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赤脚医生(越什)

这日晚上洗漱完，温馨早早地上了床，开始温书，并把不懂的知识点记录下来，等来年去镇上时，顺便去学校里问问老师。
然后再翻看了下针灸穴位图书，闭上眼睛模拟针灸刺穴手法。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一会脚步声响起，应该是温建军去开门了。
很快声音传过来：“老三，娘突然发高烧了，你快去看看。”
温家奶奶病了？来的应该是和她一起住的温家大伯。
“好，我这就去看。”
没有多久，关门声响起，脚步声远去。
温馨探头看看窗户外的大雪，也无心看书，脑中想起温家的事。
温建军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大姐，两个哥哥，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中间的他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
事实也是如此，缺衣少穿都是正常的，关键是经常家里人忘记他，有时候吃没吃饭都没有人过问，当年他几乎快活不下去了，就主动要求参军。
当然他是一个孝子，参军的大半津贴还是邮寄回家。
而在参军期间，温父去世，他请假回来奔丧时才知道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把家分好了，说他有能力不用靠家里也能活，所以连个茅草屋都没有分到。留给他的只有一箱子大家都不要的医书，还美其名曰把家里最值钱的给他。
温馨估计他爸那个时候应该就开始心寒了。
在分家后，温母竟然还继续问温建军要津贴养老，于是他很快就退伍回村。
没有住的地方怎么办？温家说让他一把子力气让他自己搭茅草屋，可是凭什么？
温家干净整齐的五间大土坯屋子，大部分都是用的他的津贴，且因为家里盖房子之前说会给他留一间最好最大，就是缺点钱后，他又问战友们借了不少。
当时他也没有想过要最好最大的，只想过能够落身就好了。
谁这房子盖好了，欠债的钱他还了，到最后他一间房子都没落下。
他心里能没有气吗？不过他也没有闹，直接去找大队，以前他寄钱回来都是通过大队的，所以大队的领导都是知道他家的情况的。
可温家就是滚刀肉，年纪最大的温母撒泼耍横不肯拿钱，也不肯出房子。
大队长哪能让退伍军人受委屈，尤其本人还找上门，如今工分可都掌握在大队手里，想收拾温家轻而易举。
温家迫于现实凑了包括粮票、布料等算在一起五十块钱给温建军，温母放话说他再闹她就去死。
温建军立刻说温家要是能写断亲书，他立即拿着走人，要不然大家一起死。
温家兄弟姐妹看着他彪悍的样子，有些害怕，就劝温母答应了。
于是断亲书上所有温家人都签了字。
但当温建军赤脚医生混出名堂后，温家人竟然又不要脸主动贴上来。
不过温建军对他们和对其他乡亲没有任何区别，该给的钱必须给且不赊账，为此温家人不知道在背后说过他多少次白眼狼。
可哪次不被人顶回来？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温家畜生行为？
温家名声在周边公社都臭大街了，为此温家小辈的婚事非常艰难，尤其男人，温家小叔集齐全家之力才娶了媳妇回来，可以预见温家孙辈就更困难了。
为此温家大伯和其他兄弟主动和温建军缓和关系，每年还一些以前用过的温建军的钱，温建军也不矫情，给就接着。当然该怎么对待他们还是怎么做，没有任何亲人优待。
但温家的名声总算好听一些了，表面上温家人的关系也缓和了。
当然这是温家人自己认为，温建军也就治病的时候才会去温家，平常过年都不回去。
后来改革开放，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温建军地里的活基本上干不了，这时温家人就主动无私地帮温建军干，所以近些年温家兄弟姐妹的关系才真的缓和了，过年也开始走动了。
不过借钱之类的事情依旧没有发生。
但平常小病小灾还是可以随叫随到的。
温馨听着没有一会温建军就回来了，谁知半夜又找来了，说老太太直接开始抽搐了。
温馨心中一惊：这是高烧惊厥了。老太太如今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下子只怕困难了。
而他们村要去镇卫生院只能借邻居的摩托车，老太太如今也坐不住，牛车又太慢，老太太可能坚持不到卫生院。
于是她果断地起身跟着一起过去了，很快到了温家。
温家人已经乱成一团了，尤其温家大伯眼泪横流，毕竟温老太太对他是真地掏心掏肺。
温建军检查了一下温老太太，皱眉道：“青霉素过敏了，以前也没事，怎么突然过敏？吃什么了吗？”
温大伯茫然的看着他，道：“没吃什么呀，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和妈说了，让她忌嘴。”
这时温家大伯的小女儿温秀突然指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纸，怯生生道：“奶奶是不是把大姐带回来的巧克力吃了？”
众人看过去，果然！再一看成分，里面含酒精，与青霉素克得死死的。
温建军忍住勃然的怒气，上手推拿穴位，谁知老太太抽搐越来越厉害了，且又烧起来了。用温度计一查，都快40度了。
眼看老太太要翻白眼，温馨主动开口道：“爸，试下针灸。”
温建军摇头，道：“虽然我学过针灸，可没有上过几次手，这东西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温大伯着急了，道：“老三，都这个时候了，把握不把握的有什么打紧的？你尽力救老娘，事后不好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温建军犹豫万分，温馨不想让他有心里负担，故意道：“爸爸，你现在手都在抖了，不如我来吧，你告诉我扎哪？”
毕竟是自己亲娘，虽然恨得牙痒，可是真地等到临终，脑中只会想念她的好处，依恋进而害怕也正常。
温家兄弟想到温馨救了石伟，于是一咬牙就劝说温建军同意，并拍着胸脯表示所有后果都由他们承担，和温建军及温馨没有任何关系。
老太太嘴角开始吐白沫了，温建军慌忙站起来，打开银针盒子，道：“馨馨，你来吧。”
这套银针是温家曾爷爷传下来的，在温建军保养下，依旧锃亮如新。
温馨知道救人如救火，顾不得遮掩的自己的水平，闪电般地在老太太身上扎针。
等一会大家都睁大了眼睛，老太太抽搐停止了，还睁了下眼睛，脸色也渐渐的变好，于是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赞扬温馨。
温馨不好意思道：“都是我爸教的。”

看着老太太转危为安，温建军骄傲道：“是馨馨你有天赋，又有胆量，还医者仁心，以后一定是一个好医生。”
说完后他转头看向温大伯，道：“暂时控制住了，但最好还是连夜送医院。”
温馨也接口道：“是的，大伯，我们只能做些简单基础的救助，要想彻底痊愈还是得去卫生院，他们那边有专门的检查仪器，更有厉害的专业医生。”
虽然她仔细斟酌下方子应该能治，可她没有行医证。无证行医，要是真出了事，那可是要进局子的。日后也不能再从事医生相关工作，前途就毁了。
且温老太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经常看到她就开骂，她可不敢赌她的从来没有地方良心。
她脱离的危险，有更好的选择，她何必为了她去赌自己未来？
再说她还真不是圣母，她做到刚刚她爸所说的医者仁心问心无愧就行了。
温大伯踌躇了一下，看向温建军，温建军笑了笑，看了看手表，拿起药箱，对温馨道：“时间差不多了，你把针拔了我们就回家。”
温家人做什么决定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断亲书还在呢。
温馨点头，故意小心翼翼拔了针，又测了一下温老太的体温、血压等，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和温建军直接往回走。
路上温建军笑道：“馨馨，你不是讨厌你奶奶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呢，没有想到你年纪小，心性却比很多大人坚定、宽容、仁义。”
又赞许道：“不错，继续保持。其实医治你不喜欢的人也是对你的一种磨练。”
温馨调皮道：“我知道，爸，我自己无所谓，反正奶奶没有生我养我，还特别厌恶我，我早就她是陌生人。”
“可是我心疼爸，爸养家那么辛苦，为了爸，哪怕我再讨厌，也愿意替爸分担。”
温建军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踩着白雪，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可遇不可求的亲情竟然是他女儿给的。
他从前对长辈、亲人付出，后来又全心全意对待妻子，可是没有一个人对他道句辛苦了，心疼他一下。
今天，在这么一个冰冷的雪夜，他的女儿却说了出来这么多年他盼望的话。
明明还是幼稚的小姑娘，可看着她的身影怎么那么可靠呢？那么让他暖心呢？
他忍不住笑了：这可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就是他亲生的女儿！
怕自己一开口声音泄露了自己激动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追上去，慈爱地拍了一下温馨的胳膊，嗔怪道：“你才十六岁，想那么多干什么？有爸在，爸承受得起任何事，你可以随心所欲想什么开心就做开心，别担心我，啊？”
温馨甜甜笑道：“嗯，知道啦，谢谢爸。”
又抗议道：“爸，我马上十七岁生日了，虚岁十八岁了，快成年了，不是十六岁。”
温石村的人说年龄基本上都是说虚岁，上半年出生还要虚两岁呢。
温馨生日是二月份的，所以一般都说她十八岁了。
温建军故意逗她：“我们学医的要严谨，必须说周岁，所以你现在在我这，就是十六岁的小姑娘。”
温馨跺脚：“爸，我长大了。”
父女俩说说笑笑就回到了家。
他们不知道温家为了他们还在争论，温二婶觉得温建军不出钱，也应该帮忙找辆车送老太太去医院，毕竟他们没有他有面子，有可能借不到，借到了也得多出好多钱，实在不划算。
温小叔一家不做声，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什么都不想参与。
温大伯看着也心寒，冷笑道：“老三的态度你们还没有看出来？你们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他。”
话一出没有人敢再说话了，温建军在方圆百里都有威望，谁敢得罪？
且眼看着温馨也起来了，父女俩只怕要死死压着他们了。
他们没有本事就没有本事吧，却不能让他彻底恶了他们。
温大伯看了一圈，冷哼道：“这次我们三兄弟必须一起，你们要是不出，那我以后也和老三一样对待你们。”
又不是只有他有儿女，虽然他家的孩子大，可是老二和老幺的孩子也会长大的，他们都不怕名声，那他就更不怕了。
说完一摔门，自己出去找车子了。
温老二和温老幺面面相觑，他们对温大伯还是本能的有些害怕的，尤其温家大伯家条件不错，老三指望不上，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求到了他们大哥身上，真把人得罪光了，以后受罪的还是他们自己。
且老娘本来就是商量好一起养的，三兄弟都得了房子，总不能不尽义务吧，传出去他们的名声该又不好听了。
思及此，两兄弟也跟着出去了。
翌日，温馨吃早饭的时候就知道温老太被送到镇上卫生院了。她估计过年应该能回来。
果然除夕前一天，温老太回到家，还叫温建军和温馨过去。
温建军替温馨拒绝了，他自己走了一趟，没有一会就回来了。
温馨看他脸色平静，估计即便吴老太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也没有达到目的，温建军不说她也就懒得问了，免得还影响心情。
八八年的春节到元宵节好像嗖的一下就过完了，村里打工人陆陆续续的开始离开，其中温秋菊也准备和哥哥们出去见见世面。
温秋菊特别不爱读书，又对哥哥们挣钱心痒痒，所以温馨也不劝她，只让她经常和她通信。
温秋菊依依不舍道：“放心，馨馨，我肯定会和你联系。你在家也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的考试，你这么聪明一定会过的，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温馨点点头，目送她远去。
很快就轮到她出行了。
温建军借了一个摩托车载着她去镇上，路上坑洼不平，颠得温馨的屁股都没知觉了，不过她还是建议温建军，道：“爸，你干脆也买个摩托车，比骑自行车省力多了。不过每次一定要带安全帽，骑慢点。”
温建军点点头，笑道：“放心，我还不如你个小丫头明白？”
“这次药材卖了，我们就去选一个。”
卖药材不着急，温馨得先去考核，考核内容分理论和实操，上午和下午各考一门。
考试期间，温建军就去卖药材。
等温馨上午考完试，温建军已经两手空空了，再看看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就知道这次收获不少。
果然温建军说医院直接收了，还按照药房给的高价格收的，这下子一半摩托车钱出来了。
温建军没有问她理论考试考得怎么样，领着她去了一个干净的小饭馆吃午饭，顺便还抽查她背汤头歌诀。
这本书是清代汪昂撰写的汤头歌的白话解，朗朗上口，特别好记，也是中医学习的基础。
温馨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但温建军还是时不时的抽查，以让她形成反射性记忆。
温馨半点不惧，反而主动加码，有时候饭前饭后、睡前都会主动背几遍。
其实她中医知识、医术都远远高于温建军这个赤脚医生，可是她并没有骄傲自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因为医学本来就是不断发展，尤其药材根据环境的不同，药效也不同，以前的经验也不一定适合现在的，所以她就只当自己初学者，重新学。
温建军也对温馨认真诚实的态度非常满意，心道：难怪都说孩子也许某一天突然就开窍了，就不需要大人操心了。以前馨馨学习都得让他盯着，更是对医学没有任何兴趣，没有想到一转眼就快成为赤脚医生了。也许是祖宗保佑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温馨看着他爸那么开心，也跟着乐起来。
走到卫生院离考试还有一个小时，父女俩就在卫生院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准备坐下来等。
温馨正准备拿纸擦一下，温建军忙道：“我有报纸。”
说完从大兜里掏出几张过期报纸，铺在地上，道：“馨馨，坐吧，这个干净。”
自己也铺了一张坐下。
温馨心里感动，村里人一般都是随地就坐，他爸心疼她这个姑娘，才处处让她干干净净的，比李琼这个妈称职多了。
她对温建军道：“爸，剩下报纸给我看看呗。”
虽说都是过期的报纸，但她能从中找到一些当下的信息。
温建军递过去，道：“你喜欢看？旁边废品收购站很多，我去买一些回来？”
心里懊恼，他怎么忘记馨馨救石伟的时候说过，卡异物急救法就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她肯定喜欢看报纸。等回去他就定一份，再让废品收购站的老板给他留一些其它报纸。馨馨应该会很高兴吧？
温馨忙制止他道：“爸，不着急，这么多报纸我我得看好久，以后遇到了再买。”
还是姑娘贴心，温建军乐呵呵的想。
父女俩正在看报纸，突然出现一阵喧闹声，有人大声叫道：“大夫，大夫快过来，有人上吊了。”
不一会几个白大褂跑出来了，指挥背着女人的男人，道：“快把人放下来，其他人别围观，留出地方，让病人能够呼吸新鲜空气。”
然后开始用心肺复苏急救，可是温馨看着手法有些不到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随即想起现代心肺复苏虽说五零年在美国开始应用，可是直到八五年才有具体标准出来。
国内如今估计也只有很少的医生会，大规模的推广要到二十一世纪。
所以镇卫生院的手法不规范也正常。
眼看着病人呼吸停止了，温馨忙走过去，道：“大夫，你是不是累了？我来接手吧。”
实际上这个医生的按压频率有些不对，可能没有起到作用，尤其没有辅助呼吸，能有多大效果？可能大夫不懂，也可能是有顾虑。
想起小镇上保守的人们，她觉得她也能理解。否则即便救了病人，流言蜚语也可能让她活不下去。
按压的医生手已经开始抖了，他却不敢停，整个卫生院就他一个人会。难道有其他兄弟单位的人正好在？
在看到温馨急救的姿势十分标准后，他就放手让她接替他。
温馨边按压边喊道：“病人的爱人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