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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平平无奇(月下蝶影)


“既除掉了妖族的大妖,又引起妖族与我们的争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其他长老纷纷点头:“这么说来,动手的很有可能是魔族?”
有几位长老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一言未发的银籍。一位与银籍关系不睦的长老开口道:“不知银籍长老如何看待此事?”
银籍看向说话的长老:“我是九天宗长老,不是魔教护法,怎知魔教之事?”
“希望银籍长老当真是半点不知情。”长老阴阳怪气冷哼一声;“就怕有些人,表面是正人君子,背地里勾结外人,残害正道。”
“行了,都是自己人,不要说这些不利人心的话。”年龄最长的大长老紧皱眉头:“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倒先吵闹起来,像什么话?”
“反正我又没有跟什么魔族公主纠缠不清,还帮魔族大皇子求情保命。”阴阳怪气的长老嘀咕几句,在大长老的怒视下闭上了嘴。
“南砜,你再多带些人手守在客院附近。”大长老看了眼空荡荡的宗主位置:“虽然我们还未确定动手的究竟是何方势力,但为了修真界的安宁,我们必须要以最坏的猜测来做打算。”
“是,长老。”南砜拱手行礼:“晚辈这就去加强布防。”
“等等。”银籍站起身:“南砜,我跟你一起去。”
南砜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宗门里,到底还是有人介意银籍师叔与魔族公主的事。
玖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走到院子里发现院门口有手持武器的九天宗弟子守着,好奇地走到院门问:“几位道友,你们这是作甚?”
其中一位守门弟子,除夕夜与南砜一起擒杀过水蛭妖,所以对玖茴熟悉一些。见她开口询问,于是客客气气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魔族人杀了赤泉,企图挑起修真界与妖族的矛盾?”玖茴沉吟良久,怒骂道:“这些魔族好肮脏的手段,真是太可恨了。”
其实妖族并不是很在意一个被关了五百年的妖怪,可能修真界对妖族的团结程度有某种不太真实的误解。
别说一个被关了五百年,极易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大妖。不同山头的妖自立为王,为了抢夺灵草灵药,能把狗脑子打出来。
要不然白奇那个废物,也不能听信狐狸精的谎言,跑来人间界混口吃的。
与互通有无的修真界以及等级分明的魔族相比,妖族就是一盘散沙,五十座山头能凑出一百个妖大王,主打一个“关我屁事,关你屁事”,今天你抢我一朵花,待我明日修为大成就杀你全家。
东山头看西山头的妖:活不好就去死,死也别死我家门口。
南山头看北山头的妖:被人类噶了腰子?哦,那是应该的,废物就是要死得惨一些!
猴妖能与香蕉妖相亲相爱?狐狸精能与山鸡称兄道弟?
什么团结友爱,什么互通有无,压根不存在的!
比如他们村,也是要跟其他山头打架的。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们村的叔叔婶婶们格外能打,所以方圆几百里内的妖,没谁敢来招惹他们。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适合让人族知道了。她扒拉着门柱,与这位九天宗弟子激情澎湃的对魔族指指点点,骂骂咧咧,恨不能当场便与这位道友攻打魔族,还天下一个安宁。
“等攻打魔族之时,我一定左一个,右一个,把那些魔头杀得嘎嘎乱叫。”这位九天宗弟子还比较年轻,性格较为活泼:“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正道的光。”
“九天宗这么厉害,肯定能带领我们到魔族嘎嘎乱杀。”玖茴竖着大拇指:“我听师尊说,九天宗剑修都特别厉害,不仅道心坚定,还能越阶杀敌,堪称修真界楷模。”
“也没有那么厉害。”弟子羞怯挠头:“玖茴道友你才厉害,年纪轻轻就已经元婴境修为。”
“我自小就被家中长辈灌灵草灵药,哪能与道友的苦修相提并论。”玖茴拱手敬佩道:“可惜我在剑修一道上没有什么天分,不然我也想走剑修的路子。剑修操纵灵剑,畅快杀敌的模样,简直就是风采无限!”
祉猷靠着门廊,静静看着玖茴与九天宗弟子聊得热火朝天。好像无论在什么地方,玖茴都能与人聊成一片,就连九天宗的弟子,都能把她当成自己人。
他眉梢微挑,看向院门外另一个方向。
“那是谁?”银籍注意到九天宗一个年轻弟子,跟一名陌生女子聊得眉开眼笑,微微皱眉,九天宗弟子何时如此不稳重了?
“师叔,那是望舒阁玉阁主的亲传弟子玖茴。”南砜看到这一幕,半点也不意外,他怕师叔对玖茴不满,忙解释道:“玖茴姑娘虽然年仅十八,但已有元婴境修为,是难得的修行奇才。”
“望舒阁?”银籍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宗门:“这种微末小宗门,也能有这样的弟子?”
南砜低头不语,除夕夜玉阁主与秋华仙尊,齐齐劈开五千年水蛭妖结界的那一幕,还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呢。
“银籍师叔,掌派师兄!”几个护卫客院的弟子察觉到两人的到来,连忙躬身行礼,就连与玖茴聊得眉飞色舞的弟子,也收敛起了所有的表情。
“银籍真人,南砜道友。”玖茴向两人拱手行了一礼。
祉猷默默走到她身边,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玖茴道友,祉猷道友。”南砜赶紧回礼:“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前半夜雷声吵得睡不太好,后半夜睡得很香。”玖茴疑惑地看向银籍与南砜:“不知真人与道友来此处,有何事?”
忽然,她止住话头,看向不远处的假山石:“那位道友是真人带来的弟子?”
南砜侧首看去,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拔剑投掷而去,拦住此人去路:“站住,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这位弟子低着头,拱手道:“见过掌派师兄,我是听剑峰的内门弟子。”
南砜看向银籍:“银籍师叔,这是你们听剑峰的内门弟子?”
银籍一步一步走近弟子,弟子似乎有些害怕他,一直没有抬头。
气氛格外的安静,玖茴踮着脚尖,在院门口探出了大半身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的心思。
刚才跟她聊天的九天宗弟子见状,默默往旁边挪了半步,让她看得更加清楚。
银籍一步步靠近,内门弟子一步步后退,突然银籍一把抓住内门弟子的手腕:“是你?”
内门弟子挣开银籍的手,仰头看向银籍:“是我又怎样?”
“此事当真是你们魔族所为?”银籍面色刹那间变得难看:“你们魔族究竟想要害死多少人,才能罢休?”
“什么是我们所为?!”内门弟子不敢置信道:“银籍,你竟然连问都不问,就这么怀疑我?”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赶紧给我走,你早已被逐出师门,九天宗不是你能够踏足的地方。”
银籍拉着这位“内门弟子”就准备离开,南砜提剑拦在二人面前:“银籍师叔,此人来历不明,疑是魔族之人,还请师叔把此人交给晚辈,由晚辈来处理此事。”
“让开。”银籍把人藏在身后,他冷漠地看着南砜:“南砜,无论有什么事,皆由我一力承担。我是九天宗听剑峰长老,你没有资格拦我去路。”
“瞧瞧,这就是传说中最不正常的那种恋爱脑。”玖茴对祉猷小声道:“既然要放人走,就不该拆穿人家的身份。拆穿了身份,闹出了矛盾,又当着掌派弟子的面要放人走,正经人能干出这种事?简直是……狗都不爱吃的恋爱脑,银籍真人的修行天分,难道是用脑子换来的?”
祉猷:“……”
几位九天宗弟子:“……”
“师叔,你不要让晚辈为难。”南砜寸步不让,他神情凝重地看着银籍:“请你不要一错再错,为你自己蒙羞。”
“银籍,放开我。”被银籍拽住手腕的“内门弟子”忽然拔出剑,一剑捅穿银籍的后背:“你用计害死我族护法,又与九天宗宗主害死我大哥二哥,如今何必在我面前扮演虚情假意?!”
“师叔!”南砜伸手去扶银籍,被银籍一手挥开。
他痛苦地看着“内门弟子”,忽然掏出一件法器,往“内门弟子”身上一扔,内门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道流光逃走。
玖茴:“……”
哦哟,她年龄小,没见过什么谈恋爱的大场面,这两人真的正常吗?
很好,赤泉死于魔族之手,这几乎可以确定了。
感谢恋爱脑送来的意外之喜大礼包。

第40章 好人
等流光彻底消失不见,银籍脸上的深情与痛苦全都消失不见,他转身看了眼玖茴与祉猷,伸手捂着胸口处的伤,仿佛不知疼痛:“魔族潜入我宗,杀死赤泉后,意图暗杀其他宗门来客,妄想引起天下大乱。我因私情助其逃脱,甘愿领罚。”
血浸透衣袍,顺着袍角一点点滴落在地,银籍眼瞳中是看不穿的幽深暗黑。
“师叔……”南砜怔怔愣在原地。
银籍缓缓转过身,朝着九天宗正殿一步步慢慢走过去。偌大的九天宗繁花盛开,幽幽花香掩盖了所有的血腥。
九天宗正殿大门徐徐打开,步庭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听到银籍的脚步声,他头也未回:“过来给祖师爷上一炷香。”
香烟袅袅,银籍把香插入香炉中,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随后取下腰间门的长老玉令,轻轻放到祭坛上。
一个时辰后,九天宗昭告天下,魔族公主伪装成九天宗弟子,潜入镇妖狱暗杀赤泉后,意图暗杀某位在九天宗做客的宗主时,被九天宗掌派弟子发现。九天宗长老银籍因儿女私情,助魔教公主脱逃,罪无可赦,处以万箭穿心之刑,并逐其出师门。
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九天宗执法公正,九天宗邀请了各大宗门前来监刑。
玖茴与站在人群中,看着被锁在高台上的银籍,拉着祉猷往后退了退。
“玖茴道友。”人群后面,锦轻裘正摇着扇子,见到玖茴出来,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又见面了。”
“锦少主。”玖茴瞅了眼他手里的玉扇,这把扇子可能救过他的命,她从没见过扇离他手。
“姑娘喜欢在下这柄扇子?”锦轻裘合上扇子,双手捧于掌心,递至玖茴面前:“玉扇赠佳人,请姑娘笑纳。”
“此扇乃少主心爱之物,我怎么能夺人所好。”玖茴客气推辞。
“没事,我这里还有很多玉扇。”锦轻裘把玉扇塞到玖茴手里,从纳戒中取出新的玉扇:“梅兰竹菊,桂荷月芍,应有尽有。”
玖茴摩挲着掌心的玉扇:“这扇子是单给我一人,还是我与师弟都有?”
“令师弟仪表堂堂,面如冠玉,这把兰影玉扇堪堪配得其矜贵的气质。”锦轻裘把兰玉扇给了祉猷:“请道友笑纳。”
“多谢。”祉猷面无表情地把扇子收下。
“听说事发之时,玖茴姑娘在场?”送完扇子,锦轻裘看了眼高台上血流不止的银籍,漫不经心道:“不知那位魔族公主是何等美人,竟引得堂堂九天宗长老为之背叛宗门?”
“没来得及看清。”玖茴把玩着玉扇,满脸烂漫与天真:“我只看到两人吵了几句,南砜道友想把魔族公主抓起来,银籍真人拦着不让,随后便掏出一个法器帮着魔族公主逃走了。”
“爱情真是令人盲目。”锦轻裘再次掏出一把玉扇把玩着:“可惜了,银籍真人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高台上,数支带着灵力的光箭朝着银籍穿心而过,银籍疼得跪在地上,没有求饶也没有痛呼。
“银籍,你可有悔?”执法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弟子甘愿受罚。”银籍苍白着脸,他仰头看着施刑的诸位九天宗弟子,口吐鲜血道:“人魔相恋,天理不容,弟子落得今日下场,无——悔!”
“好,很好。”执法长老拂袖背过身,声音颤抖道:“继续行刑。”
“这位执法长老是银籍的师父,行事素来公正。”锦轻裘小声跟玖茴讲解:“亲手养大的徒弟,因私情执迷不悟,其心痛可想而知。”
万箭穿心,箭箭痛入骨髓,便是银籍有合体期的修为,也越来越撑不住。他趴在地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不出样貌的血人,四周已经有人渐渐露出不忍的神色。
“继续。”执法长老见部分施刑弟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强忍悲痛:“正道容不下这种不分是非的弟子,宗门内谁若是敢为其求情,便与他同罪。”
听到这话,锦轻裘轻笑一声,不允许宗门内的人求情,可没说不允许在场其他人求情。他转着手里的扇子,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知道谁愿意站出来,保银籍一命?
秋华仙尊名下没有弟子,又因其无大事不外出,所以这次代表青岚门来九天宗的,是大长老亲传弟子。更妙的是,这位弟子与秋华仙尊同宗同脉,不仅是青岚门亲传弟子,还是祈月城的少城主。
平陵瑶知道四周的人都在等她开口,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微勾起唇角,她只是晚辈,怎么能越过在场诸多宗主,为九天宗的人求情?
不过是万箭穿心,活得了就活,活不下来就去死嘛。
九天宗人才济济,死一个银籍,问题不算大。
气氛渐渐凝滞,青岚门代表平陵瑶不愿开口,其他人碍于秋华仙尊修真界第一人的威名,也不好第一个站出来。
眼见银籍已出气多进气少,执法长老心如刀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刑台上受尽折磨。
“啧。”锦轻裘小声道:“看来青岚门是半点颜面都不给九天宗留。”
青岚门不说话,他御珍宗也不好得罪人嘛。
“请执法长老手下留情。”
眼见银籍快要保不住性命,一位不起眼的宗主终于站了出来,只是不敢看平陵瑶所在的方向。
不过有心求情的人,皆松了口气,顺着这个台阶纷纷开口,让执法长老留银籍一命。
要不怎么说,活得越久的人,越能演呢。
若非场合不对,玖茴真想拉着祉猷的袖子跟他嘀咕,第一位站出来的陌生宗主,肯定是九天宗自己安排好的暗线。
这样既证明了九天宗的大公无私,又能保下银籍一条残命。
九天宗大张旗鼓地让银籍受刑,一半是为了挽回九天宗的声誉,另一半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银籍与魔族公主的爱情,增添几分悱恻缠绵?
求情的人恳求再三,执法长老拒绝连连,最后在众人的求情声中,执法长老一掌把银籍拍出九天宗大门外,银籍顺着台阶狼狈滚落。
师徒二人,一人在台阶之上,一人趴在台阶之下。
“从今往后,你我师徒缘尽,无论你生死病伤,都与九天宗无关。”执法长老冷漠地俯视着银籍:“但你的修为是九天宗给的,离开之前,我要废去你的灵台,毁去你所有修为。”
执法长老召出本命剑,在众人的目光下,刺穿了银籍的灵台。
他收回滴血的剑,声音颤抖:“你走吧。”
银籍蠕动着爬起身,朝执法长老磕了一个头。他试图站起来,最后却只能无力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白玉阶上落满了血迹,鲜红艳丽,触目惊心。
“今日事已毕,诸位请便,老朽告辞。”执法长老勉强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众人理解他此刻心情,也都没有客套挽留。去年才参加银籍真人的合体期大典,今日就目睹他被废去灵台逐出师门,真是命运弄人。
“可惜,真可惜。”平陵瑶看着玉阶上的血迹:“可惜了这干干净净的白玉阶,染上污血,终究是不干净了。”
她在说白玉阶,但又不仅仅是在说白玉阶。众人心知肚明,气氛略有些尴尬。
“诸位皆是心善之人。”平陵瑶把目光投向众人,轻笑一声:“宗门内还有要事,晚辈不敢久留。诸位,晚辈告辞。”
她的目光穿过众人,在玖茴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伸手行礼后,便跃上飞剑,离开了九天宗。
其他宗门的代表也都纷纷找借口离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玖茴道友与祉猷道友难道不打算离开?”待人走得差不多以后,锦轻裘再度晃悠到了玖茴跟前:“在下近日新得了一件飞行法器,二位道友若是不弃,在下愿送二位回去。”
“多谢锦少主,不过我们还有点小事未办好。”玖茴拍了拍腰间门挂着的荷包,没有掩饰自己来九天宗的目的:“鄙宗接下来一年要怎么过日子,全在此一搏。”
“原来如此。”锦轻裘笑出声来:“那在下便祝玖茴姑娘如愿以偿,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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