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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我装的(爆炒小黄瓜)


“切莉!”他难得被她惹怒。
“不要这么死板嘛……”她抱怨说,“你不知道那束腰多勒,夏天穿那玩意儿能闷死人。”
所以,她干脆不穿内衣,只穿一条类似于晨衣的单薄长裙,就去看戏了。想到这里,他看向她的双脚,果然,脚上也没有袜子,只有一双古罗马风格的绑绳凉鞋。这种装扮曾在几十年前盛行,当时的高官夫人们都爱这种暴露的装扮,赤足或只穿带皮绳的凉鞋,即使在严冬也如此穿着,以至于后来纷纷患上肺结核去世。
几十年过去,这种暴露的装扮早已过时,现在的女性更愿意遵循天主教的指示,用帽子、束腰和手套把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
他的切莉倒好,恨不得摘掉最后一片无花果树叶子①,光着身子上街,让所有人看到她未经束缚的细腰,拜倒在她柔滑白皙的足下。
嫉妒彻底烧毁了他的理智,他脑海中只剩下焦黑的愤怒的残垣。有那么一瞬间,他听不见任何声响,也感受不到任何反抗,等他反应过来时,切莉已在他的怀里。蛇的毒牙将柔嫩的花瓣刺穿。她痛苦地抽泣一声,用劲推开他的身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呀……放开我,疼死我了……”
理智逐渐复苏,他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和粗鲁,开始用轻柔的亲吻和抚摩安慰她,但无论他怎么安抚,她都“咝咝”喊疼。她蹙着眉毛离开了他的拥抱,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走出来,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太疼了,还好没流血。”她说,“你今天发什么疯?”
“我嫉妒了。对不起。”
切莉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在嫉妒什么。她咬着下嘴唇的右半边,扬起一边眉毛,露出小孩子忍痛的怪相,缓慢地把两条腿挪到床上。做完这一切后,她吐出一口气,重重地仰靠在枕头上。然而这么一靠,不知牵扯到了体内什么地方,她倒抽一口冷气,又扬起那边已经放下的眉毛,快哭似的直起了身子。
看见她这样,他心中阴郁的妒火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沉默地靠过去,掀起她的裙子,在她的惊呼声中低声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受伤的地方。”
他其实对女性的身体构造一无所知,但因为过去常常受伤,所以勉强能应对眼前的情况。帮切莉处理好伤口后,他摩挲着她的膝盖,轻轻地吻着上面粗糙的纹路,一直吻到脚踝突起的关节。他握住她的脚掌,垂头吻了她的脚底,以及涂着鲜红趾甲油的脚趾头。
切莉原本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但他的眼神太可怜了,像一只落水后蹒跚跟着她的小狗。
她心软了,轻声说:“真的很疼。下次别这样了,好不好?”
“再也不会了,对不起。”
他从来没有对她食言过。她相信他的话,转移了话题:“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在嫉妒什么吗?”
他闭了闭眼,似乎眼中还有残留的妒火,必须要闭一下眼,才能彻底熄灭:“我在门口捡到了你的束腰。”
“所以?”
“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你的贴身衣物。”
“可是,”她有些迷茫,“家里只有你和我呀。”
“还有佣人。”
“佣人都是女的!”
是女的。他知道,但就算是女人也不行。
“疯子。”她嘀咕了一声,然后撑起身,扯住他的领结,把他的脸庞拽过来,撅起嘴,轻轻吻了一下,“我不喜欢女人,过去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至于那个红头发女孩,当时和她那样,只是因为好玩而已。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别因为她伤害我,可以吗?”
“对不起。”他说。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那种事的,反正对我而言,那只是消遣。我认识几个交际花,她们小时候或多或少都和身边的女孩玩过那种亲密的小游戏,有个高官夫人甚至还养了几个漂亮的小情妇——当然,我不可能。”她俏皮地亲了亲自己两根手指,然后将那两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别多想啦,对女人来说,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且,那个红头发女孩也不一定喜欢女人,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呢!”
这番话不仅没能安抚埃里克,反而让他的内心升起强烈的危机感——对女人来说,这事很稀松平常?
她究竟有过多少女人?或者说,不止女人?
“她是一个婊.子,给钱就能上的那种”,想到被他割掉嘴唇的男人的话,他的头脑第一次陷入了混乱。
他知道,切莉在那事儿上隐瞒了不少。他还知道,她的身体肯定已被过去的情夫蹂掠过。但他不在乎。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看过他真面目还留在他身边的女人。她不能离开他。他不在乎她的情史多么大红大绿,也不在乎她有过多少男人和女人,他只在乎她是否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再清楚不过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贪图快乐,享受快乐,没有见识,也没有学识;她既是高贵优雅的缪斯,也是荒唐无耻的荡.妇。但他爱她,深深地爱着她,爱她的优点,更爱她的缺点。她有多荒唐,多无耻都没关系,只要她不离开他,永远都不离开他。!

切莉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实际上没有。
晚上,他紧拥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一头即使在小憩也要守着猎物的野兽。
他喜欢嗅闻她,还未进化完全一般,用残存的野性去嗅闻她,用嗅觉感知她的存在。存在于嗅觉的她,比存在于他掌心的她更加真实,更加诱人。怪不得走兽都用鼻子辨识事物。他用嗅觉可以尝到她身上甜美而温热的香气,切莉是个爱干净的女孩,热爱洗澡,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禁忌,只要出过门就会洗澡,所以面颊、颈间和腋窝总萦绕着肥皂的气味,那是一种质朴的香气,不像调制出来的香水那么繁杂,散发出一股咸而涩的淡香。
每当他闻到这种气味,都像占有过她一样满足。
但是,今晚不一样,他闻到了另一种气味,一种现在不存在但过去曾存在于她身上的气味。那种气味曾入侵、交缠、覆盖她身上咸涩的肥皂香。他看着自己的手臂,正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突然,那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的手臂——是了,其他男人也曾这样紧紧地搂过她,而她呢?他再清楚不过,她会怎样应付搂着自己的男人。
她是一个自信到接近自恋的少女,知道自己哪里美丽,并毫不羞怯向旁人展示那些美丽。比如,自从知道“舔”这个动作会让他感到局促和害羞以后,她就从不吝啬做这个动作——在他的面前,她总是舔,舔手指头的蜂蜜,舔蛋糕上的奶油,舔苹果肉的汁水,舔湿渍渍的嘴角。他不会是她这些风情唯一的观众,一想到还有其他人(甚至不确定是否只有男人)见识过她这一面,心中就涨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其实知道,相貌再畸形恐怖的人,也有融入人间的一天;但他永远也不可能有那一天,因为他的心比相貌更为畸形恐怖。
周围人惊惧的目光,拳脚相向的驱逐,扒掉了他身上源自于人性的一部分。他被人们驱逐至阴影里,像黑色的幽灵一样,冷眼旁观他们的生活。
黑暗里的幽灵当久了,容易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被排斥和驱逐的时间长了,就会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社会。渐渐地,人命在他的眼里变成了枝头上的烂叶,看不惯就可以剪掉。
为什么被驯化后的野兽不再伤人?
因为它们融入了人类的社会,对主人产生了依恋,将主人当成父母或伴侣,自然不会再伤害人类。
他是即将驯化成功的野兽——虽然爱上了切莉,却还没有彻底融入这个社会。除去切莉,其他人在他的眼中依然是枝头上的烂叶,脚底下的蝼蚁。
他不在意她是一个情史丰富的女人,因为她是切莉,他的爱人,会怜爱和亲吻他的女人,她有过多少情人都不影响他爱她,但他在意那些占有过她的人。
想要除掉他们。
让他们永远消失。
驱逐,流放。让一个人不见血地消失的方法有很多。爱上切莉以后,在他体内夭折的人性复活了一些,抽出了几根脆弱的、生机勃勃的枝条。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冷漠凶残,杀人不眨眼,但仍然有过去的埃里克狠毒的影子。
切莉不知道埃里克正在计划如何除掉她从前的情人,埃里克的怀抱太炙热了,让她有点儿浮想联翩。
他不仅怀抱炙热,对她的爱意也炙热。她不过是不小心丢了一件束腰在门口,他就像破产了一样,露出阴郁的表情,狂怒而绝望地吻着她,端着她两侧的髂骨,以一种几乎令她昏厥的力道,释放出内心深处的不安、妒忌和焦躁。要不是太疼了,以及她差点真的昏厥过去,她不一定会喊停。
他的爱,卑微、狂热、凶狠,如同男孩、男人和雄性野兽的结合体。他像男孩一样依恋她,像男人一样疼爱和呵护她,同时像抢夺地盘的雄性野兽一样侵占她。
在他的爱中,她看到了另一个切莉,一个满是优点、迷人心魄的切莉。那个切莉浑身上下都是亮闪闪的宝物——深褐色的头发,裸露的肌肤,嘴唇上鲜亮的唇膏,甚至包括心跳、声音、眼神这样不可触摸,只能靠听、靠感觉的东西。
他对那个切莉珍视到了极点,不允许周围人看她,逗弄她,撩拨她,也不允许她看其他人,逗弄和撩拨其他人。
他的占有欲比枷锁还沉重,比毒药还充满攻击性。在这样狂烈的占有欲中,她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光芒四射——她无法阻拦自己沉溺在他的爱中。
切莉慢慢握住埃里克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时候,她忘记了他先前的粗暴与莽撞,只记得他狂热的爱与炙热的拥抱。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下颚,即使躺在床上,他也还戴着面具。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让他取下面具。
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像打滚撒娇的猫一样,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直到蹭出了微妙的火花。他的睡衣有个地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这时,她忽然收回了抚摩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裹紧了,笑嘻嘻地说:“睡觉吧。”
他被她弄得狼狈又燥热,却只能沉默地服从她。他今天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不能再忤逆她了。切莉捉弄完他,就闭上眼睛,想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谁知,他居然真的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似乎已经睡着——要不是她转过身,对上他毫无睡意的眼睛,就被他骗过去了。
“怎么不睡?
“睡不着。 他低哑地回答,“闭上眼睛都是你。
“是闭上眼睛都是那事儿吧。 她眨着眼睫毛取笑他,用了一个很下流的词汇。
他没有反驳,以一句阿拉伯谚语作了回答。她完全没听懂,追问下去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天堂仅在美女腰带以下一指处,这是那句谚语;他自己又加了一句,“但我的天堂是你 。
这人说起甜言蜜语来,一点儿也不逊色她。
她被他取悦了,主人奖励小狗似的,奖励他释放出野蛮的冲动。
完毕以后,切莉满足极了,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埃里克疯了一样迷恋她,需要她,恨不得她的视觉、听觉和嗅觉都烙上他的印记。她太喜欢这样的爱了,深深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他渴求她,她也渴求他,他们简直是天生一对。
切莉在精神和物质上都得到了满足,过了一段舒适安稳的日子。
她想办法在乡下置办了一幢别墅,给了母亲一笔钱,让她搬到乡下去,不必再在巴黎诚惶诚恐地讨生活。
母亲是她的后顾之忧,这个忧虑一解决,她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躁动起来,想找点儿乐子解闷。她不是没想过又来一次旅行,但埃里克最近在创作一首曲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创作乐曲时,经常会忘记身边的一边——包括他自己,更不用说她了,她只能自己出门去找乐子。
她的爱好只手可数,攀岩、游泳和网球都被她玩腻了,只剩下舞厅已经很久没去了。那地方可不是高雅的歌剧院,无论男女都踮着脚尖跳舞,那里只流行粗俗、奔放的舞蹈,扭肩扭腰扭屁股,怎么粗野怎么来。在那里,舞蹈回归了诞生时的本质——为了求偶和情爱而生。
切莉原本不想去那里,但她最近太无聊了。在埃里克的照管下,她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男人爱慕的眼光了。这对一个妩媚可爱、青春焕发的女孩来说,简直比上刑还要痛苦。
埃里克只聘请已婚的中年女佣,这样一来,她连同样妩媚可爱的同性都看不到了,抬眼望去,全是比她妈妈还要年迈的女人,她想找个说闲话的对象都找不到。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被憋死,必须得去一个粗野的地方放纵一番。
当然,她并不是想背叛埃里克,只是想和人跳跳舞,调调情,接收一下爱慕或惊艳的目光——对方是男是女都行,她不挑。
她知道自己有爱人了,也深爱着自己的爱人,可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应该让全世界都看见她的美丽,除了自己的爱人,也应该还有其他男性当拥趸,对不对?!

舞厅在一个黑黢黢的巷子里,需要塞给看门的打手两个法郎才能进去。
切莉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在吧台坐下。舞厅招待一边擦酒杯,一边眯起眼睛打量她——这不是一个光鲜的去处,连交际花都很少光顾这里,更别说良家妇女。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切莉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以前的常客,小樱桃。
真是不得了。以前这儿的人都知道,切莉是一个俊俏而浪荡的女孩,会喝酒,酒量好,最爱喝樱桃白兰地,谁的钱包能让她喝个痛快,谁就能赢得她的芳心。她是这个下三滥地方的宠儿,粗野却讨人喜爱的交际花。招待记得她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手掌上有几个小小的劳作茧子,现在再看已是光滑一片,比一些贵妇人还显得柔嫩。
舞厅招待笑着招呼她:“看来小切莉发大财了啊!”
切莉朝他露齿一笑。她再次回到这个粗俗的地方,就是想听见这种声音。她要他们看见她的变化,惊叹她的变化,围在身边讨好她,恭维她——她就这点儿出息。
“一杯白兰地,最好的那种。”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声音轻快地吩咐道。
“最好的可不便宜。这么说,小切莉是真的发财了。不跟以前的老伙计说说你的奇遇吗?”
切莉扬起下巴,瞥他一眼,对着吧台反光的地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别想讹我,一杯白兰地该是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你要是就地涨价,我马上就走,不喝了。”
招待暗骂了一句臭婊.子,戴着几千法郎的首饰还这么抠门。但他明面上依然笑呵呵地招呼切莉:“你是我们这儿的老顾客,讹谁都不会讹你。其实就凭你现在的气质,根本不用自己埋单——看见舞池里那些寂寞的人了吗?只要你招呼一声,他们会疯了似的请你喝酒,说不定还会买下整个舞厅送给你。”
“我要这破舞厅干什么。别磨蹭了,赶紧调酒吧,记得加点儿青柠汁。”切莉说。
话音落下,一个男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斜戴着毡帽,穿着茶色马甲和墨绿色的衬衫,相当新潮的打扮。切莉却看出来他的袖扣是廉价的玳瑁,瞬间失去了和他谈话的兴致。
男人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稿费勉强能支撑舞厅的花销。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切莉的侧影,充满诗意地搭讪道:“Senorita①(小姐),请允许我赞美你的容颜,你幽黑的睫毛像雨伞的辐条一样纤长,鲜红的嘴唇像有毒的罂粟花一样迷人。你让我想起了爱情,想起了人间的罪恶。请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碰杯,敬这喧嚣的夜色一杯?”
诗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华,一口气说了五个国家的语言,除了开头的西班牙语,还有德语、俄语和意大利语。这么做的结果是,切莉除了“罪恶”那一段,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她蹙起眉毛,喝了一口白兰地,怀疑诗人在用鸟语骂她。她是一个不肯吃亏的女孩,立刻粗鲁地骂了回去:“去你妈的,你的长相才是人间的罪恶。”
诗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接着,又有几个男人过来搭讪。他们搭讪的方式,无非就是恭维她的相貌,赞叹她的气质,然后请她喝一杯昂贵的小酒。切莉一开始非常享受他们殷勤的吹捧,过了一会儿就感到了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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