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见他要往里凑, 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直接就把人推出去说:“你……你等下一趟!”
到车库时,手机响了一声。
JS:【躲我?】
“……”温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没有。】
JS:【没有两天不回我消息?】
JS:【一见着我就跑?】
温汐:“……”
JS:【不说好要理我的么?】
她想起自己确实前脚刚答应,后脚就又晾了他两天,没什么底气地回:【……没有不理。】
江声想想刚刚被不遗余力对待地那一下, 还是有点受伤:【那你推我?】
JS:【那么大力气推我?】
JS:【差点儿就摔了呢!】
“……”温汐想解释点什么, 又觉得他好像已经给自己安好新人设了, 解释估计也没什么用,索性就转移话题道:【你先好好工作!】
马上就6月了, 演唱会售票通道都开一阵了,许越泽也说他还一堆事情没处理,天天就这么消极怠工,再这样下去演唱会都得开天窗,到时候怎么跟观众交代都不知道!
所以劝他先专心工作,应该不能算不理吧?
她说服完自己,飘忽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了,之后不管他怎么忽悠,怎么偶遇试图邀约,她统统都能意正言辞地拒绝。
问就是得先好好工作。
逼得江声最后连狠话都撂出来了:【行,等演唱会结束,看你还能说什么。】
“……”温汐这会儿就属于能躲一天是一天,也没想那么远之后的事情,倒是因为难得在和他聊天中占得上风,开心地直乐起来。
Vince路过好几次,都看得忍不住驻足,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被夺舍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温汐就接到一个电话,是晚托班的老师,着急忙慌地告知季嘉述被绑架了。
电话挂断时,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也进来了:【我去了趟晚托班,请侄儿到舅舅家做客,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会发生这样的事,温汐倒也不算太意外。
虽然上回在地库挨了打之后,姚玉龙也的确老实了几天,可仅仅也就只有几天,骚扰威胁恐吓就更变本加厉了,她自然是没有耐心与时间去周旋的,当下就把他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却也并没有指望,这种地痞流氓会就此收手。
开车到姚玉龙家时,一家三口都在,看向她的目光均是凶狠而戒备,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就这么手无寸铁的一个人来。
季嘉述则被锁在一门之隔的里屋,不停拍门哭喊着“放我出去——”。
温汐穿过走廊,轻轻敲了敲门,安抚说让他别怕,自己一会儿就接他回家,等里头回应了一声,哭喊也渐渐缓下来后,才重新回到客厅。
听到葛春兰讥笑一声,满脸不屑地说:“回去?他还能有命回去?”
“怎么。”温汐的声音很淡,没什么起伏地说:“你要杀了他?”
“……”葛春兰面色一凛,不知怎得就有种浑身凉飕飕的感觉,却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呸——你还指望把老娘骗去坐牢,这事就能这么了了?我就是不能杀他,我还不能关他一辈子么?你又能怎么着啊?!”
姚玉龙坐在沙发扶手上,痞里痞气地甩着把水果刀:“我劝你还是乖乖把钱交出来,反正这点钱对你们家来说屁都不算,拿钱就能了事不舒坦吗?”
姚成旺原本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说到钱上,又急赤白脸地站了起来:“妈了个巴子的,就这么点塞牙缝的钱,让你这娘们拖了两年多,翻利息都不止这些了吧!”
“老子今天就把话放这里,要么利索点马上给钱,要么从今天起这外孙就得搁老子家里,是生是死你也管不着!还有你妈那养老院,别打量老子不知道在哪里!就你们温家那点破事,我立马就能给她捅到全H市的养老院都待不下去!还有你这娘们,有个安稳工作不容易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能待人去给你搅黄咯……”
三人长篇大论地威胁、恐吓,甚至还间歇性诱哄的说了一堆,情绪激动到不知情者,都得以为这才是受气的一方。
然而在温汐看来,这场面无异于三只无头苍蝇在瞎飞乱转。
就今天绑架季嘉述的事而言,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就是报警,届时他们不仅得放人,还很有可能吃官司。这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们并不敢伤人,也绝不会承认这是绑架,毕竟请外孙回家做客又能有什么错?
会这么做,无非是想表达,如果温汐不答应的他们的要求,这样的事以后一定会经常发生,可只要她愿意耗,或者随便想点应对措施,他们同样还是无计可施,白白忙活。
情况显而易见,温汐却不徐不疾地说:“我没那么多钱。”
“……”三人纷纷一滞,像是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松口,缓了片刻,葛春兰才忍不住问:“那你有多少?”
“30万。”温汐说。
“30万?!”姚玉龙一听,立马急了:“一成都不剩?有你这么砍价的吗?你他妈打发乞丐呢?!”
姚成旺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你们温家那么大一家公司,你跟我说手头能动的钱就30万?臭娘们你忽悠谁呢?!”
季衍走了,温韶华年纪也大了,就算不情愿,家里的公司最后还是落到了温汐头上,这事自然没能瞒过一直虎视眈眈的姚家人。
虽然因为没有管理天赋,回H市后,她就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但也确实有权去动用一笔数额巨大的资金。
可她从始至终,都不觉得那是自己的财产,更不会就这么拿去喂一群驱虫。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你们可以拒绝。”
“……”三人又愣了。
毕竟30万比起1000万,悬殊确实不止一点点,可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松口的迹象,也显然没有继续谈判的欲望,要是不拿,最后可能连30万都没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姚成旺出面,扒拉出一个银行账号给她:“行……行吧!就先30万,现在就给老子转!”
反正先拿到手再说,等花完了,再继续勒索不就行了。
温汐转完账,顺利把人带回了家,神情和状态也均没有什么异常,可她越是这样,季嘉述就越是惴惴不安。
他知道她虽然看起来温和,却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一切就像暴风雨的前奏,越平静,就越说明有事要发生。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前后试探了好几回,她都全然没有要告知的打算。
可过了几天,她忽然接了个电话,挂断后才像是要征询他的意见似的,拉着他问:“我……要去做一些事情,应该会伤害到你妈妈的整个娘家,你会不会怪我?”
“……”季嘉述当场傻了。
他不止一次听到过她跟方柠聊天,不止一次听方柠说起类似于“你要是出事了季嘉述怎么办”、“给那种人渣陪葬不值得”的话。
他虽然小,却不傻,还切身经历过那样大的变故,当然知道这些字眼意味着什么。
但她的表情就像是等这一天已经很久,更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一样,一度让季嘉述急出了哭腔,到最后却只憋出一句:“那……你会不会受伤?”
“……”温汐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垂了眸,半晌才挤出个笑来,摸着他的头安抚说:“不会。”
至少,不会主动受伤。
温汐说方柠晚点就会过来,又交代他乖乖在家后就出了门,季嘉述老实应下,却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趴在阳台上看车子从地库开出去,一直到消失在小区尽头,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进屋里抓起儿童手表,飞快地拨出去一个电话。
“江声叔叔——”他的声音很急,喊了好几遍都没组织好语言。
“别慌。”单是听着,江声就知道是出事了,可越急越不能乱:“深呼吸一下,再想想要跟我说什么?”
“小姑——”季嘉述呼吸到一半,思路还没太打通,就已经等不及了:“小姑去找舅舅!去找外公外婆了!我……我不知道她要干嘛,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事,我好害怕,你能不能去看一看啊呜呜呜……”
第59章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的规定, 敲诈勒索罪的定罪标准,数额特别巨大的标准是300000元至500000元之间。
对于数额特别巨大或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行为,可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并处罚金。①
姚成旺一家对温汐进行长达两年的骚扰、威逼、恐吓, 最终以绑架未成年的方式, 囊获财产30万余元, 一应证据链确凿。
另外,自姚雨薇与季衍结婚至身故期间,姚家人也曾多次以各种理由索要钱财,数额不计。不堪其扰后,季衍提出以出借的方式给予以作约束, 而这一家人却从来没把这事放在眼里,毕竟季衍既不可能真的去要钱, 且就算他们不还他又能如何。却没想到, 借条一直保留至今,数额更是大到就算抛开利息,他们也决计不可能偿还的地步。
多项罪名并告, 温汐要求按法律的最高规格处理,并坚决不接受调解。
然而,法律的镣铐,带走的仅仅只有姚成旺与葛春兰二人。
她那样好的一个哥哥,被这家吸血鬼折磨了多少年,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 如果仅仅只是坐牢, 未免也太无聊了些。
可如果坐着牢, 外面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知是死是活, 是被债主摧残还是颠沛流离,每天都担惊受怕却又无能为力,十年后就算能出来,也不知会是一家团圆还是得收殓尸骨。
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会更精彩一点?
温汐等了整整两年,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这一幕。
任凭车内骂她“猪狗不如”的声音再高亢,囚车也必将隔离开他们要守护的“至宝”,更决计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而“侥幸”逃脱的姚玉龙,从这一刻就,就失去了最坚实的避风港,从此想成为过街老鼠,还是丧家之犬,倒是都可以自由选择。
温汐俯身,看着被警察制服的姚玉龙,带着笑意温声说道:“从今天起,就要摘掉奶嘴,独立行走了。”
“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但是没关系,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有些物种,消亡也是有必然的。”
“臭婊子!你这个臭婊子——”姚玉龙腥红着眼疯狂挣扎的样子,宛如粘板上将死的鱼,激动点也是应该的:“老子杀了你!老子早晚有一天杀了你——”
“嗯。”温汐睥睨着一切,仿佛他越挣扎就越能证明她的屠刀落准方向了,所以此刻,连叫骂声都显得无比动听:“我等着。”
像是心中淤堵多年的一口气,终于有了消散的征兆,她唇边溢着一抹畸形的笑,以胜利者的姿态转身,却冷不丁对上一道风尘仆仆赶来的身影。
笑意便又倏一下滞住。
她愕然定在原地,一息之间,连身后舒心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江声甫一站定,看到她没事时,心稍定了下,却又在看到她眼底神色倏然扭转时,骤然反响出浓烈的不安。
他撞破了她最不愿意让他看到的那一面。
江声的眸色忽而变得紧绷,目光克制地不去打量周围的一切,指尖轻颤一下,继而上前牵她,状若无事地说:“……怎么跑这儿来了?”
温汐没说话,由着他把自己带离现场。
他把人送进副驾,拿过她的车钥匙,启动后笑着说:“我今天刚好有空,想着好几天没见,就来找你了。”
说着又看了眼时间,仿佛一切如常:“这会儿也快到饭点了,是要先回家,还是直接在外面吃点儿?”
温汐依然没说话,面色却愈发严峻。
“……”他默了一会儿,又说:“那先回家吧,冰箱里东西还挺多的。”
他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温汐却都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只知道他一句都没提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相信,那个时候才赶来,他应该的确没看到多少,但凭着他的观察力,加上姚玉龙在身后骂的那些话,猜也该猜到了。
他的只字不提,更是一种佐证。
她心里蔓延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难堪。
如同在地库被他撞见打架那天一样,好似她所以自以为无坚不摧的信念,事实上,都只是一摊见不了光的污秽淤泥。
因为她明明可以将一切交由法律处理,却偏偏要留下姚玉龙,偏偏要让所有人都步入绝境才肯罢休,也决计不可能就此收手,甚至还因为自己的阴暗扭曲而志得意满。
可这一切,在他的见证下,却只剩下无尽的羞愧难当与无地自容。
可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纯真的小白兔,藏在他背后的那些年,做的那些事,没有点狠绝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她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现在却意外地有些理解了。
也许,知道有个人在身后默默付出,多少都会有点好奇与感动吧,可惜这些事一旦摆上台面,就不是那么能见人了,他多少,也该觉得她的手段有些过于狠厉了吧,也该知道真实的她和他的想象相去甚远了吧。
车子在地库停摆,两人并行进入点头,他还在说自己会做的菜不多,一时半会也学不到位,想吃什么他一会儿再出去买些。
她却忽然敛眸,平静地喊他:“江声。”
“……”
他愣了愣,心口窦跳一下,无端就有种剧烈的不安,迟疑了好半晌才答:“……嗯?”
温汐抬头,定定与光面镜里的他对视,神情认真而坚决:“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
温汐刚一进家门,就被方柠劈头盖脸一通骂,说自己骗她去加班,结果到底去干了什么。
她却全都听不到似的,也没有力气去回答这些,累极了似的回房间补了个觉,睡到半夜,才迷迷蒙蒙睁眼,对着没有边际的黑暗放空。
手机也很安静,大半天都没怎么响过。
他如她所愿,离她远点了,不再时不时制造碰面,不再有事没事发消息。
可她每天到公司,都会发现桌上摆着早餐,下午固定会有一杯鲜榨橙汁,看着依然还是自制的,偶尔加班没法及时赶去晚托班,季嘉述也会来电说有人把他送回家了。
她不知道他每天到底哪里来的空闲,又到底想要干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就这么专心回到工作上,好好准备演唱会不好吗?
她几次拿起手机想要质问,最终却还是卸了力气。
因为说不出更难听的话,也不想被曲解为“关心”,只能极力忽视,希望时间能够荡平一切。
夜里8点。
江声把季嘉述送回家后,又回到工作室,准备继续核对舞台设计和宣发内容,却被许越泽一把扯掉文件:“哥!你这样下去是会猝死的知道吗?!”
这几天工作安排非常紧凑,本来休息时间就少,他还总是时不时往外跑,连睡没睡过觉都不大记得了。
看的许越泽一个头都两个大了:“她躲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咱就先好好忙完这段,之后等她缓过来了,再找时间哄不行吗?”
江声揉了揉眉心,又把文件扯过来:“不行。”
“为什么啊?!”许越泽几近抓狂:“我就不懂了,你这一趟趟的往外跑,有点什么屁用没?就先搁一下能死吗??”
因为这次不一样。
以往她躲他,都是自己跑掉,悄悄缩回幽暗而密闭的壳里,根本原因是因为不自信,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沾染阳光。而这一次,却是极力要把他推开。
明明一切都在好转了,却在姚玉龙喊着要杀了她之后,突然就把他推开了,那他就不得不认为,这大概是她知道自己会有危险,才故意把他赶走的保护措施了。
但他又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许越泽当然无法理解:“你要真有时间,能先管管自己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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