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孤女的奋斗日常(三只小红猪)

一条主干道周围有国营饭店和招待所，还有个小邮局，夏虫的学校离得应该也不远。
这里原来也是块荒地，后来因为地方发展需要，就建了一座钢铁厂，带动了周围的就业和经济。
现在发展的也有模有样了。
夏虫最好奇的是供销社，她有一堆东西需要添置，但是听说买东西都要用到票。
她手里的票不多，原主家留下来的票全被她带在身上了。
两人出发的时候，村里大食堂还没开门，所以他们是饿着肚子来的。
此时闻着空气中的阵阵香味，夏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就当是感谢你把工作转让给我。”夏国斌带着夏虫往国营饭店里走。
夏虫有点不好意思，“那工作是你家花钱买的，不存在什么让不让的，咱们还是各付各的吧。”
夏国斌拦着不让，坚决要自己请客。
夏虫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要面子，也就没怎么坚持就同意他请客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夏国斌家条件好，偶然也会下一两次馆子，所以身上并没有畏缩小气的劲。
夏虫因为从现代来，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她毫不避讳地打量完国营饭店的布局，又把目光放在面前胖胖的服务员身上。
只见她面有不耐，但还是勉强等着他们点餐。
实在是夏虫两人的表现，不像其他来这里的农村人那样畏手畏脚，服务员也不敢表现得太过。
夏虫盯着窗口前面的小黑板，早上只有面条和包子，她要了一碗肉丝面。
夏国斌和她要的一样，又多加了四个大肉包。
他是去工作的，以后能拿工资，因此出手格外大方。
夏虫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大肉包，一口面条，一口肉包地吃起来。
偶尔也喝几口面汤，真是太好吃了。
国营饭店厨师的手艺果然不是吹的，夏虫都想当场拜师了。
可惜人家不会收的，这年头国营饭店的工作吃香着呢，一般都是师傅手把手教给徒弟。
也就是说，夏虫要想拜师，先要进入国营饭店当学徒。
这比登天还难，她就是挤破了脑袋也没用。
两人吃饭都快，没几下就吃完走人了。
钢铁厂非常好找，夏虫都不用问人，抬头看着大烟囱冒烟的方向，径直往那走准没错。
到了钢铁厂的门卫室，夏国斌递上准备好的烟，麻烦门卫帮忙找个人。
“你们要找的人是谁？”门卫收了烟，嗅了两下问道。
夏虫还真不知道找谁，便看向了夏国斌。
夏国斌从他爹那里知道，当天去夏虫家慰问的人姓崔，他爹叫他崔干事。
“门卫爷爷，我们是下面十里村的，姓夏，来找崔干事。”
“你们也是来找崔干事的？”门卫上下审视着他们。
夏虫注意到门卫用了一个“也”，这说明之前还有人来找过崔干事。
她的心头有了不好的猜测。
可这会儿被门卫盯着，她也不好和夏国斌商量。
万一真是老夏家来人搞破坏，这工作保不保得住还要另说呢。
虽说钢铁厂不会管是谁来上班，但要是把夏虫卖工作的事捅开了，估计也不好收场。
钢铁厂那边要是严格追究下来，夏虫卖工作的事可能就要泡汤了。
夏虫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仗着自己年纪小，和门卫套起了近乎。
“爷爷，我和我哥第一次过来，咱们钢铁厂大吗？”
“那当然大了，咱们钢铁厂是全镇最好的单位，有一千多号人呢，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
门卫说起钢铁厂脸上的表情与有荣焉，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冲着夏虫两人道：
“你们来找崔干事是干什么的？”
夏国斌刚要说明情况，就被夏虫抢先了，“我们是来找崔干事安排工作的。”
“哎呦，那就有点难办了。每天来我这打听工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咱们钢铁厂暂时不招人了，这事你们找谁都没用，崔干事也做不了主，小姑娘你们注定要白跑一趟喽。”
门卫听说他们来找工作，也就放下了警惕心，年轻人求上进，想有个好前程有什么错。
“崔干事都做不了主，那谁能做主啊？”
“得要厂长点头同意才行，不过咱们厂长最是正直无私，连自家亲戚都不给开后门。”
后面一句话应该是“你们就更不用想了”，门卫顾及小姑娘脸皮薄，没把话说出来。
夏虫没有急着反驳门卫的话，而是说起了钢铁厂前不久失火的事。
但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原主爹因此丧命了，幸好门卫接过了话茬。
老人家话比较多，一个人说得滔滔不绝。
“你是不知道那火有多大，大家都忙着抢救物资，还有很多人自发帮忙呢，也就是火起时是在白天，咱们厂里有人，要是在晚上那损失就大了。”
门卫说的起劲，却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双眼通红，哭得无声无息，还怪让人心疼的，他连忙追问是怎么了。
夏国斌安慰了夏虫几句，告诉门卫她的父亲也参与了抢救物资。
“可惜我叔自己没走掉，就留下我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其实按照辈分，夏国斌应该是夏虫的叔叔，但两人也就差了那么几岁，叫叔叔、侄女的还要费舌和人家解释，索性就以兄妹自称了。
门卫才反应过来，“你是那个英雄的孩子？不是说你死了嘛？”
“叔，我妹真是我叔的孩子，你怎么咒她死呢？”夏国斌有些生气了，这都叫什么事。
门卫急得一跺脚，“嗐，刚才有个自称是英雄的侄子的人进去了，说是来工作的。
“咱们钢铁厂不是给了英雄家属一份工作补偿吗，他说自己是英雄的侄子，我也没有怀疑。
“只是好奇为什么是侄子，不是他的亲生孩子，那人就说小姑娘死了，我就放他进去了。”
门卫估计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一张黝黑的脸被气得通红。
夏虫问道：“那个人是不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
“没错，皮肤比一般男孩子要白，个子却不是很高，油头粉面的，眼神一看就不正，我当时还疑惑英雄的后代怎么是这个德行呢。”
夏虫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夏金宝。
“那是我叔叔家的孩子，我爹和他们早就分家了。”
这话很有深意，分家的侄子来占叔叔用命换来的工作，还说叔叔没后代，打的什么企图大家一目了然。
保安顿时责任感爆棚，看着夏虫的眼神带上了怜悯。
夏虫对这种眼神一点都不陌生。
她现在需要这份同情来帮自己解决眼前的事。
在门卫的带领下，他们去找了崔干事。
崔干事的办公室里，夏金宝已经坐了许久，但就是不见崔干事出现。
夏金宝的小腿都在颤抖，心里慌得不行，有些后悔就这么来了，应该让他爷奶给弄个身份证明什么的，到时候崔干事问起来自己和四叔的关系，他好歹能把证明拿给人家看。
现在这样，他真怕被人给打出去。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丝小得意，看我夏金宝轻轻松松就骗了门卫进了钢铁厂，只要再用同样的话说服崔干事，今天就能顺利成为钢铁厂的一员了。
然而在看到夏虫跟着崔干事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露馅了。
夏金宝恨不得当场活剥了夏虫。
夏虫都懒得看他一眼。
她也没想到门卫竟是崔干事的亲爹。
他直接带夏虫两人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崔干事，说明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
崔干事将他们带到了办公室，夏金宝的小技俩当然就不管用了。
门卫这一路过来，可没少和自己儿子说，夏金宝是如何如何骗自己放他进来的。
所以崔干事在看到夏金宝后，就没好气道：“知不知道擅自顶替别人的工作一旦被查出来，是要吃牢饭的？”
夏金宝还年轻，被崔干事这么一吓，立马就懵了。
但他这人和夏铁牛一样，好面子，喜欢把脏水往别人身上倒。
“那夏虫呢，她私自将你们钢铁厂给我叔叔的工作卖了，一点也不在乎这是我叔叔用命换来的，我就是为我亲叔叔鸣不平，有什么错？”
夏金宝又指着夏国斌道：“这位就是买她工作的人，你们钢铁厂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第十三章
夏虫真没想到，夏金宝倒打一耙的本事这么厉害，简直深得夏铁牛的真传，三言两语就将她架在火上烤。
这一顶不孝的高帽哐当砸下来，她要是没接住，大家对她的好印象可就全没了，想让国斌哥接替工作的事也十有八九要泡汤。
最严重的结果可能就是钢铁厂把工作收回去，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招不可谓不毒。
不过，夏金宝也和夏铁牛一样蠢。
“崔干事、门卫爷爷，你们也看到了，我堂哥对我是什么态度，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抢我的工作，还诋毁我的名声，试问有这样的亲戚在身边，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女，哪还敢接这份工作，只能把它卖了图个清静。”
“不对啊，你怎么是无父无母呢，我上次去你家时，还见过你娘呢。”崔干事都听迷糊了。
夏虫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这是她多年孤儿生涯学会的生存技能，该硬碰硬的时候绝不手软，但该软的时候，也不能含糊。
“没错，您上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娘还活得好好的，可是您走后没几天，我爷奶家听说我家得了一份工作，都来逼我娘把工作让出来，我娘不堪忍受就自尽了。”
崔干事没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事，这让他觉得夏虫娘的死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是他没安排好，才让夏虫成了孤儿。
他歉疚地看了一眼夏虫，同时在思考着事情变复杂了，该怎么和厂里交代。
夏金宝在夏虫说出亲娘被逼死时，便知道自己在这里注定讨不着好，他怎么把这层给忘了。
夏虫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家丑不可外扬懂不懂？
这时候就想着家丑了，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他这种人一旦触及到自身利益，永远在想着怎么甩锅。
夏虫多看他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门卫爷爷拍了拍夏虫的肩膀，“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来了咱们钢铁厂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有厂里给你撑腰，这工作是你的，谁也夺不去。”
说完，他还特地看了夏金宝一眼。
而此时夏金宝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崔干事随后也保证道：“这工作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随时都能办理入职。”
夏虫眼见他们越说越笃定，一副马上要拉着她入职的样子，她连忙推出夏国斌。
“其实夏金宝有件事没说错，我想把工作转让给国斌哥。”
崔干事狐疑地看了一眼夏国斌，对着夏虫道：“这可是钢铁厂的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你可能不了解咱们钢铁厂的待遇，等你干几个月转正后，就知道了。
“千万别因为年纪小就被人给骗了。”
崔干事那意思就差没直接说夏国斌是个骗子了。
夏虫哭笑不得，但还是要帮夏国斌澄清一下，免得他们误会。
毕竟他以后还要留在钢铁厂，万一给人留下欺骗孤女的坏印象，很可能会影响以后的升职加薪。
“崔干事，您真的误会了，工作是我自愿转让给国斌哥的，一来我年纪还小，目前还在镇子上读初中，以后还准备上高中。
“二来，确实有家庭的成分在里面，爷奶一家毕竟是我爹的亲人，没了这工作，他们也能消停些。
“三来我也不想给钢铁厂添麻烦，国斌哥是高中毕业，有文化，一定能更好地为钢铁厂服务。”
看看，她这番话说得多么深明大义，夏虫不禁在心里为自己鼓掌。
这下你们总该同意我卖工作了吧。
崔干事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劝。
但他说夏虫工作这事，是经过厂长审批的，现在换人了，又被夏金宝闹了那么一通，他也做不了主了，得和厂长汇报一下。
夏虫当然没意见，还提出要亲自和厂长解释解释。
夏金宝一听又来劲了，吵着嚷着要一起见厂长。
凭什么他叔叔死了，只给夏虫安排工作，他爷奶才是叔叔的亲爹娘，按理说应该再安排份工作给他爷奶才对。
在场的谁也没有搭理他，门卫更绝，直接拉着他要把他赶出厂子。
夏金宝索性豁出去了，还以为这是在村里呢，当场耍起了无赖。
既然他得不到工作，那谁也别想得到。
他挣脱了门卫的手，跑到崔干事的办公室外大喊不公平。
夏虫被他的昏招弄得两眼发黑，想不到他还能这么勇。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门卫叫来其他保安，制止了夏金宝的胡闹，但还是在厂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只见厂长助理直接过来，喊他们去厂长办公室。
厂长似乎很忙，头也不抬地写着手里的报告，还要听着崔干事跟他汇报夏虫的事。
崔干事说完，厂长点点头，难得抬头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我们钢铁厂条件还是不错的。”
这话很明显是对夏虫说的。
她上前一步，“厂长，我都想好了，我还打算继续读书，所以工作就让国斌哥做吧，他比我更合适。”
厂长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之后夏虫他们就被厂长助理给带了出去，只有崔干事还留在里面。
夏金宝不想走，似乎有话要说，但在座的都是人精，怎么会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呢，只是不想搭理他罢了。
夏虫和夏国斌两人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出了办公室。
“你们拉我干什么，是不是怕我说了什么，你们的买卖工作的事就没法干下去了？”
夏虫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要不是他大剌剌地跑到钢铁厂乱说一通，转让工作的事怎么会变得这么麻烦。
他以为钢铁厂真的在乎来上班的人是谁吗？
买卖工作的事，干的也不止夏虫一个人，厂里人也在干，只要双方协商好，不给厂里添麻烦，根本没人会管好吗？
夏金宝不会还以为自己干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吧？
“你那什么眼神？”
夏金宝被夏虫看自己的眼神激怒了，他作为老夏家的金孙，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傻逼。”
夏虫真的忍不住了，这个夏金宝差点坏了她的好事，还敢这么嚣张，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两人还要吵，崔干事突然从厂长办公室推门出来了，他们顿时停住了嘴。
“夏国斌等会跟我去厂里报道，夏虫你工作的事可不能反悔了，已经在厂长那里过了明面了。”
“放心吧，崔干事，保证不反悔。”
崔干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了夏金宝一眼，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至于你，保安赶紧把他送出去，以后看到他再不准放他进来。”
一直等候在一旁的保安立马行动。
夏金宝还没来得及扯着嗓子喊，就被保安捂住嘴，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看得夏虫大快人心。
她随后和崔干事道了谢，也离开了。
在经过一间间厂房时，夏虫听着里面机器的轰鸣声，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考上大学进入大厂工作。
那待遇差的不要太多好嘛。
夏虫路过门卫室时，和门卫又唠了两句，拜托他帮忙多照看一下夏国斌。
主要是希望崔干事能多照应一点。
门卫是个很热心的小老头，正义感十足，要不是靠着他的关系，今天这事可能还不好收场。
万一是夏金宝先见到崔干事，在他面前一通胡说，那夏虫恐怕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崔爷爷没少为夏虫说好话。
也是他告诉夏虫，厂长是个很好的人，才让她放下了心，无论如何夏虫都很感激他。
崔爷爷拍着胸脯保证道：“那孩子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个有大出息的，以后绝对错不了，你放心吧，能帮的我一定多帮帮。”
“我替我哥就先谢谢爷爷了。”夏虫对着崔爷爷鞠了一躬，然后挥挥手向他告别。
身后的钢铁厂离她越来越远，夏虫深吸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那600块钱是自己的了，还有200块钱的粮食，村支书说已经在路上了。
出来后，夏虫没有看见夏金宝，想必他已经走了。
这下老夏家的人该彻底死心了吧。
夏虫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她觉得难得来一趟镇上，应该四处逛逛，好好见识一下这个时代。