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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山野行月)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做任务。
她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放弃这次任务,不想让这个世界崩塌,不想让江昭他们死。
也不想谢卿礼走向原书的结局。
她为何什么都做不了?
她为何要在这里看这些?
她看到青年高挑的身影,瞧见他平静下隐含疯狂的双眼。
她听见他清冷不屑的声音:
“这般弱还想拦我?”
她不就是吗?
因为弱,她打不过那神秘人,亲眼看见他废了彼时只有七八岁的谢卿礼。
因为弱,她阻止不了谢卿礼残杀她的同门们。
若一切终将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呢?
她以为对他好,他便不会被心魔吞噬走向灭亡。
可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在剑境里,她在密林中捡到了重伤的他,救了谢卿礼。
可在过去没有她的现实世界,有人救过他吗?
囚禁是真的,虐待是真的,伤害是真的。
他凭什么要为她放下仇恨呢?
凭她给的那些小恩小惠?
他的仇不报,心魔迟早会吞噬他。
但她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谁,连他自己都寻不到。
从头到尾,她的任务就是错的。
她的任务是消除他的心魔。
可他的心魔不可能根除。
裴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包围,但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这就是谢卿礼的结局,也是你们玄渺剑宗的结局,云念,你要拿什么去改变?”
云念咬牙翻身,双手撑地挣扎着要爬起身来。
“不。”她吐出口血,喘息着站直身体,“这不是结局。”
裴凌:“这是天命。”
云念回驳:“没有什么天命。”
她竭力维持自己的身形。
“我想明白了。”
不应该让他放下仇恨。
是她一直以来错了。
她以为这对于她只是个任务,她以为自己只需要送温暖和关怀。
她以为除了谢卿礼,其他人的生死与她无关。
因此她于修炼上消极,待在踏雪峰,不与师兄姐们试炼,只等着谢卿礼来。
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金丹。
可她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她也做不到前辈们那般身经百战,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情感。
这里的人对她来说不止是NPC。
她在乎他们。
而修真世界,强者为上。
就算谢卿礼有一日真的走到了这种境地。
她也要在他铸成大错前,有能力拽回来他。
她要变强。
她不会再让他放下仇恨。
她要守护他,以及玄渺剑宗。
她不能再这般懒散度日。
云念闭上眼,看到自己的丹田处萦绕着微弱的白光。
温和的灵力自丹田迸发,狭窄的经脉逐渐宽广,沿着数千经脉游走奔腾。
虚幻的剑影在丹田处出现,云念看清了它的剑身。
通体银白,剑身上雕刻着霜花的形状,缠绕着剔透的银光,结满了冰霜。
但她却感知不到丝毫的寒意。
反而是极为温和的灵力。
她知道了它的名字。
听霜的剑意温和乖巧地缠绕在她身侧,护着她免受谢卿礼的波及。
江昭咬牙,身上穿着的青衫已经被鲜血染透。
他撑剑想要起身,但刚一下便双腿疲软摔倒在地。
脚步声在向他逼近。
背着的光将青年的身形勾勒的宛如名画,阴沉的天际处浓云翻滚,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气和潮湿的水气。
江昭怔然抬眼看去。
青年依旧好看,神色漠然,眉眼精致如画。
江昭好似看到了十几年前刚入门的少年。
他低语道:“谢卿礼,你天资聪颖,温润如玉,是我师父最骄傲的弟子,他那么喜欢你?”
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何要杀他?
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杀我们?
谢卿礼的脚步顿住,他看向手中提着的剑,剑尖上向下滴着血珠。
谢卿礼歪了歪头。
心魔吞噬了他的人性,他看着眼前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兄,一颗心毫无波澜。
感情被剥削,只余那些残忍痛苦的记忆一遍遍折磨他,消磨掉他的人性。
他忘记了所有有关美好的回忆,满心只剩下杀心。
这些人在他眼中,与当年那些身穿斗篷戴着面具的人重合,他已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既然找不到那些人,那他便选择与这世界共沉沦,一起走向毁灭。
谢卿礼转过眼,高高在上望着这由他一手打造的人间惨案。
江昭听见他不带一丝情绪说:“你不该拦我的,从头到尾,我要杀的都不只是你们。”
他要毁灭的,是整个修真界。
包括他自己。
江昭听懂了。
他的眼睛被雨水蒙蔽,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身着白衣的人有所动作。
生死关头,他却高仰起头看向远处的树下。
那里有他的师父,师兄,师妹们。
有他的爱人。
他笑了起来,神情温柔。
而谢卿礼抬起了剑,血珠顺着剑尖滴下,他挥剑劈斩过去。
剑光划破虚空,急速逼近江昭的喉口,在即将抵达他命脉的那一刻——
“铮——”
凛然的杀意被拦了下来。
一人挡住了他的杀招。
江昭僵硬转过头来。
纤细的身形挡在他身前,少女的衣衫破碎,但与他穿的款式一样,是踏雪峰的弟子服。
她双手执剑,强大的剑意形成保护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眼前的少女明明只是金丹的修为,但却能拦下谢卿礼的剑。
谁人不知,谢卿礼的那柄剑可是天下名剑。
江昭怔然望着她,莫名有种熟悉感:“你是谁?”
云念的虎口微微发麻,拼命拦下谢卿礼挥向江昭的那一剑,他只用了几分力,但渡劫的一招也不是常人可以接下的。
她张了张唇,似乎是在喊谁。
谢卿礼漠然抬眼看去。
云念咬牙抵抗着,清丽的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尘,衣衫破破烂烂极为狼狈。
她的眼睛很好看,漆黑明亮,纵使刚刚哭过有些微红,但依旧泛着透亮的光。
谢卿礼的心跳微微凝滞,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画面,却像缕风般迅速划过,他什么都抓不到。
她是谁?
“师弟。”
她喊他师弟。
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
少女找准他怔愣的空子,竟是直接打掉了他的剑。
碎荆剑被击飞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她也收起了剑。
谢卿礼只来得及看到绿色的身影一闪,清香传来,劲瘦的腰被一双手臂紧紧揽着,她已经冲进了他的怀抱。
他的身量很高,下颌刚好可以抵在她的头顶。
她埋在他的胸口,声线沙哑:
“师弟,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她的声音忽然又很轻很轻:
“我们一起报仇,所以,跟我走吧。”
在他心魔横生,被杀心蚕食了人性,心境即将崩塌时,她一人执剑,来寻他了。
云念抱住谢卿礼的腰身,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能清楚听见他的心跳。
一声接着一声。
越跳越快。
震耳欲聋。

脚下踩着的地塌陷,耳边是凌厉的风,她自虚空跌落。
即将落地的时候,腰间搂上一双有力的手臂,一人接住了她。
“师妹。”
云念睁开眼,瞧见了熟悉的脸。
江昭依旧是这般模样,周身干净,身上没有丝毫的脏乱,与她刚才见到的人判若两人。
她的眼眶忽地一酸:“师兄。”
江昭没死,扶潭真人没死,谢卿礼也没入魔。
江昭不敢碰她,生怕哪里触到了她的伤口。
他小声轻哄着她:“别怕别怕,师兄在呢。”
江昭视线下移,看到了云念凌乱的乌发,破烂的衣裙,以及遍体伤痕。
她的脖颈上一圈红印已经发紫,像是有人险些将她掐死。
江昭一边小心用灵力为她疗伤,一边冷眼看向坐在不远处悠然喝茶的裴凌。
“前辈这下可遂心了,能否让晚辈们离开了?”
裴凌“啧”了声,对他的无礼有些嗔怪:“你师妹年纪轻轻便悟了剑心,此后的修行定能一帆风顺,百年内必入大乘,我这听霜剑是当世的上品名剑,此番我赠给了她,你竟还对我无礼?”
“我们并未主动要您这把剑!”
裴凌笑了笑道:“可听霜选了她。”
他看向高台,镇压在最高层的那柄剑感知到云念的气息,竟飞了出来来到云念身边,绕着云念讨好似的轻蹭。
这便是听霜剑,已经认了云念为主。
江昭蹙了蹙眉。
裴凌神秘一笑:“而碎荆选择了那小子。”
江昭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怀中的少女揪了揪他的衣领,“师兄……师弟呢?”
原先安静坐在角落处的少年不见踪影。
“这……谢卿礼呢?”江昭喃喃道。
云念从他的怀中跳下来,来到裴凌身前,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前辈,我师弟呢?”
裴凌笑:“在碎荆的剑境中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
谢卿礼既然要取碎荆,必然要进入碎荆的剑境。
云念历经了剑境这一遭,总算知道为何原书中会写谢卿礼丢了半条命。
这剑境根本不是好过的。
它就是铸剑者设下的一场考验,能将人逼到生死关头。
可以是取剑人的心魔,可以是杜撰出的一段记忆,总之,势必要将这人逼到毫无生路。
濒死,方能觉悟剑心。
云念没有痛苦的记忆,但是她有在乎的人,这也便成为了困住她的关键。
她在乎谢卿礼,在乎玄渺剑宗,在乎江昭。
于是听霜让她看到谢卿礼被废,看到玄渺剑宗团灭,看到江昭险些被谢卿礼的剑杀死。
云念冷下了脸:“裴前辈,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谢卿礼的过往,知道谢卿礼的结局。
他说自己在此处等了几千年,他在等谢卿礼。
他为何要等谢卿礼?
云念觉得自己好似站在悬崖边,窥见了一丝的天光,向前一步是真相,也是深渊。
裴凌依旧坐着,仰头看着云念:
“这是天命,不可曰。”
云念想锤爆他。
她气的牙痒痒,强行抑制怒意:“那换句话问,您为何会知道这些?”
裴凌笑笑:“小姑娘,你渡过飞升的雷劫吗?”
云念笑的敷衍:“您看我像渡过吗?”
裴凌点头:“等你渡个就知道了。”
云念气的低声咳嗽了几下,震得胸口的伤疼。
江昭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裴前辈,如今已经第十五天了,过了今日便是故陵剑墟关闭的日子,您这时候把我师弟弄进去,究竟居心何意?”
云念生生止住自己的咳嗽,紧握江昭的衣袖:“你说什么,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
江昭颔首:“是,你进去了整整十五天。”
云念在剑境里面待了将近二十多天,全然不知道外界已经过了十五天。
十五天了,今天过后故陵剑墟将会关闭,再开启又得三百年。
而裴凌还在笑。
云念现在越看越觉得他讨厌。
她忍着怒意问:“您为何现在把他拉进去,若碎荆选了他,前几天为何没动静!”
何况,碎荆剑呢?
她根本没见到碎荆。
裴凌像是看穿了云念心中所想,他站起身来,身量颇高,微垂着首看云念:
“碎荆的剑身可不在这里。”
“它在哪里?”
“它嘛……”裴凌笑了笑,道:“我便是它。”
云念倏尔拧了眉。
“小姑娘,这里要塌了,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裴凌道,“就当帮那小子一把,听霜!”
裴凌的话刚说完,像是地面崩塌了一般,云念和江昭的重心不稳,震感顺着脚底传向四肢。
“前辈!”
四面的墙壁上滚下来碎石,落在地上掀起厚重的灰尘,裴凌的身影逐渐虚化,他站的很稳,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云念伸出手想要去够他,身侧一直环绕着她的听霜剑不知何时变得巨大,勾起云念和江昭的衣领便将两人掀了起来丢到剑身上。
本来平整光滑的石壁向两边裂开,逐渐显出一条冗长的隧道,听霜剑载着两人一鼓作气躲过掉落的石头冲入隧道。
两人被迫被带着离开剑阁,巨石落下,掩盖住了裴凌的身影。
也遮住了去往剑阁的入口。
云念满脑子都是:
她挣扎着要下去,可胳膊被江昭紧紧握着,制止住她的动作。
“师兄,放开我!”
“你下去作甚,能改变什么!”
江昭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剑阁的路已经被掩埋。
他将云念钳制在怀中,随着听霜剑载着他们逐渐远去,被掩埋的剑阁也逐渐缩小,直到肉眼无法看见。
江昭的唇角紧绷,“我知道你担心他,但他未必便会死在这里,碎荆选择他自有道理,若他真能通过剑境,碎荆会带着他出来的!”
而且……
他相信裴凌。
纵使裴凌做的一些事情令他不满,但裴凌是修真界创世以来最为杰出的剑修,他当年以一己之力逼魔域退避至极北魔渊,就算为人自负自强,也是一心向道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一个晚辈的性命。
云念只能眼睁睁看着听霜载着她和江昭离开。
她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好似在剑境之中背着谢卿礼被人追杀之时的感受。
云念怎么可能不慌,她知道在原书中谢卿礼是平安拿到了碎荆的,但也提及了这过程并不轻松,他几乎去了半条命。
而且谁也不知道谢卿礼是何时进入的剑境,又花了多长时间出来的。
如今故陵剑墟只剩半天便要关闭,他能赶在剑墟关闭前出来吗?
云念和系统已经慌成了一团。
江昭死死揽着云念的胳膊,就怕她趁他不注意跳下去救谢卿礼。
剑阁已经被掩埋,她也进不去碎荆的剑境,回去只是送死。
江昭喃喃:“他不会有事的,裴凌既然能把他拉进去,便应当笃定了他能出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碎荆会选择谢卿礼。
就好比他不知晓云念为何这般在乎谢卿礼一样。
云念茫然拽住他的衣袖,细白的指尖还带着血。
江昭默不作声用灵力为她疗伤。
这翠竹渡本该凶险外分,但在听霜的带领下,出去的路畅通无阻。
云念得了柄上品宝剑。
江昭神色复杂地看向身前的人。
裴凌说,时间不多了。
裴凌还说,云念会是转机。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看了许久,在瞧见不远处的光圈时,幽幽叹了口气:“师妹,我们要出去了。”
江昭将云念的头按向怀中,用身子替她挡着厉风。
听霜载着两人冲了进去。
坠落感似水般将他们包裹起来,两人听见耳边的风声。
刚下过一场雨,雾霭灰蒙蒙看不太清,沿着花荫小径而行,穿过亭台长阁。
空气中尽是雨后的新霁,湖边立着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
少年冷眼看着湖面倒映的画面。
大雨冲刷了厚重粘稠的血迹,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他听到有人哀嚎着求他放过他们,他见到有人拔剑朝他置喙说要铲除他。
然而最后的画面,却是少女扑进他的怀中。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身上的血染红了他身前的白衫。
树上滴落颗水珠,落入湖水打乱了本来安静的一切。
圈圈涟漪荡起,模糊了她的脸。
“这就是云念的剑境,她渡剑境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吗?怎么还在看?”
身后有人走了上来。
谢卿礼冷眼看过去。
裴凌不知哪里变出了个扇子,自顾自摇着,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姿态闲散的像是来度假般:“年纪轻轻总是臭着张脸。”
谢卿礼道:“前辈废话真多。”
裴凌便笑:“再加一条,目无尊长。”
谢卿礼别过头,只觉得跟他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裴凌也不生气:“你知道她渡剑境之时,我为何要将你的一缕意识拉进听霜剑境?”
谢卿礼不说话,垂下的手却悄然捏紧。
他看到了一切。
他的一缕意识被拉进了听霜剑境,他能看见一切。
看到云念抱着他在密林中逃命。
看到云念红着眼为他疗伤。
看到云念替他引开了那些人,与他们厮杀了整整三个时辰,累到跪地都要摇晃着起来找他。
看到云念在他要杀江昭的那一刻,冲进了他的怀抱。
抱住了他。
湖面上的画面定格,云念闭着眼埋在他怀中,长睫上还带着泪珠。
被抱住的人神情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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