信息,他估计是很忙,毕竟他在这呆了很久。
她也不会在意这种细节,打了个哈欠,走去了卧室,她一天也很累的。
第二天,许嘉茗只有上午有课。下课后,她先去图书馆把作业写了。也懒得先回家一趟,就背着书包,去了市中心。
下周有个面试,她衣柜里好像真没有什么正装,需要现买一身。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一件衣服了,进店里挑选衣服时,购物欲也被挑起了。她只需要一身正装就可以,却又忍不住拿了条无袖连衣裙去试,反正外面可以披件西装。
她一连拿了好几身去试衣间,觉得黑色西装有些老气,不过黑色的连衣裙还挺好看,她顺手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现在国内已经上午,不知他有没有起床,他还没有给她发过信息。
她将刚刚的照片发了过去,问了他:好看吗?
闹钟没响,陈岩就醒了,并没有睡几个小时。
他不会问为什么命运会如此捉弄人,这只是个既定事实。而他,需要去解决这个问题。
在这个阶段,他不能去做任何事。
不能走漏任何风声,让人知道,他与许永成的女儿有关系。她对所有人都没有利用价值,才是最好的保护。
此时的许永成,算得上非常安全。
牢狱之灾无法避免,审判之后,他才会有操作空间。
还有,最重要的,他不能让她知道,他与这些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许嘉茗的身边,知道他身份的就三个人,陈婧和李姨,不会透露。
至于王思雨,他离开前,有敲打过她。她舍友的事情,是让她自己解决的,与他无关。他只是介绍了两个Case给她,帮点小忙。她不是蠢到会把自己生意砸了的人。
脑子里正在盘算之际,手机突然震动了下。他拿起手机,是她的消息,点开后,她竟然难得的发了张她的照片给他。
照片中的她,应该在试衣间里。穿着一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露出了小腿,很显身材,头发落在了肩头。只是随意一拍,却像是脱去了学生的稚气。
正装,也从不是她的风格。
她的穿着,以舒服为主,经常是简单的毛衣外套件羽绒服。但时不时也会打扮下,穿点显身材的裙子。没有看过夏天时的她,兴许风格也大差不差。
陈岩看着这张照片,她很年轻,内心就已经很成熟,却不世故。
她是自由的。他的所有理性分析,都刻意将她排除在外。
许嘉茗重新换上了一套西装时,手机持续震动着,是他打来了视频。
她接通了视频,他还正躺在床上,看起来像在酒店。
“你还没起呀?”
“再躺一会。”
“在出差,没睡好吗?”
她刻意不再提京州,只是想问一下,他是不是在出差。
陈岩看着她,却是想到了她昨天没有发出的信息,他也没有再提,“对,今晚就回去了。”
“哦,时差调好了吗?”
“差不多了,怎么要买正装?”
“下周有个面试,我先来买一套救急下。”许嘉茗忽然问了他,“你怎么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面对她突然的撒娇,还带了点蛮横,他笑了,“很好看。”
“我也觉得裙子版型不错,有黑色和白色的,不知道选哪一件。”
“都买呗。”
她摇了头,由奢入俭难,自己的臭毛病一时半会也改不掉。这种职业装很挑版型设计,买个太差的自己都不想穿,就准备买一套稍微有点贵的,“我先买一件应付下就行了,等找到实习再买。”
陈岩见过她家的衣橱,以前的她,大概率不是个克制的人,“那就黑色。”
“好,那就黑色。”
“哪里的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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