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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寄冬嘴里应下,眼睛转了转,“自从小姐落水生病后,已经许久未曾去给夫人请安,这样不太好吧?”
不说只是有些咳嗽,以往就算是月事来了,身体不适,大小姐也会忍着疼去给夫人请安。
寄冬心里不免嘀咕,大小姐这是突然生起逆反心,终于不再忍受夫人的偏心,用这样的方式来抗议?
可她这么做,实在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俗话说,天底下无不是父母,世人只会觉得儿女不孝,可不会觉得父母不慈,届时人们只会说大小姐不孝,而不会指责侯爷、夫人偏心。
寄春道:“没什么不好的,小姐实在不舒服,我已经让人去夫人那儿告诉夫人一声,想必夫人定能谅解的。”
寄冬撇了撇嘴。
夫人谅不谅解她不知道,但一定会更不喜大小姐,大小姐以后的处境更不好吧?她心里突然有些焦急,如此下去,自己还有出路吗?
果然跟着大小姐是没前途的,要是能去二小姐院里伺候就好了。
静安郡主站在紫檩木座的穿衣镜前,由着丫鬟服伺更衣。
寻芳走进来,温声道:“郡主,大小姐院里的下人过来说,大小姐今儿身子不适,不能过来给您请安。”
听到这话,静安郡主原本微笑的唇角瞬间耷拉下来。
周围伺候的丫鬟嬷嬷的呼吸都放得极轻,室内变得极为安静,落针可闻。
直到外头响起一道轻快的笑声,静安郡主脸上的神色稍霁,丫鬟嬷嬷们也跟着露出笑意,一脸喜爱地看着走进来的二小姐褚惜玉。
褚惜玉迈着轻快的步子,宛若花丛中穿梭的蝴蝶,翩跹而至。
“娘,女儿来给您请安了。”
静安郡主看到小女儿,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慈爱地说道:“你今儿怎地起这般早?昨日累坏了,好好歇息方是,不用特地过来。”
褚惜玉搂着母亲的手撒娇,说道:“我想母亲了嘛。”说着往周围看了看,疑惑地问,“怎么不见长姐?”
她早就习惯长姐每天都会准时过来给父母请安,从来不会偷懒,更不会像自己一样睡懒觉,这让褚惜玉大为敬佩。
反正她是做不到像长姐这般自律又自虐的。
幸好父母宠她,没让她天天起个大早过来请安,府里也没有其他的长辈,母亲是最大的,不会有人说她。
静安郡主脸上的笑容顿了下,淡淡地说:“听说身子不舒服,在秋藜院歇着呢。”这话听不出喜怒,但了解她的人便知道,其实她心里是极为不悦的。
昨天回来时看着还好好的,今儿就不舒服,听着更像是不愿意来给她请安。
褚惜玉瞅了母亲一眼,识趣地没再提褚映玉。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用早膳。
用完膳后,褚惜玉仍是留在正院这边,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知女莫若母,静安郡主见罢便知道女儿有事,挥手让下人都退出去,说道:“说罢,什么事?”
褚惜玉讨好地朝她笑,给她呈了盏茶,小心地说:“娘,上次我说的那件事……我不想嫁七皇子,您……能不能允了女儿?”
静安郡主静静地看着她,许是上次已经动怒过,现在倒是极为冷静。
她的目光锐利地看着女儿,“为何不愿意嫁?”
“就是……”褚惜玉嘟起嘴,抱怨地说,“他有重言之症,是个结巴,听说不喜说话,一年半载都憋不出一个字,要是和他成亲,估计我闷都要闷死了。我希望嫁的良人,要像爹那样能哄娘开心,我未来的夫婿,也要哄我开心才行。”
静安郡主脸色微缓,“傻丫头,男人哄你开心,不代表真的在意你,是个良人。七皇子位高权重,以他立下的功劳,待你们成亲后,圣人肯定会下旨为他封王……届时你可是王妃呢。”
褚惜玉暗忖,只是王妃又不是太子妃,有什么可稀罕的?
要是七皇子以后是太子,她还会考虑一下。
谁不知道,七皇子虽然是中宫嫡子,可他是个结巴,和那位置无缘,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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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郡主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仍在劝她,同她分析嫁予七皇子的好处。
“……你与他成亲后,宫里的太后和皇后都会向着你,有这两位护着,无人敢欺辱你,除了宫里的几位贵人,放眼整个京城,谁能比你更尊贵?届时就算是明惠郡主,也只能乖乖地叫你一声婶婶……咱们女子立世,要的不就是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吗?富贵都送到你手里,你还不会抓,岂不是傻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静安郡主的一腔慈母之心都倾注在小女儿身上。
可惜,尽管她掰碎了和女儿讲,褚惜玉仍是没有听进去。
刚及笄的少女还是太过年轻,从小备受宠爱长大,顺风顺水,得到太多,从来没有吃过生活的苦、现实的无情,反而觉得那泼天的富贵并没有能与有情人相守更重要。
褚惜玉知道母亲素来固执霸道,认准的事很难改变心意,从她对长姐褚映玉的态度就能知道,有时候就连父亲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是以她只能低下头,咬着唇,委屈不已。
静安郡主如何看不出她的委屈,冷不妨地问:“惜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公子?”
她也是从少女时期过来的,知道年轻的姑娘天真烂漫,没见识过现实的冷酷,往往怀抱着极其愚蠢天真的想法,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更重要,为此不惜用愚蠢的办法来忤逆父母,自以为为爱情牺牲,自以为伟大,自我感动。
其实都是屁。
褚惜玉心头微微一颤,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起来,掐住手心。
等她抬起头时,面上一片懵懂之色,嘟着嘴反驳,“娘,我没有。”
静安郡主目光锐利地审视她许久,确认女儿并没有说谎的迹象,紧绷的神色变得柔软起来。
她伸手为女儿整了整发上的簪子,语重心长地说:“惜儿,你听娘的话,娘绝对不会害你的。等宫里来了圣旨,娘就给你准备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褚惜玉鼻头有些发酸,但仍是忍住了。
之后母亲再和她说什么,她并没有仔细听,沉浸在一种难过和绝望的情绪之中。
离开正院,褚惜玉回到自己院里,然后扑到床上,委屈地哭起来。
丫鬟香柳柔声细气地安慰她:“小姐别哭了,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和夫人说,夫人这么疼您,定会为您作主的。”
“……不会,娘不会为我作主的。”褚惜玉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哭着说。
她娘是铁了心要让她嫁给七皇子,可她真的不喜欢七皇子,她喜欢的另有其人。想到不能嫁给喜欢的人,褚映玉只觉得委屈又绝望,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难过得直想哭。
她甚至有些埋怨七皇子,他为何要回来呢?
要是她喜欢的人是七皇子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如此难过,她会欢欢喜喜地备嫁。
香柳看她哭成这般,也十分心疼。
作为贴身伺候小姐的大丫鬟,她自是知道小姐心里有人,甚至那人是谁她也知道的,毕竟好几次都是她帮忙把风,帮小姐一起瞒着夫人,不让人发现。
其实她心里是不赞成的,明明有七皇子如此尊贵的未婚夫,小姐实在不应该和别的男人往来,甚至和对方私定终身。
可她只是一个丫鬟,小姐的主意又大,她根本劝不住小姐,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七皇子回来,两人将要完婚,宫里的圣人太后和皇后都极为重视这门亲事,这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小姐就算再委屈又如何?
除非小姐或者七皇子哪一个出了事,否则这桩婚事绝对不会取消。
若是普通人家,还可以退婚,可这是皇家定下的婚事,谁敢退?除非全家都不想活了。
香柳想到最后,实在想不出破局之法。
她只好道:“小姐,要不然您就和……断了罢,安安心心地备嫁。”
褚映玉一听,哭得更伤心了,怕外面伺候的人听到,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埋在被窝里呜呜地哭着。
香柳生怕她哭坏身子,若是被夫人发现,她可讨不了好,赶紧转移话题。
“小姐,那您还给……那边传信吗?”
褚映玉哭声一顿,闷闷地说道:“晏郎说最近我们最好不要联系……”
她咬了咬唇,知道晏郎的意思,七皇子回京,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圣旨,届时她要开始备嫁,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让人发现两人的关系,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晏郎都不好。
褚映玉虽然被宠得天真娇纵,却也不蠢,她连母亲都不敢告诉,自己苦苦守着秘密,不敢让人知道。
香柳暗暗松口气。
这种关键时期,能不联系是对的。
很快她又不满起来,觉得那人明知道小姐和七皇子有婚约,却不克制自己,反而勾得小姐一颗心遗落到他身上……
碍于小姐的原因,香柳不好说他坏话,心里却是瞧不上的,觉得对方实在不堪为良人。
天气越来越冷,入冬的第一场雪如期来临。
褚映玉最近以身体不适为由,极少去正院请安,次数多了,长平侯府的人也砸摸出了点东西。
大小姐的身体有这么差吗?
以大小姐的性子,也做不出那种故意装病、不给长辈请安的事吧?
那大小姐现在到底是身体真的那么差呢,还是装病的呢?
一时间,不少人都暗暗盯着秋藜院。
褚映玉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父母会为此生气,不过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东西反而不那么在意。
例如亲情,例如名声。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嫁不出去,婚事没着落。她连死亡都经历过,还怕那些吗?
褚映玉很淡然,天气好就去请安,天气不好就窝着,不像过去那么傻,宁愿苛待自己,也要努力地讨好别人。
这日,褚映玉用完早膳,看天气还不错,慢悠悠地去正院请安。
还未进门,就听到褚惜玉和褚瑾玉的声音,十分欢快。
换开帘子,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褚映玉走进去,看到父亲长平侯等人都在,他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丫鬟们在旁边架了个红泥小炉子,正在煮茶。
看到褚映玉进来,室内的笑声顿止,静安郡主脸上的笑容微敛。
褚瑾玉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哟了一声,斜睨着人,“咱们的大忙人大小姐总算来了,这么久不见,我都快要忘记你长啥模样。”
话里的讽刺,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
长平侯和静安郡主皆不作声,慢慢地喝着茶。
不说静安郡主,长平侯心里是不愉的,除了休沐之时,他每天都出门很早,并不知晓长女原来已经许久不来给妻子请安。
知道这事,心里是不愉的,长女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的母亲?
褚映玉仿佛看不到众人脸上的神情,上前给父母请安。
长平侯沉着声说:“映玉,你作为长姐,要有长姐的风范,给弟妹们竖个榜样。你母亲操持侯府,素来辛苦,难免会有忽略之处,但你不能不体贴母亲,连请安都不来……”
一通斥责下来,都在指责褚映玉不孝。
褚映玉没像以往那样闷不吭声地受骂,而是说道:“爹,自从女儿落水后,身子一直不舒坦,每当天气一变,心口就难受得厉害,实在无法出门……”
长平侯听罢,以为她真的生病了,略带关心地问:“可有看过大夫?”
褚映玉道:“看过了,大夫说是落水的后遗症,也给我开了药,让我仔细养着,女儿最近一直在喝着药呢,实在无法按时来给母亲请安,是女儿不孝。”
长平侯顿时哑然,无话可说。
静安郡主冷眼看着,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冰冷讽刺的笑。
这种内宅手段,她可比褚映玉精通多了,说什么落水的后遗症,不过是大夫看不出什么名堂,基于谨慎,没病也会说有病,胡乱瞎掰出来的。
说到底,这女儿翅膀硬了,自以为是地胆敢反抗父母,孰不知这些手段在她看来,真是愚蠢之极。
这女儿果然是个蠢的。
“真病啦?看着不像啊。”褚瑾玉上下瞅着她。
褚惜玉拿着一块糕点,“我觉得挺像的,最近这一个月,长姐的脸色确实一直白惨惨的,人都瘦了许多。”
褚映玉转头看过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大夫。”
褚瑾玉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问?告诉你,我等会儿就去问,要是让我知道你是装病的,我可饶不得你,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撒谎精!”
“瑾玉!”
长平侯见小儿子越说越不像话,脸色沉了下来。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就算自家姐妹真的装病,那也应该帮忙瞒着,大家心照不宣,而不是到处嚷嚷。
褚瑾玉很不服气,正要说什么,寻芳掀帘进来禀报:“侯爷,郡主,国公府那边来了消息,国公府的二少爷回来了。”
室内的人愣了下,尔后想起这二少爷是谁,顿时都极为惊讶。
“瑜哥儿回来了?”长平侯惊喜地说,“他几时回来的?”
寻芳道:“说是昨儿回来的,国公府的世子爷派人送来请帖,说过几天会带二少爷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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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正努力地为能堂堂正正娶老婆拆别人的姻缘中=v=

孟瑜山回来的消息在长平侯府掀起不小的波澜。
长平侯是最高兴的,长女褚映玉今年已经十七岁,明年就要十八,像这般年纪的姑娘,大多数都已经成亲。
更何况,宫里应该很快就为小女儿褚惜玉和七皇子赐婚,定下婚期,长姐未出阁,妹妹却先嫁,到底不好。
褚惜玉和褚瑾玉纯粹是为孟瑜山回来而高兴。
他们和外祖家的表哥表姐们的关系好,也是拿孟瑜山当兄长看待的,孟瑜山风度翩遍,文采斐然,很少有人不喜欢他。
褚惜玉姐弟俩也是极喜欢这个才高八斗的表哥的。
等儿女们都离开,长平侯对妻子道:“瑜哥儿这次回来,他和映玉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届时便将娘当年留下的梯己都给她罢。”
静安郡主的兴致并不高,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长平侯见她脸上的神色,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揽着她的肩膀说道:“娘素来疼映玉,她将自己的梯己留给映玉作嫁妆,也是想映玉将来有个好前程,衣食无忧。你也别担心,惜玉和瑾玉有咱们呢,咱们不会亏待他们的。”
静安郡主心口仍是堵着一口气,不过见丈夫的神色,她也没有说出什么讨人嫌的话。
“其实我也不是不疼她。”静安郡主道,“娘偏心她,甚至宁愿将自己的梯己都留给她,反倒是惜玉和瑾玉什么都没有,都是娘的孙子孙女,娘恁地偏心。我若是不多补贴惜玉他们,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我知道。”长平侯拉着她的手宽慰,“你已经做得极好。”
静安郡主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另一边,褚映玉三人一起离开正院。
刚走出正院,褚瑾玉那讨人嫌的声音就响起:“瑜表哥这两年在外头,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听说当年他会离开,都是某个讨人厌的家伙逼走了瑜表哥。”
这话的指向性太强,在场只要耳朵不聋的都听得出来。
周围的下人不禁屏住呼吸。
褚映玉猛地转身看他,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褚瑾玉,你信不信你再开口,我打烂你的嘴!”
她的神色极冷,明明还是那张秀美的脸蛋,披着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衬得身姿单薄,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上辈子褚映玉当了几年的皇子妃,后来又是王妃,别的不说,那股子气势确实养了出来。平时不动怒还好,一旦动怒,便有些控制不住。
那些原本欲过来劝解主子们的丫鬟婆子们都骇住,一时间居然不敢开口。
褚瑾玉也有些吓到,瞪大眼睛。
很快他就回过神,顿时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震住,简直是岂有此理。
上次因为父母在,他没能找回场子,这次看她怎么逃。
眼看他气势汹汹地过来,寄春吓得挡在褚映玉身前,怕他伤到小姐。
虽然褚瑾玉今年只有十五岁,然而十五岁的少年郎像头蛮牛一样,可不是那些闺阁柔弱的姑娘能应付的。
果然,褚瑾玉一只手就将寄春拨开,一巴掌朝褚映玉打过去。
“瑾玉!”褚惜玉焦急地叫起来,“住手!”
褚瑾玉平时很听这同胞姐姐的话,但在气急之下时,哪里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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