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舅舅家那一片,有些豪宅里,可能住着好几个女人。而养着她们的,是同一个在国内的男人。
“你不是不可以选择这些,是你不想要。”
“是不想要,觉得那些太累了,体力不够,脑细胞更不够。”她笑了下,“很懒是不是?要费太多心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我都会不想要。”
“是很懒。”
听着他脱口而出的评价,她差点被噎着,他不知道自嘲不能附和吗?
陈岩看着她,“我想要的,会不计一切代价。”
“不设置止损线吗?”
“这个无法事前预估。”
“沉没成本太大怎么办?”
“愿赌服输,只算自己的帐。”
这是个与自己性格全然不同的人,这简单的几句话,他能说出,就能做到。离他这么近,即使他表现得足够友好,她都不免觉得,最好不要与这种人成为敌人。
“挺好的,人就是应该不一样的。”她转移了话题,“你要不要试试这个石锅拌饭,配着鱿鱼很下饭。”
“好。”
两人胃口都不大,显然菜点多了。但许嘉茗也不会打包,除非是她一个人出来吃。看着店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她才意识到今晚打烊时间提前了,招呼了服务员要买单。
服务员很快就拿着POS机过来,将打出的账单放到了桌上,看着女客人拿出了卡,她多问了一句,“是分开付吗?”
“不是,一起付。”
许嘉茗下意识瞄了他一眼,以为他会有点尴尬。虽然在这AA很正常,时常看到一大桌男人喝酒吹牛逼,结账时挨个付钱,没有抢着要买单的,但这种情况,还是有点不同的。
然而他倒是毫无所谓,坦然地等待着她来买单。
真挺好,她喜欢这样。
很愉快的一餐,她连小费都选了30%,服务员给了她很sweet的笑容,将卡还给她时,还祝他们俩圣诞快乐。
两人穿上外套,走出了餐馆。
寒意再次袭来,还下了雨,街上的灯光依旧闪烁,人却少了一些,只多了步伐匆匆的路人。
仿佛是跨入了另一个世界,随着身后的门彻底合上时,原先温暖而热闹的小餐馆消失不见,昏暗角落里的那张座椅也黯然收场。
独自来吃饭,再如何开心,出来时碰到了糟糕的天气,也不免暗自咒骂一声。
此时,身旁有一个人陪着,她感受到了内心有种莫名的安稳。至少,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站在屋檐下,许嘉茗看着路灯下雨滴下降的速度有点慢,她伸出了手,雨水滴落时,还有更为柔软的东西落到了手心,很快就化开了。
“下雪了。”
陈岩见她探出了手在外边感知着,喃喃细语地说着下雪了,他没有说话,看着她,等着她。
她很聪明,藏着的锋芒会在不经意间展现。
可此刻,她又是单纯的,乖的。
温哥华的雪,总让她想到京州。觉得这两个地方的冬天很像,即使下雪,都很少白雪皑皑、茫茫大地真干净。
更多是这样的雨夹雪,飘来了一阵,一并化成了水。偶尔雪多了点,在地上积了一层薄雪,一脚踩上去,就成了脚底的湿润,还脏脏的。
那时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即使再小的雪,课间也得跑出去玩一会,弄得裤腿又湿又脏。
此时,即使在纽芬兰呆过三年,看到了雪,她依旧觉得新鲜。这好像还是今年第一次遇上。
许嘉茗回过了神,转头看向他,想说走吧,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
她一时也没有移开眼神,看着他时,她不由得在想。如果爸爸没有出事,她会不会更勇敢点。
可惜没有如果。
如果爸爸没有出事,她也不会去兼职,不会遇上他。
“走吧。”
“先把围巾戴上吧。”陈岩看着她不肯拿他递出的围巾,换了个方式问她,“要我帮你吗?”
“不用。”一条围巾而已,又不是她买不起的东西,犯不着扭捏,她拿过了围巾,“谢谢。”
柔软的羊绒围巾再次缠绕在了脖颈间,太冷了些,下摆都被她塞进了大衣内的心口处。他们要一同走到这个坡道的尽头,幸而旁边都是商铺,可以沿着屋檐下走一段,少淋一些雨。
“一会你往左直走,就能到那个商场了。”
“你明天干什么?”
“睡到中午再说。”她看了旁边还有人冒雨在遛狗,“你看,那只狗有雨衣诶,鱼丸有吗?”
“有,但它不喜欢穿雨衣。”
“我们鱼丸就是很有个性呀。”但她还是为鱼丸辩解了一句,“说不定是你买的不行,它觉得不舒服。”
“可能吧,那你给它买。”
“好啊,我下个月给它带过去。”
陈岩听到了她口中的下个月时,心中忽然不耐烦,才到圣诞,就已经陆续有人来提醒他,他需要一月份回去。
坡道并不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的一家商铺下,许嘉茗向他指了下,“你沿着这条路走就行了。”
“下雨了,我送你。”
“不用啦,我坐天车很方便的,几站就到了。”
她说完后,发现他看着她,没有走,也不说话。她才想到了围巾,才一个坡道,都已经忘了要取下。
看着她细长而白皙的手要去解开围巾,陈岩忽然气笑了。
“许嘉茗,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在这里,极少有人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更多是喊她Chloe,但她喜欢自己的中文名,喜欢有人喊她的中文名。
虽然这是一句质问,她却抬了头看他,没多少生气。
“我没有在怕什么。”
“不怕的话,就让我送你。”
她想说,激将法对我没有用,我自己坐车能更快点到家。
可是,深夜里一个人走在这里的大街上时,她还是会有点怕遇到流浪汉;下着雨很冷时,比早点到家更有吸引力的,是更为温暖而干净的私家车。
“好。”
“走吧。”
两人都并未多言语,没了遮挡,淋着雨雪前行时,默契地加快了步伐。
看着雪飘落在了她的发丝上,陈岩忽然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跑。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住了。平时只在跑步机上跑,她都已经忘了,在户外小跑是什么感受。
一切都是新奇的体验,知道他会牵好了她,知道他会控制速度带着她,在安全范围内,她极大限度地体验着冬夜里在市中心街头奔跑的感受。
寒风会无孔不入地钻进外套里,雨雪会更密集地打在身上,双脚会更快速度地热起来,呼出的气凝结成了水珠来不及消失,就被她甩在了身后。
一同被甩在身后的,是她的一切杂念与担忧,她只能纯粹地去感知内心。
跑了许久,终于到了一栋楼下,能暂时躲一下。
停下时,许嘉茗的心脏仍在加速跳着,手被他牵着没有放。跑的太开心,透过玻璃门窗,她才发现了这是卖酒的店铺,想跟他说,好巧。
街头已经没了什么人,马路上依旧能算得上灯火通明,而他们跑到了屋檐下的暗处躲雨。
她笑着看向了自己,是她不怕的。
陈岩低头吻了下去。
许嘉茗没有抗拒他的吻。
出门前涂的口红早已没了痕迹,喝了足够的水后,嘴唇滋润,不复干燥,甚至刚刚在雨中跑来时,雪飘到脸上时,一并落在了唇上。
她正下意识想将嘴唇上的水珠抿掉时,他的唇就落到了她的唇上。
他的气息是干净而凛冽的,带着雨雪中的潮湿,还有上次闻到的柑橘香。
同样带着寒意的唇碰到一起时,抱团取暖的生存本能很快就让彼此唇上的湿润散去,再从一片冰凉里渐渐有了温意,敏锐的触觉再次恢复。
她有些害怕,却是被他引领着,只能微抬了头去迎着他。
心脏依旧跳得很快,面对未知,与恐惧相伴相生的是隐隐的期待。如此亲密的纠缠,她害怕停下看到他时,会很不好意思。
陈岩笑了,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唇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在她耳旁细语了句,“胆小鬼。”
许嘉茗的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却没有想到,他会去亲她的脖颈。缩着想逃避时,整个人都被他锢住,哪里还有躲的空间。柔软的羊绒围巾被他扯开了,有些冷,还要被他骂胆小鬼。
离得他如此近,才发现熟悉的柑橘香是从他内里的毛衣处传来。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冬天时会买很多橙子放在家里,不见得多喜欢吃,最爱剥开时弥漫在房间里的橙香。比起橙子的香甜,这更多了几分柠檬的冷意,跟他的人一样。
“好冷啊。”
听她喊了冷,陈岩终于放开了她,伸手帮她将围巾整理好,见她害羞的躲避着他的眼神,他捏了她有些发烫的脸蛋,“走吧,快到了。”
倒是他成了带路的人,她被他牵着向前走。
雨夹雪下个不停,两人脚步匆匆,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陈岩上车前脱了外套,坐到驾驶位上后将衣服扔到了后座,看了坐在旁边的她,“外套湿了,你不脱吗?”
“哦,我忘了。”
随着他找到车时,只想着进到车里,都忘了这茬。她脱下了围巾放到了腿上,再解开了腰带脱外套。
车厢再宽敞,也不能放开了脱这件长款大衣。但她也懒得下车脱,前倾了上半身,右手轻易地从袖子中拉出后,她拖住了左边的袖口往外拉。力道用的有些大,她脱下外套坐回时,才发现毛衣的肩口都被扯得更向下了些。
露了一点,她赶忙扯着毛衣肩口到了正常位置,再若无其事地摸了下湿了的头发。
“要把外套放到后面吗?”
“好啊。”许嘉茗拿了外套转过身时,才发现后座上,他的外套旁,还放着上一次被她扔下的酒,似乎都没有变过位置。
她一时有些尴尬,感觉是在打了自己的脸。
陈岩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怎么了?”
“没什么。”
她正要将衣服放到后座时,他就帮忙拿过了丢到了后边,落在了他的外套上。
“我忘了收起来。”陈岩启动了车,开出了停车场,“你不是不要吗?”
他就是故意的,亲了她后,就要来挪揄她,她回了他,“对啊,我是不要。”
他看了她一眼,“那你现在要吗?”
“酒又不好喝。”
“那你可以拿去做饭。”
才内心诽谤这人可真小气,她就被他的回答逗笑,“可是我不怎么会做饭。”
“那你明天岂不是要在家饿肚子?”
“不会啊,家里有很多速食的。”
“明天让李姨做锅贴,我接你过来吧。这个得现吃,没法送给你。”陈岩上次就从这儿开车去接的陈婧,还大致记得路,用不着导航,“主要是你可以陪鱼丸玩,它这段时间其实有点暴躁。”
许嘉茗本想直接拒绝的,可听他讲了鱼丸,就急着问了他,“它怎么了?上次去我觉得它挺正常的啊。”
“我早些天带它去看过医生,做过检查,结果出来没问题。医生说,它觉得受到的关注在变少,它小一点的时候,出去遛弯时,很多人都觉得它可爱,会主动上来打招呼。现在它体型变大,没那么多人来夸它可爱、要跟它玩,可能心里有落差。”陈岩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上次你遛它,它是挺开心的。不知道你再过去陪它多玩会,有没有用。”
上次只是在夜里陪它遛了圈,都没有发现它的不对劲,她一时有些愧疚。狗狗不会总是如人想象的那般可爱,它也会有小情绪、闹别扭,她享受过鱼丸给她带来的快乐,却对它不够关注与细心。
听着就挺心疼的,她还想到了上一次,他还让她对它凶一些。
“都怪你,你对它那么凶,还不陪它玩。”
面对她的指责,他也没法为自己辩解,狗闹脾气,有时不一定要去哄着的,他会先命令它坐下,让暴躁的它冷静下来。
“那你明天去陪它。”
面对他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她也说不出这是你的狗、不是我的这种话,毕竟狗跟是谁的没关系。不知该回什么,她干脆闭嘴了不说话。
见她沉默,陈岩开着车,到路口遇到了红灯等待时,看到她头发上还有水珠,他连抽了三张纸巾帮她擦掉,“嘉茗,我很认真。”
“在这也只有我妹妹和李姨,圣诞节一起吃顿饭,陪鱼丸玩会儿,好吗?”
许嘉茗知道他的意思,认真的体现是不避讳让人知道,包括家人。可她却有点抵触,即使那是他家,于她而言,也是别人家。
去别人家就会拘谨,不如呆在自己家舒坦,但她并不会邀请他进自己家。
只是一个吻,她仍有退出的机会。
“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可以。”他笑了下,“别担心,肯定让你睡到中午。”
节日的夜里,路上并不拥堵,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许嘉茗解了安全带,顺便习惯性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卡扣按下,带子缩回,她转过头想跟他说再见时,车厢内的灯就熄灭了,他又吻住了她的唇。
手扣住了她的头,在她的发丝上看似温柔的摩挲着,却是让她无法拒绝。
除了仪表盘里的一点亮光,车厢里黑暗而静谧,像是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她也第一次听到了接吻的声音,嘴唇相碰只叫亲,而接吻,更多一些。
她想拒绝,却又被他拖入这温暖的、只属于两个人的亲密中。
如果在街头的那个吻,是她猝不及防的接受,尚有很多不真实的感觉。而此时在车内,她能确认,她想要这个吻。
此刻,对他是熟悉的,对自己倒没了那么熟悉,她见到了另一面陌生的自己。
得寸进尺是他的本能,他却知道要适可而止。
陈岩放开她时,她的眼中似乎噙着泪,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很乖的她,嘴唇潋滟,脸上也沾染了一丝妩媚。
他忍住了没有再亲,可眼神扫过她的肩头时,忽然低下头咬了她一口。
许嘉茗实在没有想到他会来咬她,牙齿落到肌肤上时,她害怕到不行,闭了眼时就感受到了疼,咬得再轻都觉得很疼,“你咬我干什么呀?”
听着她的撒娇,他笑着亲了她一口,“我错了,行不行。”
“不行。”
“那你要怎么办?”
他穿了毛衣,又不能有样学样咬回去,她只能自认倒霉。但莫名被咬了,她真挺生气的,行动快于意识,直接凑上前咬了他的嘴唇,又快速逃离。
还挺疼,陈岩下意识摸了下嘴唇,看着得意又胆怂着怕报复的她,还是放纵了自己,又吻了上去。
她推了他,“我要回家了。”
他没有再继续,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捋到了耳朵后,“胆小鬼,别想躲。”
他像是看出了自己的犹豫,明着点出来时,反而是她有些尴尬,“那我走啦。”
“嗯。”
陈岩同样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拿了衣服递给她,“外边冷,赶紧进去吧。”
原本以为他会有点不舍,结果下了车的他,又像是回到了之前冷淡的模样。也没有再问她,要不要把那瓶酒带走,就在催促着她离开。
她也没表现出来,穿上了外套,跟他说了句再见,就走进了公寓内。经过第二道玻璃门时,余光看到了他的车并未离开,她也没回头,径直往里走去。
许嘉茗回到家,倒了杯水,坐在了高脚凳上,拿起手机时才想起忘了回周卓的信息,她细看了一遍图,选了条设计简约的,给他发了过去。
她刚发过去,他就回了信息过来,问她消失了一晚上,真约会去了?
她看着约会这两个字,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场约会。
她回了周卓:没有,在家看电影的。
他也没再问什么,两人互道了圣诞快乐,就结束了对话。
她手撑着下巴,手指划出了聊天界面,点进了「新的朋友」,最上面的,是他。她点了进去,头像是张风景照,是山。
她笑了,跟他的名字还挺附和的。
听他妹妹说,两天前就将她的微信推给了她,他却是到今天才添加。
只要点一下前往验证就好,她却是没有点。
抱着马克杯喝了口热水,她就站起了身,切了两个橙子。将手机丢在了中岛台上,端着果盘去了浴室,往浴缸里放了水,在外面淋了雨,回家就很想泡澡。
许嘉茗看着镜子里的人,却是想起了与他接吻时的喘气声,仿佛不是她。
他咬得很轻,肩上半分痕迹都没有。
她对着镜子,脱掉了毛衣。发育期时,她曾苦恼过胸部的尺寸,家中阿姨帮她买了内衣回来,后来她独自去了店里,想要更紧一些的内衣,却是勒的很不舒服,只穿了一天,就让她给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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