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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纪念日(零砚)


“我手疼。”
手疼和坐哪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林姝不理解, 他转头拿过后排的小医药箱:“没包好,你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林姝其实也不会包扎伤口, 从小到大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怎么受过外伤。
可看男人一脸痛苦,她还是硬着头皮, 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他手上的纱布。
伤口横亘在掌心清晰的纹路上,有些深,他只是动了下手指,很快又冒出血迹。
林姝根本无从下手:“裴明晏, 你...还是去医院吧。”
“不去。”
“可是我处理不好发炎了怎么办?”他的手也是很金贵的, 要写歌,弹琴, 拿话筒......
“你处理得好, 我相信你。”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他再相信, 老师也干不了医生的活啊。
林姝将小医药箱“哐”一声扔回后座, 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呲溜一下驶出车库。
半个小时后,车在东大附属医院停下。
来的路上,林姝就在电话里和裴怀霁打过招呼,两人从侧门的电梯上去,直接到他办公室。
“哟,这是又和谁打架了?”推门进去,裴怀霁瞥了眼他的手,先幸灾乐祸地嘲讽了一句。
裴明晏被冷落了一路,心里本来就烦:“没有,赶紧的,帮我包一下,我们要回去了。”
“不是打架,那是怎么弄的?走路摔的,也不像啊。”裴怀霁故意磨磨蹭蹭。
“切菜切的,行吗?”
“你拿手当菜板啊?切成这样。”
“......”
怎么之前没觉得他逼话这么多呢。
裴明晏不耐烦地扭头就要走,对上小姑娘担忧的眼神,又不得不停住,深吸了一口气:“裴医生,麻烦你了。”
裴怀霁倒是少见他吃瘪,忍着笑:“不麻烦,过来吧。”
他一个神外的主刀,处理一点外伤可以说是洒洒水,很快包扎完,还不忘专业地嘱咐:“伤口别碰水,两到三天换一次药,别吃辛辣油腻——”
“知道了。”裴明晏打断他,牵起一旁的林姝,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走出几步,想到什么,他又推门折回来:“有个事问你。”
“最近脑残片吃完了,再开点,还是住院治疗?”
“......”裴明晏懒得怼他,“你知道痛经要怎么治吗?”
“?你——”
不止裴怀霁哑口无言,林姝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帮自己问的:“那个,我们还是先走——”
“走什么,”裴明晏握紧她的手腕,“既然都来了,有不舒服的总得解决是不是?”
其实上次看她疼成那样,他就打算等演唱会一结束就带她来医院看看,只不过后来又是老爷子住院,她又是搬家的。
这事就耽搁了。
“可是......我不想吃药。”她真的好讨厌药味,以前裴宏章也给她调理过身体,整日整日地喝中药,不止嘴里有药味,她觉得自己房间里都是一股药味。
裴明晏:“有什么不难喝的药吗?”
“没有,”裴怀霁说,“这种最好吃中药调理,你大嫂原来也有这种情况,后来调理之后就好多了,现在冬天都没那么怕冷了。”
“那试试吗?”
裴明晏其实也挺头疼的,她现在单纯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再不舒服,自己又不在,她要么忍着,要么自己胡乱吃药。
“喝完吃颗糖行不行?”
“......”
自己又不是小孩,而且是当着裴怀霁的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拒就显得她明明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矫情。
“嗯,那我明天挂个号——”
裴怀霁:“不用,他们科现在应该也有人值班,我带你过去看看,看完把药取了,你放在这煎或者带回去自己煎都行。”
“好,好吧。”
药房门口,林姝和裴怀霁默默等着。
自己煎药看似简单,但到时候真动起手煎肯定又会觉得麻烦,所以取完药她就果断送到药房,也不想明天再跑一趟,索性等煎好了再走。
“听明晏说你现在搬到云景那边住了。”裴怀霁和她闲聊起。
林姝:“嗯,离了婚还住在一起也挺奇怪的。”
“住的还习惯吗?”
林姝:“挺习惯的。”
裴怀霁:“其实你可以搬回老宅住的,你大嫂和悦然最近都在老宅,爷爷也很想你,虽然你们离了婚,但我们还是家人。”
“我知道。”林姝并没有刻意疏远他们的意思,否则今晚就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我就是最近在帮陈慈和另一个小姑娘补课,回去不方便,等过几天会回去看爷爷的。”
“陈慈?陈叔那个的孙女?”
“嗯,她最近住在我那。”
“挺好的,有个伴,爷爷总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外面。”裴怀霁悠悠地叹了口气,手机响起来,他接起,应了几句,挂断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可是药——”
“没事,我在这等,你再不回去,明晏要把我办公室拆了。”
“......”
别人可能是威胁,裴明晏说不准真的能干出这事。
林姝起身快步往回走。
推开门,男人微仰着头坐在裴怀霁的办公椅里,盯着头顶的灯百无聊赖地转着圈。
“你们怎么去那么久?”
“等药煎好,你要是累了,可以开我的车先回去。”林姝走上前,将自己的车钥匙给他。
裴明晏垂下眼皮,扫了眼:“不累,我不走。”说完,他起身,将椅子推给她:“坐。”
林姝摇摇头。
“那我也站着。”
“......”
林姝无奈地坐下,他手掌在桌沿撑了下,坐到裴怀霁的办公桌上。
敛着漆黑的眸,双手抱胸地看着她。
林姝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摸了下耳朵:“怎么了?”
“没事,看看。”
“哦,你手还疼吗?”
“挺疼的,我哥手劲太大,包得时候又给我造成二次伤害了。”
包扎的时候,自己可是全程在旁边看着的,手法专业又仔细。
林姝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今晚怎么会突然过来?”
“单睿泽他们叫我的啊,你在嫌我过去给你添麻烦了吗?”
“?”他从哪解读出来的?
林姝:“没有,只是你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牵连到自己——”
“我没冲动。”拳头落下的那一刻,他很清醒,那些污言秽语,他听得也很清晰,以至于每一个字,他都想让这种人渣吐出口血来偿还,至于牵连,他不在意,他只在意她有没有受委屈。
“下次我会把人拖远一点打。”
“?”还有下次!
林姝真的想锤他脑袋:“不可以,这样吃亏的是你自己。”
男人低垂着眼睫,安静又旁若无人地盯着她。
“裴明晏!”锤不到他脑袋,林姝用力戳了下他大腿。
男人难耐地闭了下眼,又睁开:“知道了。”
林姝:“你保证。”
“......”这种无赖,没脸没皮的,只有拳头最管用,也只有落到身上的痛是最真实的。
“保证!”她一脸固执地重申。
裴明晏无奈叹了口气:“行,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林姝:“这样是哪样,你没说清楚。”
“保证以后不随便和别人动手,可以吗?”他郑重其事地举起三根手指,只不过声音依旧漫不经心的,“林老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跟人叫板呢?”
自己刚才好像是有点凶了。
林姝顿觉尴尬地转过椅子,奈何椅背又被人轻轻拉回去,裴明晏双手就交叠搭在椅背上,点了点她头顶:“你呢?”
“什么?”
“教育我这么久,你还没说背着我和温絮聊什么了。”
她皱着眉,紧抿着唇。
“不可告人啊。”
“没有,”林姝言简意赅地转述了一遍,看他若有所思地抵着下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没有,挺好的。”裴明晏轻轻摸了摸她发顶。
像敷衍小孩。
林姝:“好吧,你在安慰我。”
“怎么会?乐于助人,多么可贵的品质。”裴明晏发誓自己是发自内心的认可,没有半点敷衍或者拐弯抹角的嘲讽。
几乎所有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一个乐于助人,善良真诚,团结友爱的人,总之是各种简单而美好的品质往他们的思想里灌输。
但到了踏入这个社会以后,善良有时候也成了贬义词,你善良,不行,太蠢,太软弱;团结,少操心别人,专注自己独善其身才最酷......反而野心,功利心,这些成了被追逐褒赞的价值观。
成长不止是一个过程,更是一场战役,在这场战役中,总是会有一些孩子向这个恶心的社会投降,投降后他们收获票子,房子,车子,成为世俗眼光中的成功人士,然后把这个社会变得更恶心一点。
但也总有初心始终如一的孩子,她们只依靠那些从小浇灌她的养分,尽管生长得枝丫瘦弱,但也努力地在这个恶心的社会上开出一朵小花,净化一分丑恶。
林姝便是后者。
只不过她不是被风雨涤荡的小花,她是被养护在植物园的小玫瑰,他的小玫瑰。
他会悉心浇灌,让她开满一整片玫瑰园。
“真的,我是真心实意地夸你,不信你把我的心掏出来看看。”
林姝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又干嘛?”
“裴明晏,你今晚好奇怪啊。”先是为她揍人,然后又在电梯门口等她,现在还说这种掏心的话。
“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是生病了,但又不是脑子有病。
裴明晏发现跟她真的温柔不了一点,换上命令人的语气:“没有,坐好,别随便动手动脚。”
她“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困了?”
“有一点。”她揉着眼睛。
裴明晏转过她的椅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让你枕,睡吧。”
“可是——”林姝摸出腰后一个小垫子,“大哥这有枕头,比睡你的腿舒服。”
“?”还给她挑上了。
裴明晏:“他睡觉流口水,平时肯定睡得上面都是口水。”
作者有话说:
裴怀霁:造谣,我要告他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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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师。”一大早, 林姝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这天是小年,叶子请假在家休息,林姝就顺便给陈慈也放了一天假, 让这个小懒鬼可以好好睡个囫囵觉。没想到她该睡的时候不睡,一大早来扰人清梦。
林姝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 趿着拖鞋走到门边, 拉开门。
“怎么了?”开口是迷迷糊糊的声音。
陈慈:“隔壁好吵啊,一大早就在哐哐当当的,让人根本没法睡觉,你能不能找物业投诉一下?”她身上还穿着睡衣,一脸被吵醒的幽怨。
要说隔壁也真挺奇怪的, 装修是个大工程,临近春节, 正常人一般都会选择在年后动工,他/她倒好,就逮着年底这几天各种哐哐哐, 突突突地赶工。
而且自己在住进来前打听过,隔壁从交房起就空置了,楼上楼下都没人见过业主,怎么偏偏她一住进来就跟着入住了。
想不明白。
林姝回到床头拿起手机, 划拉了两下找到业主群, 又想起之前也有邻居反映过隔壁装修噪音的问题,业主好像并不在群里, 物业也是口头承诺会尽快处理, 实际上就是和稀泥。
“你在我房间睡吧, 我房间没那么吵。”林姝说着拿起床尾凳上的厚厚的羽绒长外套。
陈慈:“干嘛, 你要出去?”
“我去对面看一下。”她裹上外套, 带上房门。
走廊里,穿堂的冷风吹来,林姝打了个寒颤,将外套拢得更紧一些。
因为在装修,隔壁的门没关。
她探身往里瞄了一眼,清理过的水泥地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厚纸箱,看品牌,是家电家具之类的。
可这墙都没粉刷就要入住吗?
她之前是在社交平台上看见过有博主分享自己入住毛坯房,还被网友调侃是叙利亚风,虽然她不喜欢这种调侃,但后来确实有不少人模仿。
“小姑娘,让一让。”她还在思考这位奇怪的邻居是为了哗众取宠还是暂时无处可住,身后,两个身穿工作服的工人师傅抬着一台大冰箱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她赶紧识趣地避让开。
等他们将冰箱归置到墙边,林姝踱步到门口,问道:“这房子是准备入住了吗?”
“估计是吧,其实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只是送货的,你问问房东,他人之前还在这的。”
师傅边搭着她的话,边拍了拍手臂上的灰。
旁边的同伴催促,他抱歉地笑了下,借过她大步跑进电梯。
大概是还有别的货要送,两人下去后门没关。
林姝手搭着门沿,又朝里逡巡了一圈。
房子的格局和她那边是一模一样的,她试探地敲了敲大开着的防盗门,无人应答。
是在房间里吗?
她壮着胆子走进去,主卧里已经放了一张床,还有几组柜子。
阳台上,站着两个高挑的身影。
一男一女,男人穿着深黑色的长大衣,宽肩窄腰,身材甚是优越,女人也不差,长靴里两条腿又长又直,短发被风吹得凌乱,露出一对时尚简约的黑红耳坠。
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林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眼睛有点模糊,想走近两步。
突然,砰一声,阳台门被关上。
估计是察觉到她的存在了。
她有些尴尬,脚步要迈不迈地僵在原地,扯高了嗓子:“那个,我是隔壁的,我过来是想问下你们现在是装修好了吗?”
“没装修好的话以后装修的时间能不能晚点?家里有学生容易被吵得休息不好,”她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继续说,“而且今天是周末,法律规定已竣工交付的住宅,在节假日期间是...不能装修施工的,会扰民。”
她其实挺怕对方来一句“那你报警吧”。
毕竟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到报警,双方的面子都不好看。
可对方还是没说话。
她把衣领裹得紧紧的,又打了个喷嚏。
“那个,其实我只是提醒一下,”她其实也不喜欢上纲上线地教育别人,“这里隔音不太好,希望你可以理解,当然,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也可以找...咳——找我。”
“知道了。”
终于,一道女声回应了一句。
这算是达成共识了吧,林姝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两只手揣进口袋里,匆匆小跑出了房子。
“噗!哈哈哈哈哈哈!”确定人走后,何珊一巴掌拍在男人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明晏,你要不要这么怂啊?”
看到小姑娘慌不择路地锁门躲起来就算了,连句话都不敢回。
听到人咳嗽明明紧张得要死,还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
“不过我也总算知道了你干嘛有房子不住,突然抽疯要来睡这毛坯房,原来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何珊揶揄地看着他。
裴明晏真想缝上她那张嘴:“没有。”
“装,你再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话不投机半句多,裴明晏拂了拂大衣,转身要走。
何珊拖腔拉调地“哎”了一声:“你现在出去,小心她突然又杀回来。”
冷若冰霜的脸上裂开了一丝缝隙,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默默收回。
何珊没忍住,又噗呲一声笑出来。
“......”
下午,林姝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带着陈慈一起回老宅过小年。
但小姑娘说不想回去听唠叨,死活不愿意。
林姝便没有强人所难。
小年夜,裴家的惯例是家人一起包饺子,吃顿饭,但这次,她车刚开上高架,接到大嫂的电话,那边报了一个餐厅的地址过来。
是还有其他人吗?
林姝不在意,也不期待,因为以往小年夜的家庭聚餐,裴明晏从不到场,估计是裴宏章约了哪位旧友和他们的小辈吧。
林姝默默修改了导航。
四十分钟后,车在餐厅外缓缓停下,有泊车的门童过来替她停好车。
林姝跟着侍应生走上二楼包厢。
推开门,她脚步忽地一顿。
一屏风之隔的餐桌旁,男人手闲散地搭在桌沿,另一只手拿着笔,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手里拿着一叠明信片。
他签一张,男生拿走一张,像是工厂的流水线作业。
熟练又机械。
头顶明暗相交的光线落到他发顶,勾勒出如描似画的五官,也映照出他眉宇间轻蹙起的一点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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