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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统天下(山月栀)


杨角在长安待了七天,这七天里他杀尽了那些辱骂他,反对他的官员,整个朝廷只剩下了愿意顺从他的人。
七日后,杨角在长安太极宫称帝,国号大齐。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未来最大的对手,此刻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三百人下山。
楚旋喝了一口橙汁,回头望了望她苟了快三年的仙安山。
再见啦,我要去开启更大的地图了,她在内心说道。

岳县, 隶属于茂州。
大骊将州与县以人口实行评级制度,五千以上为上县,二千户以上为中县, 而一千户以上是为中下县, 低于一千户, 便是下县。
岳县自古以来的评级就是下县。
同样,茂州的人口数量不足两万, 自然被评为下州。
当然这些都是蝗灾以前的数据,蝗灾过后人数骤减, 又有杨角起义,真实的人口数据早已不得而知。
而楚旋之所以选中岳县,得益于他周围丰富的矿产资源,这些矿产资源没有被人发现过,否则岳县的县令和茂州的刺史怎么也得想尽办法让岳县和茂州评级上调一个等级。
如今杨角在长安登基, 大骊的正统皇帝走投无路退到了汉州,到底听谁发号施令,是随了杨角的令,还是听宋儇的话?
岳县的县令不知所措,杨角和宋儇他根本不知道选谁,现在杨角占了长安和中央,他若是不听话,随时都能被捏死,但他若是听了话,宋儇将来若是能打回去,他岂不是又成了叛国贼?
虽然他知道杨角此刻的心思还没到清算他这小小的下县上来, 但是人总得为将来做打算。
岳县人口一直都未突破过一千,蝗灾过后人更是少, 再加上有些实在是活不下去,半夜翻城墙去宁愿做流民也要投奔远方亲戚的。
楚旋带着接近三百人的队伍行走,这场面是相当的壮观,至少在别的十人队伍里的流民看来是如此了。
虽然要下山的消息早就提前了一周通知山上的所有人,但是那些奴仆还是惆怅不已,有人甚至半夜起来啼哭不止。
祝青寒已经不厌其烦的和他们说过很多次了,下山的日子和在山上生活没有区别,不过就是从山上住进了县里。
但是他们就是哭,仿佛仙安山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最后祝青寒恼了,放话谁再哭就通通丢下山去!
这群人这才止了哭,开始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其实还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们本就一无所有的上山,最后发现要带走的东西竟然没有。
温叶叹了口气,她两年多之前上山,那时候还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道是上是什么样子的,如今要去平地里生活了,还很有些舍不得。
邓元德摸了摸脑袋,“下山是下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屋子住。”
温叶摘了一片不知名植物的树叶,全当是她从仙安山带走的东西了,“楚娘娘既是决定下山了,定然已经想好了,我们就不必忧心这些事了。”
邓大郎东张西望了半天,“二娘呢。”
温叶将树叶揣进怀里,“练兵队的人要负责保护我们,听说正在商量对策呢。”
邓二娘进入练兵队以后身高一个劲的窜,如今比她的阿耶邓元德还要高了。
温叶想,大概是因为练兵队的吃食太好了,楚娘娘怕有人不愿意吃完,剩下来给家人,还有就是家中有男人的,总想着去争那一口肉吃,所以下了明文的规定,练兵队的人必须在食堂吃完,不允许打包,偷藏。
每天会从练兵队里选出两名值日生,在食堂监督他们吃饭。
下山的日子来的很快,楚旋走在中间,前后都是练兵队的人。
施嫦倒是显得有些兴奋,她对楚旋打算下山占地的想法强烈的支持,她拉着楚旋的手,“占了县,咱们也算个反贼了吧!”
楚旋抽出手,“什么叫就算,我们就是反贼。”
施嫦露出神秘的微笑,“那一个蒺藜火球你果然是要用来.”
被保护着下山的还有珍贵的黑/火/药/,周岩岩等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那个箱子,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箱子里装的是黑/火/药最原始的版本,敏感度极低,只有遇明火才会爆炸,楚旋没有干燥的手段,这些粉末说不定还有一些受潮。
路上的流民见到这么一长的队伍里而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面色红润,身强体壮,都害怕的躲的远远的。
罗桦和几个练兵队的人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几人不禁感叹,“世道竟比当初更乱了。”
罗桦搭话道,“也就是是咱们遇到了楚娘娘,不然下场可比这些人还要惨咧。”
他们走了好几天,快到岳县时,天色已暗。
岳县的县令纠结了几天依然没想好个结果,到了傍晚,吃着好米好菜接着想。
县令当然不会饿肚子,他只需要对整个县交赋税时多收一些,余下的全进他的口袋。
蝗灾虽已过去,杨角起义又是接近三年,百姓不知道饿死枉死了多少,这些识字懂道理的当官人却丝毫没有影响。
他们巴不得百姓们都不会读书,都不会写字,这样才好糊弄。
县令吃着一口盐味十足的小菜,只言要拿酒来喝,只是一杯酒刚倒下,就听外头有一声如同惊雷般的声音!
岳县令吓的杯子里的酒都打不稳,酒撒了一地。
县令府中奴仆不多,他们更害怕,其中一个人差点吓摔了。
岳县令手里端着酒,惨白的一张面皮,伸手指着外头,“快去瞧瞧,是样好的天气,怎会无端有雷!”
奴仆连忙爬起来去院子里看,天色竟没有一丝阴霾,毫无打雷的迹象,“阿郎,外头天气异常,并无打雷的迹象啊。”
岳县令将杯中剩余的酒仰头喝了,古代的酒都是纯粮食酿的,度数很高。
一杯酒下肚,岳县令的脸瞬间涨红,他怒道,“那方才的声音是什么,这平白无故的!”
说完还站起身来,“我自己起来看看,你们这些个没用的,看个天都看不来,每天两碗粥养你们何用!”
他刚走到院子里,只听为数不多的几个奴仆们的尖叫声。
岳县令推开门,抬起头,涨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
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个头不高年纪也不大头发短短的怪异女子,虽着粗布麻衣,但是气质竟不似常人。
如果忽视掉后面还有些短发男人和短发女人正在把他的奴仆们拖走的话,他或许还会客气的问一声这位娘子是哪里人。
岳县令涨红的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他就像那些拙劣的电视剧里的官员,看到有人闯入,惊恐的瞪大眼睛,表情一副不可置信的说出他们的专属台词。
“你你你是何人?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邓尔本就护卫在楚旋左右,见岳县令如此表现,她心里极其的不舒服。
这个人虽然是个县令,但是他敢看不起楚娘娘!
邓尔开口道,“你莫管我们是何人,我们主家想要岳县,从今日起,岳县就归我们管了。”
冯波一向脾气差,她一脚踢在岳县令膝盖,岳县令长期养尊处优,哪里是身强体壮的女人的对手,两条腿齐齐的在了楚旋面前。
他扶着自己的腰,哎哟连天,“哎哟,我的腰!我的老腰啊,我的腿!是哪位豪杰瞧得上岳县这贫瘠之地,我们有事好商量,切勿喊打喊杀啊。”
冯波哼了一声,“要岳县的就是你面前的这位,你的祖宗姑奶奶,我们的主家,楚娘娘!”
岳县令抬头,正是方才那位他觉得气度不似一般人的小娘子。
山匪流匪成群强队强占县城之事并不少见,自从杨角起义开始,想效仿的不计其数,他也略有耳闻。
只是岳县这等贫瘠的下县,那些流匪们根本瞧不上,他哪里会想到有人会来占?
大骊实行的是府兵制和兵募制两种制度,兵募制度是指只在战争需要时临时的征发,打完仗后归乡仍是百姓。
而府兵制则是士兵们平时耕种土地,农闲时训练,有战争需求时上战场,上战场者免除一家赋税。
两种都是兵农一体的制度,岳县存在极少数的府兵,加起来不到100人,现在蝗灾刚过,正在地里挥起锄头使劲种地呢。
岳县令的酒一下就醒了,他本着能屈能伸的生存态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楚娘.娘,可否透露一下您主家是何人?有何大志,我愿意辅佐其左右!让他做第二个杨角!”
楚旋也蹲下,与岳县令平视,她用极其恶劣的语气说道,“我没有主家,想要岳县的就是我。”
岳县令的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凝固住了,他本来以为这个小娘子就是个下属,收女人做下属这件事虽然少,但是这世道早就乱七八糟,说起来也不奇怪了。
但是女人做领头的主家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也第一次听说!
这太荒唐了,女人.女人怎么可能有发号施令的本事!女人哪里懂这些!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气的昏死过去!这有位三纲五常!
楚旋盯着岳县令特意留的长长的胡子,她伸出手狠狠的拽下来一把,痛的岳县令嗷嗷乱叫。
都给他疼出眼泪花了。
岳县令疼的掉眼泪,他泪眼模糊之际只听到那小娘子说,“县内人口户籍,纳税记录拿出来。”
岳县令现在可不敢骨头硬,“在屋子里,敢问何纳税记录。”
冯波翻了个白眼,“就是赋税收缴的册子,你还是读过书的呢,这都听不懂?”
楚旋给了祝青寒一个眼神,祝青寒立刻上前,“在哪间屋子里?赶紧拿出来!”
岳县令刚要起身,就只见一个头上插的满头珠花簪子的娘子跑了过来。
“郎君,郎君,你这是怎么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她后头还跟着一个和楚旋年岁差不多大的但是很肥胖的郎君。
岳县令抹了抹眼泪,“这.这是楚娘娘,你快去房里将岳县的文书全部拿出来!”
满头珠翠的娘子身形和岳县令一般肥胖,后头那个郎君也是如此。
楚旋估计他们的儿子身高170体重也得170了,像个正方体。
民间饿死百姓无数,多少人无家可归。
而他们一个小小下县的县令,县令娘子,县令的儿子竟吃的这般圆圆滚滚。
他们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呢。
满头珠翠的女人很明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她瞧见围着岳县令的大部分是女人,且头发竟然都这么短。
“你们是哪里来的娘子?这身打扮像个什么样子?”语气之中难掩嫌弃。
她的正方体儿子也跟着大声道,“就是!我阿耶可是县令!你们是哪里来的刁民,怎么会有女人可以把头发剪的这么短?”
其实不怪满头珠翠和正方体会说这番话,并且完全不觉得慌,在古代官和民真的是完全不同的阶级,而民智未开百姓对官有着无条件的服从意识。
但是在她面前的不是古代人,不是大骊人,是从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而来的楚旋。
她身后的大骊土著也许曾经会因为这句话而害怕,但是现在楚旋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也不怕了。
岳县令此刻只能大喊,“你们两个闭嘴!快去将文书拿来!”
能拖延一刻时间是一刻,他毕竟是当是几十年县令的人,哪里就能任由这个小丫头宰割了,他早就在发现楚旋的时候给奴仆递了眼色,让他出去找那些府兵了!
现在他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府兵们来救他就行了。
施嫦打了个哈欠,快步移动到满头珠翠和正方体的身旁,一把水果刀抵住正方体的脖子,懒懒道,“县令娘子还请快些把文书拿出来吧,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宝贝郎君还能好好的说话。”
正方体吓坏了,突然之前就有一个人影子闪过,然后他的脖子上就刀抵住了!
正方体当然试过反抗,可他发现自己这么大块头竟然动弹不得,他一下子眼泪就吓出来了,他大哭道,“阿娘!”
满头珠翠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刀抵住了,她也急的哭,眼泪啪啪直掉,“阿珂别怕!阿娘这就去拿文书,你好好的别怕啊!”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
楚旋深刻的觉得,如果以岳县令一家的视角来看的话,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带着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威胁了他们一家人,使得他们一家人失去了原本压榨百姓所得的惬意生活。
她简直是个反派,超级大反派啊!
满头珠翠很快就拿来了文书,她眼泪一路上就没停过。
祝青寒接过纳税记录,简单了翻阅了几页,她的眉头就皱起,“这纳税的记录.做的真假。”
岳县令本来一门心思只想沉默的拖延时间然后等府兵来,但是他看到祝青寒越翻文书越皱眉,他觉得自己内心属于男人的阳刚之气快憋不住了。
这个小娘子和那个楚娘娘差不多大,小姑娘家家一个,哪里看的懂这些文书?还边看边皱眉,她看得懂吗?她就嫌弃?
他吸了吸鼻涕,故作高深道,“你识字?看的懂文书?那我来考考你。”
祝青寒笑道,“这位县令,这账做的属实离谱了些,岳县是下县,每年州县留使数额不会太高,你这项目连“以支定收”都对不上。”
岳县令又一次被刷新了三观,他肥胖的身躯不停的颤抖着,“你竟然竟然懂以支定支?你还知道州县税收有留使数额?这怎么可能?女人!女人怎么可能懂这些!”
祝青寒当然懂,她可是被楚旋逼着学了好多东西,就在那块会发光的板子里面。
岳县令那边感觉要气的口吐白沫了。
祝青寒翻阅了一下人口户籍,抬头道,“户籍没什么问题。”
而正方体和满头珠翠在此过程中就一直负责两两相望然后对哭。
想要的东西拿到了手,县令一家人没什么好留的。
岳县令感觉到楚旋动了杀心,他慌忙的瞧着门外,府兵怎么还不来?按理说他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了。
最后没办法,他大哭大喊,“楚娘娘,留我一命啊!我我我辅佐你!求求你了!放过我们一家人!”
楚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讽刺道,“假账你都做不来,还让我留你一命?”
你手里背负着多少百姓的血泪,全当我今日为民除害了。
这是楚旋没有说出来的。
身后传来他们一家三口的惨叫,她没有回头,径直向外走去。
只是刚走出县令府的门口,她就听到全小田激动慷慨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父老乡亲们!楚娘娘是天神下凡,是来解救你们的!是来给你们做好日子的!这位小郎君,你说你是县令府的奴仆,你后面的是岳县的府兵,你们听了我的话不想进去救县令了?!你们是对的,那样鱼肉百姓的县令不救也罢!以后楚娘娘接管了岳县!你们只要肯干活,就能吃饱!吃饱你们懂吗!不管女人男人小孩,都可以做活!以后你们人人都能吃饱!”
楚旋:?
邓尔和罗桦替她打开县令府的大门,光从门口照射了进来。
门口跪倒了一群衣不蔽体,浑身脏污,瘦的骨瘦嶙峋的百姓。
他们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带着不可置信,“楚娘娘,真的干活就能吃饱吗?”
“能。”

岳县的百姓们能够顺从的这么快, 全小田功不可没。
当天,施嫦用仙安山上用珍贵的材料制作的唯一一个蒺藜火球炸开了城门。
当地的百姓听闻惊雷一声,全都探出脑袋出来看, 却又不见打雷下雨。
这种带点神神鬼鬼的动静已经足以在百姓心中种下害怕的种子, 随后他们又见到一群身强体壮的女女男男们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岳县。
他们更害怕了!
这群人不像流匪也不像山匪, 但是也不像官兵,而且里面的娘子头发那么短, 有些郎君的头发也好短。
全小田当时负责带着奴仆们一起安抚民众的情绪。
楚旋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安抚法。
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喊这些百姓出来听她讲话,出来的都有一碗粥喝。
正在搭棚的奴仆们茫然四顾, 他们记得楚娘娘不是交代了今日每个岳县的百姓都能喝到一碗粥吗,怎么到了全娘子嘴里就成了要出来听她讲话才有了。
但是他们也不敢说啊。
一听到全小田的话,几乎有大部分的百姓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探头问道。
“真的只要听你说话就能有一碗粥?”
奴仆们太久没有下山了,简单过的这般凄惨的百姓, 心中也是有些复杂。
全小田背着手,一头的短发显得精神十足,她又道,“听我说话就有,但是你们得乖乖的不许抢,谁要是抢,那就没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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