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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或许可以试试。
静安郡主真的生气了,气得破口大骂,“做什么姑子?你可知道姑子是怎么样的?哪家要是出了一个做姑子的姑娘,你知道外人会怎么看?你难道要让惜玉和瑾玉以后都抬不起头?你怎会如此恶毒?!”
褚映玉面无表情地想,哦,还有一个恶毒呢。
果然品性高洁这东西和她无关。
“那又如何?”褚映玉继续笑,笑得冷冰冰的,“母亲,我都要当姑子了,届时斩断红尘,惜玉和瑾玉和我也没关系,他们如何,我又何必在意呢?”
“……”
长平侯夫妻俩没想到会听到她说这种话,纷纷瞪大眼睛。
这一刻,夫妻俩都有种女儿是不是被鬼附身的想法,否则好好的一个孝顺的孩子,怎会变成这样?
静安郡主终于气疯,站起身一巴掌打过去。
哪知褚映玉微微偏身,那巴掌擦着她的脸而过,虽然没打中她,但修剪得尖锐的指甲刮过她的脸,瞬间血就迸出来。
看到她脸上出现一道半个手指那么长的伤痕,长平侯吓了一跳,赶紧叫道:“快叫大夫过来!”
静安郡主也吓到了。
她没想过要伤她的脸,姑娘家的脸何等重要,就算她再不喜这女儿,也不至于想让她毁容。
大夫来得很快,看到褚映玉脸上的伤,不禁暗暗摇头,识趣地没有多问,取了一瓶膏药,让丫鬟抹到伤口上。
“大夫,会不会留疤?”长平侯担心地问。
大夫道:“幸好伤得不算深,这膏药有止血去疤的功效,我再开些药配着吃,尽量不让留疤。”
长平侯这才松了口气。
等大夫离开,长平侯夫妻俩已无怒气,只觉得十分疲惫。
长平侯叹了一声,说道:“映玉,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去当姑子的,而且你不知道,那些姑子庙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当姑子……”
他有些难以启齿。
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并不知道,其实前朝时,姑子也是某种不好的称呼。
听说有些姑子庙专门做皮肉生意,导致世人提起姑子时,就想到那些事。
大周朝建立后,很多姑子庙虽然被拆除了,但有些姑子庙为了生存,暗地里仍是做这些生意。
虽说很多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家庙,家庙倒是没有这些脏污之事,可家庙也不是那么好待的,素来是用来磋磨那些犯了事的女子。
一个年轻的姑娘去了那里,如何能熬过一辈子?
长平侯还不至于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女儿。
静安郡主也平静下来,比起丈夫的难以启齿,她倒是不介意将外界残酷的一面告诉她,最好能吓唬住她,省得这女儿太有主意,一点也不乖顺。
褚映玉果然脸色变了变。
她不禁想到被送到姑子庙里的谢清婉。
见她被吓到,静安郡主有几分满意,又道:“我们是不会让你去姑子庙的,你只有两个选择,选一个罢。”
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作为父母,他们完全可以替她决定,然后将她关起来,直到出嫁。
只是比起这个,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比较省心。
褚映玉沉默片刻,说道:“我选左家的补偿。”
长平侯夫妻俩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那好。”长平侯转头对妻子吩咐道,“阿蓉,明儿你让人去靖国公府,告诉岳父和舅兄,让他们抽个时间来府里商议退婚之事。”
静安郡主点点头。
等夫妻俩离开,褚映玉默默地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
寄春进来,看到她脸颊上的伤痕,眼泪落了下来。
“哭什么?”褚映玉回过神,笑了笑,“不用这样,其实我挺好的,左家的补偿很丰厚,还补偿我一桩姻缘,我也不算吃亏。”
寄春哭道:“哪里不吃亏?那左五郎是个粗人,哪里能比得上表少爷?”
大周虽不至于重文轻武,但时下的审美,还是以斯文清雅为主,姑娘家更喜欢那些清贵的世家公子,而不是耍刀弄枪、没什么讲究的武夫。
褚映玉拍了拍丫鬟的手,暗忖就算她作出选择,还有一个七皇子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仍坚持要娶褚家的姑娘,若是的话,她怎么选择都是没用的。
若他放弃……
其实左家也不错,听说家风正,那左五郎的武功很好,记得上辈子,他曾在某次秋猎时夺得第一,只要不死在战场,也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男儿郎。
陆玄愔回到府时,已经是三更半夜。
最近他领了西郊大营练兵的差事,每天都忙到很晚,回府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晚。
刚进府,便见苏媃迎过来。
“殿下。”苏媃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左家那边想要补偿褚姑娘,说将左五郎赔给褚姑娘,让左五郎与褚姑娘定亲。”
她将长平侯府发生的事详细的汇禀给主子,同时说起褚映玉脸上受伤的事,“……褚姑娘最后同意了。”
陆玄愔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
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绷紧身体。
夜色静谧,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外头一片冰天雪地,似乎连呼进去的空气都带着极致的寒意,身体几近发麻。
好半晌,陆玄愔的声音响起,“动手。”
苏媃神色一顿。
宁福儿小心地问:“殿下,是要揭穿褚二姑娘和荣亲王世子私会的事?”
陆玄愔冷冷地看他。
宁福儿明白了。
他们殿下当宝一般重视的姑娘,却被长平侯夫妻当草般磋磨,甚至还伤了她的脸,主子生气,那就别怪他让他们不好过。
长平侯夫妻俩疼爱小女儿和小儿子,要是褚惜玉出事,只怕夫妻俩都会急上火,哪里还有时间去逼大女儿选择什么?

翌日, 陆玄愔没有去西郊大营,而是进宫一趟。
他先去御书房,向元康帝禀明这段时间练兵的情况, 并提出一些关于如何改革京畿五营某些浮夸风的建议。
这些建议都写在折子中。
元康帝看完他的折子,面露满意之色, 说道:“不错。”
先帝在位时, 京畿五营的情况便有些不好, 后来元康帝上位,虽有心改革,但当时北疆、西北战事频发,南蛮那边也蠢蠢欲动,到底腾不出手来整治。
后来先太子身损, 几位年长的皇子斗得厉害, 元康帝更是有心无力。
直到此番七皇子陆玄愔回来,元康帝便想让这个手腕强硬的儿子来试一试。
谈完正事, 元康帝突然说道:“玄愔, 你回京也有些时日, 你的婚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了?不若明儿朕为你和褚家姑娘赐婚, 让钦天监合个吉利日子成婚罢?”
陆玄愔神色未变,只道:“不急。”
“如何不急?”元康帝惊讶地说, 心里十分纳闷。
自从陆玄愔从北疆回来,太后就和他提过好几次, 让他为陆玄愔和长平侯府的姑娘赐婚。元康帝也不想唯一的嫡子老大不小, 府里还没个皇子妃, 怕外头的人怀疑他有隐疾。
哪知道上个月时,他和儿子提这事,陆玄愔居然拒绝了, 用的理由也是不急。
当时元康帝还以为他刚回京,需要适应
可这都两三个月了,难道还没适应?
陆玄愔却是不语,神色冷淡地立于案前,无动于衷。
元康帝怜惜他有口疾,见他不说话,也不恼,反而一个劲地盯着他,径自猜测,“莫不是近日差事太多,腾不出空来?”
陆玄愔摇头,仍是不肯开口。
他的沉默寡言不仅是在外头,就算在君父面前也是一样,大伙儿都已经习惯了。
元康帝猜来猜去,也猜不出自己这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只能无奈道:“算了,你何时想成婚,便来找朕,朕给你们赐婚。不过最迟到年底,不能再拖,否则朕直接给你赐婚。”
先太子去后,陆玄愔是他唯一的嫡子,而且十分能干,元康帝是极为宠爱的。
像赐婚这种事,他若是不愿意,元康帝也不好勉强他。
陆玄愔自是应了一声好。
不用到年底,下个月应该就能有个结果了。
离开御书房,陆玄愔接着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的年事已高,不过她的身体仍是十分硬朗,头发白得差不多,看着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她也是个性子宽和的,宫里的小辈们都很喜欢她。
难得见到七皇子,太后十分高兴,拉着他虚寒问暖,又让他好好保重身体。
说到最后,难免说起他的婚事。
“改明儿哀家叫你父皇过来,让他给你和褚家姑娘赐婚,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皇子妃照顾你。”
陆玄愔道:“不急。”
“哎哟,怎能不急?”太后笑道,“你不成亲,八皇子和九皇子也不好找皇子妃,前阵儿敏妃、淑妃都找哀家说这事,要不是哀家拦着,她们还要去闹皇后……”
陆玄愔的神色微冷,语带愧疚,“祖母……”
太后拍拍他的手,看他愧疚的模样,也舍不得逼他,慈爱地说:“不管如何,哀家还是希望你过得好,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要一个人孤伶伶的,就像玄泽,太子妃还没过门,他就……”
说到这里,太后别开脸,用帕子试了试眼角。
先太子陆玄泽,当年薨殁时不过二十岁,已经定下太子妃,再过半年就要成亲。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痛苦,太后和皇后、圣人皆悲痛欲绝。
如今提起先太子,太后依然难免伤怀。
陆玄愔握住她的手,“祖母,莫要、伤心。”
听到他的宽慰,太后又拭了拭眼泪,勉强笑道:“嗯,哀家不伤心,只要咱们小七好好的便行。”
接着又问他什么时候愿意成亲。
太后也知道陆玄愔不让圣人赐婚的事,难免有些狐疑。
可惜陆玄愔就是个闷葫芦,加上生来有口疾,就算是他们这些亲人,也很难能从他这里多听几个字,让他们着实无奈,又不好逼他。
太后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吩咐他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最近天气转冷,皇后的病情又重了,你且去看看她,多和她说说话,让她宽宽心,好生养身体。”
说到这里,太后心里暗叹。
自从先太子没了后,皇后大病一场,身体就不好了。
这些年,皇后病恹恹地养着,若不是还有个陆玄愔支撑着她,只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去了。
太后和皇后的婆媳感情还算不错,难免会为她伤感。
陆玄愔离开慈宁宫,便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因为他的到来,安静的珅宁宫变得热闹几分,卧床养病的皇后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
皇后看着床前给她侍奉汤药的儿子,脸上的笑容慈爱而温和。
喝完药,皇后让周围的宫人下去,母子俩说体己话,免不了也提起七皇子的婚事。
陆玄愔今儿进宫,就作好心理准备,会被宫里的三位长辈催婚。
中秋回京时,他对结婚一事可有可无,觉得娶谁都可以,长辈既然已经为他定下婚事,他也相信皇祖母的眼光,没什么意见。
直到做了那个梦后,他想娶的人只有一个。
面对皇后,陆玄愔依然用“不急”两个字应付。
只是比起元康帝和太后,作母亲的心思更加细腻,也更加懂自己养的儿子是什么性情。
皇后盯着他,突然笑了,“你不让你父皇赐婚,莫不是另有心上人?”
陆玄愔瞳孔微颤,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只觉得一股热意从心头往上涌,耳尖发红,烫得厉害。
知儿莫若母,皇后哪里没看到那红通通的耳尖,不禁掩唇一笑。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旁人说不得,要是说一句让你羞的话,你的耳尖尖儿就要发红,烫得厉害。”
陆玄愔有些狼狈地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倒是很高兴,苍白的脸庞都多了些光彩,“是哪家的姑娘呀?”
虽然太后在几年前给儿子定下长平侯府的二姑娘褚惜玉,不过在皇后看来,这是太后为了提拔庆阳大长公主一脉,拿自己的儿子去当人情呢。
说起来,她并不喜静安郡主,觉得她太过功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功利些也没什么不好,但静安郡主功利到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这点让她实在不喜。
陆玄愔没有犹豫,坦然地道:“褚映玉。”
褚映玉?
皇后先是有些疑惑,尔后瞪大眼睛,迟疑地说:“这褚映玉莫不是褚惜玉的姐妹?”
不怪皇后对褚映玉这名字没什么印象。
实在是静安郡主每次进宫,只带龙凤胎,久而久之,众人几乎要忽略长平侯府还有一个大姑娘褚映玉。
不过静安郡主给的理由也很正当,说长女已经定亲,加上自幼在老家青州长大,没学什么规矩,还要多学学,不好带出来见人。
皇后是跟着元康帝从潜邸时过来的,那些内宅的手段,她哪会不知,静安郡主打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褚映玉也是静安郡主的亲生女儿,缘何如此对她?
虽说手指有长有短,人也有偏心,可也不至于偏心成这般罢?
陆玄愔嗯一声,坦然地对她说:“母后,儿臣想、娶她!”
难得听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皇后便知道儿子是下定决心的。
她有些迟疑,“这……听说这褚大姑娘和靖国公府的二公子有婚约,而且最近又闹了些事……”
虽然在深宫中养病,皇后也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自然也听说了安王府别庄发生的事。
这事不仅在外面传得到处都是,宫里的贵人也听说。
没办法,谁让这事是发生在安王的别庄,这些皇子的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陆玄愔抿嘴,目光幽深,“不妨事。”
皇后瞅了瞅他,心知自己儿子行事有决断,问道:“可需要母后帮忙?”
“不用。”陆玄愔道,“您安心、养病。”
皇后笑了笑,看他的目光格外柔和。
等陆玄愔出了宫,皇后招来身边的宫女翡音,说道:“你去查一查安王别庄的事。”
翡音应了一声。
不过半日,翡音便回来,将查出来的事禀报皇后,连左家对褚映玉的补偿都查得一清二楚。
皇后难得震怒,“岂有此理,他们一个个的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知道儿子有心上人,心上人还是现在未婚妻的姐姐,皇后不仅轻易接受,并且已经代入“婆婆”的身份。在她眼里,褚映玉已经是她的儿媳妇,容不得旁人欺辱。
旁边伺候的宫嬷嬷赶紧给她抚胸口,让她莫生气,气大伤身。
皇后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仍是气怒难平,冷声道:“但凡他们要点脸,便不会在退婚后,马上急哄哄地给人家姑娘定亲。这左五郎有什么好?有本宫的玄愔好吗?”
这说的自然是气话,宫嬷嬷和翡音都不免有些好笑。
皇后平时要养病,不宜动气,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动怒,这会儿能说这些话,可见真的是气得狠了。
宫嬷嬷柔声说:“娘娘别气,左家若是进宫请皇上为左五郎和褚家姑娘赐婚,您拦下便是。”
他们殿下相中的皇子妃,怎能让别人抢了去。
七殿下今日会向娘娘坦言此事,怕也是打这主意,有娘娘盯着,绝了赐婚的可能。
皇后气过后,又问安王别庄的事。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翡音道:“听说暂时还未查出来,不过那秘药不是普通人能弄得到的,应该和……那几位有关。”
皇后冷笑连连,“这等下作手段,也只有那些畜生能做出来。本宫倒是明白他们为何如此,这是生怕玄愔的妻族势大,想让靖国公府与长平侯府交恶,除去玄愔一臂呢。”
陆玄愔和褚惜玉有婚约,在世人眼里,靖国公府作为褚惜玉的外祖家,也算是七皇子的助力。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靖国公当年虽然上交兵权,还有不少旧故,这些旧故有在朝为官的,也有在军中,是不可小瞧的势力。
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吩咐翡音几句。
虽然儿子说不用她帮忙,但当娘的,知道他难得有个心上人,哪里能不帮他?
既然如此,儿子和褚家二姑娘的婚事就要先解除,正好还没赐婚,这婚事只是当年太后口头上许诺的,换个褚家的姑娘也无妨。
总之,不管褚映玉和陆玄愔是否各自身上都另有婚约,皇后都觉得不是事,倒是可以借着安王别庄的事搅浑水,未必不可行。
想必她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靖国公府收到静安郡主让人送去的消息时,反应不一。
“我不同意!”靖国公怒气冲冲地说。
靖国公世子孟玉珂张了张嘴,到底有些畏惧父亲,委婉地问:“爹,您为何不同意?总不能真让瑜哥儿两个都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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