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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陈氏觉得,府里唯一正常的,大概只有公爹靖国公世子。
在公爹看来,不管是褚映玉还是褚惜玉成为七皇子妃,都是他的外甥女,只是别扭了下,很快就接受这事。

第34章
陈氏今日过来,除了与褚映玉联络感情外,也提了下孟瑜山和左明珠的婚事,两人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其实前阵子就已经定下。”
陈氏一边尴尬地说,一边偷偷看褚映玉。
这个前阵子,便是褚映玉去庄子的时候。
左明珠和孟瑜山之间,虽然是被人算计的,双方都算是无辜,但也是丑闻一桩,左孟两家都希望赶紧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婚期刚定好,褚惜玉和荣亲王世子的丑事暴露,然后刚被退婚的褚映玉就被圣人赐婚给七皇子。
不用想也知道,孟左两家听闻这消息时的反应。
陈氏至今回想到那一幕,也不知道是为左孟两家尴尬好,还是可怜自己好。毕竟当初左家的咄咄逼人还历历在目,而靖国公府对褚映玉的态度也素来轻慢,所有人都尴尬得不愿意去面对褚映玉,便将她推出来。
陈氏是当儿媳妇的,又是孟家未来的宗妇,除了她出面,还能如何?
褚映玉只是怔了怔,便问道:“什么时候?”
“明年四月底。”陈氏说,心里庆幸没有定在二月。
七皇子和褚映玉的婚期就定在二月,届时整个京城都会看着,若是他们也抢在二月成亲,那岂不是惹人眼吗?
左大将军确实于国有功,可面对的是圣人的嫡子,同样于国有功的七皇子,怎么着都要退一射之地。
更何况,左家当初逼褚孟两家退婚的事,到底是左家不占理。
左家就算再猖狂,也不敢猖狂到皇家面前。
褚映玉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颔首,表示知道了。
陈氏又坐了会儿,终于起身告辞。
回到靖国公府,陈氏先去见婆母齐氏。
齐氏坐在花厅里,正在召见庄子里的管事,一片忙碌。
已是年底,各个庄子的管事都要过来汇报庄子里的出息,还有靖国公府的各处产业也要对账,光齐氏一人自然就忙翻了天。
见陈氏回来,齐氏先让管事们到隔间歇息喝茶,询问陈氏去长平侯府的事。
陈氏道:“姑母的病还未好,人看着清缄许多,不过精神比以往要好一些,已经能下床走动。”
前阵子孟蓉病得厉害,据说连床都下不了,齐氏私底下还嘀咕着是不是没福气之类的。
这会儿听说孟蓉能下床走动,齐氏又忍不住嘀咕一声,倒是好命。
可不就是好命,不管是褚惜玉是七皇子妃,还是褚映玉,不都是孟蓉的女儿,她依然是七皇子的丈母娘,说出去谁能比她风光?
陈氏当作没听到婆婆的话,继续说:“姑父的精神也不错,惜玉表妹和瑾玉表弟都在院子里养伤,我没见着他们。”
齐氏不关心这两人,问道:“那个……映玉呢?”
说起褚映玉的名字,齐氏难免有些别扭,以前总嫌她是个木头疙瘩,对自己儿子的仕途没
帮助,不想要这么个儿媳妇,一心只想哪天将这婚退了,哪知道人家转眼就让他们高攀不起。
陈氏面上的笑容很端庄得体,丝毫看不出她在褚映玉面前有多尴尬,“映玉表妹也很好,听说腊八节时,宫里的皇后娘娘还让人往长平侯府送了腊八粥。”
齐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起来。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见不喜欢的人过得好,她就不太开心。
陈氏当没看到。
陈氏今儿去了长平侯府一趟,来回走动也累得慌,齐氏让她先回去歇息,明儿再过来帮忙对账。
陈氏自是应下,经过一处水阁时,突然见到湖边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孟瑜山。
当初在安王别庄中药,那秘药颇为霸道,让他休养大半个月方才好。
对于这事,安王事后曾亲自过来赔礼道歉,摆足了姿态,但并没有给他们一个交待,似乎现在仍是没查出下药之人是谁。
不过这是对外的说法,陈氏从丈夫那里隐约得知,这事涉及到几位皇子,自然是不了了之。
孟瑜山虽是受害者,但又能如何?
总不能为了他,让靖国公府对上几位皇子罢?没看到连左家都不吭声吗?
似乎是察觉到陈氏的目光,孟瑜山转过身。
陈氏停下脚步,朝他打了个招呼,“二弟怎在这里?这天气冷,二弟还是多注意身体,莫要生病才好。”这身体刚好呢,就别乱跑给人添乱了。
孟瑜山上前,行了一礼,“多谢大嫂,瑜山会注意。”然后又问,“大嫂可是从长平侯府回来?”
陈氏是个聪明的,闻言便知道孟瑜山是特地在这里等自己。
她有些意外,看向孟瑜山,发现这位昔日如清风朗月般的如玉君子,如今神色清寡,面上居然有几分落寞。
这让她心里涌起几分古怪感,难不成孟瑜山对褚映玉这前未婚妻居然是上心的?
陈氏面上神色未变,笑着道:“正是。”
孟瑜山踌躇片刻,又问:“她……还好罢?”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她”是谁,陈氏心里越发的觉得好笑,说道:“二弟可是问映玉表妹?她自然是好的,听说宫里的太后、皇后娘娘都喜欢她,腊八节时,还让人送了腊八粥到长平侯府……”
孟瑜山默默地听着,最后道:“那就好。”
他朝陈氏又施了一礼,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陈氏目送他有些萧索的身影,心里啧了一声。
这些男人啊,可能本性都是贱的,当人在身边时,看都不看一眼,更不上心,一心求取功名,认为男儿志在四方,不必拘于小情小爱。这漠然到近乎无情的态度,连未婚妻被人欺负也不曾注意到。
直到失去后,又摆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这是给谁看呢?
陈氏突然有些犯恶心,虽然她是孟家的媳妇,但不得不说,这孟家人的某些做派都是挺恶心的,从祖
父到公婆到小姑子等人。
就没哪个不是贱的。
是夜,七皇子府里的正院寝室里响起轻微的动静。
陆玄愔从睡梦中惊醒,满头是汗。
他撑着有些胀痛的额头,只觉得心头憋闷得厉害,某些情绪在心口横冲直撞,欲要宣泄出来。
这一次,他终于做了一个完整的梦。
梦里的人很多,不再只围绕着褚映玉而转。
在梦里,他从北疆归来后,对婚事一直不上心,也不关心未婚妻是哪一个,是以也没让人去保护褚映玉,暗卫自然也没发现褚惜玉和荣亲王世子之间的事,婚礼顺利地举办。
直到进入洞房,当他掀开新娘子的盖头,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原来新娘并不是褚家的二姑娘,而是褚家的大姑娘褚映玉。
不说这是皇子娶妻,就是寻常百姓之家,婚礼时新娘居然换了个人,这都是大事一件,若是圣人怪罪,无人能担得起。
只是已经拜完堂,人也进了门,自然不好再将人送回去,否则便成为整个大周的笑柄。
除此之外,陆玄愔也不在意他的妻子是褚惜玉还是褚映玉,拦住要进宫禀报的宫人,留下了褚映玉。
梦里的陆玄愔很平静地接受妻子换了个人的事。
然而梦境外的陆玄愔在看到掀起盖头时,新娘眼里的惊惶害怕和无助时,心口难受得厉害,心脏都要绞碎。
他很想安慰她,很想将她拥在怀里,让她不要害怕。
然而梦里的自己对她无情之极,或许是没有任何感情,漠然地接受她的替嫁,给她皇子妃的尊荣,却无其他。
夜风从窗口吹来,带来一阵冷意,陆玄愔不禁抚上心口。
原来是替嫁吗?
如果褚惜玉和荣亲王世子的事没有暴露,最后会变成褚映玉替嫁,让她担上抢夺妹妹婚事的罪名,永远为世人指责。
陆玄愔气恼梦里的“自己”对她的漠视,却又明白,那时候的自己对她无甚感情,并不耽溺于儿女私情,自然不上心,给她一个皇子妃的位置足矣。
现在的陆玄愔,却为那梦境里的人心疼难受。
后半夜,陆玄愔再无睡意,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刚才的梦境。
原本他以为这些梦境应该是未来的示警,她注定要成为他的皇子妃。
而且每一次见到她时,他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极为温柔的情绪,想要拥她入怀,想要将她呵护她,抚去她眼里的惊惶和无助。
只要想到她,心里就会万分愉悦,见不到她,又会天天想念。
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梦醒后的他有多怜爱她,梦里的自己就对她就有多冷漠无情。
这到底是什么?
陆玄愔就默默地坐到天亮。
宁福儿进来,发现他一身寒气,不知道坐了多久,吓了一跳,赶紧问:“主子,您昨儿没歇息好?”
陆玄愔转头看他,神色冷峻,突然问道:“可懂梦?”
宁福儿愣了下,不禁看向他,猜测道:“主子,您是做梦了吗?做了什么梦?”
陆玄愔垂眸,说了两个字:“映玉。”
闻言,宁福儿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
主子昨晚做了梦,而且这梦和未来的皇子妃有关,让他醒来后就睡不着,一直坐到现在。
宁福儿笑道:“主子这是梦到褚姑娘了?不是很好吗?”
然而宁福儿并未想到,他的主子不是昨晚梦到人,而是几乎只要入睡,就会梦到那个人,就像在经历一场真实的回忆般。
只是以前的梦境都只是一两个片断,主角永远只有褚映玉,直到昨晚,梦境突然变得齐全,人物也变多了。
陆玄愔皱眉,似是不满宁福儿的话,又开口道:“经常。”
宁福儿这下子真的彻底愣住,迟疑地说:“主子的意思是,您经常梦到褚姑娘?”
陆玄愔嗯一声,并加了一句:“每日。”
还每日?
这下子,宁福儿总算明白主子为何对褚映玉这般上心,这日日都会梦到人家姑娘,不想上心也会上心。
他有些紧张,“主子,这……您要不要去相国寺找慧圆大师看看?”
哪有人会日日梦到一个人?
宁福儿第一时间便想到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崇。虽然这么想有些不敬,但这种事实在不合常理。
哪知道他刚说,就见主子冷冰冰地看过来,眼里尽是戾气。
宁福儿吓了一跳,尔后想起,好像两个月前,主子确实去过相国寺一趟,难不成他早就找过慧圆大师?
陆玄愔确实已经去见过慧圆大师。
天天都梦到一个人,而且梦醒后,那种酸涩的、喜悦的、欲要见她的冲动,一直缠绕着他。理智上他知道这事透着古怪,可情感上又极为喜悦,恨不得马上与她成婚,两人日日处在一块儿。
起初他自然也是抱持着怀疑的心态,直接去找得道高僧。
相国寺的慧圆大师是得道高僧,时常在外云游,极难遇到他。
陆玄愔去的时机正好,遇到云游归来的慧圆大师。
宁福儿是个擅长揣摩上意的,不然也不能成为七皇子身边的近侍。
观主子的反应,不知道这事没什么不合常理,褚家大姑娘依然是主子认定的七皇子妃,容不得他们质疑她,对她不敬。
宁福儿马上改口道:“主子,或许这梦境是你们的前世,前世您和褚姑娘已经定下盟约,今生再续前缘罢?这梦境便是一个提示。”
陆玄愔微微颔首,面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不错。”
这是赞同他的意思。
宁福儿咧嘴笑起来,又笑问道:“既然如此,主子便不必为此苦恼,只需要等着皇子妃进门便是。”
褚玄愔微微一怔,又想到昨晚的梦。
难道这梦真的是前世?前世她嫁予他,他从未关心她,虽给她皇子妃的尊荣,却极少与她交心,两人就算在一个府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若这真是前世……她过得定然不好罢?

负责送东西过来的是苏媃。
她的笑容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仍是那般温和亲切,并未因为褚映玉的身份的转变而有所变化。
可以说,苏媃待人一直都是恭谨的、温和的,不会因为你式微时轻视,也不会因为你风光时奉承。
褚映玉也最喜欢苏媃这点。
苏媃将一个雕红漆海棠花的匣子捧过来,微笑道:“褚姑娘,这是殿下让奴婢送过来给您的。”
褚映玉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她心里嘀咕,好端端的,陆玄愔给自己送东西做什么?想到他的性格,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她不认为他懂得如何送姑娘家东西,讨姑娘家喜欢。
苏媃朝她笑了笑,没有开口,示意她自己看。
褚映玉没动,而是问:“七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苏媃神色一顿,脸上的笑容仍是未变,“殿下说,匣子里的东西是送给褚姑娘的新年礼物。”
褚映玉仍是满心狐疑,最终还是伸手打开匣子。
等她看清楚匣子里的东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候在一旁的寄春也看到匣子里的东西,倒吸了口气,脸蛋浮现红晕——激动得满脸通红。
只见匣子里,摆着一叠的银票,还有半匣子小巧可爱的金瓜子、银瓜子,金灿灿、银晃晃的,格外惹眼。
褚映玉被那散发着“钱”的光芒闪得眼睛晃。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媃,“七殿下送这些给我做什么?”
陆玄愔居然送她一匣子的银票、银子当新年礼物?不说那些金瓜子和银瓜子,单是这叠银票,虽然没特地去算,但也知道几万两肯定是不少的。
褚映玉虽然知道那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却没想到他居然不解风情到这程度。
谁会给刚定下婚期的未婚妻送银子当新年礼物的?
要是那些世家贵女,只怕都要被这些黄白阿堵物气到,怀疑陆玄愔是不是讽刺未婚妻贪财,才会送这些来羞辱自己。
就算褚映玉很缺钱,还是被陆玄愔的举动弄得心头发梗。
这也太直接了,不能委婉点吗?
苏媃没有回答,只道:“褚姑娘,若没什么事,奴婢便先告退。”
“等等!”褚映玉将匣子合上,往她那边推了推,“你带回去给他罢,我不需要。”
苏媃一脸为难,“殿下让奴婢将它送过来给您,若是您让奴婢带回去,只怕殿下会罚奴婢。”
闻言,褚映玉面无表情地看她。
苏媃仍是一副温和恭谨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她会担心被罚。
褚映玉看她半晌,最后道:“算了,你走罢。”
若是其他人,陆玄愔怎么罚她都不搭理,但苏媃不行,她见不得苏媃有丝毫被罚的可能。
苏媃嘴角的笑容微深,从容地告退离去。
等苏媃离开,寄春激动地说:“小姐,好多好多银子啊,奴婢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回想褚映玉那每到月底就空得只剩下一两块碎银子的钱匣子,再看这一匣子的银票和金瓜子、银瓜子,寄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褚映玉倒是平静,毕竟上辈子早就经历过这些阵势,她可是见过世面的,连上贡的珍珠都能让她拿来当弹珠玩。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是七皇子妃,陆玄愔需要她帮忙打理皇子府的产业,将府里的银钱等都交给她管理,她收得也心安理得。
但这会儿L,她还没嫁过去啊。
褚映玉瞪着那匣子半晌,让寄春收起来。
寄春捧着匣子的手都是抖的,看起来很没出息,觉得这些东西,放哪里都不安全啊。最后她寻了个地方将之收起来,很高兴地对褚映玉说:“小姐,七殿下将这些送过来给您,是不是知道您很穷啊?”
她在褚映玉面前,素来是个实话实说的,她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相依为命,实在没必要虚伪。
只是实话往往最伤人。
褚映玉面无表情地看她,“你不用一再提醒,你家小姐很穷的事。”
其实她也怀疑,是不是陆玄愔知道她囊中羞涩,手头窘迫,为了让她这个准皇子妃看着光鲜亮丽一些,方才会让苏媃送这些银子过来给她支使。
俗话说,人无钱财不如鬼,汤无油盐不如水。
人手里还是要有些银子傍身,才能活得像个人样。
其实只要了解她在长平侯府处境的人,估计都知道她是个手头不宽裕的,陆玄愔会知道她穷也不奇怪。
母亲生病后,无法管家时,褚映玉就听到很多明里暗里让她管家的话。
只要她去管家,不仅能从公中捞银子,下头的人也好孝敬她,解决她囊中羞涩的窘境,然而她却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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