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骋换了辆普通的轿跑,和他一列停着的还有辆迈巴赫S480,后座下来的女人叫住了他,两个人攀谈起来。
席鸣嘀咕道:“明明上哪儿都有人搭讪,还年年都因为没对象让家里长辈生气。”
谢轻非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你说什么?”
席鸣忙解释:“我说我表哥呢,他在门口。”
谢轻非一扭头,透过橱窗,看到路边与人相谈甚欢的卫骋。他竟同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直勾勾地朝她看过来。
卫骋和那个女人进了蛋糕房,路过前台时那人客客气气对卫骋道:“随便坐卫总,我去叫我老公。”
这里没有旁人,她说的老公只会是丁阳。
席鸣倒有些意外,因为这个女人虽然身材窈窕,精致妆容点缀的那张脸远看也很漂亮,但她眉眼间已难掩岁月的痕迹。即便面部可以妆饰,她的双手却难以避免地枯瘦褶皱。他不确定地又调出资料看了眼,蓦地睁大双眼:“1968年出生……比丁阳大这么多?”
他立刻看向谢轻非,又怕只是自己少见多怪,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只是小声嘟囔道:“这倒是位女性呢。”
谢轻非抬眼瞟了下一进门就盯着他们看的卫骋,道:“你表哥人脉倒是很广。”
卫骋记得谢轻非说了白天会来,特地过来给她开门的,索性坐在了丁阳刚才的位置上。
席鸣立刻八卦道:“表哥,那人是谁啊?”
卫骋道:“盛妆的李文英李总,和咱家有过生意上的来往。”
席鸣对家里的生意并不感兴趣,听了名字也想不起来人,遂放弃。又忍不住嘎嘎直笑:“卫总,你是真打算回家当总了啊?”
谢轻非不由得看了卫骋一眼。她认识卫骋的时候就知道他家境不一般,但他鲜少提及自己的家世,在学校里也只是比其他男孩儿精致一点,比如饮用水只喝自带的瓶装水,从不用学校的餐盘和公共餐具,夏天太阳大点,他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和女孩儿一样撑遮阳伞,其他用度上也能多多少少体现出他是个“少爷”。尽管他平时的表现更像个大爷。
高考结束后谢轻非向班主任打探了下卫骋的成绩,得知两人分数相同,最后一役既然没决出个高下,后续的相关事情她都没再管,只在心中猜测着他可能学学金融待毕业回去继承家业,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没这打算。”卫骋不欲就此多说,对谢轻非没话找话,“谢警官,一大早就出来办案啊。”
谢轻非轻飘飘道:“哪儿能啊,约会呢。”
席鸣:“……”
卫骋配合道:“这样啊,那是我不识相,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他话虽如此,一点也没有“识相”的打算,懒散地往椅子上靠了靠,手头把玩着手机。
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指修长,手背上淡青的脉络因皮肤偏白而颇为明显,看得出来平时很保护这双手,但他的骨节却有些突出,带有很明显的摩擦伤导致的深色痕迹,食指前端也有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细痕。谢轻非盯着看了几秒,心里升起的几个猜测都有些矛盾,让她缓缓皱起眉。
这片刻的出神,卫骋在她眼底打了个响指:“好看吗?”
谢轻非坦然道:“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
这回换卫骋语塞,不自在地把手揣进了裤兜里,耳尖飞红。
谢轻非偏头低声问席鸣:“我记得……死者的相关物品里还有一枚婚戒?”
他们聊案情,卫骋自觉别开头。
席鸣应道:“有的,一枚卡地亚的白金戒指。”
谢轻非道:“昨晚在案发现场,死者手上并没有佩戴戒指。”
“是啊,后来清理现场时找到的,可能有些场合他不戴吧。”席鸣道,“还好没弄丢了,这玩意儿小六万呢!”
谢轻非道:“挺贵的。”
她沉吟着:“王晨辉经济状况是还不错,但六万一枚的婚戒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席鸣一愣,思忖着:“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意义重大,在戒指上多花点钱似乎也无可厚非?”
谢轻非却道:“他都不着家,还在乎戒指是否意义重大啊。”
说话间,丁阳夫妻二人一同过来,卫骋摘下耳机起身,听李文英向他引见。
“这就是我先生丁阳,丁阳,这是卫总。卫总打算在咱们家店隔壁开个咖啡厅,施工方面有什么不便你多帮衬一些。”
丁阳连连说好,看卫骋的眼神像在说“原来你就是那个财大气粗的大老板”。
“叫我卫骋就行了。”卫ⓨⓗ骋也点头致意,多看了丁阳几眼,笑道,“早就听说李总夫妻伉俪情深,今天一看果真是让人羡慕。”
李文英甜蜜地与丈夫对视,拍了拍他挽住自己胳膊的手背。丁阳中等身材,一七六上下,李文英个头更加不高,穿着高跟鞋才能勉强与丈夫比肩。
李文英又问:“这两位是?”
“哦,这是谢警官和席警官,来调查事情的。”丁阳忙向她介绍。
李文英听说二人是警察,神色严肃了许多:“出什么事了?”
谢轻非打量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也不知道吗?”
丁阳忙道:“我太太工作很忙,不常关注店里的事。”
谢轻非便说了发生凶杀案的事,李文英听罢,吃惊地捂住红艳的双唇,丁阳扶她坐下,揽住她的肩头温声细语地安慰。
他长相看起来本就比真实年龄小些,两人又有挺大的年龄差距,尽管李文英保养得当风韵犹存,但在她深刻阅历的加持下,与稍显不谙世事的丁阳站在一块儿更像母子。可奇怪的是,与丁阳带给常人的如沐春风的真诚感一样,他看这个各方面都远超自己的妻子时,眼中既没有出于物质索求的讨好,也没有半分轻蔑与怠慢。那眼神与举动,确实是对待心爱之人才会有的缱绻依恋。
丁阳将妻子的发丝都一丝不苟地捋好,才抱歉地对谢轻非说:“我太太胆子小,警官有什么问题还是继续问我吧。”
谢轻非眯了眯眼,目光从李文英昂贵的红底高跟鞋上挪向丁阳的左手,忽然道:“你的戒指呢?”
丁阳顿了顿,左手拇指下意识去摩挲无名指指节,茫然道:“可能是刚才洗手的时候丢在洗手台了。”
谢轻非道:“从我们进门开始,你手上就没戴戒指。”
在固定位置长期佩戴戒指,这一块的皮肤颜色会与其他地方有明显不同。甚至还会因为体型的胖瘦变化带来的影响,在被箍住的那一圈皮肉留下挤压凹陷的痕迹。
丁阳一时怔然:“那、那就是我出门前忘记戴了。”
他为这事感到十分的懊恼,歉疚地看向妻子。
“忘了?”
谢轻非站起身,席鸣忙挪开椅子给她让位。
丁阳不着痕迹地往李文英身后缩了缩。
“警官,我先生记性不好是常事,忘戴戒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李文英毕竟见惯了风云,很快从凶杀案的惊吓中缓过来,又变回一个沉静泰然的女总裁,她揽臂挡了挡丁阳,解释着,“要不我让司机回去找找,找到了送过来?”
李文英因谢轻非审视的目光而对她这个人也带上了些敌意,觉得警察揪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咄咄逼人,有点不可理喻。在商界打拼的女强人,习惯了说一不二,话里话外像在反讽。
谁知谢轻非佯装听不懂,还笑着说:“好,那麻烦你了。”
李文英无奈,只得打电话给门外等候的司机,让他先回一趟家问问保姆有没有看到丁阳的戒指。
丁阳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左手,叹息道:“我最近是怎么了,连这种事情都会忘记。”
李文英宽慰地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没事的,没事,你只是太累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外人在,丁阳大概是很想扑进李文英怀中的。
感情真好。连谢轻非也这样想。
李文英抬眸正撞进她思索的眼神里,立刻不着痕迹地移开,拨弄了一下自己婚戒上硕大而闪烁的钻石。
席鸣从后头朝谢轻非扬了扬手机,口型说着有事,谢轻非便道:“我们先去附近问问情况,这是我的号码。找得到或是找不到,都请告知我一声。”
李文英眉头不满地竖起,丁阳拉了拉她,对谢轻非道了声好。
谢轻非走前给了卫骋眼神示意,后者紧随其后找借口出来。
卫骋碰巧遇上李文英,被她邀请着来店里做客,现在夫妻俩明显没心思接待任何人,对他的告别自然也不做挽留。
太阳高悬。
两个人隔着花坛对视,谢轻非心想卫骋现在确实不一样。他上高中的时候,眼睛长在头顶上,基本不搭理人,表面斯斯文文的,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死。拜他所赐谢轻非嘴上功夫没少练,毕业前夕已经能和他对个平手,所以现在应付他也游刃有余,哪怕他说些暧昧的怪话,她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反撩回去。
至于到底哪里不一样,大概是他多了一份平易近人的气质,再没有高高在上的少爷作派,甚至还有那么点讨人喜欢。
最后一点是谢轻非根据别人与他的交往分析得出的,她自己倒没这么想不开。
卫骋见她不说话,戏谑道:“再看收费了。”
谢轻非收回目光,无所谓道:“收吧,从那五十里面扣。”
卫骋笑道:“谢警官这是打算和我有长期交易往来啊,那我可得好好保养,不能让你这钱白花了。”
谢轻非:“……”
他倒也不觉得被轻贱了。
席鸣欲言又止,心说师尊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卫骋讨厌她,他明明就是……
谢轻非偏过头来:“你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席鸣轻咳一声,把刚得到的消息告知于她,“李文英成立的盛妆公司主要做化妆品经营,也自己研发产品,市值不少。在和丁阳结婚前她没有过婚史,两个人在一块儿快十年了,虽然李文英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但你又说丁阳那个什么,双方也都不介意这种事了,感情一直都挺好的。丁阳学历不高,在升州找不到好工作,这个蛋糕房是李文英给他打发空闲开的。”
卫骋打开了店门,阳光照进屋内,飞扬的灰尘在半空漂浮。
他拉开厚重的丝绒窗帘,通透的光线从暴露出来的彩色玻璃间四散穿透,折射出一地细碎梦幻的花纹。
谢轻非目光一凝,对席鸣道:“去车上把东西拿过来。”
卫骋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真有线索?”
谢轻非道:“店内有通往屋后的门吗?”
“有。”卫骋走到一侧推了推,他所触碰的那扇落地花窗居然是道隐形门,所通向的竟正是昨夜他们发现脚印的地方,“看图纸,这里原本就打算做成暗门,设计师说这样更好看。”
席鸣把工具箱打开,内侧窗帘重新被拉起,,外围也进行了遮光处理,谢轻非戴上手套对着外侧玻璃喷洒试剂,检测到了玻璃上短暂出现的荧光。
席鸣忍不住道:“哥,你真倒霉。”
昨晚因为光线差加上玻璃表面本身凹凸不平,有什么痕迹也未能被及时发现,刚才经由阳光照耀被谢轻非看出了上面有擦拭的痕迹,而她所喷洒的鲁米诺试剂恰能够验证出被擦去的是否是血迹。
谢轻非同情地看了卫骋一眼,对席鸣道:“叫人。”
江照林去了王晨辉家,来的是程不渝,他和谢轻非一样半宿没睡,一直在尸体身上寻找每一寸细节。
谢轻非对他说明情况,不确定道:“只有微量残余,能检测出DNA吗?”
程不渝淡淡一笑:“你不就爱给我出难题。”
谢轻非听他这么说,显然是胸有成竹的意思,也笑道:“还不是因为相信程大法医的能力。”
两人说说笑笑地取证,席鸣手生也帮不上忙,冷不丁瞅见卫骋阴沉的脸,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倒霉哥哥,于是走过去安慰道:“哥,你也别难过,一个店倒了还能开另一个,我给你挑个治安好,一天巡逻三趟的地儿。”
卫骋还是盯着墙角蹲着头靠头的那两人不作声。
席鸣顺着看过去,再劝道:“不就一玻璃门么,你缺这点钱?说真的哥,你干啥啥不行,真不如回家得了。哪怕在集团挂个名每年年底拿分成,都够你逍遥自在一百年的,别伤心了哈。”
卫骋沉声问道:“这你们局的法医?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结没结婚?”
“程哥是我们局黄金单身汉好吧,女朋友都没谈呢。”席鸣说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卫骋没答,反问:“你们局的痕迹员呢?为什么是他来?”
席鸣嘿嘿一笑:“人愿意帮忙啊,而且福尔摩斯出门办案华生都会跟着。”
“席鸣帮忙。”谢轻非这时叫了一声。
“来了!”席鸣在卫骋肩头拍了下,“乖,别难过了啊。”
程不渝收拾完东西,“不跟我一起回去?”
谢轻非道:“我还有其他事,到时候你把检测结果发给我就行。”
程不渝点头,走前路过卫骋面前,也微微颔首示意。
席鸣正坐在一旁刷群消息,点开王晨辉身上找到的婚戒的图片,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问道:“师尊,你为什么一定要看丁阳的戒指?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轻非道:“王晨辉是个已婚男人,佩戴婚戒是很合乎情理的事情,所以在现场找到这枚戒指后大家自然而然觉得这就是他的。”
席鸣一愣:“你的意思是说,这也可能是凶手不小心落下的?那丁阳……丁阳首先是有作案动机的,他和王晨辉相识,还有仇,现在又正好丢了枚戒指。”
谢轻非道:“让戴琳查一下这枚戒指的购买信息,另外——王晨辉无名指上并没有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你江哥有说什么没?”
江照林带人去王晨辉家时,他的妻子刘珊刚把孩子送去学校。作为一名全职主妇,她除了负责孩子的日常,其余时候都很空闲。
等警察说明来意,刘珊惊愕失措的脸上短暂闪过迷茫,伤心的情绪竟还不如丁阳多。
江照林见她不做遮掩,也直截了当道:“你丈夫被人杀害,你不难过?”
刘珊无所谓道:“我们感情本来就不怎么样,生了孩子之后就分房睡了。他经常不着家,外面红颜知己一大堆,我是为了孩子才跟他维持着婚姻。”
她迟疑一阵,问道,“晨辉虽然不是个好丈夫,但我也没听说他和谁结过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晨辉要真是个很差劲的人,不可能在职场上混那么开。就算有谁看他不顺眼,也不至于到杀人辱尸的地步。
面前茶几上还摆放着孩子的玩具,江照林拿起拼了一半的南瓜车积木,笑道:“我闺女成天也净爱在家捣鼓这些,都上小学了,还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呢。”
刘珊面色和缓,“你也有个女儿?多大了?”
“7岁了,刚上一年级。”
“只比我女儿小一岁。”刘珊笑道,“就算长到十七八岁,孩子不也是我们当父母的捧在手心的宝吗,惯还来不及呢。”
“是啊,我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看到我闺女的笑脸。”江照林顺势道,“王晨辉对女儿好吗?”
刘珊脸上笑意淡了淡,幽幽叹息道:“如果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爱护,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他继续过日子了。警官,你也是当家长的,咱们升州大小也是个一线城市,培养一个孩子得花费多少,你想必很清楚。我当年是一时头脑发热,被爱情什么的冲昏了头,辞了职在家生产,‘与世隔绝’才不过一年啊,本能升职的职位被人取代,客源也流失了。晨辉他收入高,养我们一家子绰绰有余,最大的优点是不吝在囡囡身上花钱。囡囡年纪小,我做母亲的在家照顾她无可厚非,索性就此当了全职太太,一晃这么多年。
“你说我要是真和他离了吧,孩子跟着他,物质上的待遇虽然不会减少,但晨辉实在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我哪能放心得下?要跟着我,我一没工作二没钱,供不起动辄上万的辅导班,孩子未来不就毁了。幸好现在……”
余下的话她不好明说,江照林眼观鼻鼻观心,知道她庆幸的是自己不仅顺理成章从这段不美好婚姻中挣脱出来,还能继承亡夫的遗产。有了本钱和缓冲时间,她本身又不是没能力的人,很容易谋一份安生。
“王晨辉两口子感情不好,对孩子倒还不错。”席鸣发完消息,不禁感叹道,“说到夫妻感情,丁阳和李文英还真是挺让我意想不到的。师尊,你说丁阳又不喜欢男的又不喜欢女的,那他对李文英是真的吗?”
相似小说推荐
-
八零娇艳小保姆(姜姜有酒) [穿越重生] 《八零娇艳小保姆》全集 作者:姜姜有酒【完结】晋江VIP2024-2-21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11200 ...
-
云养的猫主子总是太叛逆(暮安浅) [仙侠魔幻] 《云养的猫主子总是太叛逆》全集 作者:暮安浅【完结】晋江VIP2024-2-21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