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难为(龙柒)

林也奚却听到了，她心神一颤，只见识海中金光灿灿，像在放烟花般绚烂夺目。
林也奚很是尴尬……
她没开心。
不对，她顺利结丹，应该开心！
哎，师尊瞎说什么大实话，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识海中不藏事，林也奚也没学会怎么藏。
于是这些“心声”全都化作实质，响彻识海。
沈让尘：“……”他退了出去。
林也奚：“……………………”救命，她不会刚结丹就因尴尬而死吧！
结丹很顺利。
果真用了一个时辰。
一点不多一点不少，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沈让尘预判得太准。
金丹期和林也奚想象中不一样。
她以为会是在丹田（灵海）中多了一枚金丹——上辈子的小说里好像是这么写的——可其实是直接灵海换识海，蓄力点也从腹部升到了头部。
识海不同于灵海。
灵海是吸纳天地灵气，转运成灵力后游走于四肢百骸，进而催动法诀。
识海是兼具了灵海的功能，且有多了一步，便是将天地灵力化作神识，盘踞于识海之中，也可以肆意延展出去。
只是金丹期修士，识海相对单薄，比起催动神识，更适合用灵力。
这个境界约莫就是一个“过渡期”。
等到了元婴境，应该就能自如操纵神识了。
林也奚喜滋滋地在识海中晃悠。
她其实来过一次。
温辞盈夺舍她时，在焚天的帮助下，她看到了这片金灿灿的广袤空间。
不过挺奇怪的。
灵海破开方有识海。
那她之前是怎么来的识海？
识海是本就存在呢，还是结丹后才由灵海升级而成的？
这问题让林也奚百思不得其解，就好像鸡生蛋蛋生鸡一般，难以溯源。
可惜她不敢问沈让尘。
其中破绽太多，稍有不慎万一被套出季燕北和玉简……
嗯，不能问！
林也奚很想唤出玉简，看看水镜上的情况，可惜当着沈让尘的面，玉简跟死了一样，别说她不敢唤，她怀疑自己想唤也唤不出来。
林也奚睁开眼，迎面看到沈让尘。
沈让尘正打量着她，此时两人对视，望进了彼此眼中。
林也奚蓦地想起那声低低的……很美。
这直达识海的声音，太蛊了。
沈让尘见她耳边泛起薄红，那红晕像朝阳映在暖玉上，蔓延至整个雪白脖颈。
一阵懊悔升起，沈让尘别开视线。
识海是极私密之处。
林也奚初初结丹，什么都不懂，他却不该如此。
只是那识海……
实在是太特别了。
天空与海，互成镜面。
广袤的空间仿佛没有尽头。
纯正的金色，像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
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
沈让尘倏然回神，声音淡淡的：“既已结丹，便出去吧。”
林也奚瘪瘪嘴，道：“徒儿该感谢师尊的不‘滚’之恩吗？”
沈让尘自觉该与她拉开距离，冷着脸道：“你不是想破了这畛域吗？”
他一句话让林也奚兴致勃勃：“师尊可有法子？”
沈让尘虽说未曾离开密室，连一缕神识都没有散出去，可外头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宋万鹤布下了欺天大阵，以整个乾坤宗为祭，唤来了“伪善”。
因着怕他误事，还故意寻了把剑锁。
没了沈让尘这个隐患，他可以肆意操纵乾坤宗，掌控“伪善”。
毫无疑问，宋万鹤成为了“伪善”的大司命。
他不再是他。
而是祂。
以神之尊，注视着这方天地。
沈让尘道：“宋万鹤早已不在乾坤宗，你只需寻到他的化身，将其斩杀即可。”
林也奚听得一愣：“那宋万鹤……”
沈让尘冷笑一声：“他无暇顾及，欺天之罪可是那般好受的。”
林也奚好奇：“欺天之罪？”
沈让尘：“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林也奚立马闭嘴，不仅不问了，还补充道：“我懂我懂，师尊你放心，我丁点儿好奇心都没有，您也仔细些，千万别告诉我什么秘密，我不想知道，一点都不想……”
末了她又瞥了眼沈让尘的雪白袖笼，干巴巴道：“当然，要是有像‘九品凝金丹’那样的小秘密，徒儿也是受得住的。”
沈让尘忍了忍没忍住，扔给她一个玉瓶。
林也奚对一切从他袖笼出来的东西都很感兴趣，赶紧接下。
沈让尘：“强体丹。”
林也奚一看，惊了：“这这……”至少是六品了吧！
沈让尘：“你仅是金丹期，受不住更好的品质。”
林也奚眉开眼笑，道：“徒儿定会再接再厉，尽快入元婴境。”
那么多宝贝孤零零躺在袖笼里，太让人心生怜惜了，身为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她义不容辞，理当为师尊分忧解难。
林也奚仔仔细细收好玉瓶，问道：“乾坤宗上下七十二峰，徒儿难道要一个个寻过去？”这着实有些费力。
听沈让尘的口吻，宋万鹤的这个化身战力并不高，她一个金丹境都能斩杀，那峰上的元婴老祖们……嗯，她给他们贴个清心符，岂不是分分钟破除畛域。
这其中想必是有些蹊跷的。
比如说，化身难寻。
沈让尘：“寻是寻不到的，你得让他来找你。”
他继续解释道：“你不受侵染，是寻不到他的，别说乾坤宗，即便他在你眼前，你也看不到。”
林也奚懂了：“徒儿要先入‘伪善’，再破开‘伪善’，方能见到宋万鹤的化身。”
沈让尘：“对。”
林也奚轻吸口气，明白了。
难怪乾坤宗上下，竟无一人能打破这畛域。
进入“伪善”容易，如何破出太难了，这不是用清心符就可以的，而是得由心而外，真正的打破“伪善”。
她想到了自己在我行佛畛域时……
入心执破心执，而后见我行佛。
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处。
沈让尘凉凉道：“当然，你也可能会永远沦入‘伪善’。”
林也奚倒是不担心自己，一来她有过一次经验，二来还有玉简傍身——玉简肯定不收侵染，而它总是要拉她要回归“主线任务”的。
只是此时嘛，她故意说道：“那师尊岂不是会很难过？”
沈让尘：“……”
林也奚：“唯一的徒儿沦陷，师尊莫要独自落……”话没说完，她被送出了密室。
林也奚隔空把话说完：“独自落泪到天明！”
说完她唤来破天，溜得飞快。
沈让尘：“……”
他在这密室中待了五百年，今日竟隐隐觉出些许冷清。
这念头稍纵即逝，沈让尘点了下地上粉齑，石床恢复如初，他闭目冥思。
林也奚离得远了后，才唤出水镜，查看详细信息。
她对沈让尘挺好奇的，虽说心中有了许多猜测，也需要玉简来确认一下。
结丹后，《无心剑》的那一堆星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倒是比《浩渺仙途》要复杂些，包含了不少“前情提要”。
书名：无心剑。
主角：沈让尘。
灵根：无色圣灵根。
看到这里，林也奚便愣了一下。
她喃喃道：“同一款灵根啊……”
玉简在沈让尘面前大气不出，如今倒是敢出声了：“毕竟是一个人。”
林也奚纳闷道：“这无色圣灵根也是稀有得很，难道……”
她话没说完，已经想通了。
这无色圣灵根最擅伪装，别说沈让尘了，便是季燕北这个境界，都能瞒住大多数人了。
只怕除了林也奚，嫌少有人知道沈让尘是无色圣灵根。
林也奚接着往下看。
剧情简介：沈让尘生于乾坤门下，自幼天资优秀，修行一路顺畅无阻。他年少入了无情道，自此与世情割裂，独自修剑。百年后大成，他一人一剑行走于四洲，扬名天下，被尊奉为当世第一剑修。
五百年前，陡生大变，他身负重伤，回到乾坤宗闭关疗养，至此再也不见外人，彻底避世。
世人皆知这位第一剑修出身于乾坤门下，乾坤门也因此发扬光大，逐渐成了北洲第一宗门，而他也被奉为苍澜真人，镇守乾坤宗。
五百年后，林也奚登上苍澜峰，费尽心思拜入他门下。
沈让尘年少便入了无情道，从不知情为何物，在此女百般撩拨下，竟生了背德之情。他破了无情道，与她相守，却不想此女心思很毒，从头到尾图的便是他的千年修为……
到此戛然而止。
林也奚看得后槽牙生疼。
什么玩意！
哪来的狗血虐恋！
哦不对，人家虐恋好歹是两情相悦，她这分明是恶女一个，受虐的只有可怜巴巴的男主。
就这剧情走向，后面怕不是有个小天使一样的女主，来救赎男主这破碎的心吧？
林也奚被自己的脑补给雷得一激灵。
尤其是代入到沈让尘，简直是人设血崩，没眼看了！
林也奚关了水镜，认真问玉简：“你说实话，这剧情是不是你瞎编的？”
玉简：“……”
林也奚：“你编也编得靠谱点！你看沈让尘是那样的人吗？这剧情符合人物设定吗？这走向有逻辑可言吗？再说了，我哪里是费尽心思拜入门下了？”
玉简闷了半天，闷出俩字：“天命。”
林也奚：“？”
玉简：“不是编的，是天命。”
林也奚：“说清楚点。”
玉简顿了顿，说道：“他命里福薄。”
林也奚愣了愣，问道：“命里福薄，所以靠近他的人都会害他？”
玉简不出声了。
任由林也奚再怎么套话，它都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林也奚回忆着季燕北之前的剧情简介，再看看沈让尘的剧情简介……
嗯，她都是妖女人设，且是那种骗身骗心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顶级恶女。
所以她这个妖女也是天命如此？
天命怎么偏盯上他了呢？
林也奚看了眼季燕北的新剧情……
天命如此又怎样？
这不也变了么。
林也奚敛住思绪，不再多想，当务之急她得先破了这个畛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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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也奚思考着该如何入“伪善”。
其实也不难, 伪善二字本就是虚假的，她只要给出虚假的善意，并不由衷的伟光正, 应该就可以了。
看来，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
上回是谁比谁更疯, 这回是谁比谁更假。
林也奚回忆着那诡异的笑容, 她试着笑了笑，无比顺畅丝滑，甚至有种满足感踏实地充盈在内心，让人浑身舒泰。
她赶紧敛住嘴角，额间沁出薄汗。
这笑容带给人的“幸福感”太强烈, 让人难以抗拒。
破“心执”容易，破“伪善”难啊。
尤其是一心向善的人。
林也奚心思一动, 想到了……
虫林宗。
她接触过他们，这帮人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反社会人格是不懂什么叫一心向善的。
像合和峰其实还没到反社会的地步，他们是契合伪善的。
可虫林宗呢, 他们都不算人了，没准能抵御“伪善”的诱惑？
林也奚不指望能和一帮虫子合作，她只是想验证下想法，寻一下破伪善的思路。
那么问题来了, 林也奚：“崇林峰在哪儿？”
乾坤宗占地颇广, 峰峦叠嶂，连绵不绝, 一眼都望不到头。
林也奚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苍澜峰、乾坤峰外加一个合和峰（多数还是许轻如打上门）, 对于其他峰门, 哦, 她还去过丹阳峰, 至于崇林峰在哪儿，是一点都不知道。
林也奚问玉简：“导个航？”
玉简：“没有目标，无法开启路径指引。”
林也奚并不意外，这玉简眼里心里只有男主。
怎么办呢？
倒也好办。
林也奚盯准一个峰头，落下后暂避身形。
一个挂着平和笑容的弟子走过，林也奚一把将其拉入林子。
那弟子先是一惊，后是一怔，最后脸通红。
林也奚干脆利落问道：“你知道崇林峰怎么走吗？”
男弟子声音极小，颤颤悠悠的：“知、知道。”
林也奚：“带路。”
男弟子：“……”
林也奚正要暴力威胁，就听他嗫喏道：“好、好的。”
林也奚省事了，她松了他衣襟，用剑柄推了一下道：“老实带路，否则刀剑无眼。”
意外得顺利，没出任何差池。
这男弟子还真就把林也奚领到了崇林峰，他看了她一眼，红着脸道：“到、到了。”
林也奚收了剑：“你走吧。”
本以为他会落荒而逃，哪成想他还抬头，结结巴巴问道：“敢、敢问您、您是哪个山峰的师、师姐。”
林也奚：“？”
男弟子：“我……我……”
林也奚不想多说，她忽地想起沈让尘那句话，觉得十分适合，便冷着脸道：“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说罢，林也奚御剑而起，登上崇林峰。
男弟子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真、真好看。”
林也奚结丹后，并未照过镜子。
修者每一次跨越境界，都是对自身的一次洗涤。
像筑基期的修者，哪怕筑基的年龄很晚，只要顺利筑基，普遍也会年轻一些，当然，本就很年轻的并不会再年轻，但容貌上也会有所提升。
结丹后变化更大，若不有心收着，识海的美会具象化到外貌上，那般由内而外的美极具震撼，非言语可以形容。
若不是有这些明显的变化，又怎会有那么多人踏入修行一道。
境界高了，脱胎换骨。
单单是这一点，都足够亿万人趋之若鹜了。
林也奚心生疑窦，总觉得不大对劲，她问玉简：“那弟子莫不是被‘附体’了？”
她出了密室，便处于畛域。
畛域无时无刻不被注视着，她有点担心自己踩进了陷阱。
玉简默了默，说道：“你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
林也奚：“？？？”
玉简竟重复了沈让尘的那句轻叹：“你的识海，很美。”
林也奚：“……………………闭嘴！”
她莫名脸一热，捏了个真正的水镜浮于面前。
这一看，她自个儿也愣了下。
还真是变好看了。
说不上哪里变了，但就是更好看了。
林也奚揉了揉脸颊，她还有些不适应：“这怎么跟加了特效似的。”
玉简有幸知道她在说什么，沉默半晌后道：“你可以试着收敛识海。“
林也奚：“如何收敛？”
玉简：“……”
林也奚也没指望它，她自己沉入识海，摸索了一阵后……成了。
得亏没有旁人在，否则又得惊掉下巴。
寻常人闭关个一年半载才能收敛的气息，她神念一转，搞定了。
林也奚有了方才的经验，用障眼法略调整了自己的外貌。
太过惹眼不利于潜伏，她是去打探消息的。
她准备得倒是周全，哪成想一踏入崇林峰就愣住了。
不需要潜伏，也不需要打探。
这里已被推平。
崇林峰的门匾歪歪斜斜，盘着巨蟒的门楼也轰隆倒下，后面是一片废墟。
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见遍地被烧焦的朽木，不知名的黏腻液体，以及无数的虫子尸体。
虫子密密麻麻躺了一地，若不细看的话，就好像是黑色地面，定睛才发现那一个个小点，重重叠叠凑在一起，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原地爆炸。
林也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也头皮发麻，赶紧御剑悬空。
看不得看不得。
这虫子足以构成精神污染了。
崇林峰上空无一人。
这些个虫修本就邪门，如今极有可能被彻底清除，成了那一地虫子。
为什么？
因为他们无法被“伪善”同化？
林也奚想到神虚境里的黑衣人们。
他们被安排到那里……许是也没想让他们活着回去了。
送入神虚境的那数千名弟子。
无论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都是死路一条。
这也是欺天大阵的一环吗？
同门相残？
亦或者是证实宋万鹤的“伪善”之道。
他收留了那么多邪修宗门，展现了自己兼容天下的大义，宣扬了人性本善的观念，然后再将其彻底颠覆——邪修屠杀同门。
于是，大善便成了伪善。
“啊！”林也奚恍然大悟，她明白了：“神虚境中，是无法被感化的邪修大肆杀戮无辜的同门，于是宋万鹤的善成了伪善；乾坤宗上，则是无法接纳邪修的正道峰门屠杀邪修峰门，于是所有人都成为了伪善。”
神虚境是重要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