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打量逐光房内的布置,与尤利那种除了必要家具和房间,其他地方连防尘布都懒得扯掉的布置不同,逐光显然对他的临时宿舍十分上心,不管是原先就选好的暖色调装修,精心照顾的盆栽,还是他们现在使用的十分少女心的可爱杯子,所见一切都只能让人觉得舒适放松,接着便自然而然产生“住在这里的人一定十分热爱生活”的想法,连带着对能抱着如此热情认真生活的人产生敬佩与亲近。
刚刚逐光那么说了,尤利便真的表现出来道歉的态度,他以“头疼心情不佳”为由解释了自己昨天的恶劣行为,在得到逐光的谅解后,两人相视一笑,好像之前的不快都消弭无踪,尤利今天一大早来找逐光也只是为了喝茶聊天。
尤利:“我之前也只是听沈舟说过你申请重开心理咨询室,现在看来你的业务蒸蒸日上啊。”
逐光:“说不上‘蒸蒸日上’吧。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助斯忒灵的大家——突遇剧变,无法适应的人远比想象得要多,虽然能力菲薄,我也想让大家能有一个倾诉的窗口。”
尤利:“你太谦虚了,年纪轻轻就有了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连沈舟都对你十分赞许呢。果然是那个——有其父必有其女?”
逐光眉梢下撇,忍俊不禁:“——如果您非要这么说的话。父亲的确给过我许多指导,但他也是一位比所有老师都更加严苛的教导者。”
尤利:“哦,有这样严格的父亲,日子不太好过吧。”
逐光:“小时候玩心重,的确对此有些微词,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正是因为父亲的鞭策,我才会变得如你们口中‘优秀’吧。”
“……”尤利沉默一会儿,突然嗤笑,“这话听上去可不像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该说的,虎式教育前些年不就被批判过了吗?”
被人当面怀疑专业水平,逐光依旧笑容淡淡:“人的心理是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事物,每个人的天然个性、成长环境、逻辑思维都是不一样的,尤利前辈。凡事只照本宣科,听从主流思想,那和机械有什么区别?”
尤利:“……”
逐光轻抿茶水:“不过,如果真的有机械能理解人心,所有人都能自行解决心理问题的那天到来,我也会很高兴地下岗的。”
尤利:“「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恙」?”
逐光轻笑:“啊,或许是这样的。心理医生虽然不拿手术刀,但也是医生啊。”
逐光:“尤利前辈如果不介意,也可以和我说说你的烦恼。”
尤利:“噢——我看上去很烦恼吗?”
逐光:“我对于自己的微表情分析能力还是有些自信的。而且,您明明一副有急事去做却依旧按捺着性子与我聊天的模样,实在让人为你着急。所以,干脆由我来打开这个话题吧。尤利前辈,您来找我,究竟是想说些什么呢?”
漫长的沉默。
逐光放下茶杯,摆出认真倾听的模样——让人怀疑他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尤利好似第一次认真地审视逐光这个人,他没有亲眼见过逐光还是女性的模样,只是从沈舟那里的资料上看到过照片。如果说斯忒灵存在陶天天那种性转前后的长相截然不同的例子,逐光就是那种性转前后的眉眼极其相似的类型。
不论男女,逐光都是一个漂亮得会让人觉得妩媚的人,他的嘴唇生得格外好,红得夺目的嘴唇旁的小痣是他白净面庞上的点睛之笔,总是在不经意间吸引人的注意,直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属于暧昧部位的嘴唇良久,叫人心生自怨,但在看到逐光并不含埋怨的包容温和视线时,躁动的心安顿下来,这些只有自己知道的脸红暧昧与自怨自艾又都变为了对眼前的逐光的好感。
如椎爱所说:真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讨厌这样的逐光。
不巧,这里就有一个呢。
尤利再次笑起来的时候,刚才按捺着性子作出来的温和与亲热俱都化成了冰冷的恶意,他就像是一个不论主角如何感化都不会洗白的反派角色,美得锋利也邪恶。
“其实我来找你确有要事,你知道么——椎爱失踪了。”
尤利在扔出消息后便一直盯着逐光的脸,像是在演技训练课上逐帧分析角色表情与心态一样认真。
短暂的怔愣,逐光一副被猝不及防、没有预料的消息砸得懵然的表现,他甚至一时半会儿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尤利眯了眯眼:“有那么惊讶么?”
再次听到尤利的声音,逐光才像是突然回神,他快速地眨了眨睫毛,呼吸也急促地交换了几次,才终于强自镇定下来:“您的意思是,椎爱前辈她——”
“失踪了。”扯开话题后尤利就懒得与逐光虚与委蛇了,他强行打乱逐光的对话节奏,注视着他在自己的逼问下做出的每个细致反应。
“……”逐光慢慢抬眸,对上尤利的眼睛,以比他更加认真的神色回看他,“真的、确定、失踪了吗?”
尤利挑挑眉:“是啊,她的室友一晚上都没等到她。”
逐光蹙眉:“有没有可能是留宿在别的地方了?”
尤利:“那总不可能联系不上吧。”
逐光:“如果是手机没有电的情况呢?”
尤利:“——那也不可能那么多人找她都找不到!”
逐光:“……也就是说,没有人看到过椎爱前辈的踪影,如果按照您的说法,监控之类的也早就调查过了吧。”
尤利暗暗磨着后槽牙:“……”
逐光:“那么——有没有可能,椎爱前辈不是‘失踪’,而是‘被害’了呢?”
注意到尤利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逐光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请您不要急,我的意思是,椎爱前辈的‘失踪’,或许是人为的。”
“虽然以我的身份这么讲不太好,也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但是这毕竟事关椎爱前辈的安全。”
“在我为同学们做心理辅导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中的一部分都对现在的情况、甚至是椎爱前辈本人颇有微词,他们对于现状十分不安,也对于自己缓慢的心动值积累进度感到不满——虽然我觉得他们中应该不会有人真的去做伤害椎爱前辈的事,但万一,有人钻了牛角尖,剑走偏锋,绑架并囚禁了椎爱前辈……只为了让自己独占她,进而能早日变回去……”
这也并非没有先例,已经变回去的迟楠就做出过“袭击”椎爱的事。
逐光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似乎觉得自己这么想其他人十分不妥也很不自在,他的眉头深深蹙起,停下自己越来越黑暗的推断,望向尤利。
“请问你们是如何推断的,椎爱前辈她……你们现在在找她吗?”
尤利长长吐出一口气:“嗯,而且你的猜测,学生会也有提出过,只是在以两人为单位行动的斯忒灵做这些事的可能性不高。”
斯忒灵每间宿舍两个人的安排,让同宿舍的人既是互相支撑的同伴,也是相互监视的存在。
“不……如果是两个人,或者是更多人一起合谋呢?”逐光击碎了美好的幻象,“而且,藏人的地方也不是只有宿舍,在现在这个特殊时间,有许多空教室、无人的社团房间……甚至是,我们居住的这片独栋宿舍区,也有许多空置的房产。”
尤利目光一凛:“嚄,你说这种话,是把自己也列入嫌疑人范围了吗?”
逐光面色诚挚地回答:“尤利前辈,在椎爱前辈不见的此刻——我们所有人都有嫌疑!”
“Fuck.”
尤利进门的时候表情并不好,但沈舟此刻竟也没有指出他的失礼,回他一句注意措辞。沈舟在等待盯着数据分析图的连理的回答。
连理看着宽大屏幕上那数据化、标准化地分析一个人的心理的图谱,给出他的结论:“应该不是他(逐光)。”
“——怎么可能!”尤利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伸出手指点屏幕,“你看这和这,波动那么大,是负面情绪吧!他这不是完全慌了吗!”
连理:“我得提醒你,任何人听说昨天刚与自己见面的人今天就失踪了,都会慌乱与不知所措的,况且那还是椎爱。”
尤利:“那他应该也有撒谎吧!”
连理:“数据表示他全程都在和你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哪怕你越界过问他隐私问题时也没有产生对你的厌恶。”
尤利:“这不正常啊!你这数据绝对有问题!”
他看上去像是要来砸电脑屏幕了,连理赶忙以身护住重要的仪器,沈舟也按住了尤利的肩膀,避免他当场发飙。
“尤利,连理的数据成功地辅佐推动了我们的进展,不止一两次。”沈舟是相信连理的能力的。
“可明明是那家伙——应该就是那家伙啊!”
尤利对上沈舟的脸,注意到沈舟脸上的表情后,面色一僵,暴躁地甩开沈舟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哈,怎么——你现在又要指责我了对吗?”
沈舟闭目吸了口气,平复了吐息后才看着尤利:“我知道你因为椎爱的失踪感到自责,但这不是你随意指罪他人的理由,现在你也完成了你的试探,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能不能冷静下来。清醒一点,尤利。我们现在很忙,没空再去为你的天马行空消耗精力与时间。”
尤利:“该清醒的是你吧沈舟!明明凶手就在那里,你还在那瞎几把找什么呢!捞尸体吗!”
回应尤利的是一记揍到他脸上的拳头。因为毫无准备,尤利根本没有防备,在发现自己脑袋被打偏向一侧后才后知后觉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就连围观的连理,都用惊恐的眼神注视着刚才突然揍了尤利的沈舟,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沈舟此刻已经收回了手,面色平静地下意识整理袖口,只是他刚刚暴怒揍人的指关节还红着,修身的衣服上肌肉隆起的褶皱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消去。
面对红着半边脸,眼神阴寒瞪过来的尤利,沈舟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出自真心的谆谆劝导,只是说出来的话听着分外刺耳:“我们会找到椎爱的,大家都在为此努力,尤利,你如果想玩你的侦探过家家,就自己去玩吧,只是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
“……呵。”出乎意料的,尤利没有回击沈舟一记直拳,他的表情昭示着他根本没服气沈舟的决断,可他也没有再同沈舟呛声,只是扔下一声冷哼,寒着脸夺门而出,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再同沈舟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你生起气来真吓人。”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连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同沈舟搭话,“现在我相信了,平常不生气的人爆发起来最可怕。”
“……”沈舟也有些不自在,他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那接下来得麻烦你同武装力量那边交涉了。”
“嗯,这个没问题,”连理点点头,又盯着屏幕上还没关掉的,反映着逐光这个人心理变化的数据图表,“不过还真意外,我原先还觉得尤利的推测挺有道理的。”
椎爱是在从尤利那离开后消失的,由于这片的设施正在维修——在发生广告牌砸人事件后,学校内的大型设施都在按区域检修,那天刚好轮到了尤利他们所在的地方,他们便这样失去了椎爱的踪影。
而独栋宿舍区地方偏远,从那里可以直达岛屿上的山脉,如果椎爱真的一头扎进森林,那他们也很难即时找到。昨天,搜寻人员已经顶着夜色上过山,学生会成员们也以例行检查为由搜查过学生宿舍,可哪里都找不到椎爱。
“如果按照常理推断,椎爱是直接在独栋宿舍区消失的可能性最大。”连理道,“而现在住在那里的人,只有尤利和逐光,他们现在又都是力量倍于椎爱的男人,不管是谁都能对她下手。这么想的话,尤利想的确实没错,逐光的可能性最大,但是——”
“为什么?”
犯人有了,手法更是不计其数,可逐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理由,犯罪三要素缺了一环就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而尤利此前的试探,无疑是在为逐光的“无辜事实”添砖加码。
倒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当你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后,剩下的再不可能都是真相”,可现在恰恰是因为留给他们的可能实在是太多了——椎爱可能是自己行动/与别人同行,与她同行的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多个人,她可能真的被关起来了/也可能遇到了人身危险迷失丛林或者掉入大海……
逐光只是其中看上去嫌疑最大的一个人。
如果是害怕责任与麻烦的上位者,又或者是尤利那样全然靠直觉行动的家伙,此刻一定会直接把逐光定罪成犯人(因为他确实有那么做的机会),就此结案吧。
但是,沈舟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是,哪怕100个人里有99个都觉得嫌疑人有罪,只要证据链不齐全,事情存在反转可能,都会保持理性的思考,顶着压力作为最后也是唯一一个站在嫌疑人身边的人——不对,他并不是站在嫌疑人身边,只是想一直站在正确与真相身边——只是,这样的沈舟,往往不仅会遭至他人的厌恶,甚至……
连理瞥到沈舟的手,刚才他揍尤利的指关节已经破皮,洇出零星的血迹,可沈舟没有发现,就像完全没有感知到疼痛,还在翻看着昨夜打印出来的报告。
那是椎爱的手环数据戛然而止前留下的,椎爱最后的“话语”。
在平缓且正常的心理波动后,最后断在了一个极高的峰值——之后,再也无法联系上椎爱的手环,她彻底地从斯忒灵的监控中“失踪”,或者,正如逐光说的那样,“遇害”了。
沈舟手上的血随着翻页的动作沾到了报告上,注意到白纸上的猩红,他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
“去处理一下吧。”连理对他说,“我在这盯着。”
沈舟并没有拒绝,他点点头放下报告,却又在连理身边站了一会儿,好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干什么,等连理再次催促他,他才准备去找人拿医用箱。
“沈舟。”就在沈舟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连理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椎爱失踪的消息,你要告诉大家吗?”
在连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椎爱不见的这个消息是瞒不了的,哪怕在没有发生异常的外界,同校女生的失踪也会引得人心惶惶众人关注——而椎爱,整个斯忒灵唯一的原始女生,他们所有人变回原样的唯一希望,她的失踪,牵扯到的是所有人的命运。
慌乱、不安、暴|动……或许还会有更加无法挽回的事,这些失序的恐怖画面,却是沈舟他们必须要面对的可能未来。
哪怕现在已经控制了椎爱身边的人,压制了消息的流通,甚至出于最坏可能考虑把唯一还留在学校里的成功案例陶天天都保护了起来,以免她被“知道椎爱失踪感觉自己变回去无望从而对已经变回去的人心生嫉妒”的这类可能存在的反应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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