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在睡,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下意识的往金秀珠怀里拱了拱。
江明川走进了派出所。
金秀珠就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到对面有人进进出出,手里拿着馒头包子吃,顿时也觉得有点饿了。对面大门上方写着“国营饭店”四个字,第一个字她不认识,但根据原来“金秀珠”脑海中的记忆,她知道这就是别人口中有钱人吃大餐的地方,里面东西十分贵。
不过金秀珠不是亏待自己的人,她出门前将“金秀珠”这些年攒的私房钱全都拿上了,一共七十多块钱、十斤粮票和五尺布票。
在她眼里不算多,但对“金秀珠”来说是很多了,是付建国每次回来,她趁着人睡着半夜从人口袋里偷的。
付建国心眼少,发现钱少了也没怀疑她,可能怀疑过,但没当面问出来。
于是等江明川借完钱出来时就看到金秀珠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包子在吃,“……”
他倒是没想到她身上还有钱,他的钱全都给付家和金家了,连回去的车票都买不起,只好先问战友借,准备回头再把钱还给人家。
金秀珠看到他出来,还特意递给他一个馒头。
江明川看了一眼,他确实饿了,犹豫了下后便接过来啃,同时也接过她怀中的孩子,见孩子还在睡,没忍住问一句,“一直这么睡没事吧?”
金秀珠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留着两个包子,等她睡醒了吃。”
江明川点点头,没说话了。
两人陷入沉默。
江明川走在前面,金秀珠习惯性的落后两步跟着,他有些不自在,想着两人既然以后要过日子,有些事还需要提前跟她说,便认真道:“我今年三十一,父母早亡,从小被父亲战友收养,现在常年在部队里生活着,你跟着我的话就只能随军,我会尽量照顾好你和孩子,至于你……别的心思要收一收。”
最后一句,语气有点重。
金秀珠听到这话,心虚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撒娇说了一声,“知道了嘛。”
明白他是介意昨晚的事。
江明川皱眉看了她一眼,不太习惯别人这样对他说话,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金秀珠早上起来也没梳头,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膀上,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见他看了过来,微微羞涩的低下头去。
江明川见她老实起来,便看向前面的路,接着又道:“去年我收养了一个战友的孩子,他叫贺岩,性子有点内向敏感,他父亲曾经是我的班长,人很好。”
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们回去就打结婚报告。”
他这么大的岁数确实要结婚了,他平时不怎么在家,都是把贺岩送到隔壁吃饭,虽然给了钱,但他心里清楚,长期这样下去不太好,他就是从小被收养的,不想那孩子吃自己吃过的苦,所以在团长媳妇给他介绍一个有孩子的对象时,他想了想便同意了,他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太好找,两个人都有孩子才能互相理解,只是没想到这趟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再次看向金秀珠,金秀珠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倒不是惊讶他有孩子,像他这样的年纪,在大景朝连孙子都出生了也是有的,她只是没想到他这人心眼好到给别人养孩子,这事她可做不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付建国死了大半年,附近亲戚都不上门,他倒是大年初一还特意跑过来一趟,又是带米又是给钱。
她脸上露出笑,“我最喜欢孩子了,肯定把他当成自己的一样。”
这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她上一世盼孩子都快盼疯了,可惜被人毒伤了身子,怀不上。
江明川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他带着金秀珠往汽车站走去,两人运气不错,到的时候刚好有一辆车往市里去,江明川熟练的买好票,然后带着金秀珠找了一个后面并排的位置坐好。
金秀珠没坐过这种车,里面环境并不是很好,不过她曾经也是吃过苦的人,倒也没挑剔嫌弃,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等车开动了后,没忍住小声惊呼出来,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风景,扭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旁边的男人。
江明川忍住笑意,板着脸提醒她坐好。
金秀珠轻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看向窗外,觉得这比坐马车舒服多了,也十分有意思。
两人到了市里后,金秀珠跟在江明川身后下了车,汽车站旁边就是火车站,江明川又带着她去买了两张火车票,是下午两点的火车,眼看快到中午了,两人就在附近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下车的时候,江明川怀中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本来还担心孩子哭,没想到却乖的很,睁着一双乌黑平静的眸子看他,透过眼神像是与一个成年人对望,江明川敏锐的皱了皱眉,正准备细看,就见孩子已经扭着头看向外面。
他微松了口气,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金秀珠饿坏了,按照她以前的饮食,早上一小碗燕窝粥和几个小菜就够了,没想到现在一个大肉包子竟然不管饱。
江明川点了两碗鸡肉面和一碗鸡蛋羹,满满一大碗,金秀珠也不挑食,拿起筷子就吃,虽然吃的急切,但动作却斯斯文文的,看着十分秀气。
江明川偏过头看了一眼,觉得她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金秀珠见他看自己,以为是自己吃的太粗鲁了,赶紧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嘴,然后撩了下头发,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男人顿了一下,“快吃。”
然后自己就低下头,呼噜一大口进嘴里。
金秀珠:“……”
真是不解风情。
坐在旁边自己乖乖吃鸡蛋羹的付燕燕,看到了这一幕,平静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波澜。
吃完饭,他们就去火车站等着了,下午一点五十,一家三口上了火车。
江明川知道金秀珠是第一次坐火车,怕她不懂,就让她拿着行李包裹走在前面。
金秀珠一边走一边好奇四处张望,如果说汽车让她感到惊奇了,这个火车就更让她觉得无比震撼了,她还从来没看过这么长这么大能装这么多人的车,都不需要马来拉,只冒气就行了,简直不可思议。
以至于就没注意,走起路时屁股一扭一扭。
江明川抱着孩子走在后面看到了,最终没忍住提醒,“好好走路,别扭来扭去的,看着难受。”
金秀珠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紧皱的眉头,心里有点怵他,赶紧规矩的收了收胯。
心里骂他死呆子。
江明川买的是两张坐票,下午四点半到省会,然后五点半转车,第二天早上六点到站,运气好的话,他们还能遇到供应食材的那些人,可以一起回去。
金秀珠坐下后就有些不太想理旁边的男人,想当初侯爷可是夸过她走路婀娜多姿,摇曳风情的,到他嘴里就成看着难受了。
不过江明川根本没察觉到她到的怨气,坐下后就把孩子递给了金秀珠,自己从行李里拿出热水壶去打水,等他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跛着脚的老人,他让老人坐到自己位置上,他则站在过道里。
金秀珠位置靠窗口,看到这一幕,直接将头瞥向窗外。
不过心里却是生不出气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有年秋冬随侯爷去香云山赏雪,途中遇到一对讨饭的爷孙俩,因为上前讨要一口吃的扰了侯爷的兴致,就被侯爷吩咐让人打死。
那时她刚得宠,不敢惹怒侯爷半分,所以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只轻声细语哄着侯爷开心,只是车外传来的撕心裂肺哭喊声,久久徘徊在她耳边散不去。
她以为是侯爷生性残暴,后来才知道,那些上层贵族男女根本没把平民的命放在眼里,都是蝼蚁和玩物,其中也包括她。
虽然金秀珠觉得江明川心善的有点可笑,但却莫名让她感觉到安心,至少在这个充满陌生的世界里,让她不必害怕被他丢弃。
江明川知道她第一次坐火车,对着金秀珠的后脑勺道:“要上厕所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厕所门口站着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最好有人在外面守着比较好。
金秀珠没回头,只轻轻声嗯了一下。
不过直到下车她都没有上厕所,虽然着急,但她怎么都做不到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去解手,在她看来,这里就是一个大点的马车,鱼龙混杂。
到了省会火车站后,金秀珠抱着孩子上了个厕所,本来她还担心孩子半路上尿湿衣服,没想到这孩子比她想的要乖的多,不哭不闹,也没有需要特别的照顾。
江明川出去买饭了,吃完饭他让金秀珠去厕所擦洗一下,省会火车站的厕所比较大,而且也比较干净,整天都有人打扫,旁边就是开水间,一直不断供,比在火车上方便。
金秀珠就带着孩子,拿上毛巾和脸盆去简单洗漱一下,毛巾、牙刷牙粉、盆都是江明川新买的,厕所里还有一面镜子,金秀珠打眼一看到还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丑。
干枯的头发乱糟糟披散在肩膀上,面颊凹陷,皮肤沉黄,看着十分憔悴,眼神几乎没有光彩,人很瘦,宽松的棉衣像是挂在身上一样。不过细看的话,五官跟她原本的样子有六七分相似,就是太瘦了,一看就是那种没过过好日子的苦命人。
本来还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就当是菩萨可怜她,给了她一次好好活着的机会,这个地方虽然穷苦,但没有三妻四妾,也没有草芥人命,未必比上辈子差了。
想着她心里又通透几分,眼神也坚定起来,甚至充满了昂扬斗志,仿佛一朝回到当初那个和后院一群莺莺燕燕斗智斗勇的时刻。
不过在她出来看到江明川和一个年轻女孩说话时,眼里的光彩瞬间转变成不满,不过她向来忍得住,没有立马发火,而是在那个女孩离开后才酸巴巴走过去问了一句,“那人是谁呀?”
江明川没听出来,简单解释了一句,“是下乡的知情,朝我问路。”
然后就反问一句,“洗好了?”
金秀珠没回,而是拧了拧眉,“这么多人,怎么只问你不问别人?”
江明川这下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皱眉看向她。
金秀珠底气不足,但还是抬起下巴故作理直气壮道:“你现在是我男人,我看上的人,谁都不能来抢。”
她性子素来霸道,哪怕她和江明川才认识一天,但既然他承诺以后要对她负责,那就只能对她一个人好,当然男人除外。
江明川本来还觉得她蛮不讲理,但听到这话,耳朵不禁一红。
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见没人在意这边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没好气道:“什么抢不抢的,没人跟你抢。”
说完就接过她手中的盆大步走了,找个位置坐下。
金秀珠哼了一声,牵着女儿的手跟了过去。
没人注意到,付燕燕看着这一幕,乌黑沉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晚上七点半上了火车,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火车上的人要么睡了要么在吃晚饭,江明川这次订的是卧铺,一张是中间床位,一张是对面下铺,金秀珠带着孩子睡在下铺。
坐了一天的车,母女俩早就累了,金秀珠也不在乎床干不干净了,直接躺下就睡,江明川先在周围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才爬上对面床。
火车中间停了几次,原本还算空荡的车厢渐渐住满了人。
半夜,黑暗中的江明川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眼看向下面,然后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金秀珠床尾位置,正弯腰翻找着什么。
他瞬间冷下脸,大声呵斥,“你在做什么?”
黑影吓了一跳,在江明川起身一霎那,转身就跑,昏暗的过道里,人很快消失不见。
江明川落地追了两步就停下了,眼睛盯着车厢尽头看,随即走到金秀珠床边检查情况。
车厢里沉睡的人都被这动静吵醒了,有个年轻男生探出头皱眉问:“吵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他上铺应该是他的朋友,脾气好一点,客气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主要是他看江明川气质特殊,不像是冒冒失失的人。
江明川简单解释了一句,“刚才有小偷,大家看紧自己的东西。”
这话让车厢里的人紧张了一下,都赶紧坐起来翻行李检查。金秀珠也醒了,忙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摸到钱都在才松了口气。
江明川对她说:“你睡上面,我来睡下面。”
金秀珠猜到那个小偷是准备偷下面人的东西被他发现了,便没有拒绝,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江明川将还在熟睡的孩子抱到中间床铺里面,金秀珠不太会爬这个梯子,卡在半道上就不知道怎么上去了,江明川也没有多想,伸手像抱孩子一样掐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抱到床上。
他个子高大,两只手臂肌肉结实有力,金秀珠的重量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看她还穿着鞋,就顺手将鞋脱了放在床底下。
金秀珠跪在床上,愣愣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半天没回过神,尤其是看到他给自己脱鞋,更是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哪怕侯府的人都说侯爷把她宠上天,可每次私底下相处时,她都是伏低做小的那个,就算是生气要侯爷哄,那也拿捏着分寸。
在她从小接受的观念中,男人就是天,进了侯府后,更是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个男人这么对她。
心里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江明川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吩咐了一句,“再睡一会儿,明早我叫你。”
金秀珠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便赶紧躺下,用被子遮住脸上的情绪。
次日早上,没等江明川来喊,金秀珠就醒了。
他们东西不多,等火车到站停下,他们很快就从人群中挤着下来了,这边与“金秀珠”老家一望无际的平原完全不一样,一眼看过去都是覆盖着雪的高山。
江明川先带着金秀珠去吃早饭,他对这边应该很熟悉,带着她去了附近的公交站台,然后坐公交车去市里吃了面条,市里景象繁华了一些,还有好几层的高楼,倒是让金秀珠新奇不已。
吃完,江明川领着她去了菜站,可惜送菜的车已经走了,不过好在有车要去乡下收菜,可以顺便把他们送到码头。
江明川便和金秀珠等了一会儿,没等多久就有两个工作人员骑着三轮车过来,金秀珠抱着孩子坐在一个三轮车后面,江明川骑上另一辆三轮车,让工作人员休息。
路上工作人员还热情跟他们聊天,江明川话不多,每次都是回一两个字,眼见气氛有点尴尬,金秀珠忍不住开口笑着解释说:“也怪我没本事,结婚好几年才生了一个,今年就过来随军了。”
然后又装作好奇的样子道:“这边山可真多,跟我们老家可不一样,想来山珍可不少吧。”
一听金秀珠是第一次来,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开始介绍起了这边的特色,金秀珠不光只会捧场,还会夹在中间提供建议,比如有个工作人员提到最近家里老人胃口不好,带她去医院看看又不愿意去,金秀珠问了几句后就说可以用仓术去皮、干枣去核、干姜、炒杏仁、炙甘草和盐一起研成粉末,用热水冲服。
那人倒是没想太多,听了这话在心里默念几遍,说是记下了。
在前面骑车的江明川也听到了,回头看了金秀珠一眼。
到了码头时,两个工作人员意犹未尽的朝金秀珠挥了挥手,觉得跟这小媳妇说话真舒心,每句话都夸到他们心坎上。
金秀珠本来还挺开心的,一回头对上江明川打量的眼神,心里一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低下头装死。
哪知一低头,又对上旁边小人儿平静的眸子,心下又是一紧。
不明白这一大一小怎么瞧着都这么让人害怕。
码头上停着好几只船,有一只船上差不多坐满了,看到他们过来,船夫赶紧招呼人,问:“坐不坐?坐的话就立马走。”
江明川就带着金秀珠上去了,给了钱,一家三口坐下后,船夫就撑着杆子慢慢驶去,周围坐着的人大部分都是出门探亲的,互相聊着天,说的是地方话,金秀珠听不懂。
船到了镇子后,一家三口又重新换了个船,这个船要小很多,只能容得下四五个人。
江明川对金秀珠解释一句,“这边水路多,出门大都坐船,所以出来一趟不太方便。如果想要买什么东西的话,可以跟部队供销社里的人说,他们进货的时候可以帮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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