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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莲觉醒后(松庭)


“赤水濯缨!你如今可是仙人!我是你的生父,是给予你性命之人!你敢弑父!?”
濯缨望着那张与自己生得极为相似的面容,血脉在此刻如此具象化地呈现在她眼前。
“那又如何?”
“父欲杀子,子亦欲弑父,因果循环,赤水阙,这是你的报应。”
作者有话说:
连一刻都没有为沉邺的杀青哀悼,下一个来到杀青名单的是——
(虽然没有挂,但沉邺是真杀青了,就算返场也是行尸走肉状态,没有翻身机会啦!

气流以微弱的幅度, 突然有了异样的涌动。
一瞬之间,风吹发尾, 昭粹与赤水阙尚未察觉到半点端倪, 整个墓室内忽而颤动,从外到内骤然荡开一股磅礴浩瀚的灵压!
有人来了!
被打断的濯缨甚至都来不及回身结阵,之前与沉邺的大战消耗了她太多仙力,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无法恢复至正常状态。
本以为对付一个人皇应是不成问题的,却没想到竟还会有人打断自己。
不需要多做思考,就在感应到这股灵压冲击的一瞬间, 濯缨便知道来者的实力远远在自己之上。
到底是什么人,是想救人还是——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被气浪掀飞的濯缨已做好了重伤的准备,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却并未到来。
“公主!!”
是小柳儿的声音!
濯缨猛地转身望去,就见左臂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柳儿张开右臂将她一把抱在怀中。
但濯缨并未因此而松懈, 她的视线越过小柳儿的肩, 映入双眸中的是赤袍少年一力抵挡灵压的景象。
莹绿色的仙力排山倒海而来, 有吞天倒海之势, 莫说谢策玄一个中三品的仙人,就连寻常的上三品仙人恐怕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谢策玄!快退下!”
被小柳儿拦住的濯缨疾言厉色道:
“他是冲赤水氏的人来的,跟你无关!退下!”
赤袍少年的周身被噼啪闪烁的雷电包裹, 刚刚被炎君处理过的伤口又再度崩裂,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往下淌。
然而他脚下一动未动,线条凌厉的侧脸上有隐忍之色, 却并没有半分退却之意。
“——我心悦之人就在我身后, 谁说与我无关, 我又怎么能退下。”
雷鸣风啸中, 他的嗓音沉沉, 却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在濯缨耳畔炸响。
就连护着濯缨的小柳儿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直白得有些吓人。
濯缨好一会儿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心头蓦然一酸。
然而此时此刻并未给她留太多少女情怀的余地,对方显出杀意的一瞬间,濯缨就感觉到那股灵压虽然是直冲赤水阙而去,但同时,也对她和昭粹二人没有半分手软。
帝陵位置何其隐蔽,那人能找到此处,必定是跟着她寻来的。
谁会紧跟她的行踪,还跟赤水阙有仇?
唯有一个答案。
“娲皇宫,女君——是您吧?”
濯缨眸光沉沉,杀意不加掩饰。
“今日您若要杀在场这些人,我们无一人是您的对手,但就算是死,也总要叫人死个明明白白才是,娲皇宫与我父亲究竟有何旧怨,竟让一向避世隐居的娲皇宫不惜出世,不惜大开杀戒?”
躲在濯缨身后的昭粹不明所以,另一边无人相护,早已被灵压碾碎浑身骨头的赤水阙更是百思不解。
“孤与娲皇宫……从未有过交集……尊驾……尊驾寻仇……定是找错人了……”
赤水阙忍着剧痛辩解道。
倒是濯缨忽而联想到什么。
“昊天帝君与我提过,娲皇宫女君曾为治愈旧伤,几番入世历劫。”
但若是如此,濯缨仍想不通,她抬眸望着墓道尽头:
“女君若真是在历劫时与我父亲有过交集,结下仇怨,难道就连我和我妹妹也要一道杀了?堂堂娲皇宫女君,避世隐居,非但没有隐出一副慈悲心肠,反而还修出了滥杀无辜的修罗心?”
昭粹与赤水阙皆一脸见了鬼似的望着她。
这种关头,她不想办法求饶,还在这儿激怒对方?
然而,话音落下后,一直未发一语的黑暗中,终于传来了回应声:
“你妹妹?”
女子的声音淡而悠远,纵然未曾疾言厉色,但却如天生的上位者,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臣服。
“皇后毒害你母亲,也害得你生来就比旁人体弱,她是皇后的女儿,你竟还认她是你的妹妹?赤水阙在这里,他的皇后呢?皇后逃去了何处?”
濯缨心中一沉。
她果然对大雍后宫之事十分熟悉。
昭粹带着哭腔,小声道:“我母亲……早在人间的十几年前,就已经歿了。”
黑暗中的声音问:
“怎么死的?”
“人有三千疾,长生丹却难得,不是所有人都能同我父亲一样得到长生丹——她是老死的。”
濯缨淡声回答。
那个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不恨她。”
她的语调肯定中带着几分不解。
濯缨:“自然是恨的。”
“既然恨她,为何不亲手了结仇怨?让她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老死,是否有些便宜了她?”
女子的嗓音淡然,但说出的话却杀机四伏,叫人不寒而栗。
她对大雍的这对帝后,似乎极为憎恶。
濯缨定定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有极为复杂的思绪涌动,最后只道:
“人是会被恨意消耗的,恨太多的人,只会成为我的负累,说到底,只要知道昭粹过得不好,而我过得足够好,便已经足矣让皇后恨意难平,日夜辗转,我又为何还要在她身上消耗精力?”
若她还是被困在大雍皇宫里的冷宫公主,濯缨或许也会钻研心机,步步为营,在深宫中与昭粹和皇后缠斗。
可她已经走出了深宫。
回头再看,皇后固然有错,但凌驾于皇后之上,将她们放入这个斗兽场,冷眼看她们争斗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比区区一个皇后更可恨?
濯缨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赤水阙身上。
赤水阙神色莫辨,似乎还在思考这位娲皇宫女君究竟是谁,究竟为何对大雍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阿姮?”
他试探着,既怀疑,又似是带了几分笃定地唤出这个名字。
黑暗中传来了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呵。
但赤水阙却将这当做了某种肯定。
他的眸中先是生出了一种下意识的惧怕与戒备,不过很快就被浮上来的一种虚假的喜悦所掩盖。
“阿姮,你没死,是你对吗?”
濯缨瞳孔微微紧缩。
阿姮,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与谢策玄相抗的那股灵压终于缓缓回笼,濯缨连忙上前扶住谢策玄。
“还撑得住吗?”
她将他的手臂绕过肩膀,分担了他的一半重量。
也是实在有些脱力,谢策玄也没有跟她客气,他靠在濯缨的肩上,抬眸扫过她溢满忧虑的眉宇,不仅不觉得疼,反而心中有股熨帖的热意蔓延。
“都没见你脱困……我怎么敢撑不住呢。”
他的鼻息扫过她脖颈间,呼吸因忍痛而急了些,但却不知为何还在笑,笑得濯缨又是生气又是心头发酸。
另一头的小柳儿默不作声地拽着谢策玄的另一只胳膊。
她怕他太重,再把她家身娇体弱的公主给压坏了。
就在此时,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轻而徐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被这道脚步声所吸引,朝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望去——
这一望,便令众人心中一惊。
来者高髻簪钗,朱裳白裙,周身仙气缭绕,天姿绝妙,披帛飘然游动,不堕尘世,只是站在那里,就诠释了何为仙风道骨四个字。
然而最令众人意外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她的眼睛,生得与濯缨简直一模一样。
被数道目光注视的濯缨看向不远处的身影,她面色如常,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那人视线轻扫过濯缨的脸,随即朝赤水阙走去。
待真的亲眼见到这张脸出现在眼前时,赤水阙的心中是难以压抑的震撼与……恐惧。
“你很怕我?”
女君启唇道:
“为何怕我?我还记得,你以月神姮娥之名为我命名,赞我容光绝世,怎么看到这张脸,不高兴,反而怕成这样?”
赤水阙紧绷着一张脸,随着她越走越近,却演不出半分喜悦。
他记得与阿姮年少时的相识相知,记得他们曾对着天地誓言永恒,但也记得两人是如何走到分崩离析、刀戟相向的时刻。
从前的姮妃是个无根无基的平民女子,他的爱与恨都可以随意宣泄,她无力反抗。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一个下位者,而是一个可以随时主宰他生死的仙人,是娲皇宫的女君。
他怎么可能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终于走到了赤水阙的眼前。
凉如秋月的眼眸中显出几分浅淡笑意,与濯缨更有八九分的神似。
“是因为自知亏欠,自知负心,所以才怕我会报复你吗?”
听了这话,赤水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可能会原谅自己,于是也就放弃了虚与委蛇,扯了扯唇角道:
“负心?我纵然负你,但你又是什么清白之身吗?”
赤水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姮,你那么和顺的性子,若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你永远都不可能对我刀剑相向!是你背叛了我!”
就连昭粹看向濯缨的目光都变得八卦起来。
宫妃竟然与外男有私,还被父皇发现,难怪父皇那么恨姮妃,也连带着对姐姐那么厌弃。
濯缨却眉尖轻蹙。
“不可能。”
她母亲都有从重重戒严的宫城里逃出去的本事,要是真有心上人,何须在宫中日日借酒浇愁,还多此一举的刺杀人皇,引来无数麻烦,她大可以直接一走了之。
而且这个娲皇宫女君……
她盯着女君的脸道:
“你不是我母亲。”
纵然母亲抛下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尚且年幼,但不需要任何理智的分析,濯缨能感觉到,她身上没有母亲的气息。
赤水阙怔了怔,又紧盯着女君的脸瞧了许久。
女君笑着问:“她说我不是,那你呢?你觉得我是不是你的阿姮呢?”
赤水阙哑然无言。
“认不出是吧?”她嗓音幽幽,辨不清是喜是怒,只是轻若拂尘道,“阿姮,只是短短几十年而已,他竟然连认都认不出你了啊。”
濯缨见她抬起手,刚要冲上去,就又见一道灵流以她为圆心荡开。
“小心!”
原本靠着濯缨休息的谢策玄猛地回过身,将她护在怀里的同时也将小柳儿一并拽了过来。
鲜血如注,温热地喷洒在濯缨肩上,她蓦地抓紧了他的衣袍。
与此同时,赤水阙的瞳孔也骤然放大,无神地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娲皇宫的那位女君,亲手拧断了他的脖颈。
这位统治大雍数十载,亲手带领大雍走向盛世,又亲手埋葬了盛世的君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己的陵墓之中。
朱衣女君缓缓转身,面向濯缨,视线落在如一座巍峨玉山遮蔽着她的身影上。
纯然而浑厚的杀意无声缭绕。
她甚至不打算多解释一句,但濯缨知道,只要她一念之间,就可以取走谢策玄的性命。
仙人无转世,他若死在这里,就是魂飞魄散,绝无复生的可能。
“你若杀他——”
濯缨目光灼灼,泛着血丝的双目死死盯着那个与她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你若杀他,只要我一息尚在,魂魄尚存,终有一日,不管你究竟是谁,我都定会将你挫骨扬灰,以报今日血仇!”
女君如霜雪般冷淡的面庞似凝固了一瞬,但又好似没有半分动摇。
她指尖凝诀,濯缨便以弓阵护身。
哪怕是蝼蚁之抗,也绝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多年未见,灵胥,你怎么还是这个臭脾气?”
随着天后法相显现,漆黑墓室内神光洞彻,浓郁的五行清气充盈四周,朝着谢策玄蜂拥而去。
“……咳咳咳咳……”
短暂失去意识的谢策玄在濯缨的怀中重新睁开眼,他接连猛咳了好几声,才勉强令苍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
“天后娘娘,您来得未免也太晚了点吧。”
回过神来,他迎上了那双雾气朦胧的眼。
谢策玄愣了一下,旋即抬手,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濯缨的眼角。
“打不过就这么生气?怎么还……气哭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要出门一趟,第二更会晚一点,晚十二点前更!

◎换颜(二更)◎
若不是谢策玄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 就连濯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落了泪。
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又为什么而落泪, 她已经不太记得。
但这一次。
濯缨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哭什么。
谢策玄眨眨眼,还要再说些什么——
猝不及防地, 他挨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谢策玄的脑袋微微朝另一侧偏了一点,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讶神色。
但倒不是被打疼了,因为少女这一巴掌对他而言跟挠痒痒没区别, 他只是有些意外,她为什么会突然给他一巴掌。
一旁的小柳儿诧异地瞪大了眼,赶在濯缨开口前,连忙打断:
“公……公主定是担心少武神您,我从来没见公主这么担心过谁呢, 少武神, 您是第一个!”
小柳儿鲜少撒谎, 紧急之下编出来这等瞎话, 急得她脑门都在冒汗。
然后她又转头,小声劝濯缨:
“少武神伤势刚好一点,听闻您在东稷山, 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公主, 您也不能乱发脾气呀。”
濯缨定定瞧着少年, 眼中波动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她冷声道:
“下次不可再这样。”
“……哼, 知道了。”
谢策玄唇边噙着有几分自得的笑意, 瞥了眼小柳儿。
“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她是在担心我。”
一副“你家公主满心都是我你可别嫉妒”的得意。
小柳儿:……
这人到底是傻,还是就喜欢被人揍?
不确定,再观察观察。
谢策玄表面上虽然看不出端倪,然而时不时投向濯缨的目光也泄露了他的几分燥意。
方才……他都直接了当的表白心迹,说她是他心仪之人了。
她怎么看上去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啊?该不会是没听清吧?
他们几人对话之间,那边的天后与女君斗法正酣。
天后乃上清天宫之首,轻易不会离开上清,故而降临世间的只是她的法相。
然而仅仅是法相,就足矣让濯缨大开眼界。
在金光笼罩之下,任何术法咒诀都如呼吸吐纳般随意取用,濯缨只能感受到五行清气在空气中的波澜起伏,而天后法相与女君之身却立于原地未动分毫。
“……天后娘娘,实力竟然这么强吗。”
濯缨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声。
“那是自然。”
天后现身后,仿佛给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基本上没有给他们留任何出手的机会。
谢策玄淡声道:
“勾陈天后与昊天帝君不仅仅是功德飞升的人仙,还轮回历练了万世,虽然这上清天宫的仙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不过,若是没有这两位仙界最强坐镇,恐怕不会如此平静。”
淡淡的几分恍然之感在濯缨心头蔓延开。
有这样绝对强悍的实力撑起上清天宫的天,让上清仙人们能够安心修行,不必为衣食住行而忧心,这些本就靠功德飞升的仙人,自然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住纯良悲悯之心。
濯缨望着天后法相,眸中泛起深邃的情绪。
娲皇宫女君灵胥并非是等闲仙人,饶是天后与她对阵,也不敢轻敌,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她身后濯缨与谢策玄二人的对话。
“我在了结我的私怨,勾陈天后,这你也要管吗?”
女君灵胥眸光沉静地望着金色法相。
天后微笑道:
“私怨归私怨,可女君别忘了,这位前任人皇是我们家孩子的父亲,也是我们家孩子忙前忙后许久,才推翻了这位不仁之君,散去了他一身护体的人皇之气——你与赤水阙有仇怨,旁人就没有了吗?灵胥,你好歹也是年岁辈分都不知道比她大多少的长辈,怎可仗着自己仙力,欺负一个孩子?”
说到此处,天后一贯柔和的语调淡了几分。
“难道你以为这孩子无父无母,便能随你们欺负了吗?”
朱衣女君眼神微动。
“阿策。”
天后头也不回地问:
“恢复得如何?”
谢策玄起身答:“已全好了,策愿听天后娘娘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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